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胡子要刮, 還有別的事情也要做。”

司無岫笑着看他。

唐寧還來不及咀嚼他那“兩手抓,兩手都要硬”的發言是怎麽回事, 便見司無岫突然探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使勁便拉得自己靠向了他。

司無岫黑眸明亮, 燦若星河, 仿佛要讓唐寧沉溺于其中, 趁他滿腦子不解之時再次吻上那雙柔軟的唇。

這一回可不是淺嘗辄止,而是略帶強硬,司無岫空着的一手扣着唐寧的後腦,讓他無法逃離。

舌尖探入,缱绻纏綿,相濡以沫。

“唔……”唐寧使勁想推開他, 可是怎麽都不得要領, 唇舌被吻得紅腫發麻,心跳不已,連呼吸都是皂角味混合着司無岫身上的味道。

那味道像是某種發情劑,在他身體裏點燃一簇簇的火焰, 越燒越旺。

他覺得自己像那缺了水的魚,張口想要呼吸,卻只能吞入更多致命的氣息, 連眼中也蒙上了一層濕熱水霧。

不知過去多久,司無岫才輕輕放放開了他,用拇指抹去唐寧嘴角的濕痕:“阿寧……”

尾音拖長,比平時更添兩分纏綿。

“寧”這個字本就是後鼻音, 念出來的時候話音就有點欲盡未盡的纏綿之意,只要摻了一分情意進去,都能顯出五分的甜蜜來。

而司無岫一向冷臉示人,感情內斂。可一旦他将內心豁開個缺口,那奔流湧動而出的情緒便以會難以阻擋之勢,不光要吞沒自己,也會将眼前的人都一并吞沒。

毫不掩飾的情意,即便沒有什麽動聽的話,單只叫一個名字,也會動聽得令人無端心亂。

是小鹿亂撞那樣的心亂,根本不受控制。

為什麽這個人說的“阿寧”,和別人說的感覺完全不同?

Advertisement

唐寧望進那雙暗含笑意的雙眸,一會兒被那浪潮般的情緒煽動得渾身發熱,一會兒又被那極其堅定的眼神給看得頭皮發麻,就好像是被獵人盯上的獵物。

現在逃的話……還逃得出獵人的掌心嗎?小動物絕望地想。

身體仿佛在冰與火之間徘徊輾轉,忽冷忽熱,恍恍惚惚,甚至都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司無岫等了一會兒,見唐寧還是那副傻呆呆的樣子,不由好笑地在他臉上捏了一把:“你呢,就不想對我說句什麽?”

“說……說什麽?”唐寧的大腦還是一片空白,機械性地重複他的話。

“我心悅你,那你又是如何想的?”司無岫直白地問。

雖然他一向在唐寧面前都很直白,可除去心中壓抑之事後,那份輕快感讓他不由得像個毛頭小子般,沒有任何鋪墊和準備,甚至也不顧後果,直接就這麽問了。

雖是直白,可司無岫的心跳也很快。等待的過程哪怕只有一瞬他都覺得十分漫長,而從前那個謹慎缜密又耐心的司無岫也早已不知去了哪裏。

他也不在乎,任誰遇上這種事,就沒有一個人能冷靜得了的。

可唐寧仍在宕機,等他意識到對方這次有別于從前的任何一次調戲,那眼神認真得像是有一束光,只要直視超過三秒就會令人頭暈目眩,唐寧終于滿臉通紅地錯開視線。

這一回司無岫并不是在逗弄他,而是說認真的。

“我不不不不……不知道。”唐寧完全不敢去看司同學的臉色,五官皺成一團,非常苦逼。

其實唐寧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又該說什麽,耳邊仿佛有個嗡嗡的聲音一直在吵,心裏又有一個不同的聲音在跟它打架,最後他能聽見的只有那“咚咚、咚咚”的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這會兒他覺得大腦異常的缺氧,連思考都辦不到。

他深吸一口氣,想要遵循心裏鼓動着的聲音把那句話顫抖着說出來,可一看司無岫那雙仍舊微帶笑意的眼眸,張口的話就變成了:“……你胡子還沒刮幹淨呢。”

司無岫:“……”

唐寧盡量不去看那雙眼睛,伸手靠近他的臉:“那那那我繼續了……?”

