第25章
“你是不是已經有頭緒了?”唐寧狐疑地看着司無岫。
從他爽快地答應賭約, 到說起魔屍時半點不擔心的表情,唐寧就覺得這其中肯定有古怪。司無岫必定是找到了能對付魔屍的線索, 才會露出這般自信的表情。
但從昨天夜裏暗探到現在, 司無岫都是跟唐寧在一塊的, 他們所見所聞以及得到的消息全都是一樣的, 可唐寧還在一頭霧水的時候, 司同學卻已經成竹在胸了。
人和人的差距啊,怎麽就這麽大!
我到底是漏掉了哪一個環節啊……唐寧苦思冥想,将昨晚到今天的所有細節都在腦海裏過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
“想知道?”司無岫饒有興致地看着唐寧,就像一個守株待兔的獵人,嘴角微彎。
“打住, 你先別說話!”唐寧瞪了他一眼, “反正你下一句肯定是要我用條件來交換,我才不會上你的當。”
之前已經答應對方“切磋夠本”了,唐寧用屁股想也知道如果司無岫再提條件的話肯定比這更羞恥,搞不好會是什麽“幫我沐浴”或者“陪我雙修”之類的。
外表如此高冷俊美, 內心卻總是跌破下限,要不是唐寧親眼所見,他自己也不會相信。
還我原著裏那個清冷高貴不食人間煙火的主角, 哪怕他變成慕容同學那樣的臭石頭性格也好啊!這種即将被拐上攪基的康莊大道的感覺……
也不知道這陣地能堅守到什麽時候,唐寧簡直想給自己點一排蠟。
“也是。”司無岫忍着笑意,“阿寧這般聰明,想必能夠自己發現其中關竅, 哪裏用得着我來點破,對吧?”
唐寧:“……”
“如此一來,賭約和魔屍都不足為懼,我們不妨談一談更重要的問題。”司無岫面容嚴肅地說。
“談什麽?”唐寧見氣氛忽然變得沉重,也不由得緊張了下。
“談晚飯我們吃什麽。”司無岫鄭重道,“來之前我讓玉荷打聽過了,烏璐鎮裏最出名的吃食是烏鹵面,而鎮上烏鹵面做得最好的,就是離此地不遠的聚祥樓。既然來都來了,不去嘗嘗當地特色豈不是白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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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寧風中淩亂地看他:“你說的更重要的問題,就是吃飯?”
“吃飯難道還不重要?”司無岫挑眉,“人每天都要吃飯,何況在外奔波勞累一整日,若不能吃頓好的犒勞自己,那多可憐。”
“可是我們剛才分明在說魔屍的事……”
“況且,若是餓壞了阿寧,原本能想出來的答案也想不出來了,那可怎麽辦?”司無岫眼中隐隐帶笑。
唐寧怒目而視:“你分明就知道我根本想不出來,還要拿我取笑!而且想吃烏鹵面的是你,又不是我。”每次都這樣,信不信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
司無岫笑得快要腸子打結:“不鬧你了,先吃飯,邊吃我邊說給你聽。”
“當真?”唐寧警惕地看他一眼,“不會再有什麽奇奇怪怪的要求了吧?”
“如果你想要的話……”
“我當然不想要!一點也不!”唐寧趕緊開口打斷他的話,“快去吃飯,剛才你說哪兒的東西好吃來着?那個什麽樓,不用再挑了,就去那一家!”
唐寧氣勢洶洶拉着司無岫往前走,沒走多遠就見到了司無岫剛才提到的聚祥樓。
不愧是鎮上最大的酒樓,粗略一看樓下都坐滿了人,隔得老遠都能聞到飯菜的香味。唐寧被這飯菜香一熏,肚子咕嚕嚕地發出一串聲響。
之前沒覺得有多餓,現在是真的餓了。
司無岫也不再逗他,進了酒樓要了個二樓靠窗的雅座後,便對店小二道:“來兩碗烏鹵面,再上幾碟小菜,動作快一些。”
“好嘞,客官!”小二動作麻溜,沒多久就端着兩大盆黑乎乎的湯面上來,十分熱情,“本店的招牌——烏鹵面來了!”
