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那我在屏風後面等你。”司無岫無奈, 只得翻身下床,将唐寧的衣物放在床邊, “你如今這樣, 我不敢離你太遠, 眼下城中人人戒備, 若是被客棧裏的其他人看見, 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唐寧在被子裏悶悶地“嗯”了一聲,聽見司無岫的腳步已經到外屋之後,才掀起被子一角往外看了看。
很好,終于沒人了。
唐寧果斷地抓起床邊的衣服往身上套,大概是因為當狐貍的時間有點長,他總覺得這衣服穿得有些不順利……不對, 不是他生疏了, 而是因為他如今多了一條尾巴,衣服的款式不合适了!
這麽大一條尾巴,塞進褲子裏會顯得屁股太大,而圍在腰上又顯得腰圍過粗, 反正怎麽放都有點別扭,而且這麽折騰自己的尾巴也不舒服。
唐寧最後無法,只好把長裏衣的下半截給剪開, 将褲子提到尾巴下方,給毛茸茸的大尾巴留出了足夠的活動空間。
然後特意選件寬松的外袍套上,再披個鬥篷,這樣基本上就看不出來了!
唐寧的耳朵忽然動了一下, 他差點給忘了,自己頭上還有毛茸茸的地方。
于是只好翻箱倒櫃地找出一頂鬥笠給戴上,在客棧裏戴鬥笠雖然看起來有點另類,但武者多少都有點特立獨行,這樣的裝扮應該也不會太引人注意。
全副武裝後,唐寧這才從房間裏出來,忐忑地看向司無岫。
于是當司無岫坐在屏風外頭快要喝到第三壺茶的時候,終于看見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的唐寧。
看一眼都覺得有點熱。
而且這才站了沒一會兒,唐寧的臉就有些熱紅了,司無岫看得直搖頭:“阿寧,你這樣不行,沒等被人發現你的異樣,你就先把自己給熱暈了可怎麽辦?”
說着就伸手去摘掉唐寧頭上的鬥笠和厚厚的鬥篷。
“不行!拿掉這些我就會暴露的!”唐寧試圖躲開他的手,但他的近戰水平和司同學就不是一個層次的,躲了半天都沒有躲開不說,還熱出了一身汗。
“你看,我就說你不能這麽穿,才沒動幾下就熱成這樣了。”司無岫搖頭道,下手卻一點都不慢,“就算是唐二公子,恐怕也不會贊成你這麽折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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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唐寧扯住鬥篷一角,試圖挽回最後的一點遮擋,可惜還是沒能搶過司無岫。
鬥笠和鬥篷全都落在了司無岫的手上,而唐寧如今的樣子也終于暴露在司無岫的眼前。
唐寧本來就生得唇紅齒白,耳朵雖然不像小狐貍那般是長在腦袋上的,但也由于沒能完全化形的緣故,略尖的耳朵是白色的毛茸茸……這麽看還是很像一只小狐貍!
更別說那條會暴露唐寧情緒的尾巴了,此時那條雪白蓬松的尾巴正慢悠悠地一晃一晃——別看唐寧臉上是氣憤的表情,但尾巴出賣了他。司無岫和小狐貍朝夕相處,最是清楚,尾巴輕晃的時候反而是小狐貍心情好的時候。
心情不好的時候,小狐貍直接就龇起獠牙炸毛了。
唐寧見司無岫的目光老盯着自己的後面看,立馬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屁股,怒道:“司同學你難道不覺得盯着別人的後面看有些失禮嗎?”
“怕什麽,我還幫你梳過尾巴上的毛。”司無岫目光憂郁,又是那副令人熟悉的寂寥表情,“阿寧恢複人身後立刻就将我丢在了一邊,難不成曾經的那些日子你都已經忘記了?”
唐寧臉上有點發熱,就是因為沒有忘記,他才會在剛化形的時候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司無岫。為了不讓彼此都感到尴尬,他故意不提那些天的事,就是想讓自己盡快忘掉那段黑歷史!
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變成狐貍以後就好像連性格都變了,而且很多時候他心裏不是這麽想的,身體卻抛下了理智主動往對方懷裏鑽!
