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唐寧起初以為這靠近的人是他哥, 但随即他就從拿到身影中感受到了殺意和惡念,反手就朝那個方向丢出一串暗器, 并推着司無岫避開:“小心, 是偷襲!”
司無岫反應不慢, 當即他便抓着唐寧的腰帶, 帶他向後一躍。
一道劍氣追着他們後退的方向, 在他們剛才短暫站過的地方炸開,頓時砂石盡碎,掀飛在半空。
偷襲者越過風沙,終于在他們面前展露出真面目。
“賈師者?!”唐寧睜大了眼睛。
司無岫則冷笑道:“果然是你。”
賈師者臉上還是那副老好人的憨厚笑容,只是以往看他是個溫和師者,如今再看, 唐寧卻覺得他的笑容怎麽看怎麽詭異。
“兩位同學, 真是對不住了。”賈師者眼裏閃動着詭邪的光芒,“今日你們當中勢必要有一個人死在這裏了。”
話音未落,賈師者的劍招再次襲來。
“阿寧,去找你哥!”司無岫運起靈力, 手掌蓄力将唐寧推了一把,讓內勁将唐寧托出賈師者劍氣的範圍。
“不,我和你一起!”唐寧沒有聽他的掉頭跑走, 而是轉身就半跪在地,取出第四支袖箭,瞄準賈師者。
司無岫心中微微愕然,唐寧很少會在被要求離開時主動折返, 他清楚唐寧那種不想給別人添麻煩的乖巧性子,所以這時才會感到驚訝。
況且他剛才對唐寧做了那樣的事……如今不是更應該不太想看見自己的嗎?
不過司無岫也來不及去想這些了,他揮動綠影劍反刺過去,以劍氣化解劍氣。
嘭!
兩股龐然之力碰撞,再次震起一地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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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寧拼命揉了揉眼睛,這時候他無比懷念現代,他現在急需防風眼鏡,否則這兩人打起來,他都不知該朝哪個方向瞄準才好。
其實司無岫的安排更為合理,唐寧也清楚,把他二哥找過來幫忙能更快地解決賈師者。而且司無岫背上也有一點傷,和高手過招時,一點小傷都是足以致命的。
只是唐寧在經過剛才那一下,留意到一件鏖戰雙方并未察覺到的事,給了他留下來的底氣。
賈師者之前在衆人對付九嬰妖頭的時候全程劃水,甚至在獨立牽制時也沒有拿出真正的實力,只有此時,在面對司無岫舞得密不透風的劍網時,他才拿出了真本事:“司同學的劍法練得不錯。”
“師者也是,從前當了那麽多年的助教,受不少委屈吧?”司無岫勾唇嘲諷道。
賈師者和氣地笑,說出口的話卻不再是謙遜推讓:“确實挺憋屈,寄人籬下的滋味不好受,想必司同學也與我感同身受吧?”
司無岫神情更冷,抖劍直刺:“你在找死。”
盡管司無岫對自己的過去已經釋然,可當對手提起那段日子,司無岫仍舊是心潮微動。
“他在對你用激将法,別受他的影響!”唐寧在司無岫身後喊道。
司無岫将劍橫于身前,目光冷冽,嘴角微勾:“我知道。”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疏漏,劍招也越發的強勢,并未因為賈師者的話而亂了方寸。
賈師者不由贊道:“真是好堅定的心性!看來想要殺你,并沒有那麽容易啊!”
“你是誰派來的?”司無岫劍氣縱橫,不斷追擊,冷聲逼問。
賈師者笑而不答,他手中的劍不是什麽上等貨色,幾百招拆下來,劍鋒已經有了缺口。當下他臉上仍然帶笑,卻忽然轉守為攻,不顧受傷而撞向司無岫的右手!
司無岫被他這魯莽而突然的一招給弄得微微皺眉,只是在猶豫之時,身體自然地保護右手避開了他。
賈師者發出兩聲怪笑,腳步一轉卻是直奔唐寧而來!
“阿寧?!”