唐寧微微睜大眼睛,看着桌面上臉盆那麽大的海碗,更讓他震驚的是碗裏有如黑暗料理的面,全黑色的!除了最上面那一撮用來點綴的綠菜葉,從湯到面乃至配菜都是黑的。
而且聞起來似乎也有點不怎麽新鮮的味道。
“這……這玩意真的能吃?”唐寧對着大盆半天都不敢動。
小二有點不高興地看他:“客官這是什麽話,我們店裏的烏鹵面是全鎮最好吃的,客官嘗一嘗就知道了,包你吃了還想吃!”
“烏鹵面聽說是用海邊幹貨和醬料熬制而成,味道十分鮮美。”司無岫取來一雙筷子給他,“阿寧試試看?不好吃就換點別的。”
唐寧深呼吸,鼓足勇氣道:“好吧,先吃一口,不好吃我們還是點些正常的東西來吃。”
然後他拿起筷子,如臨大敵地從碗裏挑了兩根面條,閉着眼睛塞進嘴裏。
“嗯……?”唐寧倏然睜開眼,一臉驚訝,“好像還挺好吃的?”
面條其實是滑溜溜有嚼勁的,咬下去後滿口的鹹香,湯汁裏的海味非常濃郁,感覺就像在喝香濃海鮮湯一樣。
“是吧,我就知道你會喜歡。”司無岫淺淺一笑。平時唐寧待在修院裏上課,沒多少時間到外面溜達,除了接到任務的時候可以跟他出來,所以司無岫也正好趁機帶他四處游玩,領略不同的美景美食。
因為看見唐寧吃到好吃的東西時那種驚喜的表情,會讓人感到心情愉快。
“唔唔唔好吃!”唐寧豎起大拇指,幹脆捧着海碗哧溜哧溜地吃面,嘴巴忙得連話都來不及說。
“慢點吃。”司無岫哭笑不得地看他,這副樣子簡直就像是餓了三年沒吃飯一樣。
“呼……”唐寧咽下一口面,對司無岫訴苦道,“你不知道,我家的平鴻和平鹄做飯的水平很一般,還不如我呢!修院的食堂來來回回都是老幾樣,我也吃膩了,還好能跟你出來解解饞!”
天底下的學校食堂大概都不怎麽樣,哪怕穿進書裏來也沒好到哪裏去。
其實王員外家的夥食水平對唐寧來說已經很不錯了,沒想到司無岫還有本事找到更美味的東西,這算是意外之喜了。
“喜歡就好。”司無岫伸手把唐寧臉頰邊的湯汁抹掉,“明天我們還來這裏。”
“好!”唐寧繼續埋頭吃面,沒有注意到在他低頭之後,對面的人舔了舔那沾了湯汁的手指。
吃飽喝足,唐寧拍了拍有點圓鼓鼓的肚子,滿足地舒了口氣。
司無岫吃飯速度并不比唐寧慢,甚至連湯頭都喝了,但全程吃相相當的優雅,唐寧盯着司同學,發現他站起來的時候根本就看不出有小肚子。
腰還是那麽又韌又細,飯前和飯後完全沒有區別!
明明他吃得比自己還要多,就連桌上的小菜都是司同學解決掉的。
這人的胃難道是個無底洞嗎?
吃不胖什麽的,有點令人羨慕啊。
“阿寧?”司無岫注意到唐寧盯着他看了很久,灼灼的視線中還有點羨慕嫉妒恨,不由疑惑,“你在看什麽?”
唐寧下意識回答:“你的腰。”
“腰?”司無岫稍稍愣了一下,随後目光變得有些複雜。
“等一下,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唐寧忙道。看這表情,司同學絕對是又想到別的地方去了!
“可我還什麽都沒說。”司無岫眨了眨眼,有幾分無辜道。
“那你還是什麽都別說,就當我也沒說過。”唐寧大步往前走,遇到跳不過的話題就自己動腳跨過去,将鴕鳥精神發揮了個十成十。
司無岫好笑搖頭:“錯了,王家大宅在那邊。”他輕輕點了下唐寧的肩膀,将他扳回來。
唐寧:“……”
忿忿看了對方一眼,唐寧擡腳走向正确的道路,大步開闊。
“這種一言不合拔腿就走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司無岫好笑地說,“阿寧什麽都好,就是這一點不好。”
“你管我。”唐寧嘟囔了聲。
“我們都睡在一張床上了,怎麽能不管?”司無岫輕輕嘆息,“莫非下了床,你就翻臉不認人了?”