啊啊啊簡直是太羞恥了,唐寧很想一頭撞在豆腐上,最好把自己撞失憶。
可是唐寧想忘記,不代表司同學會配合他忘記。
尤其是小狐貍在他身邊時親昵撒嬌,連睡覺都舍不得分開的樣子,和人形的時候真的相差太遠了。
習慣了抱着小狐貍四處走,懷裏時常有個暖呼呼毛茸茸的存在,唐寧這一恢複過來,司無岫就覺得懷中空蕩蕩的。
這落差感似乎有點大。
唐寧雖然一向對司無岫的那種落寞表情毫無抵抗力,但這次不一樣:“就算你這麽說,我還是不會把尾巴給你看的。”
所以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尾巴如此脆弱,怎麽可能交到司同學這只大尾巴狼手上呢!
司無岫無比遺憾地嘆了口氣。
恢複人身後,連警惕性都變得比從前更強了……這對唐寧來說是好事,但對司同學來說,就跟一朝回到解放前沒什麽區別。
甚至情況好像還不如從前,因為唐寧始終和他保持着三步的距離,在全神戒備司同學的一舉一動。
要不是尾巴偶爾會一擺一擺的,司無岫怕是已經信了唐寧這副不信任人的樣子。
司無岫差點沒忍住笑意,對唐寧道:“要不我們各自退一步?我不看你的尾巴了,你也別老是捂着,萬一捂出毛病來怎麽辦?”
唐寧狐疑地看了他兩眼,見他視線确實老老實實地看向手裏的茶杯,這才松開手,明顯舒了口氣。
司無岫剛要再說兩句,房門就被敲響了——唐二哥就住在他們的旁邊,房間裏但凡有稍大一點的動靜都瞞不過他,更何況剛才兩人還動了手。
“阿寧,你是不是已經恢複過來了?”唐定一邊拍門一邊道,“快出來讓二哥看一下,這些天你老和那姓司的在一起,二哥都不曾好好看過你。”
唐寧伸手戳了司無岫一下,對門外喊道:“二哥,你還是進來看我吧,我讓他給你開門!”
司無岫百般不情願地給唐定開了門。
唐定直接繞過他就往房間裏面走,看見唐寧站起身,用熟悉的表情來迎接自己的時候,差點沒有感動得熱淚盈眶……但是等等,為什麽他覺得弟弟身上好像有哪裏不對?
然後唐定這才注意到,自家弟弟不但多了一對毛茸茸的尖耳朵,還多了一條雪白的毛茸茸的大尾巴!
“阿寧別怕,二哥幫你看看,這應當是化形不完全的緣故。”唐定外表鎮定內心激動地在唐寧的耳朵和尾巴上都摸了一把,過足了沒能摸到小狐貍的瘾。
要不是眼前這人是他二哥,唐寧實在很想拍開對方的手……到底要捏到什麽時候,尾巴是很脆弱的,撸禿了可怎麽辦!
而司無岫則面沉如水,表情比冰山還要冰,看着唐定的眼神十分的不善。
唐二哥好不容易風水輪流轉,盡管對弟弟的現狀還是十分擔憂,可表情裏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得意和自豪,感覺自己在司同學面前扳回了一城!
