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司無岫的心情不太好, 唐寧多少感覺得到,而且連“不錯個頭”這種話都能說出來了, 聽着就有些氣急敗壞的感覺。

所以唐寧這會兒抱着被用力敲了一下的腦袋, 也不知該說什麽, 尤其是他清楚司同學是在生自己的氣。所以兩人大眼瞪小眼, 氣氛有那麽點尴尬。

這個時候就很需要有第三個人來打破僵局了……唐寧衷心期盼這人會是玉荷或者雷鵬, 哪怕來的是慕容獨也好!

結果,第三個人來是來了,但來的是龍蕊。

唐寧:“……”

唐寧有點緊張地看着她,這姑娘一開口說話就容易得罪人,司同學的心情已經夠糟糕了,要是她再添磚加瓦一下, 說不定會被氣吐血啊!

和魔屍打的時候沒有受傷, 反而是被人氣吐血什麽的也太那啥了……

只見龍蕊走到司無岫的面前,站定,神情狼狽中還有些許屈辱之色:“賭約是你贏了。”

司無岫漠然地看着她。

“你想要在這裏看着我跪,還是選在別的地方, 我都沒有二話。”龍蕊兩手緊捏成拳,深吸一口氣,又道, “但是我有個請求。”

龍蕊這裏用的是“請求”而不是“要求”,唐寧注意到她的态度少了幾分嚣張,多了幾分誠懇。雖然看着不明顯,還有些生硬, 但比起之前的态度已經有很大的進步。

“你有請求,我就一定要答應你嗎?”司無岫那是一臉神色淡漠,甚至因為心情不好,連說話都是涼涼的語氣。

就像萬裏雪飄般嚴寒。

不光是唐寧被凍到了,就連龍蕊也是面色一僵。

唐寧深深地嘆了口氣。他早就覺得司無岫除了對自己還能有點好臉色以外,在面對別人的時候都挺不客氣的,這樣下去遲早要把人都得罪光啊……

“你先聽聽人家的請求,再決定要不要幫忙吧。”唐寧主動開口,目光放軟地看着司無岫,“萬一是很重要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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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這種事情總要有一個人主動服軟的,雖然唐寧也不确定他們剛才那算不算吵架。

但總不能就這麽僵持下去,唐寧覺得自己還是得大度一點。

誰讓剛才他那一招“附靈”把司同學給吓個不輕呢?

而且這件事也只有司無岫知道,其他人包括還在湖邊的淵竹弟子們都以為是司無岫的劍招得了手,連看他的眼神都變得敬畏起來。

唐寧的主動,總算是讓司無岫的臉色變得和緩一些,他終于正眼看向龍蕊:“你究竟有何事?”

龍蕊:“……”

說真的,龍蕊覺得自己有點哽得難受。

她好歹也是排名天下第三的美人,出身高貴的天之驕女,居然被人接二連三地忽視。從前無往不利的美貌,到了這些天湘修院的人面前就變得如此廉價,簡直令人想哭。

但此時無論她有多想暴躁,還是得好聲好氣地說:“如你所見,我有兩個師弟被魔屍所傷,需要紫雲散療傷。價碼随你開,我先賒賬,等我寫信回家就能把欠款付清,你放心,我不會跑的。”

大概在龍蕊眼中,司無岫已經和“奸商”“狡詐”之類的詞彙鎖死了,所以着重強調她不會逃賬。

“我想龍家人也不至于為了一點錢敗壞自己的名聲。”司無岫點點頭,“紫雲散可以給你,價錢就按市價來吧。至于賭約,我也不需要你下跪了。”

龍蕊戒備地看着他:“你會這麽好說話?該不會又有什麽條件吧?”

唐寧也跟着看向司無岫,瞧見沒,平時态度太惡劣,你在別人眼裏都成了什麽形象啊!

連龍姑娘也形成條件反射了!

司無岫卻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只道:“條件的話,倒是有一個——我想知道你們淵竹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烏璐鎮。”

龍蕊愣了一下,然後回答:“這件事你們以後也會知道,我暫時不想說。”

“哦?”司無岫挑眉,“還有以後,就說明你們最終的目的地就是天湘修院,沒錯吧?”