唐寧無語凝噎,為什麽這話聽上去像是在說他始亂終棄?可他們分明什麽都沒做,清白得很。
就在唐寧想要跟司同學講點道理的時候,旁邊有人開口道:“少主,公子,你們總算是回來了。”
唐寧轉頭一看,發現來人正是玉荷跟雷鵬,兩人的表情看起來都很淡定。
但是唐寧有些不淡定,因為此時的他正揪着司無岫的衣襟,一副要跟對方“講道理”的架勢,偏偏司無岫并不反抗,一副前門大開逆來順受的模樣。
不管你倆看上去有多鎮定,我已經從你們的眼神裏看到八卦的亮光了!而且雷鵬大哥你之前不是還有點反對我和司同學太親近的嗎,為什麽也是一臉興致勃勃的表情?
唐寧連忙松開手,轉向玉荷他們:“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白天和劉管事出門探訪的時候,只有唐寧和司無岫二人,玉荷他們則被司無岫安排在王宅裏四處查看,再向王家下人打聽情報。
“少主和公子遲遲未歸,我和雷鵬就出來看看。”玉荷道,“劉管事說你們去了醫館,這條路是從醫館回來的必經之路,我們正要沿途尋找二位,沒想到運氣好碰上了。”
“今日你們在宅子裏可有新的發現?”司無岫在面對下屬的時候就恢複了一貫的冷漠臉。
玉荷搖搖頭:“有問題的只有那座湖,王家大宅的其他地方都幹幹淨淨,沒有發現蠱蟲。”
“王家的人呢?”司無岫問。
“王家人也暫時看不出有何問題,不過王員外的妻妾争寵之事确實存在,屬下也不知這消息有沒有用,少主和公子權當聽個新鮮。”
玉荷道:“屬下打聽到,王員外有個年輕貌美的小妾,去年不知生了什麽病,轉眼人就沒了,下人們私底下都說是王夫人下毒害了她。并且王夫人在她死後還不肯讓她入殓,而是抛屍湖中,所以會有妾室化身魔屍回來複仇的說法。”
唐寧搖頭道:“那魔屍的身形一看就是個男子,怎麽就傳成了這樣。”
“所謂流言,自然是越聳人聽聞的越容易傳開。”司無岫輕哼一聲,“妻妾争寵原本只是尋常八卦,但若與魔屍和蠱蟲有關,又被傳得神乎其神,自然會有很多人相信。”
唐寧想了想,确實也是這個道理,因為他那個前未婚夫貝逸廷就是這麽在修院裏火起來的,大家都覺得他接連輸給兩位美人太聞所未聞了,都想來圍觀他。
不過幫前未婚夫出名也不是什麽好事,唐寧也就放在心裏沒說出來,以免提醒了司同學,回去以後他又要揪着倒黴的貝同學揍一頓。
“如今看來這王夫人與任務暫時看不出有什麽關系,何況無憑無據的,我們也無法将人交給官府。”司無岫沉吟,“王家的下人可有問題?”
“王家的下人也沒有什麽異常之處,只是王員外有四個護衛是氣級武者,都只有二級,實力平平。平時他們都跟在王員外身邊,從不接近湖邊。”玉荷道,“他們這批是新聘來的,所以行事都很警惕,基本上不往後院去。”
“有新聘的,自然也會有舊人了?”司無岫冷笑道,“但今天劉管事卻并未帶我們去見從前的護院。”
“會不會是那些護院都已經……”唐寧想到那位還躺在醫館裏的于師弟,突然渾身都有點發冷。
司無岫嘆氣點頭:“怕是那些人多半是非死即傷,王員外卻對外隐瞞此事,只說了會暈倒和卧床不起。要不這麽說,聽見會死人這種事,絕大部分惜命的武者都不會前來幫他解決魔屍。”
“太陰險了吧!”唐寧皺着眉道,“他怎麽能隐瞞這麽重要的事情。”
要是在任務單上就寫清楚,淵竹那位倒黴的于師弟也不會貿然沖出去。
“不過,為什麽你覺得他們是死了,而不是變成人幹?”唐寧問。
司無岫道:“因為今天我們去了鎮上最大的醫館,除了于浩以外,再也沒有別的變成人幹的武者了。”于浩就是于師弟的本名,“何況于浩是在場人中修為最低的,只有修為低才有可能保住一命,王員外挑護衛都至少是二級武者,從前的護衛說不定境界更高。”
唐寧有點反應過來了:“你是說,王員外其實是知道蠱蟲只針對武者,甚至是越高級的武者就死得越快這件事?”