司無岫反身追擊,直取賈師者的心口,但還是慢了一步,賈師者的劍尖已經快要抵上唐寧的咽喉。
唐寧不退不避,舉着袖箭對準賈師者的眉心,在袖箭射出之後,本來同一時間刺穿他咽喉的劍氣卻在半空中散掉了。
賈師者面帶驚愕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後摸到了一只正趴在他身上的毒蠍子。當他意識到這是什麽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捏死這只蠍子,整個人便已經陷入黑暗之中……
唐寧的袖箭,最終還是在賈師者閉上眼後從他的額頭上穿過。
“呼……”唐寧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剛剛他是真的緊張到差點手抖。
第一次取人性命,他的心跳久久都不能平複下來。
唐寧手裏全是冷汗,滑膩得差點握不住自己的袖箭,看向地面上的賈師者時,還有些心悸。
“阿寧!”司無岫後腳趕到,雖然知道唐寧主動留下必然有他的用意,但在看到只差一線,賈師者的劍鋒就要碰到唐寧時,還是令司無岫呼吸一滞。
他只能用力将人抱緊,告訴自己,唐寧還是活生生的唐寧。
“你剛才就是因為小黑,才折回來幫我的?”司無岫皺眉。
“嗯!”唐寧點了點頭,沖小黑招招手。小蠍子爬得飛快,呲溜一下蹿到唐寧的手背上,螯鉗擺動,尾巴折卷,像是在對自己的主人表達不滿。
睡覺睡到一半被扔出來什麽的……
小黑用兩只芝麻粒兒大的小黑眼睛盯着自己的主人看。
“咳,這次是我不好。”唐寧有點不好意思,随手摸出一把毒塊獎勵小黑,然後對司無岫道,“剛才遇到偷襲,我就一股腦地往賈師者身上扔了不少東西,連小黑都不小心被我丢出去了。我看見小黑爬進他衣服裏,就用‘連心’與它溝通,讓它蟄一蟄賈師者,只是小黑剛睡醒,還鬧不清是怎麽回事。”
後來察覺主人的危機,小黑終于及時發威,在最後一刻把賈師者給蟄趴了。
司無岫也伸出手指,在小黑的腦袋上點了點,輕笑道:“還真的聽你話。”
小黑用螯鉗碰了碰司無岫的手指,抱着他的手指往上爬,在司無岫的手背上轉了一圈,親昵撒嬌。
這個人類雖然不是主人,但是身上有它毒液的氣息和主人的氣息,所以也不是壞人。
唐寧無語地看着自己的寵物,為什麽你只有對司同學賣萌賣得這麽使勁,難道你也是個顏控嗎?
這個連一只蠍子都看臉的世界,真的沒問題?
不提這個,唐寧看向還倒在地上的賈師者:“他死了嗎?”
“被斷魂蠍蟄了一下,又被你一支袖箭貫穿頭部,應當已經死透了。”司無岫道。
他走向賈師者,在他身上摸索一圈。賈師者衣服裏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想必不是忽然起意來刺殺他們的,從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線索。
司無岫搖搖頭,只撿回唐寧的袖箭,就走了回去:“他刺殺我們的目的現在還不明确,說不定這個秘境裏還有他的同夥,往後幾日我們都要小心些了。”
“嗯。”唐寧點頭,“等風沙停了,我們就與二哥彙合,然後幫你找到你母親的遺物——”
話還沒說完,唐寧的耳膜就突然一痛,他立馬用雙手捂住耳朵,卻還是被響徹天際的嬰兒嚎哭給震得耳朵生疼。
原來在九嬰的那顆妖頭爆開以後,其餘沉睡的四顆腦袋也醒了過來。一醒來就看見自己的頭死了五個,剩下的妖頭陷入狂暴狀态,雙腳和尾巴不斷地踩着地面,以表示它的憤怒。
察覺到害死自己幾顆妖頭的人還在附近,九嬰拖着地上的妖頭,大步朝人群沖來。
因爆炸而起的黃沙原本就要平息,沒想到此時因為暴怒的九嬰,衆人的視野變得更加混沌不堪,只能通過九嬰沉重的腳步聲與啼哭聲來判斷位置。
唐寧和司無岫對視一眼,司無岫握緊唐寧的手道:“剛才沒有回去查看,果然是對的。”
唐寧也是一陣後怕,要是剛才他們真的貿然回去補刀,說不定現在早就被踩成肉餅了。
“九嬰怎麽還有這麽可怕的力量……”唐寧不可思議地說。失去五顆妖頭,這妖獸還能跑得如此之快,力量足以震裂大地,難道他們剛才殺死的妖頭實力還不到如今的一半?