“還是我自己來吧。”司無岫抓住他的手,喉結微動,“我怕你一不小心将我毀容,日後再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那還是你來吧!”唐寧立馬将小刀塞進他手裏,轉頭往外走,“我去看看外頭那鍋湯熬好了沒有。”

司無岫在他身後道:“你跑什麽,難道我還會吃了你不成?”

“……”唐寧身形站定,表情糾結。

這可真是不好說,剛才那下嗷嗚一口,感覺自己連舌頭都要被他吞下去,也跟真的被吃掉沒差多遠啊。

“我不會急着讓你答應,也覺得你還是慎重考慮為好。畢竟和我在一起不是刺殺就是陰謀暗算,得不到什麽好處,反而還會受到牽連。”司無岫的聲音恢複平靜,還透着些許寥落,“正如司家的人都說,我是個災星。”

唐寧急忙轉過身:“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是災星啊!”不光因為他是主角,就算是身在劇情之中,唐寧和他相處這差不多半年裏,小到一個細節,都可以看出他對自己的照顧。

沒有他,唐寧也不可能有機會學到馭靈術。

“你只是命途坎坷了點,但是将來一定會變得很厲害的!”唐寧着急地說,“我可以保證,不管遇到什麽危險,你都能逢兇化吉,闖過難關,最後問鼎武道巅峰!”

司無岫表情微怔,他完全不曾想到,只是一個小小的苦肉計,卻讓他從唐寧口中聽到如此評價。

雖然不是什麽甜言蜜語,但聽上去卻也十分甘美了。

他還從未見過有人會對他這般信任,還如此篤定他會有那般高的成就——便是他自己,也不一定能用這麽确切的口吻說出口。

問鼎巅峰。

無論誰對司無岫說出這句話,他都會覺得對方是虛情假意,或是恭維自己。唯有唐寧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感受到了對方說的都是真心話,心眼實得不能再實了。

“唉……”司無岫深深嘆了口氣,本來還想再添一把火,讓這小狐貍精對自己多産生一分難以割舍之心,沒想到,最後卻變成了自己更加難以割舍。

連後面準備好的那套說辭也都說不出口了。

完全就是,弄巧成拙。

唐寧卻還以為司無岫還在感嘆自己的命運,想安慰他,又不知從何安慰,總不能把自己知道劇情的事情說出來呀!

急得他都顧不上剛才被強吻的事實了,或者說他這鴕鳥心态,已經到了對方不提,自己也假裝沒發生過的程度。

唐寧哭喪着臉想,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司無岫的告白,因為他真的捋不清!分不清自己對對方到底是什麽感情……

心動是有,被親了也不可能無動于衷,可那就是喜歡嗎?

從沒談過戀愛的唐寧覺得這個問題有點超綱,他暫時還回答不上來……

所以他還是先将注意力轉移,急切地對司無岫說:“你真的沒必要妄自菲薄,我相信上天都是公平的,雖說你早年不幸,但命運必會對你的将來有所補償,不信你就等着瞧!”

補償?

司無岫看着面前真心實意為他感到擔憂的人,如果真有所謂的補償,那麽或許就是眼前這個小呆子了。

自從和唐寧相識,連玉荷都說,他的脾氣變得溫和許多,連手段都變圓滑了。

“罷了,你還是先去看着你那鍋湯吧。”司無岫輕輕搖頭笑道,“剛才那番話就當我沒說過,別為我擔心。不過你該考慮的事情也別忘了,我還在等你的答複,一輩子都會等,嗯?”