“這也不難猜到。”司無岫說,“普通人靠近沒出什麽事,武者靠近卻可能丢了性命,只要王員外沒有蠢到家,自然能推斷出來。”
“你說,那幾張書頁會不會在王員外的手中?”唐寧突然冒出這麽個猜測。
司無岫還沒說話,就聽見雷鵬奇怪地問:“什麽書頁?”
唐寧張了張嘴,有點緊張地看向司無岫,糟糕,他剛才不小心說漏嘴了!
“我和阿寧發現了一本手劄,是關于如何飼養蠱蟲的。”司無岫淡定取出冊子。
玉荷接過冊子,驚喜道:“少主是如何發現的?”
“昨夜我與阿寧外出賞月撿到的。”司無岫坦然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是在胡謅,“當時沒仔細看,今天早上才看到。”
唐寧眼神好,注意到司無岫拿出的那本冊子是重新裝訂過的,想必裏面有關蠱蟲來歷的部分已經被他抹掉了,也不知道這人是什麽時候弄出來的。
他們昨天夜裏不是在一起睡的嗎?
可惜唐寧對他睡着後的事情沒有任何印象,否則還能看見司同學親自做手工的畫面。
不知道為什麽,唐寧想到了“慈母手中線”這類詩句,然後把司無岫腦補成了正在繡花的東方不敗……
瞬間被雷得裏嫩外焦。
玉荷并不知道唐寧在想什麽,但看他一臉相當的微妙的表情,已經有八九分信了少主的話——他們昨夜必然是打得火熱來不及翻閱手劄,否則唐小公子不可能會是這種難以言喻的反應。
何況他們昨夜還特意叫了熱水。
越想就越是那麽回事,臉都要紅了。
玉荷一邊翻閱一邊詢問:“少主,這本冊子可以先放在屬下這裏嗎?”
“可以。”司無岫随意道,“看完以後你也可以給慕容獨看看。”
“是。”慕容獨是制毒高手,把蠱蟲交給他研究也算合情合理,玉荷并不感到意外,“說到慕容公子,今日我在湖邊見到他了。”
唐寧有些意外:“他不怕魔屍嗎?”
“這個屬下就不知道了。”玉荷搖搖頭,她也對此相當費解。
經過昨天的事,誰都知道湖邊危險,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淵竹學生都不敢靠近,那些散修就更不用說了,白天裏聽說又有好幾人向王員外告辭。
唐寧戳了戳司無岫:“等下去看看慕容獨吧?”
“看他做什麽,他有什麽好看的?”司無岫輕輕蹙眉。
司無岫本打算用一本手劄來打發慕容獨,他對此人實在是沒什麽好感,但沒想到唐寧還會想見他。
唐寧幾乎能感覺到司同學目光中濃濃的嫌棄,只好對他說:“慕容獨留在湖邊,不可能什麽也不做,說不定他已經有所收獲,去問問又不會怎麽樣。何況人家是來幫你做任務的,你好歹也關心一下啊!”
“是他自己要跟過來的,和我沒有關系。”司無岫道。
“那行,我去看他,你先回去吧。”唐寧說。
“不,我和你一起。”
“你不是不想見他的嗎?”唐寧無語看向他。
司無岫輕嘆都:“我不放心你們在一起,慕容獨和我們都不熟,萬一他被王員外收買,将你拿去喂蠱蟲怎麽辦?”
唐寧神情複雜:“你覺得慕容獨是那種人嗎?還有,他若真的要對我下手,難道我不會反擊?”