“剛才是只有妖頭是清醒的,完整的九嬰還在沉睡。”司無岫沉吟猜測,“如今則是整頭妖獸都蘇醒過來,又處于暴怒之中,所以比之前那些妖頭加起來還難對付。”
唐寧一拍大腿,當機立斷:“那我們還是跑吧,這妖獸我們現在完全打不過,慕容獨的藥也都用光了。”
“我也是這麽想的。”司無岫道,“将剩下的人都找到,我們盡快離開。”
“你的傷沒事吧?”唐寧擔憂地看了他一眼。
司無岫輕輕一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剛才那只是小傷。”
“我說的是你腰上的傷。”唐寧神情嚴肅,“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你都不要隐瞞,也不要強撐,還有我和二哥在呢。”
“嗯,我明白。”司無岫又捏了一下他的臉頰。
唐寧條件反射般地拍開他的手,卻不像從前那樣怒視司無岫,而是錯開視線,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別愣着了,趕緊的,這回風沙停下來我們就真的死定了!”
說着率先跑進了沙幕之中。
以前怎麽碰都沒關系,只是現在被那只略顯冰冷的手碰到時,唐寧就會有種觸電的感覺,整個人都要不對勁了。
所以……還是先跑了再說吧!
而司無岫則以拳抵唇,唇角的笑意怎麽都掩不住,眸光加深,望着遠處那個沒入風沙的背影,再提氣追上。
看來之前那個吻還是有效果的啊……
唐寧剛跑沒多遠就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從身形上立刻就能判斷出來,唐寧朝對方大喊:“二哥!我在這裏!”
唐定聽到聲音,連忙朝唐寧奔來,顧不得臉上全是沙子:“阿寧,你可曾受傷了?”說着就扒着唐寧左右看了看,不放過他身上任何細小的傷口和血跡。
“沒有,我好得很。”唐寧別扭地掙開他哥,“就是無岫受了點傷。”
“哦,你沒事就好。”只要弟弟沒事,唐定一顆懸着的心就放下來了,至于其他人,那都不重要。
何況是強壯如牛的司同學,唐定就更不替他擔心了。
這時候唐二哥似乎已經忘記了司無岫身上還有傷的事,反正他眼裏天大地大,都不如自家弟弟大。
九嬰用力地腳踩大地,步伐越來越快,毫無目的地沖有人氣的地方噴火噴冰。唐定帶着唐寧躲過一道火舌:“這裏不是久留的地方,趁它還沒熟悉大家的氣味,趕緊走人才是上策。”
“其他同學怎麽樣了?”唐寧問他,“能走的話,還是大家一起走比較好。”
“早就跑光了。”唐定搖搖頭道,“我和他們一起往那邊躲開爆炸,你們修院的幾個弟子見勢不妙就先跑了,我還要留下來找你們二人,就從那邊一路找了過來。”
唐寧:“……”
這些同學也真厲害,平時看見自己都是眼睛放光,遇到危險的時候跑得比兔子還快。
不過唐寧也并沒有放在心上,他說:“既然這樣,那我們也跑吧!”
這個提議沒人會反對,三人二話不說,帶上自己的兵器直接沖入山林。
九嬰的嬰哭聲在他們背後如影随形,像是非揪着他們不放一樣,一路緊追不舍。
不過由于山裏全是參天巨木,連人走進其中都覺得路不好走,更何況是一頭如此巨大的妖獸。
九嬰橫沖直撞,樹木被它撞倒不少,卻也有部分堅韌的擋住了它的腳步。可九嬰并不算聰明,碰到障礙,不會繞過,反而被障礙激怒,又是噴火又是結冰,直到一腳踏平它才會繼續向前。
這麽一來,又為唐寧他們争取到不少時間。
三人不敢耽擱,一路狂奔,直到完全聽不見九嬰的啼哭聲為止。
唐寧靠在一塊山石上直喘氣:“太……太纏人了,這家夥怎麽淨追着我們跑?”