龍蕊面色微僵,沒想到還是被對方套出話來了,她暗自咬唇,将目光瞥向一邊。

唐寧“啊”了一聲:“所以也就是說,我們還會在天湘修院見面?”

“恐怕還不止如此,淵竹的人出現在天湘,總不可能只是為了來打個招呼而已。”司無岫思索道。

唐寧有種預感,要是天下前三都聚集在天湘修院的話,一定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說不定會變成修羅場!

“不錯。”龍蕊見他們都猜到了,便矜持地點點頭,“我們本就是要去天湘修院的,只不過半路上接到王員外的委托,才會順路來到這邊。”

“你們去天湘修院做什麽?”唐寧問。

“現在還無可奉告,就算你們再怎麽問,我也不會透露的。”龍蕊立馬咬緊口風,堅決不說。

司無岫摸了摸下巴:“你們和王員外從前就認識?”

“談不上認識,只是他曾經和我家做過生意,算是有一點交情罷了。”龍蕊冷淡回答,其實她也看不上這個王員外,家裏有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還對她獻殷勤。

太煩人了啊!

司無岫勾了勾唇:“既然如此,我這裏有一件事,倒是想讓龍姑娘幫個忙。”

“什麽事?”龍蕊狐疑地問。

司無岫走過去,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兩句。

唐寧也很想湊過去聽,但是這樣顯得他太八卦,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們用眼神無聲交流。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完全被排除在外的人等得好捉急。

“好,我幫你這個忙,從此以後我們的賬就一筆勾銷了。”龍蕊沉聲道。

“可以。”司無岫點頭。

龍蕊正要離開,腳步邁出又頓了頓:“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讓家裏人送錢過來,你總得留個姓名,好讓他們找到你吧?”

唐寧差點要倒,合着這姑娘到現在才想起來問他們叫什麽?

她平時對周圍的人是有多不上心啊。

“你們不是要去天湘修院嗎,到時候我找你要錢就是了。”司無岫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

“也是。”龍蕊冷笑道,“若你不來,這兩瓶紫雲散就等于是白送我了。”

兩人意見達成一致,龍蕊拿着紫雲散回去救她的師弟,司無岫則對一臉好奇的唐寧笑了笑:“想知道我們剛才說了什麽悄悄話?”

唐寧老實點頭承認。

“其實也沒什麽,等到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司無岫沖他神秘眨眼。

“怎麽你也賣關子!”唐寧怒視,只有姑娘家才扭扭捏捏不肯說完整,你怎麽也學那一套。

司無岫輕笑:“不過看那邊,或許已經不用等了。”

唐寧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就見王員外正一臉高興地跑過來。

“這魔屍……是已經死透了?”王員外遠遠看着已經不會動彈的魔屍,還不太敢靠近,“不會再出來作妖了吧?”

淵竹弟子們紛紛安慰他,确定肯定以及一定這魔屍是死得透透了。不光魔屍,就連蠱蟲也都被天湘修院的人藥翻,如今這片被污染的湖已經安全了。

王員外喜出望外,對着大家深深鞠躬:“多謝各位英雄啊!”

“等你見了官府,再來說謝也不遲。”龍蕊高深莫測地看了一眼王員外,對師兄弟們說,“此案已結,我們走!”

淵竹弟子雖然不明白為何好端端的突然就要走,但他們一向都以龍蕊為尊,自然什麽都聽她的。說走就走,就連受傷的哥倆都片刻不敢耽擱。

不多會兒,湖邊就少了一大半的人。

王員外雙手抱拳的姿勢還保持着,感謝的對象就快走光了,臉色也有點挂不住。只好轉而看向還沒走的唐寧和司無岫:“今晚在下會擺酒席,慶祝魔患解決,還請二位賞臉啊!”