打不過他總能跑的吧。
“難說,畢竟阿寧心善。”司無岫有幾分憂心忡忡。
“你不要把我說成是那種被人賣了還會幫着數錢的傻子好不好。”唐寧怒瞪他一眼。
“怎麽會,我只說了阿寧心善,可再沒說別的了。”司無岫笑。
“可你并不是這麽演的。”表情比臺詞要誇張多了,唐寧又不瞎,司同學簡直渾身都是戲,要是生在現代說不定已經拿到奧斯卡小金人了。
司無岫輕笑道:“所以我們還是一起去,免得你被人騙了還幫着數錢。”
唐寧又瞪他一眼,你終于肯把心裏話說出來了,說到底還是覺得我比較蠢吧。
本來沒那麽笨的,被你再三這麽強調,唐寧都快産生自我懷疑了。
看見自家少主和唐寧又在“打情罵俏”,玉荷很有眼色道:“屬下對這本手劄極有興趣,想先回房細讀一番,就不打擾二位了。”
雷鵬也說:“少主和公子去湖邊時要多加小心。”
言下之意,他也不打算給唐寧二人當電燈泡。
真是特別的知情識趣。
最後又只剩下唐寧和司無岫兩人,兩人一邊拌嘴一邊走,溜溜達達地來到湖邊。
夕陽西下,橙紅色的光芒灑落在湖面,不見半點波光粼粼,黑色渾濁的湖水像是能吞沒一切般,透着詭谲的氣息。
而在湖邊附近,避開魔屍攻擊範圍的地方,慕容獨果然還沒走,似乎低頭在擺弄什麽東西。
“咦?”唐寧好奇走過去,“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慕容獨手裏捧着一個扁圓的器皿:“是蠱蟲的屍體,我想辦法毒死了一些,正要拿回去研究。你也想要嗎,我可以分你兩只。”
唐寧看清碗裏幾只黑色的蟲屍,差點沒把晚飯吐出來。
這都是什麽玩意,蟲子本來就惡心了,這些蠱蟲居然還長着人臉啊啊啊!
簡直吓死個人!
昨天蠱蟲聚成黑霧時飛得極快,又是一片黑壓壓的,所以唐寧沒有看清楚,現在他無比後悔剛才提議要來找慕容獨的事。
看到如此一言難盡的蠱蟲,說不定晚上會做噩夢。
唐寧立馬對慕容獨搖頭:“不用了,這些蟲屍你留着就好,要是研究出什麽來,到時候告訴我們就成。”
“好。”慕容獨也沒多話,準備收拾收拾就回去。
卻沒想到,這個時候,唐寧袖子裏的小蠍子又開始探頭探腦,悄咪咪地鑽了出來。尾巴微微晃動,對慕容獨表示歡迎。
“喂!”唐寧捏住小黑的兩只螯鉗,嚴肅教育,“不能随便跑出來,吓到人該怎麽辦。”
慕容獨卻并不在意,挺有興趣道:“它對毒物如此敏感,說不定也對人面蠱有反應。”
說着,又把蓋子掀開,将蠱蟲的屍體湊到小蠍子的面前。唐寧想阻止他的時候已經晚了,只見剛才還安安靜靜趴在唐寧手背上的小黑,瞬間像打了雞血似的跳進慕容獨的碗裏。
小蠍子用螯鉗抱着人面蠱的屍體,如癡如醉大快朵頤,以吸食武者血氣為生的蠱蟲頓時被小黑反吸,身體瞬間癟了下去。
小黑吃得連殼都锃光瓦亮,顯得十分心滿意足。
唐寧沒好氣地戳了戳它:“我平時餓着你了還是怎麽的?”
小黑微微張開螯鉗,乖巧趴在唐寧的手上,斷斷續續的意識傳來:“飽……好吃……”
唐寧真是服了它了,長成那樣的東西都吃得下去!
慕容獨卻道:“蠱蟲雖然不帶毒,但看斷魂蠍的反應,這些人面蠱也是用毒養出來的。若能知道養料的配方,逆推找來相克的藥物,應該能配制出克制蠱蟲的毒藥。”
“對啊!”唐寧敲了敲手心,“差點忘了,還有這一招!”
也是唐寧對自己的專業還不太熟悉,忘了還有逆推這種方法。而且他平時習慣跟着司無岫的思路走,司同學不提,他也想不起來。
這樣下去可不行,太依賴別人是會讓自己退化的,唐寧并不想當個米蟲。
他當即發揮出驚人的記憶力,把養蠱人的配方背給慕容獨:“這方子是我和無岫在調查時發現的,應當就是養成人面蠱的配方。”
“不錯,就是這個!”慕容獨眼睛一亮,緊緊抓着唐寧的肩膀,“有了它,我就可以配出毒藥來了,給我三天時間就好!”