“二公子看完了沒?”司無岫忍不住開口道,“恐怕你就算再這樣看下去,也無法對阿寧如今的狀況有什麽幫助。”
“什麽,你是在小瞧我嗎!”唐二哥憤憤地卷起袖子,他想和對方狠狠打一場已經很久了。
而唐寧則趁機擺脫他哥的魔掌,呲溜一下鑽到旁邊,抱着自己的尾巴,和他二哥與司同學都保持一定的距離:“你倆要打就出去打,別拆了客棧的房子就行。”
他甚至還挺希望兩人打個天昏地暗,這樣就沒人顧得上摸他尾巴了。
但很顯然,司無岫和唐定雖然都看對方不怎麽順眼,眼下兩人心裏更重要的還是唐寧,打架的事情被他們有志一同地往後推了。
“阿寧現在的模樣,絕對不能被被人看見。”唐二哥嘆了口氣,“如今外面都在戒嚴,薄少城主發出懸賞,只要發現妖族,都有重賞。這兩天裏藏匿在城中的妖族幾乎全都被抓,百姓為了拿到高額懸賞,甚至只要看見一個外鄉人都會上報給城主府。”
他們這些曾經去城主府參加壽宴的人已經經過一輪盤查,暫時還算是安全的,但保不準薄海平還會再來第二輪盤查。
“我已經讓玉荷跟雷鵬出去打探消息了,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們就會立刻回來禀告。”司無岫道。
“城門口還設下了感應妖氣的關卡,阿寧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通過城門。”唐定擔憂地看了一眼唐寧的一雙狐耳。
司無岫道:“還是不要冒險,等城中解除戒嚴再離開,任何可能對阿寧來說有危險的事情,我都不想去嘗試。”
“這話我也贊同。”唐定道,“總之就是不能讓阿寧去冒險。”
司無岫摸了摸下巴:“對了,阿寧,你既然無法完整化形成人,那能不能再變回狐貍?”
唐寧愣了一下,随後明白了司無岫的用意:“你是說讓我再變成狐貍,方便離開昊南城?這倒是個好主意,就算狐貍身上也有妖氣,你可以說我是你的靈寵,而且昨日在城主府你也帶我進去過,守衛都知道你養了一只狐貍……那我就試試看,能不能再變回去吧!”
唐寧剛要嘗試,就見對面多了兩道直勾勾的目光。
他忿忿瞪了兩人一眼,走到屏風後面:“你們兩個煩不煩啊!”
還說不看了,結果說完正事之後又是一副興味盎然的樣子。
化形有什麽好看的,又不是動畫片裏的變身,還能自帶炫彩效果。這種化形其實很普通的啊,随便一只有點道行的妖族都辦得到。
唐寧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麽這兩人聽見他說要化形會這麽興奮。
唐寧暗暗撇嘴,然後将注意力集中在丹田處的妖力上。
在沒覺醒血脈之前,唐寧從來不曾察覺自己身上具有妖力,而那次在秘境裏化身天狐之後,唐寧就感覺到自己的丹田裏多了個熱乎乎的東西。
那大概就是妖族的內丹,前不久八哥鳥還吐出自己的內丹給他看了。
至于為什麽從前原身和自己都沒有發現,或許是內丹隐藏得很好的緣故,又或者是需要更強大的內力來激發,比如吸收了玉山道人的修為丹。
唐寧做了個深呼吸,緩緩調動起那顆對他來說還很陌生的內丹,回憶着自己變成小狐貍時的樣子,努力幻化……
身上一點點變得更熱,唐寧感覺自己的皮膚好像被一層毛發覆蓋住,漸漸地,視野也變得有些模糊。
“……咦?”
唐寧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的雙手還是五指分明,胳膊上也沒有毛,低頭一看,衣服還好好地穿在身上,完全就是人形的模樣。
不過回頭再看,尾巴還在輕輕搖晃。
“阿寧?”司無岫繞到屏風後,看着他,“化形不成功?”
唐寧面色僵硬地點了點頭:“不管是變成人還是變成狐貍,好像都不太行……”狐耳又動了動,唐寧怒視對方,“還有,不是讓你不要跟過來看的嗎!”