司無岫淡淡道:“不必了,我們還要回去交任務。”

王員外面露惋惜:“那真是太可惜了。”

“不過,現在還有時間,我想在員外家的湖中找一樣東西。”司無岫說。

王員外有些心虛:“這……這湖水如此渾濁,還不知道裏面有什麽,英雄就算武功高強,也要小心才是。”

“不想讓我下湖?”司無岫冷笑道,目光意味深長地看着王員外。

“不……不是,在下只是擔心會出什麽事端,不建議下湖……”王員外磕磕巴巴地說。

“你是不是在買下這座宅子的時候打聽到,宅子的前任主人在這裏埋下了寶貝,所以一心想要解決魔屍,不惜付出萬金?”司無岫盯着王員外的眼睛道。

王員外額頭上冷汗直冒,一開始他還想否認,但在司無岫那無形的壓力下,他還是忍不住點頭了。

司無岫輕輕一笑:“我就說,一個如此貪生怕死的人,為何在明知魔屍危險的情況下還不願離開這座宅子。”

王員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厚着臉皮懇求:“英雄既然已經猜到,在下也不隐瞞了!是,當初我買下這座宅子,就是聽說湖裏有寶貝,才守着這座湖的。誰知道這湖太邪門了,居然會有魔屍,在下根本不敢靠近呀!這位英雄高手,既然你說想要下湖,在下也再拜托英雄一件事,若是在湖底找到財寶,還請幫忙撈上來……價錢好說,分你一半也可以的……”

司無岫輕嗤:“我可不需要人面蠱作為酬勞。”

“什……什麽?”王員外的表情凝在臉上。

“所謂的財寶,就是人面蠱。”司無岫微微搖頭,“這宅子的前任主人在死前沉入湖底之物便是人面蠱,你以為他在京裏做過官,就一定會有萬貫家財嗎?”

王員外癱坐在地,瞬間面如死灰。

設下高額懸賞廣招武者前來除魔,就是為了湖中的所謂的潑天財富,沒想到到頭來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王員外在地上用力抓了一把,手中只有草屑和黑黑的泥土。

唐寧也是聽了司無岫的話後,才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可他對王員外也實在是同情不起來。

……

“小心一點,別去太深的地方!”唐寧站在湖邊,和雷鵬一塊拽着粗繩子。

繩子的另一端綁在司無岫的腰上,他換了一身黑衣,親自潛入湖水中。聽見唐寧的喊話時,還從水中冒頭看了眼唐寧,對他笑了下。

“記住啊,扯兩下繩子是拉你上來,扯三下是有危險,別記混了。”唐寧對他說。

司無岫颔首,捏了捏唐寧的臉頰:“等我回來。”

唐寧剛想拍開他的手,就見他根本不等自己反應,便一個猛子紮入水中。

湖面上咕嚕咕嚕地泛起氣泡,完全看不清司無岫的人影。

唐寧無法從黑色的湖水中看到司無岫,只能根據水面上的氣泡來判斷他究竟游到了什麽地方。可當司無岫再往深一點時,連氣泡都看不見了。

唐寧緊張地捏着繩子:“湖裏不會再有人面蠱了吧?”

慕容獨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不會有了,手劄上說,人面蠱都是結伴而生,不會有落單的情況。”

“那就好……”唐寧稍稍松了口氣。

“況且司無岫武功高強,你沒必要這麽擔心他。”慕容獨對他說。

顯然,身為一名天湘修院的學生,慕容獨也對司同學的事跡有所耳聞,戰帖榜的高手又怎麽可能會被一座湖給擊敗?

“那不一樣啊,武功高強不代表不會受傷。”唐寧還是有點擔心,“裏面不會有第二具魔屍了吧?”

“真的不會有了。”慕容獨有些無奈。他本在房間裏潛心研究毒術,結果硬是被唐寧拉出來,說是擔心湖中會有奇毒,讓他在一旁助陣。

玉荷也安慰唐寧道:“少主是個很有分寸的人,遇到危險他定會先回來與我們商量,不會硬上的。”

一個有分寸的人會說下水就下水嗎,唐寧深深嘆氣,至少可以等湖水變得清澈再下水也不遲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水面上還是沒什麽氣泡,而繩子被拖得越來越長,足見司無岫游得越來越深,可他到現在還沒浮上來透過氣。

唐寧擔心他會不會因為缺氧而暈過去。

不過事實證明,唐寧的擔心有點多餘,因為下一秒,他就感覺到自己手上的繩子被人拽了兩下!