“太好了!”唐寧也覺得很是振奮。
在場的人裏,只有一個人看起來興致不高。司無岫扳着唐寧的肩膀轉向自己,對慕容獨道:“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的。”
慕容獨微微一愣,看起來還有點茫然。
唐寧趕緊對他說:“沒什麽,他那人就是緊張過頭了。”
慕容獨恍然:“我明白,我身上都是毒,尋常人見了都會緊張的。”
雖然司無岫絕對不是在擔心這個,但唐寧覺得還是讓慕容獨就這麽誤會下去比較好,要不然司同學的男神形象又要崩塌了。
“那事不宜遲,我先回去研究配方。”慕容獨道。他手裏還端着蟲屍的殘骸,雖然已經被小黑啃得差不多了,但還能用來驗證配方,廢物利用。
等慕容獨走遠,司無岫淡淡落寞道:“我方才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多餘。”
唐寧頭都要大了:“我們方才在說正事啊,克制蠱蟲的毒藥就要配制出來了,你難道還不高興?”
“為何要高興?”司無岫道,“阿寧和別人聊得火熱,我卻一句話都插不上。”
唐寧:“……”
別告訴我你是在吃醋啊!
司無岫目光黯淡,長睫微動,千言萬語都抵不過他一聲輕微的嘆息,簡直是此處無聲勝有聲。
過了半晌,唐寧還是妥協了:“下次要是再有這樣的事,我一定先征求你的意見,把背書這種活兒交給你,總行了吧?”
“嗯。”司無岫瞬間恢複微笑,唇角上翹,仿佛從來沒有憂郁過。
這演技,真是絕了。
同學,藥不能停啊!
“阿寧,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恢複心情的司無岫好整以暇地看着唐寧。
“嗯?我忘了什麽?”唐寧不明所以。
“吃飯前,你不是還在追問我,為何對賭約如此自信?”司無岫提醒他。
“是啊,我怎麽就給忘了!”唐寧一拍腦門,因為烏鹵面實在太好吃,結果他一頓飯下來已經把問題給忘在腦後了。懷疑地看着司無岫:“你該不是故意拖延的吧?”
“分明是你只顧着吃面,把我給忘了,怎麽是我故意拖延?”司無岫無辜道。
唐寧無視對方的表情,問:“那現在總能說了吧?”
“天都黑了,不如我們回屋再說?”司無岫道。
“不行,現在就說!”唐寧覺得要是就這麽回去,肯定後面還會被對方忽悠,必須趁現在他願意說的時候趕緊問。
和一個如此滑不留手的人當隊友,唐寧覺得自己真是非常的不容易。
司無岫微微勾唇:“還記得我說過,人面蠱的來歷可能與我父親有關的事情嗎?”
唐寧點點頭:“記得。”
這也是一個令他心存疑惑的點,因為司同學把相關資料都藏起來了,唐寧到現在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把這兩者關聯起來的。
“我的父親是元戰。”司無岫突然道。
唐寧有點愕然,怎怎怎麽猝不及防就說到了身世去了?
司無岫好笑地在他頭上彈了個腦瓜崩:“怎麽這個表情,吓傻了?”
“有……有一點。”唐寧感到有點暈眩,雖然他有原著的劇透,可是聽到本人親自向自己承認,感覺是很不一樣的。
這麽大的秘密,司無岫怎麽就輕易告訴自己了呢?
司無岫揉揉他的頭發:“是你說,關于蠱蟲的來歷也要和你說的,怎麽我才開了一個頭,你就是這副表情?還聽不聽了?”
唐寧雖然還有些不可思議,卻仍然堅定點頭:“聽!”
“那我便繼續往下說了。”司無岫道,“方才我說過,我的父親是元帝,他和蠱蟲的來歷有點關系。”
唐寧皺了皺眉:“所以你隐瞞玉荷他們,是因為蠱蟲是從宮裏來的?你曾經說過,玉荷是你父親派來的人。”雖然劇情裏也提到過,可司無岫之前也确實對唐寧透露了這一點。
“聰明。”司無岫稱贊道,“我确實不想讓他們知道蠱蟲與宮裏有關。”
唐寧的眉頭還擰着,努力思考:“我記得,你今天問過劉管事,宅子的前任主人從前是不是做過官。雖然劉管事說不知道,可看他的表現,多半這前任主人就如你猜測的那樣。”
“所以我若對你說,我已經知道了養蠱人的身份,想要向你解釋清楚,無論如何也繞不開我父親的身份。”司無岫道,“而蠱蟲的來歷,也是我能贏得賭約的一條線索。”
“所以這才是你對我坦白身份的原因。”唐寧總算松了口氣,“那你究竟得知了什麽線索?”