這下連唐定也從屏風出探出腦袋來:“你一個人待太久了我們不放心。”
畢竟這間客棧又沒有結界,萬一被人闖進來看到唐寧的樣子,他們就只能帶着唐寧殺出城了。
“會不會是妖仙草的緣故?”司無岫沉吟道,“妖仙草可以幫助妖獸維持人形,所以阿寧無法變回狐貍。”
“可這藥草也沒完全幫阿寧恢複人形。”唐二哥語氣略點不滿,“還說是妖族的寶貝,怎麽看起來如此不靠譜。”
司無岫點點頭:“我也覺得,言過其實了。”
唐寧無語地看着他們:“現在是讨論妖仙草的時候嗎,難道我們不該想辦法遮掩一下?”耳朵和尾巴還是其次,關鍵是唐寧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沒有妖氣。
妖氣這種東西并不是一種氣味或有色氣體,而是妖族的靈力和人族略有不同,為了區分才這麽說的。丹級武者中也只有一部分能感應出妖氣來,不過武者們還可以通過其他的手段來辨識妖族。
比如用特殊的陣法來檢驗妖族的靈力,又比如馴服嗅覺格外靈敏的妖獸來識別,方法并不只有一種。
只不過,目前這些方法對于唐寧來說都不太适用。
司無岫輕嘆一聲:“若是昨日将那只八哥留下,讓他等到你化形再走,不管是你的化形,還是妖氣問題,他或許都能指點一二。”
也怪當時自己一心只想遠離陰謀,早點離開城主府,所以當時才沒有強行留下那只八哥。
唐定也譴責道:“就是,你未免也太不靠譜了!換做是我,就絕對不會讓他一走了之。”
眼下這個情況,想要在昊南城裏找出一個妖族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絕大多數的妖族都已經被抓到了城主府,而僥幸活下來的那些都藏在城中隐蔽處,不會主動将自己暴露。
唐寧沒心情聽這兩人吵架,視線轉向窗外。
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一幅詭異的畫面。
一大群麻雀從天邊飛來,落在他窗戶對着的那戶人家的屋頂上。其中一只麻雀的體型是別人的兩倍,那只麻雀還自以為身體輕盈,特意選了塊薄瓦片踩了兩腳。
結果一腳踩穿了別人的瓦片,一條鳥腿陷在了瓦片當中。
唐寧:“……”
麻雀:“……”
那麻雀仰頭看向唐寧,口吐人言道:“你還愣着幹什麽,趕緊把我救出來啊!”這鳥說話的聲音令人熟悉,唐寧馬上就想起來,不由驚訝地朝它看去。
“你不是八哥嗎?”唐寧眨了眨眼。
麻雀的腦袋左右看了看,瞬間褪下黃褐色的外表,恢複一身的黑羽:“八哥能模仿別的禽類的叫聲,像我這樣有點修為的八哥甚至能模仿別人的模樣,要不混進這群麻雀當中,我身上的妖氣在經過城門的時候就會被人發現……哎,你們到底還要看多久啊,沒人過來拉我一把嗎?”
最後還是司無岫飛身掠到那屋頂上,将黑鳥撈了回來。
“我們正想去找你。”唐寧看着化成人形的黑衣少年,“想請八哥兄幫忙看一下,我現在這副樣子該怎麽辦,有什麽辦法徹底化形,或者再變回去嗎?”
“我姓谷,別看我臉嫩,其實我已經活了五十年,你也可以叫我谷哥。”八哥鳥自我介紹,他的本名叫谷樂,據說已有五十年的修為,但不論從外表還是那活泛的性子來看,估計就算在鳥妖當中也是年輕輩的。
唐寧幹咳了聲,谷哥什麽的……聽起來總覺得有些出戲,還不如就叫八哥呢。
“你這個情況我也是頭一回見到。”谷樂面色為難道,“我今天進城,一是來探聽情報,二便是來看看你的。好歹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就怕你化形過程中出了什麽岔子,特意繞路過來看你,沒想到還真的被這烏鴉嘴給說中了!”
唐寧眼神複雜,你不是一只八哥鳥嗎,為什麽又變成了烏鴉?
“不過你也別急,化形不完整的事情以前我也見到過,這種事情族地裏的長老有經驗,待我回去問問他,一有消息馬上回來告訴你!”谷樂安慰他道。
“化形之事暫且不提,你先告訴我,我身上的妖氣重嗎,如果就這麽出城,會不會驚動城門的結界?”唐寧迫切地問。
谷樂突然朝唐寧伸出手,在他的耳朵和尾巴上迅速捏了幾下。
唐寧:“喂!”
“你身上倒是感覺不到什麽妖氣,可能是因為和你修煉人族的武技有關,內丹也很穩定,就是無法完整化形,将耳朵和尾巴收起來……應當和妖仙草沒什麽關系,而是你血脈本身的緣故。”
谷樂語速飛快,在司無岫和唐二哥準備和他動手的時候迅速蹿到唐寧背後,只伸出半個腦袋對兩人道:“小狐貍的情況好得很,很多妖族化形的時候內丹都會躁動不已,妖氣怎麽收都收不住,他這已經算不錯的了。”
唐寧額角青筋隐隐跳動,就算是在幫忙查看,也不要随便動手啊。
這有什麽可稀罕的,你自己又不是沒有尾巴。
“你方才說我化形并不完整,是血脈的緣故?”唐寧睜大眼睛,“難道不是因為妖仙草不支持逆向化形嗎?”