這話也就是唐寧的抱怨而已,他自然清楚,那是因為他們幾個是跑在最後的,其他人先一步逃出生天。
“沒事了,我們都逃到這邊,已經将它甩下了。”唐定安慰弟弟道。
司無岫卻皺了皺眉,似乎在沉思什麽。
唐寧見他皺眉,走過去問:“想什麽呢?”又拿出玉荷準備的繃帶與紫雲散,“趁現在我幫你上藥吧,還有二哥,受傷了盡管找我要療傷藥。”
唐定疲憊地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受什麽傷,暫時不需要。
就是累了點而已。
唐二哥剛才幾乎是獨力與一顆妖頭對戰,體力本就沒有恢複過來,随後又和兩人一塊擺脫九嬰的追擊,臉上已經難掩疲态。
司無岫這次沒有拒絕唐寧的好意,甚至也沒有調戲對方,而是乖乖地把上衣脫了,露出被火燎傷的後背。
畢竟對方的兄長在場,只能老老實實被上藥。
唐寧看見他後背上被火燎出了一圈血泡,忍不住瞪他一眼:“這還叫小傷?”
“皮肉傷而已。”司無岫不以為意,“更難看的疤都留下了,難道我還會在乎這點小傷?”
“這跟難看不難看有什麽關系?這種外傷本就比內傷更棘手。”唐寧直想嘆氣,這種時候還有心情關心受傷好不好看,司同學還能再奇葩一點嗎?
況且這種血泡一不小心被衣服磨破,很可能傷口感染化膿,不能因為是皮外傷就掉以輕心啊。
他小心地将紫雲散的粉末撒上去,看到司無岫身體一顫,他也跟着差點手抖。
明明這傷就很疼,都疼得發抖了,嘴上倒是一點都不肯承認,一看就知道司同學剛才又是在逞強。
唐寧穩住了心神,繼續幫他上藥。
唐定休息過後,先爬上岩山的頂部查看情況,回來一看,這兩人居然還在上藥!
而且司同學你傷的不是後背嗎,為什麽會正面面對我弟?
司無岫面不改色地穿上衣服,對唐寧道:“多謝。”
唐寧尴尬收手,他就說司同學又在坑他,說什麽“前面也受了傷阿寧順便幫我看看吧”。結果那真的是很小的一道傷口,估計是和賈師者對戰時,被對方的劍氣劃破了衣服,只留下一道紅痕,連血都沒出!
但秉着有傷還是要治療的想法,唐寧敬業地幫他上了藥。
結果這剛上完,就被他哥看見了。
感覺好像他們在做什麽壞事一樣,其實根本就沒有!
唐定複雜地在兩人身上看了一圈,随後悵然嘆氣:“弟大不中留啊!”
唐寧淚流滿面,我們還是很清白的!
“不過,要是大哥在這裏的話,一定會好好教訓你的。”唐定把希望都寄托在兄長身上,并且暗自點頭,“棒打鴛鴦這種事還是交給大哥來做吧!”
唐寧:“……”
從他二哥的表現來看,唐寧開始為他大哥感到了深深的擔憂。
眼看空氣就要凝滞,唐寧連忙轉移話題,問唐定道:“二哥,你方才在上面看到什麽了,九嬰追過來了嗎?”