“不急,這個稍後我再與你說。”司無岫目光幽幽道,“你看,我連這麽重要的秘密都告訴你了,至少和慕容獨比起來,我對阿寧才是更加真誠的吧?”
唐寧無語地看着他,說話到一半你就不能不夾帶私貨嗎?“我們都這麽熟了,就算不說明白,我也知道你對我比對其他人都要真誠。”唐寧道。
這也不是瞎說,唐寧自己能感覺得到。
就好比司無岫連手下都不願告訴的事,卻願意對唐寧說一樣。
司無岫滿意地笑了笑,繼續說:“我猜那具魔屍就是養蠱人的屍身,百姓們不是都在傳,宅子的前任主人死後被後輩們扔進湖裏了麽?那麽魔屍多半就是他了。在京裏做過官,武學修為至少也是丹級的水平,所以蠱蟲會選擇以他的軀體為巢穴,從而操控他。”
“操控?”唐寧想到了什麽,“對了,昨天看到的書裏也說過,蠱蟲是為了操縱別人而存在的。我當時就覺得奇怪,蠱蟲會吞噬血氣,一個搞不好還會死人,到底要怎麽操縱。”
原來操縱的不是活人,而是死屍。
“所以撕走內頁的人,就是利用蠱蟲操控魔屍的人,他一定還在這座府邸內。”司無岫最後下結論道。
這番推論十分精彩,讓唐寧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他用力拍了拍司無岫:“真有你的,這都想得到!怪不得你會答應龍姑娘的賭約,你根本就是勝算在手嘛!”
司無岫低頭一笑:“我哪裏比得上阿寧,阿寧才是真的厲害,脫個衣服都能發現藏得那麽深的小閣樓。”
唐寧:“……”
不要再提脫衣服的事了啊!
“今晚還跟我睡?”司無岫眼帶笑意。
“不了,今晚劉管事應該已經安排工匠把我的房門修好了。”唐寧面無表情。
“哦,是嗎?”司無岫尾音稍稍上揚。
唐寧頓時警惕起來。
“我讓玉荷跟劉管事說了,那扇門不必急着修,我們二人湊合住一間就行。”司無岫對他說,“所以估計這會兒你回去,那扇門還是壞的。”
“太卑鄙了啊!”唐寧怒道。
“這樣不是正好,萬一你的房間又進貓了怎麽辦,有我在至少還能保護你啊。”司無岫語氣誠懇。
唐寧深深嘆氣,貓能有什麽危險,最危險的那個人分明就是你。
這種被人安排好了的感覺啊……
回去以後,唐寧毫不意外地發現他的房門口還是空蕩蕩一片,只好拎着他的小包袱繼續和司無岫擠在一間房裏。
洗漱之後上了床,唐寧用被子在中間做了一個隔斷:“睡覺的時候不許越界!”
表情可兇了。
司無岫被他逗笑:“好啊。”
唐寧狐疑看他,怎麽答應得這麽快?
“我不越界,但是阿寧越界了怎麽辦?”司無岫看起來有點發愁,“今天早上也是你主動到我懷裏來的。”
“早上那個是誤會,我當時還沒睡醒,今晚絕對不會再這樣了。”唐寧貼着牆邊睡,他就不信這樣還能睡到另外一邊去。
司無岫忍着笑意:“那可未必。”
唐寧瞪了他一眼,除非你半夜翻到我這半邊來,否則根本什麽事情都不會發生的好嗎,哥的睡相還是很老實的。
然而他還沒有把話說出口,就見司無岫目光微冷,翻身下床,拿起桌上的劍便如利箭一般沖出去。
唐寧愣了愣,還以為司同學也學了他那套一言不合往外走的毛病,但他瞬間反應過來,事情不對勁!
唐寧立刻跟在司無岫後面下了床,剛要踏出房門,就聽見房頂上傳來清晰的流水聲。
果然是有情況!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天
456:喏,我就說,是你自己鑽進我懷裏的。
糖:我昨天又夢到了章魚怪,躲進洞裏還能被它用觸手拽出來……你覺得我會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