“他要回來了!”唐寧激動地對雷鵬說。

雷鵬點點頭,将繩子繞在自己身上兩圈,然後像拔河一樣,一步一步往後退,将人拉上來。

唐寧、玉荷、慕容獨也都來幫忙。

這時,唐寧察覺自己身後還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繩子,轉頭一看,原來是王飛舟小朋友:“你怎麽跑出來的,那些下人有沒有欺負你?”

小孩搖搖頭,盯着湖面:“他會在湖底看見我娘嗎?”

唐寧覺得有點瘆人,但還是認真對他說:“或許能看見,不過也不知道這湖底究竟埋葬了多少人。”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司無岫終于從湖面冒出頭來,雖然頭發全部被水打濕,身上也是濕淋淋的,但司無岫嘴角帶笑,眼睛亮得像是有光。

“找到了。”司無岫扯着繩子躍出湖面,一個縱身來到唐寧身邊,将掌心攤開,露出一枚紅色的蚌殼。

唐寧打開蚌殼一看,看見躺在中間圓溜溜的紅色珠子,也不由一喜:“真的是赤蚌珠啊!”

司無岫笑了笑,又轉頭面對小孩,把另一手提着的包裹遞給他:“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你娘的頭骨。”

小孩看起來一點都不怕,毅然上前接過那濕漉漉的包裹,抱在懷裏。

“這可以作為王夫人獻祭活人的證據。”司無岫低頭看他,“将來或許要與她對簿公堂,你怕不怕?”

“不怕!!”小孩大聲喊道。

“很好。”司無岫用力揉了揉小孩的頭頂。

和嫡母對抗,将來這小孩多少遭人閑話。但為母報仇,就算落得名聲有損,相信小孩內心也會覺得快意。

這就足夠。

太陽逐漸西沉,小孩的笑容卻無比燦爛。

次日一早,王飛舟便帶着娘親的頭骨前去官府自首,沒過多久,官府派人将王夫人、劉管事并王員外一起帶走。

人面蠱殘害武者,起因卻是妻妾争鬥,縱使王夫人并不知情,可大月帝國的律法卻不會饒過她。而與她通奸卻被小妾撞破的劉管事,作為幫兇,也一并獲罪。

至于王員外,由于他治家不嚴,也被官府警告一番。因人面蠱是他的家眷弄出來的,所以王員外還要出錢撫恤那些受傷身亡的武者家眷。

武者地位崇高,可不是一點小錢就能打發走的,王員外勢必又要破費。

而王飛舟則由于情況特殊和自首情節,官府認為可以酌情減刑。他年紀雖小,卻是一片孝心,令人動容。

審案的時候,唐寧和司無岫就在邊上看着,官府宣布對王夫人的判決時,小孩終于嚎啕大哭,臉上露出解恨的表情。

唐寧這才恍然大悟:“你和龍姑娘商量的事,就是讓官府重判王夫人?”

這兩天唐寧也悄悄惡補了點《大月律法》,知道王夫人這樣的情況罪不至死,一般會判她坐個幾十年牢。不過這次宣判的結果卻是杖責一百,杖刑結束後立刻發配苦寒之地,終身不得返回故鄉。

這其中要是沒有司無岫的手筆,唐寧第一個就不信。

司無岫颔首道:“不錯,我讓她以龍家大小姐和淵竹修院的名義向官府施壓,反正這對她來說比什麽當衆下跪要容易得多。”

“這樣也好。”唐寧看着他,“不過,真看不出來,你對小飛舟的事情這麽上心。”從兩人打交道的情況來看,司同學分明就對小孩子很不耐煩。

司無岫平靜地說:“寄人籬下的滋味,我多少能感同身受。”

唐寧這才想起,司無岫的童年也過得很不好,說不定司家人也曾經虐待過他。

難怪他會願意幫王飛舟的忙,那句“感同身受”雖然說得輕巧,可當年的司無岫必然也不好過。

司同學其實是個很好的人啊!

在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小孩從府衙裏跑出來,眼睛亮亮的:“多謝你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唐寧對他笑了笑。

小孩小臉一紅,鼓足勇氣對唐寧道:“等我長大以後,我要娶你為妻!”