谷樂搖了搖頭,道:“妖仙草既然能成為我們族地的寶物,自然是有幾分神異的,若是能助你化形,就不可能只化到一半。”
谷樂表示,唐寧這種屬于個例,主要原因還是在于他的體質特殊,也可能跟他強行覺醒血脈導致妖力無法完全掌握。
“如果是這種情況,恐怕還真的要問長老才知道該如何解決。”谷樂說,“你心裏也要有個底,越是厲害的血脈,化形就越沒有那麽順利……對了,你到底是個什麽血脈來着,狐妖嗎?”
“差不多吧。”唐寧道。
“是天狐血脈。”司無岫幾乎和他同時開口道。
“什麽?!”谷樂一臉震驚,然後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向唐寧,“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天狐啊……”說着甚至還想從唐寧的尾巴上揪下兩根毛來留作紀念。
唐寧立馬抱着自己的尾巴躲到一邊,誰來告訴他為什麽對他尾巴有企圖的人又多了一個?!
司無岫臉色更加難看,因為目前為止就只有他沒有摸到狐貍尾巴。
最後,谷樂又教給唐寧一些實用的小妖法,比如如何感應妖族,如何隐匿身形等等。
“好了,我不能再跟你說了,城主府如今關押了我們不少同胞,得想辦法打聽他們到底被關在何處。”谷樂想想就有些頭疼,“長老至今閉關未出,族地裏人心惶惶,也不知在薄海平對他們下手之前,能否想到辦法将大家救出來。”
說到這,唐寧仍覺得有些好奇:“你究竟是怎麽跟少城主認識的?我聽說薄老城主對妖族極為厭惡,年輕時四處征戰,他的兒子應該也比較痛恨妖族才對,為何你會相信他說的話?”
提起兩人相識的事,谷樂就一臉的忿忿:“還不是因為他太會裝了!”
“怎麽說?”唐寧趕緊催促道。
和司同學不一樣,八哥鳥說起話來簡直可以不帶停頓的:“那日我正好外出歷練回來,就在族地附近發現了那姓薄的,他當時似是受了重傷,看傷口痕跡,還是被妖族所傷的。我那會兒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好歹是條人命,就給他往傷口上敷了些藥草。”
薄海平醒來之後,就把自己的身份和來意說明,谷樂也是後來才知道他居然就是那個薄老頭的兒子。
“他待人态度溫和,說話風趣,還總是說希望人族與妖族能和睦相處。”谷樂自嘲地笑了笑,“我當時還以為他真的是以少城主的身份前來族地拜訪,然後被族人打傷的,心裏還對他有些過意不去,想對他好一點。于是這麽一來二往的,我們就變得熟悉起來了。”
然後某一天,薄海平請谷樂來參加父親的壽宴,說是有妖族的寶物想要歸還,結果等待谷樂的卻是一個圈套。
“他真是太過分了!”唐寧聽完之後,也跟谷樂一塊同仇敵忾,對薄海平沒有半分好感。
“可不是嗎,所以我現在都不敢和人說話了,生怕又會落入人族的陷阱裏。”谷樂剛說完,又補充道,“當然,你們幾個是例外。”
司無岫沉吟道:“你方才說,薄海平是為了給你設下圈套,才故意出現在妖族的族地附近?這麽說來,他那身傷也是假的了?”
“傷勢是真的,否則我也不會相信他。”谷樂搖搖頭,“如今想來,那傷也有可能是他故意被人打成那樣,就是為了看起來更真實。”
司無岫卻搖頭道:“若是如此,他沒必要以身犯險,昊南城裏又不是沒有其他的妖族,他大可以随便抓一個回來,放在困仙陣裏,到時候只說是那妖族下的手就行。”
“對啊!”唐寧和谷樂一起轉頭看他。“他根本沒有必要去族地附近啊!”唐寧反應過來道。
“所以他必定是在你們的族地裏做了什麽。”司無岫對谷樂道,“你剛才不是還說,長老至今閉關未出嗎?他是在薄海平受傷前就閉關的,還是在受傷之後?”