“好……好的,你也別太傷感了。”唐寧點點頭,又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才如蒙大赦地跑了出去。

剩下司無岫一人握着唐寧的小刀,又搖了搖頭,無聲地笑了笑。

光亮的刀刃上映着他如玉面冠上柔和的神情。

這一段暫時揭過,司無岫待唐寧還是和平時那樣,既沒有催促他,也沒有再啃他了。只是偶爾視線相觸,唐寧總是覺得自己心跳得特別快。

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吓的。

除了這些之外,兩人相處時也不怎麽尴尬,該幹什麽還幹什麽。

胡子刮淨後,司同學又是風采動人的翩翩佳公子一枚……如果能忽略他袖子衣擺上那些大小不一的蜈蚣狀縫線和補丁的話。

司無岫來到山洞外,手握綠影劍,右腕一抖,試着練了一招劍招。

山洞外的一窪沼澤登時被劍氣劈成兩半,像熱水沸騰般炸開,紛紛變成白霧散去,餘下的空地則被剩下的沼澤慢慢吞并。

而司無岫這一擡手,手肘上一塊灰色的補丁顯得格外明顯:“……”

唐寧差點想捂臉:“都說了這不是我擅長的啊,等咱們出去以後,再看看外面有誰多帶了一套衣服吧。”

做補丁的布還是唐寧從司慕華的舊箱籠裏翻出來的,看不出原本是用來做什麽的,質地硬邦邦,顏色也不好看。

但這山洞裏條件簡陋,實在找不到除了抹布以外的第二塊布了。

“無妨,總歸還有件衣服穿,比沒有的要強。”司無岫将劍收起,走到唐寧面前,伸手捏了下他的臉頰,“還是阿寧體諒我,沒讓我落到衣不蔽體的地步。”

唐寧本能要拍開他的手,卻被司無岫躲了過去,這人順手又捏起了他的下巴:“試劍的效果你也看見了,不到一成功力就能劈開沼澤,待我用上十成功力,定能帶你出去。”

“那就是說,我們現在就能離開了?”唐寧瞪了他一眼,這回總算是拍掉了他的手,“你想什麽時候走?”

“越快越好,我知道你在擔心你二哥。”司無岫道。

司無岫知道,唐寧雖然很少在他面前提起對唐定的擔心,是怕會令他分神,影響修煉,但這不代表唐寧心裏不着急。

他們找了這大半個月,幾乎把魈魅的肚子都逛了一遍,還是沒有找到唐定。有極大的可能是,唐定并沒有進入魈魅的體內。

所以當務之急,是盡快破開妖法,想必這大半個月裏唐定也在瘋狂地尋找他們。

唐寧不提,司無岫也清楚,他對唐定這位兄長有多看重。

唐寧從司無岫的眼神中也看出來了,其實他什麽都知道,兩人都在為對方着想,只是心照不宣,都不說出口而已:“好,事不宜遲,我們馬上行動!”

想了想,他又問司無岫:“對了,要不要把你娘的箱籠也帶上?”

那箱籠裏除了一些習武心得外,還有司慕華的舊首飾和其他的私人物件,以及那幅她年少時的畫像。

唐寧看過原著,知道司無岫從小就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司家人又恨不得将司慕華的存在給抹去,所以那幅畫像很可能是她唯一留下的畫像了。

司無岫卻搖了搖頭道:“就讓它們留在這裏吧,該記住的東西,我都記在腦子裏了,其餘的舊物對我來說也沒什麽用處。”

他頓了頓,從懷中取出一支白玉簪,插在唐寧的發髻上:“除了這個之外,別的我都不帶走了。”

唐寧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那支白玉簪他也見過,通體雪白,沒有雜色,也沒有任何花紋,男女通用。

“你帶走就帶走,幹嘛插到我頭上來?”唐寧納悶。

“在阿寧的頭上顯得更好看啊。”司無岫面帶微笑,理所當然。

唐寧狐疑看他一眼,這家夥該不會是自己簪着看不到,所以讓別人簪給他看?

真是的,還是那麽的惡趣味。

與此同時,司無岫摸了摸貼在腰際的那把小刀,唇邊的笑意險些沒壓住——這小呆子也不知要過多久才能反應過來,互相交換貼身之物,就等于是交換了定情信物。

看到唐寧還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樣,司無岫腹中的墨水不自覺的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真不帶別的東西了?”唐寧問他,“畫像也不帶嗎?”