唐寧笑容漸漸消失:“……”

“因為你長得好看!”小孩略羞澀地說,“我在屋頂上不小心看到你洗澡,哥哥你為什麽要易容?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

司無岫緩緩抽劍:“我看不用等官府對你宣判,我先把你剮了吧……”

“喂,這裏是衙門口,不能動手啊!”唐寧趕緊攔着他。

小孩沖司無岫做了個鬼臉,然後撒丫子跑回府衙,跟兩名衙役離開了。

“我果然沒有猜錯,這小孩的确對你有企圖。”司無岫面沉如水,寒氣懾人。

唐寧有些哭笑不得,就算司同學說得沒錯吧,可小飛舟年紀才這麽小,現在的孩子都這麽早熟的嗎……

“行了,不管怎麽說,這事總算是告一段落,赤蚌珠也找到了。”唐寧對司無岫笑道,“你的劍胚可以繼續提升了!”

“嗯。”司無岫也溫柔看着他,“都是阿寧的功勞。”

“其實我也就是無意中發現小閣樓而已,剩下的事都是你自己推斷出來的……”唐寧撓了撓頭,“還是你比較厲害。”

“難不成我們要這樣互相謙虛下去?”司無岫好笑地說。

唐寧眨眨眼,有點不解。

“請你吃烏鹵面,去不去?”司無岫問。

“好啊!”唐寧點點頭,雖然面的賣相不怎麽好看,但味道是真的好,令人回味無窮。

難得來一趟,總要吃夠本了再走!

小吃貨真是好哄,司無岫輕笑着搖頭,和唐寧并肩走在街上。百姓們對鎮上發生的大案議論紛紛,可不管街上再怎麽熱鬧,司無岫眼裏仿佛就只看得見眼前的這一個人。

……

因為王家出事,王員外家財都賠上去了,王家大宅也被官府查封,唐寧他們一行人在離開烏璐鎮前的一晚是住在客棧裏的。

客棧房間管夠,唐寧一上樓就鑽進自己房間裏,速度那叫一個飛快——免得又被人占便宜。

司無岫搖頭輕笑。

他本想再逗逗唐寧,眼角一掃卻見玉荷風塵仆仆從外面回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司無岫便斂起笑容,用眼神示意她進房間再說。

玉荷一進門就道:“屬下在王家大宅被查封前問過府中下人,都說府裏不曾養過貓狗。”她小心觀察了下司無岫的神色,才繼續道,“說是王夫人不喜歡小動物,怕那些小東西的爪子會抓破貴重絲綢,所以勒令下人也不許養。”

“沒有貓?”司無岫眉頭微皺。

“是,屬下翻遍了宅子,包括少主說的小閣樓,也不見一只貓。”玉荷有些為難道。

“算了,找不到就罷了,或許只是野貓。”司無岫搖搖頭。

原本是見唐寧喜歡,想把那黑貓抱回來養,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王飛舟的事呢?”司無岫又問。

玉荷神色嚴肅,壓低聲音道:“王家小少爺說,他的輕功是跟別人學的,那人只教了他三天,而且閣樓也是那人告訴王飛舟的。”

司無岫目光銳利:“果真如此?”

“是,屬下問他那人長得什麽樣子,王飛舟說不出清楚,對方有意用面具擋了臉,不過據說他穿的是一身儒袍,像讀書人,很年輕。”玉荷道。

“我說那孩子怎麽跑得特別快。”司無岫閉目揉了揉眉心,“只怕那人是個假書生、真高手,連王家的事情都十分清楚,或許也早就猜到我們會來此處。”

就不知小孩是被引到唐寧面前的,還是真就是個巧合。

若是巧合倒還好些,若是故意的……對方究竟是沖着唐寧來的,還是沖着自己來的?

玉荷看了眼司無岫,一副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少主,那人面蠱……是不是宮中之物?”

“你見過?”司無岫對此并不意外,雖然他從手劄上抹掉了人面蠱的來歷,可玉荷精通醫理,對蠱物也有涉獵,她會留意到人面蠱的特殊之處也是早晚的事。

司無岫本就沒有打算能一直瞞住他們。

玉荷遺憾道:“屬下并沒有見過,不過倒是聽宮中前輩曾經提起。而且按照宮裏的稱呼也不叫人面蠱,所以屬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宮裏是怎麽稱呼的?”司無岫問。

“宮裏人都叫,叫它僵屍蠱。”玉荷一臉難以描述的表情,說實話這兩個名字都不好聽。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發現嗎?”