唐定搖頭道:“我們跑得太遠,這一帶已經看不到九嬰了。”不過他頓了頓,又疑惑地說,“不僅是九嬰,連其他的妖獸也沒看見,只有一片樹海,連鳥都沒幾只。”
司無岫目光轉涼:“果然如此,剛才我就覺得這裏過分安靜了。”
唐寧仔細聽了片刻,發現确實如司無岫所言,他們明明是身在這片山林之中,卻聽不到什麽鳥獸的聲音,整片樹林就像是幻境一樣,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難道這裏還有更大的妖獸,所以鳥獸都不敢往這邊來?”唐寧剛說出口就覺得糟糕,真希望自己只是烏鴉嘴,千萬不要應驗。
但是,從對面兩人同時變得嚴陣以待的表情來看,估計情況真的并不算樂觀。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在這裏稍作休息,等下就離開。”司無岫道。
“好。”唐寧和唐定都沒有異議。
唐定将他從樹上摘下的果實塞給唐寧:“這果子我以前見過,可以吃,你先拿去填填肚子。”他摘了好幾枚果子,只給自己留下一顆,又給司無岫丢去一顆,剩下的都給了唐寧。
“我一個人吃不了這麽多。”唐寧拿起兩枚果子,正要遞給司同學。卻見司無岫目光突然變得銳利,擡手就打掉了唐寧手裏的果子,甚至把他往後一推。
“啊呀!”唐寧連退幾步,一頭霧水,還以為對方不想吃在鬧脾氣。
然而當他站住腳,就見司無岫抽身而起,一劍刺向虛空,速度之快令唐寧差點就捕捉不到他的身影。
而在劍鋒指處,一個黑衣人慘叫着從巨石上摔下來,不知死活。
這黑衣人就跟唐寧在電視裏看到的那樣,全身貼身的夜行衣,臉上也蒙着黑布,只有一雙滿目兇光的眼睛暴露在外。
一人被發現後,藏在暗處的七八個黑衣人再也不隐藏身形,都從四面八方朝他們攻擊過來。
唐寧當即取出袖箭和暗器,唐定則上前幫司無岫掠陣,快刀亂砍,又解決了一名刺客。
這些刺客目标明确,就是殺死司無岫,唐寧反而被他們忽略在後。
見狀,唐寧幹脆換上特質袖箭,對準聯手偷襲的刺客就是一箭。
“咻”地一聲,袖箭刺穿黑衣人的肩膀,對方手上兵器掉落,卻仍拼死用左手撿起兵器,悍不畏死地朝司無岫攻去。
唐寧心裏一緊,又是一枚袖箭射出,這次他不敢再存僥幸心理,直接洞穿對方的咽喉。
對方的目标就是致人于死,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顧,這種純粹的殺手比賈師者還要可怕!
唐寧喘了口氣,不敢再耽擱,捏着箭簇插進機關裏,再次扣動扳機!
然而黑衣人還在源源不斷地向他們沖來,不光是最初的那七八個人,他們像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來,根本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唐寧眼睛都快看花了,手也越來越酸,甚至他不得不派出小黑。
結果還沒堅持多久呢,連小黑也累趴了。
情況越來越危急,光憑他們三個人實在是很難對付百八十個豁出性命的刺客。
并且禍不單行的是,唐寧看見司無岫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左手還捂着腰際,手指用力到泛白,似乎是想把那道傷疤撕扯下來一樣。
唐寧立即朝前面撒出一片毒粉,不等那些人倒下就地一滾往司無岫的身邊跑去:“無岫!”
“你怎麽過來了?!”司無岫眉頭緊皺,他如今一人對付十來個人,是刺客圍攻的重心,唐寧這個時候過來,無異于将自己送入危險之中。“快走,他們的目标不是你,你在我身邊只會礙事!”
“你的舊傷又複發了,現在光憑一人怎麽可能對付得了這些人,要走一起走啊!”唐寧吼道,随手又是兩支袖箭朝敵人射去。
他喘着氣,腦子裏一片空白,幾乎是靠本能在戰鬥。可就算如此,唐寧還是沒有放棄,端着袖箭的雙手依然很穩。
過了憑體力來作戰的時間之後,三人完全是靠意志在支撐。尤其是唐寧,從未殺過人的他已經不知道用這雙手取走多少人的性命了,可他絲毫不敢心軟,也不敢松懈,只能咬牙堅持。
“不行,人太多了!這樣下去我們三人都要死在這裏!”唐定揮刀的動作也變慢了,幸好他的刀是父母特意請大師打造的,就算如此,刀鋒也像是便鈍了不少。
持刀的手也逐漸變得麻木。
唐定咬了咬牙,對唐寧二人大聲喊道:“阿寧,你們先走,我替你們撐一會兒!”
“二哥你說什麽胡話呢,我們三人都對付不了,你一個人怎麽行!”唐寧雙目赤紅道。
唐定沖他一笑:“二哥還有大招沒使出來呢,你不必替我擔心,等我将他們攔住後,自會過來找你的。”
“不行,二哥——”
“司無岫,帶他走!”唐定轉過身,不再看唐寧,“走,越快越好!”
司無岫手臂上中了一劍,鮮血在他的黑袍上雖然不顯,卻能看出濡濕一片。可他連一眼都沒有分去看自己的傷勢,而是盡可能在唐寧的掩護下多殺幾人:“阿寧,往後退,我們撤!”