司無岫斂起笑容,仍是搖頭:“這些日子我都在思考,這山洞究竟是被魈魅無意中吞下的,還是我娘有意這麽做的。後來我看見這路引,猜測這多半是她故意的了——路引原本是在元帝手上的,她或許想讓他去找她,但他最終沒有赴約。”

唐寧聽得直嘆氣,上一輩的愛恨情仇啊……

可真複雜。

要是再加上個華紳他爹,那關系簡直亂得沒法看了,想一想腦袋都要死好多腦細胞。

所以唐寧也就不去折騰自己的腦袋了。雖然明知除了他們之外也不會再有人造訪,唐寧還是将山洞裏的東西都擺放整齊,這才果斷跟着司無岫離開了這裏。

剛來的時候司無岫身受重傷,兩人走了一個時辰才抵達山洞,如今這段路卻只需要不到半個時辰。

沿途所見還是如來時那般,雜草亂木,還混雜着氣味難聞的沼澤。

兩人來到最初降落的草地上。

“這裏應當是距離魈魅的咽喉最近的地方。”司無岫仰頭朝上方看去。

唐寧也擡起頭,可在魈魅體內,四周沒有光源,火折的光又照不到那麽高的地方,上方同樣是一片漆黑。

司無岫抽出長劍:“阿寧,你退後一些,我怕等下用上全部功力的劍招會波及到你。”

“好。”唐寧這幾日都在看他修煉,已經能掌握到他的傷害範圍,自覺退到安全區域,對他微微點頭。

司無岫單手執劍,右腿後撤一步,緩緩提氣,将全身內力傾注在右手劍中,倏然,掄劍朝着虛空一刺!

無數劍氣化成一條銀中帶綠的游龍,龍吟高嘯,挾帶毀天滅地之能沖破黑暗天穹!

霎時間,四面八方爆開了一陣又一陣的碎裂之聲,周遭景致不斷延展、拉伸,而有的又不斷縮小、湮滅,唐寧抱着腦袋,只感覺到天旋地轉,連站都要站不穩。

“當心!”司無岫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唐寧感覺到自己被人護在懷裏,腦袋被死死摁在那人的肩膀上。

都快呼吸不了了。

唐寧閉着眼睛感受,直到腳下再也不搖晃了,他才拍拍司無岫的後背道:“行了,快放開,我感覺咱們已經出來了。”

司無岫慢慢放開手,臉上略有些遺憾。

本來還想再多抱一會兒的。

唐寧再次睜開眼,視野已經重新恢複光明,這周遭的景致瞧着也很熟悉——正是他們當時遭遇刺殺的岩山,甚至地上還能見到黑衣人的屍體。

時隔大半個月,黑衣人的屍體被路過的野獸啃食得殘缺不全,剩下的部分也已經腐臭。換成是以前的唐寧,多看兩眼說不定都會反胃。

不過經歷了這場刺殺,又在妖獸的肚子裏住了大半個月後,唐寧的心理承受能力明顯有了進步,他一邊跟司無岫讨論,一邊走到屍體中間翻找,确定沒有看到任何與唐定有關的東西,才松了口氣。

“魈魅喜歡吃活生生的東西,所以對死屍不感興趣,除了被野獸啃過的地方外,這些人現在是什麽樣的,死時估計也是這樣。”司無岫道。

唐寧捂着口鼻,從中翻出一些還能用的袖箭、匕首、鐵爪、鎖鏈之類,打包塞進袖子裏,以備将來不時之需。

“阿寧,你這……”也太會過日子了吧。

司無岫站在原地,難得也有目瞪口呆的時候。

不過這小財迷蹲在地上挑挑揀揀的樣子也挺可愛的。

這或許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

“你別光站在邊上看啊,快過來!”唐寧對他招呼道,“這裏還有很多我不認識的兵器,你看能不能用。”