“沒有了。”玉荷看向司無岫,“少主,那個書生與宅子的前任主人是不是有什麽聯系?”

司無岫道:“或許有,也或許沒有。魔屍雖然看起來身形高大,但仔細看卻能發現他死時已經是暮年之人,若是那書生真的如王飛舟所言還十分年輕,那這兩人是怎麽聯系到一塊去的?”

這道題對玉荷來說太難了,她只好閉上嘴巴不說話。

司無岫長嘆一口氣,不管他們有什麽聯系,都和宮中這兩個字脫不開幹系。

他的身世注定會讓有些人坐立難安,卻沒想到暴風雨前的征兆來得比他預想中的還要快。

“罷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司無岫站起身,“我去看看阿寧。”

心情不好的時候,看看美人總能變得好一些,就連司無岫都不例外。

這次司無岫沒有再暴力拆門了,因為唐寧的房門根本就沒有上鎖!

他推開房門,看見唐寧正站在桌子邊上,對他的蠍子進行嚴肅教育。

“你不能随便看到一只母蠍子就撲上去啊!”唐寧用食指戳了戳小黑的腦袋。

小黑兩只螯鉗絞在一起,泛着綠光的尾針輕輕擺動,像是在讨好唐寧,又像是表達自己的委屈。

“裝可憐也不行。”唐寧瞪了它一眼,苦口婆心,“你知道蠍子一生就只有兩根精棒,也就是一輩子只能做兩次!”他伸出兩個手指,豎在小黑面前,“只有兩次啊!做一次少一次,你一定不能這麽草率!”

小黑似懂非懂,在桌子上爬了幾步,看上去還是有些蠢蠢欲動。

唐寧抱着手臂道:“行,那你去吧,從此以後你就要變成太監了。”

小黑又爬了幾步,慫慫地停下來,趴着不動了。

司無岫站在門口,完整聽完了唐寧和小蠍子的互動,以拳抵唇,拼命忍着笑意。

“咦,你怎麽來了?”唐寧這才發現司無岫,納悶看他,“我剛才看見玉荷上樓了,還以為你們有很多話要說。”

“已經說完了。”司無岫道,指着小黑問,“這是怎麽回事?”

“對了,我差點忘記跟你說!”唐寧一拍腦門,“這間客棧裏有蠍子,剛才我房裏就出現了一只,小黑還差點被人帶跑了。”

“蠍子?”

“對啊,而且不止一只的樣子,否則小黑不會這麽興奮。”唐寧說着又戳了一下自己的蠍子,這小東西真是不令人省心。“你挑的這是個什麽破客棧,為什麽會有這麽危險的東西出沒。”

司無岫聞言皺眉:“這間客棧裏有毒物?”

“很明顯。”唐寧攤了攤手道。

幸好唐寧現在已經逐漸習慣和那些危險物種打交道,要不然他肯定一刻都待不下去。

“會不會是慕容獨引過來的?”司無岫心眼小,對慕容同學還是不放心。

唐寧搖頭道:“我剛才去問過了,不是他。而且慕容獨的房間裏也有。”

慕容獨似乎對于房間裏有蠍子這種事情非但不排斥,反而還挺歡迎,正好能拿來當練手的素材。

“客棧的其他房間呢?”司無岫打開房門,往外看了一眼。

“其他房間就不太清楚了。”唐寧順着樓梯往下看,客棧大堂空蕩蕩一片,“鎮上的人都跑去看王家的熱鬧了,我聽小二說,平日裏來住店的人并不多,除非是路過的行商之人。”

司無岫若有所思:“這麽說來,如今客棧裏除了我們,就只有那些商人了,蠍子多半是他們的。”

客棧以前從沒有鬧過蟲患,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這麽多的蠍子。

司無岫的判斷還是很準确的,因為他們在樓上還沒觀察多久,二樓一個房間突然跑出來一個人,面色驚慌大喊道:“我……我的貨,都跑出來了!救命啊,誰來救救人!”