“可我二哥……”
“你留下,只會讓他分心。”司無岫拽着唐寧殺出一條血路,俊美的臉上也沾染不少血跡,“他方才不是說了還有大招嗎,要是你在,恐怕他一分心,大招就使不出來了。”
唐寧扯了扯嘴角,現在他可沒有開玩笑的心情,所以實在是笑不出來。
突然,唐寧掙開司無岫的手,解下自己的腰封,往唐定的方向一丢:“二哥,接住!照顧好自己,一定要來找我們!”
唐定輕功踏過黑衣人的腦袋,揚手一抓,将腰封緊握在手心,嚣張笑道:“放心,二哥可不舍得把你交給他,必定會來找你的。”
唐寧死死咬着牙關,強忍着眼眶中的酸澀,和司無岫從圍攻的薄弱之處一塊殺了出去。
血腥味彌漫山野,就在這時,高高懸挂在天上的太陽忽然動了動。
光影在地面上也跟着晃了晃,地面微微震動。
唐寧擡頭一看,差點沒叫出聲來。
只見原本是太陽的位置,變成了一只腥紅色的眼睛。那只紅色的眼珠子不懷好意地轉動着,緊緊盯着地上打鬥的人類,露出貪婪之色。
緊接着,四面八方襲來潮水般的黑暗,大地晃動得更加厲害,司無岫搶在第一時間抓住唐寧的手,将人緊緊護在懷裏。
唐寧最後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張足以吞天的大口,将這一整片山林都吃了下去。
沒錯,就是“吃”!
唐寧清楚地看見了它的牙齒和咽喉,以及那僞裝成太陽的紅色巨眼。
在劇烈的地動山搖之後,唐寧、司無岫連同山林全都被巨口吞入腹中。
經過十幾秒的墜落,兩人一塊摔在了草叢裏。這一摔可真夠結實的,唐寧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要碎了。
十幾秒啊,唐寧用已然麻木的大腦計算,至少也有上百米的高度了,這要不是有武者的體格,肯定摔得連腦漿都出來了。
還好原身的身體夠結實。
唐寧嘗試着動了動身體,感覺到自己并沒有骨折,就是摔得疼了些。他這一動,就發現自己的手還被人攥在手裏。
唐寧一轉過頭,就看見雙目緊閉的司無岫。
這臉色可不太對。
“喂!”唐寧吓了一跳,趕緊爬起來去看對方的情況,“你還好嗎,還醒着麽?”
司無岫睜開眼,艱難地辨認出眼前的人:“寧……”話到一半,五官微微扭曲,一副忍耐着極大疼痛的模樣。
唐寧将他的身體翻過來,扯開司無岫的袍子一看,就見他腰上的傷疤完全呈赤紅色,摸上去還有點滾燙,血管的鼓動摸起來令人無端驚駭。
就像是這道疤的心跳聲。
它是一個活物,唐寧想起玉荷當初說過的話。這道疤還沒完全被壓制住,修為丹的約束力逐漸消失,一旦司無岫到了無法控制自己力量的時候,傷疤就會反複發作,直到耗盡宿主的生命為止。
唐寧抹了把眼睛,手腳麻利地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
這也是玉荷給他的藥,唐寧沒放在腰封裏,而是貼身揣在懷裏,就是因為它在唐寧眼中,非常貴重。
這是可以減緩司無岫傷疤疼痛的藥。
玉荷當時對他說:“少主的疤可以用針灸稍作壓制,讓公子臨時學針灸也來不及了,屬下只好煉制出這瓶藥來。記住,只有少主舊傷實在忍受不了的時候才能用,這藥嚴格說來是毒藥,不能多用。”
唐寧握着瓶子,心想,眼下應該就是不得不用的時候了。
這藥是外敷內服一起用的,唐寧将藥液塗在傷疤上後,扶起司無岫,掰開他的嘴巴灌了下去。
做完這些,他順手又幫司無岫把手臂上的傷也包紮起來,還惡作劇般地打了個蝴蝶結。
“咳咳……”司無岫是被藥水苦醒的,他睜開眼後還有些迷惘,表情純然得讓唐寧忍不住一笑。
“醒了?”唐寧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還認得出我是誰嗎?”
“阿寧,別開玩笑。”司無岫伸手握住了唐寧亂晃的那只手,很快就恢複了平時說話的表情,問他,“這是哪裏?”