司無岫只好認命地走過去,幫着他一塊挑揀。

“咦?這是什麽?”唐寧在搜找的時候,突然摸到了一塊滑溜溜的石頭,像鹌鹑蛋那麽小。

仔細一瞧,這塊石頭還有點眼熟。

石頭顏色青灰,卻像琥珀一樣呈半透明狀,裏面像是有一座小小的山洞,洞口還有一挂簾子,山洞周圍寸草不生。

這就像一個微縮景觀。

“你覺得這像不像……司夫人的那個山洞?”唐寧舉着石頭給司無岫看。

“須彌芥子?”司無岫也露出稍稍驚訝的表情,拿起那顆石頭,又随手撿起一把斷劍,灌注內力,靠向石頭。

石頭上微光一閃,斷劍倏忽不見。

司無岫垂眸再将內力送入,斷劍哐啷一聲又掉了出來。

“這不就是……空間法寶嗎?”唐寧睜大眼睛,看着司無岫變戲法似的操作。

司無岫點點頭道:“不錯,還是阿寧起的名字更形象一些。須彌芥子就是空間法寶,在每個勢力中都是很寶貴的東西,沒想到這裏居然會有一個。我本以為這座山洞也是出于魈魅的妖法,但如今看來,應該是它原本就是這般大小,只是尋常的須彌芥子無法容納活人,這個卻可以。”

唐寧咽了咽口水。

正如司無岫所說,空間法寶在這個玄幻世界裏雖然也有,但數量極其稀少,也顯得異常珍貴,通常只有大門派和大世家才會有那麽一兩個。

沒見他們出門都是自己挎包袱的嗎,就算土豪如司同學,衣服破了還得縫縫補補接着穿呢,就是因為身上帶不了太多東西。

更別說唐寧衣服裏的那些暗袋了,使暗器的人真心傷不起啊!

這麽一想,唐寧突然覺得有些心酸,別的書裏什麽乾坤袋儲物戒一抓一大把,他們看見個破山洞都驚訝得跟什麽似的。

感覺好寒酸。

但有總比沒有要好啊,這回可是真的撿到寶了!

司無岫抓着唐寧的手腕,将石頭放在他的手心裏:“這個我也用不上,還是給你吧,阿寧的暗器這麽多,肯定比我更需要它。”

“那怎麽行,這畢竟是你母親的東西……”唐寧猶豫地看着他。

“你也知道我母親的遺物,我自然有權做主,如今我做主給了你,難不成你還要跟我客氣?”司無岫挑了挑眉,“反正将來成了親,是誰的又有什麽關系。”

唐寧耳朵一熱,差點被自己嗆到:“你你你不要亂說,誰要跟你成親了!”

司無岫對他微微一笑,沒有繼續說下去。

那眼底勢在必得的光芒太過明顯,以至于唐寧攥着手心裏的石頭,都覺得燙手得不行。

唐寧還不知道,司無岫此時心裏想的是,反正定情信物都交換了,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耗,所以他是一點都不着急。

畢竟飯是要一口一口吃的。

同理,要想将小狐貍精拆吃入腹,也要一點一點地來。

獵人總是富有耐心的,而卸下一塊心病的司無岫就更加耐心了。

既然手裏有空間法寶,唐寧也就不再認真挑揀,凡是還能用的兵器,他都統統丢進山洞裏,連弓箭都撿了好幾副。

看到他差點還想把黑衣人的衣服給扒下來,司無岫趕緊阻止他:“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難道你還真打算穿死人的衣服啊?”

“當然不是啊!”唐寧瞪了他一眼,“我是想看看從這衣服布料上能不能查到點線索,比如說這幫殺手是從哪裏雇來的。”

怎麽可能是因為那麽膚淺的原因,而且這些人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爛爛的,上面布滿幹涸的血跡和難聞的氣味,誰會穿啊?!

“就說你是個傻瓜。”司無岫點了點唐寧的腦袋,“若是光憑一塊布就能查到殺手的出處,後宮那些人的心眼子豈不是白長了?既然敢派他們進入秘境,想必早已做好萬全的準備,讓我無法抓到半點證據。”

“那你早說啊!”唐寧趕緊丢掉手裏的破布,用衣擺擦了擦手。

司無岫将他拉起來,看了看天色:“不是還要找你二哥嗎,現在再不走,等天黑了怕是很難走了。”

秘境裏危險重重,白天尚能眼觀六路,可到了夜間他們視野受阻,正是妖魅橫行的時候。

“說起來,我們好像剛進秘境的第一天就被魈魅吞進肚子裏了,都還沒見過秘境裏的黑夜是什麽樣的。”唐寧道。

“就算天黑了也不怕,我們手裏還有山洞,晚上可以住在山洞裏。”司無岫道。

“對啊!”唐寧反應過來,“可若是路過的妖獸誤将它當成普通石子兒,吃下去了怎麽辦?”