谷樂努力回想,突然滿臉的震驚:“是……是在受傷之後。所以你是說,姓薄的所受的傷,是長老打的?而長老也很可能受了傷?”
“這只是我的猜測,但我想這兩件事應該是有關聯的。”司無岫道。
谷樂不由滿心的後悔,都怪他當時太過關注姓薄的了,連自家長老出了狀況都沒有察覺到。
而且他還幫敵人治好了傷,讓他繼續危害妖族。
谷樂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事已至此,你再自責也沒有用。”唐寧忍不住安慰他,“當務之急是确認長老的安危,再就是想辦法解救那些無辜的妖族。”
谷樂點了點頭,神情看上去有些沒精打采。
“有需要的話,我們也會幫忙的。”唐寧道。
司無岫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邊,輕輕捏了捏他唐寧的尾巴。
自己的事情尚未解決,怎麽還有閑心去管別人的事?這小呆子也太容易心軟了。
唐寧熟練地拍開司無岫的手,微瞪了他一眼,又轉頭對谷樂道:“我們也派了人在城中各處打探,若有關于那些妖族的消息,也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那我就先多謝你們了。”谷樂手掌一翻,掌心裏多處一根黑色羽毛,“這是我的翎羽,有事找我時只需将內力灌入其中,我便能感應到你們的所在。當然,離得越近越好,若你們遠在極北之地,那我就是再能飛也不可能趕得過去。”
交代完畢,谷樂正要離開,司無岫卻突然對他道:“我有一事想請你幫忙。”
“什麽事?”
“幫我送一封信。”司無岫嘴角微勾,雖然人長得好看,笑起來也頗為賞心悅目,但八哥鳥總覺得後背似乎有點冷。
“送去哪裏?”谷樂問。
“不遠,就在前面的昊空城。”司無岫道。
谷樂盤算了下路程,爽快點頭:“成,我就幫你這個忙。”
八哥鳥銜信而去,只留下一根翎羽。
過了幾日,玉荷雷鵬打探消息回來,面色都有點不太好。
“少主,聽說還有第二輪的盤查,要先從所有的客棧開始查起。”玉荷擔憂地看了一眼唐寧,這些天唐寧都乖乖地待在房間裏,不曾出門,倒是沒人發現他的存在。“據說客棧的房間都要徹查,唐公子的情況怕是瞞不住。”
就連唐定都有些緊張了,司無岫卻是一副無比鎮定的表情:“無妨,那就讓他們來查。”
“真的不要緊嗎?”唐寧問他。
就算司同學總是占他便宜,可在遇事的時候唐寧還是相信他的判斷,所以見司無岫如此淡定,唐寧也不自覺地安下心來。
司無岫對衆人輕輕一笑:“我還巴不得他們趕緊過來呢。”
“你莫不是吃錯藥了吧?”唐二哥對司同學表示深深的懷疑,他倒是想看看,這人到底又在玩什麽花樣。
當天下午,薄海平親自率人查看,一間間客棧地翻找。就算他的态度算是溫和有禮,可這幾日城中草木皆兵,雞飛狗跳,百姓有不少都對少城主的做法有怨言。
只是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司無岫将唐寧的鬥笠收起,替他披了個披風:“耳朵挺好看的,不必擋起來,擋着尾巴就行了。”
“耳朵才是最招人眼的好嗎,你到底想不想讓我度過這一關了?”唐寧瞪着他。
“自然想。”司無岫目光和緩地看着他,“阿寧,就信我一回,好不好?”
“你昨天也是這麽說的,但還是多摸了一下尾巴!”唐寧怒道。
雖然這事也不能完全怪司同學,因為他撸毛的手法确實很好,唐寧有時候被撸着撸着就會昏昏欲睡,忘了數他到底摸了多少下。
但這種事情唐寧是不會對司同學說出來的,打死也不能夠。
司無岫忍着笑意道:“那不一樣,閑時情趣與危急時刻怎能混為一談?”