四周全是漆黑一片,草叢都比人還高,幾乎什麽都看不到。
唐寧想了想,道:“我覺得我們是在妖獸的肚子裏。”
“妖獸?”司無岫坐直身體,卻因為一個動作太猛,而牽動了腰際的傷,頓時表情又有些許扭曲。他抓着唐寧的手道:“看清是什麽妖獸了嗎?”
唐寧搖搖頭:“我只知道是好大的一只,沒看清具體張什麽樣。這一帶的山林被它一口就吞下去了,我就看見了一只紅色的眼睛。”
“紅眼?”司無岫沉吟道,“雖然我沒看見那是什麽妖獸,想來應該是魈魅的一種。”
“魈……魅?那是什麽?”唐寧好奇地問,乍一聽這名字就好像是“小妹”,但是這妖獸看上去可一點都不婉約。
“就是山魈,山中的兇獸。”司無岫輕輕吐氣,道,“有的魈魅會妖法,比如說,施法将人縮小,再吞進肚子裏。”
唐寧訝然道:“這麽說來,我們現在是變小了?”他想了半天還沒鬧明白,“這到底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恐怕是在我們剛進入這片林子的時候,法術就已經落在我們身上了。”司無岫猜測,“還記得我們在岩山上休息的時候,沒見到任何鳥獸嗎?”
唐寧點頭,後悔不疊:“可我真的只是随口說說的啊,沒想到真的會遇到道行這麽高的妖獸。”
竟然把大家都騙過去了。
司無岫道:“其實那片山林從頭到尾就是魈魅的誘餌,它本想将我們誘至岩山,再一口将我們都吃下去。”
唐寧補上他沒說完的話:“我明白了,它之所以沒有行動,是因為後來黑衣人也進來了!”
“不錯。魈魅這類妖獸,除了妖法以外,戰力遠不如九嬰,所以只能躲在暗處伺機而動。”司無岫臉色有點不大好看,“我們被它一口吞下,只怕二公子那邊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唐寧看了眼高高的草叢,有些絕望道:“連草都這麽高,我們到底是被縮小了多少?”這樣走下去,要走多久才能找到他二哥啊。
“不知道,但我們也只能先往前走了。”司無岫揉了揉唐寧的發頂,“魈魅可不止喜歡吃人,連妖獸也不會放過,弄不好等會兒就有被它生吞的妖獸循着活人氣味找過來了。”
唐寧點點頭,将他攙扶起來:“我們先走着,撐不住了你就說,我給你找地方休息。”
“嗯,阿寧真賢惠。”司無岫将大半的體重都壓在唐寧身上,連下巴也擱在唐寧的肩膀上,緩緩呼出一口氣。
“好好走路啊!”唐寧憤怒轉過頭。
“嗯……”司無岫在他耳邊輕輕呻吟,聲音也有些沙啞,“阿寧好燙……”
“你你你給我正經一點,這樣拖下去我們還怎麽去找二哥……啊!”唐寧險些要把他扔下,司同學的手在摸哪裏啊!
司無岫卻從唐寧的胸口處摸出一本小冊子:“就是這個,方才就是它在發燙。”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唐寧,“你剛才是想到哪兒去了?”
唐寧:“……”
唐寧攏住自己淩亂的衣襟,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随便亂摸啊。
“這是什麽?”司無岫剛一翻開畫冊,就被一朵碩大的牡丹花給辣到了眼睛。
唐寧:“……”
司無岫:“……”
“咳咳,這是一個書生給我的,我當時覺得可疑,就一直随身帶着……”唐寧摸了摸鼻子道。
其實他剛才的話只說了一半,因為另一半是他覺得畫裏的司無岫特別搞笑,每次被他占便宜,唐寧都會看兩眼以平衡自己的心情!
“書生?”司無岫立刻想起來,“是不是身穿儒袍,年紀很輕,戴了個面具?”
“除了最後一點以外,其他都對得上。我見到他的時候是沒戴面具的,莫非你也見過他?這畫冊還是他硬逼着我買的。”唐寧如實回答,見司無岫神色不對,忙問,“那書生有什麽問題嗎?”
作者有話要說: 456:阿寧果然随身帶着我的畫像。
糖:……我不是,我沒有,你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