那他們豈不是又要在別人的肚子裏過夜?

“不會,這玩意可以藏匿氣息,放在石堆裏沒人能分辨得出來。”司無岫道,“而越高級的妖獸,就越是喜歡吞食活物,對這些石頭不屑一顧。”

至于普通野獸,也沒幾個有吃石頭的愛好。

前頭司無岫也分析過了,山洞之所以會出現在魈魅體內,是司慕華故意為之,所以那只是個例,非常少見。

唐寧總算是放下心來,繼續問他:“可秘境這麽大,我們要去哪裏找二哥?”

司無岫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如果你二哥在擺脫黑衣人之後想來找我們,你認為他會去什麽地方找?”

“我們當時是朝外面跑的,二哥不會認為我們還能再回來,他又不知道有魈魅這種妖獸。”唐寧皺着眉頭思索道,“站在二哥的角度來看,我們若是要逃,也不會往九嬰的方向跑。”

“不錯,來路就不必去找了。”司無岫道。

“可是剩下還有三個方向呢,到底是哪一條路?”唐寧環顧四周,哪怕失去魈魅的妖法,周圍也還是山林,沒有任何線索。

“這一條。”司無岫走到一棵樹前,仔細觀察樹上一根折斷的樹枝,“這斷痕是被兵器劈開的,不似妖獸所為,應當是你二哥給我們留下的記號。”

唐寧驚訝地湊過去看,沒想到他二哥平時大大咧咧的,居然還有這麽細心的時候!

于是兩人立即沿着斷枝所示的路線往前追。

随着時間流逝,唐寧和司無岫一路追到太陽西沉,卻只找到最後一根斷枝,而不見任何人影。

“這裏曾經有火堆。”司無岫走到一個用石塊壘起來的小火堆旁,蹲下身,用手指撚了撚周圍的泥土,“大約是七天前留下的。”

“你連這都能看出來?”唐寧好奇地跟過去看。

“把夜明珠拿出來,這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司無岫朝唐寧伸出手。

“嗯?”唐寧愣了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山洞壁上鑲嵌的夜明珠!總算意識到自己發了一筆財的唐寧立馬從小石頭裏取出一顆夜明珠遞給他,“一顆夠用嗎,不夠我還有。”

有一種成為土豪的感覺!

司無岫搖頭輕笑,從他手裏接過夜明珠,照亮火堆前的地面。

唐寧幫他把周圍的落葉都清理幹淨,露出泥土地本來的樣貌。

“這是……?”唐寧看着地上的幾道毫無規則的線條,完全看不明白這畫的是什麽,只能轉頭去看司無岫,看看學霸是怎麽解的。

“會不會是你二哥畫的你?”司無岫随口猜道。

“我難道連眼睛鼻子都沒有的嗎?”唐寧指着地上的線條,中間還是個“川”字呢,難道他在他哥心目中就是貞子的形象?“說正經的,不要瞎猜啊!”

司無岫忍着笑意道:“嗯,我猜這是二公子在記下這附近的地形和他所走過的路,而這前面剛好有三條可以通往林外的路。”

唐寧定睛一瞧,發現這說法好像确實可行。

在“川”字的左右兩側,還有另外幾道淺一些的線條,有弧形也有波浪形,并不是筆直的路,想來他二哥是見樹林裏沒有人跡,就直接折返,沒有深入山林。

“他一定會走這三條路的其中一條。”唐寧這回就算再笨也能猜出來。

“不錯,阿寧當真聰明。”司無岫點頭贊道。“那你能看出來,二公子走的是三條路中的哪一條嗎?”司無岫又在考他。

這下唐寧可就說不準了,沒有斷枝當指引,三條路無論走哪條都差不多,他又不是他哥肚子裏的蛔蟲,這要怎麽猜?

“你就不能直接告訴我嗎?”唐寧怨念地看着他。

“直接說就不好玩了,要不我們賭個什麽彩頭?”司無岫眼中帶笑,“若阿寧猜得出來,我便受你差遣去做一件事,無論何事都答應你,怎麽樣?”