“那好,我就相信你這次。”唐寧斜了他一眼,松開了抓着鬥笠的手。
此時,薄海平已經來到了客棧二樓,就在他們的房門前。
薄海平是第一次見到恢複人形的唐寧,眼中不免很快閃過一絲驚豔,但他馬上就注意到了唐寧那對毛茸茸的耳朵,面色不由沉了沉:“你是妖族?”
“阿寧怎麽可能會是妖族?”司無岫走到唐寧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看向薄海平道,“他身上有沒有妖氣,難道你們手上的陣盤會感受不出來?”
薄海平這些日子以來就是靠着屬下手上的陣盤來尋找妖族的,城中的妖族幾乎全都被他抓了。
“但他分明就是妖族的模樣,否則如何解釋他那一雙獸耳?”薄海平臉色悲痛,“當日刺殺我父親的人是妖族,這城中的每一個妖族都有可能是兇手,我不想放過任何一個,還請司老弟行個方便!”
以司無岫的名氣和武功,只要不易容,走到哪裏都很容易被人記住,所以薄海平雖然也只在城主府裏和他說過一兩句話,卻已經記住了他的名字。
“少城主好記性,既然你還記得我,想必對阿寧也應該不陌生吧?”司無岫道,“你敢說唐家堡的小公子是妖族?”
薄海平表情微僵,有點猶豫,卻還是道:“抱歉,在下寧可錯殺一千,也不願放過一人,即便是與唐家堡為敵,我也要為父親報仇。”
“少城主孝心可嘉。”司無岫唇邊的笑容加深,道,“但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阿寧這副打扮是最近流行的絨飾裝扮,可跟什麽獸耳扯不上任何關系。”
“什麽?”
薄海平一臉茫然,司無岫好心提醒他道:“少城主怕是忙得已經顧不上身邊事了,你且看這大街上。”
薄海平順着他的視線往窗外看,就見街上有不少将獸毛別在耳後的人,多是年輕女子,有的甚至在腦袋上環一圈還不夠,連披帛都是一整條毛茸茸的!
薄少城主:“……”
“這是如今昊空城最時新的裝扮,昊南城戒嚴已久,消息不夠靈通,還是這幾日才流行起來的。”司無岫道。
唐寧看到街上那些人時,心裏一下子就明白司同學是什麽打算了——一個人有獸耳是特立獨行,但如果大家都有獸耳呢?
如果大家都是毛茸茸的打扮,那還有誰會注意到自己?
說不定用不了多久,唐寧直接把尾巴露出來,別人也以為他是在趕時髦呢!
“打擾了。”薄海平嘴唇微抖,不再懷疑唐寧,甚至都沒有再多看兩人一眼,就匆匆下了樓。
如果這種裝扮在昊南城流行起來,那些擅長隐藏妖氣的妖族就更難揪出來了,而且如今百姓對他的做法已經有些怨聲載道……薄海平覺得自己腦袋都要大了,他必須回去想個辦法才行!
唐寧在窗戶上目送薄少城主一言不發地離開,然後轉身對司無岫笑道:“真有你的!你是怎麽在這短短幾日內就讓百姓接受這種裝扮的?”
“要想讓一種裝扮時興起來,找人來穿給大家看自然是最方便的。這個人選,必然是越年輕貌美的越好,看見別人穿得好看,自己才會想去嘗試,不是嗎?”司無岫對唐寧微微一笑。
“所以你找的這個人選是……”唐寧恍然大悟,睜大眼睛看他,“淵竹修院的龍姑娘?!”
“不錯。”司無岫點點頭,“好歹也是天下第三,雖然和阿寧比起來差遠了,但引領一個新裝扮還是綽綽有餘的。”
唐寧頓時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美人原來還可以這樣用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糖:(驚喜)以後我可以坦坦蕩蕩地走在大街上了!
456:這麽萌為什麽要擋起來,自然要想辦法讓阿寧主動露出來。
免費模特龍師姐:……我隐隐覺得好像又被那個誰給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