唐寧和司無岫對視一眼,同時往樓下沖去。

二樓的客房前,一個穿着銅錢印花袍子的中年男子像看到救星一樣跑上前,不過由于他驚慌到無語倫次,唐寧聽了兩句壓根就沒明白他說的是什麽。

只好自己進入房間查看。

司無岫緊随其後,那商人也跟着進了屋。

唐寧走到床前,發現地上有個破了口的袋子,袋子裏面還有幾只蠍子試圖往外爬。而客房的地面上乍一看去也有好幾十只蠍子,有的甚至已經爬到了窗外。

而唐寧他們的房間正好就在這些商人的上方,想必那些蠍子是順着窗戶爬進來的!

地上橫躺着一個面色發青的人,看起來比那個銅錢袍子要年輕一些,此時他眼睛緊閉,嘴唇黑紫,一看就是中了毒。

“他中了蠍毒。”唐寧蹲下來,抓着那人的手腕探了探脈。

司無岫問:“還有救嗎?”

“再晚一點就真沒救了。”唐寧也不由替這人捏了把汗。

這些蠍子的毒都不算很厲害,遠沒有那日慕容獨所中的金鱗蛇毒可怕,不過數量實在太多,加上這只是名普通百姓,所以還是有點危險。

唐寧自己随身就帶着解毒藥,見狀也不猶豫,直接打開一個瓶子給那人灌了下去。

銅錢袍子焦急地問:“我侄兒何時能醒過來啊?”

“少則一個晚上,多則兩三天吧。”唐寧根據對方的情況判斷道。

“唉!”銅錢袍子跺了跺腳,“怪我,沒有把袋子收緊,回來的時候才發現竟然被它們跑出來了!多謝二位相救,我和侄兒真是不知該如何感謝才好……”

司無岫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謝就不必了,你只需告訴我,這些蠍子是怎麽來的?”

銅錢袍子老實道:“都是收購來的。當地人負責抓,我們叔侄二人從他們手中買下,再倒賣出去。”

唐寧奇怪道:“這些蠍子不像是附近山裏的啊,你們是從什麽地方帶過來的?”

因為專業的緣故,唐寧也會留意天玑閣中可用于兌換的毒物,知道天湘修院附近的蠍子都是山蠍,顏色偏黑。

可這對商人的“貨”卻是顏色偏淺的品種,有點像沙蠍。

聽見唐寧的疑問,銅錢袍子也不隐瞞,立馬道:“這些确實是山蠍,不過是特殊的山蠍。就在前不久,昊山地動,有很多世家門派都過去查看,聽說出現個什麽秘境,我們這些老百姓也聽不懂。只是地動之後,深山裏百獸盡出,當地人抓了不少新鮮玩意,我們叔侄二人覺得可以賺上一筆。”

結果第一次做這種生意,就差點把命給丢了。

唐寧無語地看着銅錢大叔,你們倒賣什麽不好,怎麽就偏偏選了蠍子呢,被蟄一下可不是好玩的啊。

“昊山地動?”司無岫在聽到秘境二字時就若有所思,“我記得淵竹就在昊南城。”

“昊空、昊陽、昊南城都是昊山腳下的重鎮。”唐寧對這些地理知識還是知道的。尤其是原著裏也提到了這段,昊山地震,引出了一個上古秘境。

司無岫摸了摸下巴:“看來淵竹修院此行的目标,多半是和這個秘境有關。”

“難不成他們是到天湘修院來找幫手的?”唐寧思索了下,這又跟他所知道的劇情不同了。

原著裏,司無岫是因為別的事情前往昊空城,才知道有這個秘境的,而且也沒有淵竹弟子前來天湘修院這一幕。

可是雖然細節不一樣了,該來的劇情還是會來。

唐寧擔憂地看了一眼司無岫,因為他記得,司同學在這個副本裏好像是受了重傷!

司無岫卻誤會了唐寧的眼神,對他輕輕勾唇:“阿寧這麽看着我做什麽,我對秘境又不感興趣。”

“那你對什麽有興趣?”唐寧好奇看他。

司無岫和他視線相對:“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糖:這位同學,你有沒有覺得銅錢大叔看我們的眼神有點奇怪?

456:不管他,我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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