“那要是我猜不出來呢?”唐寧問。

“那自然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司無岫意味深長地說。

唐寧想了想,很快就道:“那我認輸,你差遣我吧。”

司無岫怔了怔,好笑看他:“你就不怕我提出什麽過分的條件?”

“是你說會等我答複,多久都會等的。”唐寧露出一點點狡黠的表情,“所以你一定不會讓我去做那些我不情願的事,對吧?”

司無岫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略帶得意的小臉:“往日裏都是我去算計別人,如今倒是你把我給繞進去了!”

唐寧拍開他的手:“所以你快說,二哥他到底會選擇哪條路!”

“中間這條。”司無岫總算不再賣關子,對他道,“往中間走,可以策應兩邊,這樣無論我們出現在哪條路上,從中間趕過去都是最近的。退一步說,就算二公子沒有走中間這條路,我們現在再追上去,中路也是捷徑。”

唐寧恍然:“原來如此!”

所以猜二哥走哪條路根本就沒有意義啊!

這樣還要騙我談條件!

唐寧怒視他。

司無岫嘴角微勾:“你已經答應我了,一個條件,可不能反悔。”

唐寧:“……”

“放心,我不會勉強你做不願意的事。”司無岫站起身,回以更為狡猾的笑容,“不過這個條件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找你兌現。”

“只是一個條件而已,你就不能趕緊兌現,不要吊人胃口嗎?”唐寧忿忿地看着他,那他以後豈不是要整天都惦記着了?

“就是要你惦記着才好。”司無岫笑意更深,“一輩子不兌現,你一輩子都得惦記。”

唐寧嘴唇微動,小聲說:“你還真是……滿肚子都是墨水。”

“嗯?”

“誇你腹中有墨,有學問呢。”

“阿寧這是在說我的壞話吧,真以為我聽不懂?”司無岫敲了敲他的腦袋,險些氣笑,“誇我腹黑狡詐,嗯?”

唐寧抱着腦袋躲遠兩步,試圖避開司同學的魔爪,然而還沒走幾步,兩人就同時往一個方向看去。

林子裏傳來一串淩亂的腳步聲。若是仔細聽,還能聽到人的喘氣聲,落葉枯枝在那人腳下被踩得咯吱咯吱響,在即将沉入黑暗的寂靜山林中顯得尤為刺耳。

“當心是敵人。”司無岫貼着唐寧的耳邊道,同時斂起玩笑的神色,将綠影劍橫在身前。

唐寧也緊握着芥子石,屏息而待,盯着聲音傳出的方向。

腳步聲越來越近,來人撥開樹叢幾乎撲到兩人面前,看見有人的時候甚至還吓得大叫:“啊——”

司無岫立即将劍抵在他的咽喉上,冷聲喝道:“你嚷什麽?”

“呀,你不是淵竹的于師弟嗎?”唐寧驚訝地看着對方。

于浩驚魂未定地點了點頭:“你們……你們是天湘的……”他喘了幾口氣,随後連忙爬起來,“我正要去找你們呢!師姐他們在前面發現了一座玉山神宮,想來那就是秘境核心所在!”

“這難道不是好事嗎?”唐寧疑惑地看他,“你怎麽吓成這樣了?”

“唉,你們有所不知啊!”于浩抹了把臉,道,“師姐他們當日進入神宮,吩咐我在外面看守,我等了一連數日,都沒見他們出來。後來進入秘境的幾撥人裏,也有人發現了神宮,這不,今天就有人在神宮門口打起來了,個個都是高手,殺紅了眼,連我一個無名小輩都不放過!”

“所以你就這麽一路跑過來了?”唐寧問他。

“可不是嘛,我擔心師姐他們出來時門口的人還沒打完,反而讓他們陷入險境,所以這不是來找你們搬救兵了嗎?”于浩誠懇地說。

唐寧盯着他看:“那你見到我二哥了嗎,他有沒有在神宮附近出現?”

“有啊,就在我師姐進去後沒兩天,唐二公子也來了。”于浩點頭道。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我又複活啦(づ ̄ 3 ̄)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