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八章
華譽收回手閉上眼呼吸一口,帶着不舍在她額前落下一吻之後從她身上起來,聲音低沉卻柔軟:"你早點歇息,我明天再來。"此刻他漆黑深邃的眼裏滿滿全是她,若換作五年前,她一定會
為此高興的徹夜難眠,可是現在她卻覺得他的目光讓她僵硬難熬,她讨厭如此。
她緩緩閉上眼,沒有再看他,一張素白的小臉上寫滿了防備疏離。他想她現在一定很透他了,其實他也恨透自己,自那日将她送走之後,他何嘗不是每日都在悔恨!他只要一閉上眼,腦海裏
滿滿的都是她笑靥如花的面容,她俏麗曼妙的身姿。
華譽走後,她還是保持着那個姿勢仰躺在床上。窗外呼嘯的風聲将書桌上的紙吹得嘩啦作響,香缳見屋內遲遲沒有動靜,便忍不住将頭探入,床榻上的夏涼涼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一般。
看着這樣的夏涼涼,她竟沒有勇氣上前一步,只好默默嘆口氣,為她把門關上。
第二天華譽果然來了,他來的時候,夏涼涼正坐在門前的榻椅上曬太陽,那個她帶回來的丫鬟正蹲在她身邊為她輕輕地搖着扇。
她面無表情,他一時适應不了這樣的她,走過去,輕輕叫着:"涼涼。"她閉着眼歇息,一副恍若未聞的模樣。
他也并不生氣,拉起長袍,坐在她旁邊的門檻上。"我已經為你安排好了身份,從此在外面,你就是夏暖。"夏暖,夏涼涼……她忍不住勾起笑,漸漸睜開眼起身,繞過他進屋。
在夏涼涼的印象裏,華譽從來都是一個幹淨溫潤的人。其實她想不通的是,為什麽表面那麽溫和無害的男人……他的心是鋼鐵、他的血是冰冷的呢?
或許她這輩子也猜忌不到他的心思,她不懂他。
華譽似乎并不在意身上有沒有肮髒,他起身跟着她進屋,看着她在書桌前坐下,他也并不打擾,坐在一旁的茶幾上,就那樣溫柔癡纏的看着她。夏涼涼知道,他現在眼裏滿滿全是她……可是
她不需要。她不需要他的關懷擔憂,她同樣不需要他的愛與同情。
他們再沒有交談。京城的天氣沒有滿州那樣變幻莫測,正值初春,微風暖暖的透過窗戶吹拂在他們臉上,安靜的屋內只聽見了窗外的鳥叫與樹葉摩擦春風的聲音。
她不理他,不過沒關系,這依舊是一個美好的下午。
他的心情很好,因為她在。過去沒有她的日子裏,連夜晚驚醒都是想着她,想着她在宮裏有沒有被人欺負,有沒有吃好穿好,有沒有被冷落,是不是孤零零的也在想他,還有那日他走之後,
她嚎啕大哭了有沒有人去安慰……他多麽害怕。
可是,那時候的他卻以為,他殺人無數,遲早會死在別人的報複中,而他天真地認為将她放在皇上身邊,那裏很安全,這才對她是最好的決定。可是他卻因為自私而忘記了詢問她是否願意待
在皇上身邊白頭偕老。所以現在,她恨他……
某人被冷落了一下午之後就有些不舒服了,畢竟從來都只有他無視別人,他嗫嚅的叫了聲:"涼涼?"那邊正提筆畫的高興,就無意識的應了一聲。華譽臉上馬上迸放出光彩,他豁然起身往
她那裏走去,"你在畫什……"這邊還沒說完,夏涼涼就已經大筆一揮在他雪白的衣服上增添了突兀的一筆。
夏涼涼只是條件反射,畫完之後,她低頭看着自己那支筆愣住了,唔,那件……似乎是他最鐘愛的衣服。她沉默着與他僵持,誰知半晌之後華譽哈哈大笑起來,順勢将她摟入懷裏,那支沒來
得及放下的毛筆又在他身上蹭了幾下,亂七八糟的,好不難看。
她微微眯眼,華譽卻只是說:"涼涼,如果能讓你開心點,那麽這還是值得的。"
夏涼涼冷冷道:"你想多了。"她知道自己推不開他,她身上的武功還都是他教的,她于是便任由他将自己摟抱在懷裏撫摸。
"涼涼,"他輕輕叫着她,聲音溫潤柔軟,像極了一個深情的夫君,"對不起。"
夏涼涼微微閉眼,"師父,你沒錯。"對,他沒錯。她不過是他的徒弟。收留她那天他便說了,他教她武功,以後她來報答他……她現在做到了,她給他帶來了至高無上的地位與財富,她為
他殺盡了人,她都全部做到了。
"師父,"她張口,忽然發現自己聲音變得沙啞,"你放我走,行麽?"這幾近懇求的語氣讓華譽繃緊了臉,她在他的身邊從來都是受人尊重敬畏,她從未向別人低下頭,如今卻因為要離開
他而乞求,他如何能不怒?!
"走?走去哪?去跟言幼辰做流浪鴛鴦?"他聲音壓低,帶着滿滿壓抑,因為他的變化,周圍氣氛也驟然轉變。
夏涼涼緘默。
華譽的怒火成功被她激起:"夏涼涼,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休想再離開我!"他死死地扣着她小巧的下巴,她生疼生疼的,卻沒有吱一聲。
華譽扣住她雙手往前走,将她逼到牆上貼緊,讓她待在自己雙臂之間,動彈不得。他炙熱柔軟的唇很快就覆蓋下來,帶着他一貫的霸道,掠奪着她唇內的芳香。
他貪戀她口中的香甜,他在沉迷。沉迷,對于一個殺手來說是一個多麽恐怖的詞語,可是他停止不了。他想,若來殺他的那個人是她,那麽他也沒什麽可不情願了。
夏涼涼也不是什麽好欺負的主兒,趁他微眯着眼陶醉其中,将他狠狠推開,迎面就甩了他一個耳光,華譽躲閃不及,就硬生生的接下了!
她馬上彎身跪倒在地,面無表情的以額觸地,叩頭:"徒兒一時失手,請師父責罰。"她說得毫無起伏,完全沒有愧疚亦或懼怕的意思。
華譽的皮膚白皙細膩,夏涼涼甩他巴掌的時候幾乎使出了全部力道,他的臉很快就紅腫起來,看起來楚楚可憐,讓她有些心疼,卻不後悔。
她愛他那麽多年都可以知迷途返,他也一定可以的,不是嗎?
她沒有那麽多氣力與他再糾纏下去,他既然說了他們是師徒,那以後她便不要在将這關系渾濁的好!
華譽走了許久她還是保持着那個姿勢匐匍在地。
香缳在門口站了那麽久,完全将裏面的動靜聽了去,待華譽走後,她便趕忙進屋,夏涼涼不知所蹤,而書桌前的地上閃着幾滴晶瑩的液體。
窗外蟬蟲叫嚣,也不知是為誰默哀這那些已經過去的時光與挽不回的愛。
"喂!"幽靜曲折的小路,驀然響起了突兀的女聲,回音一蕩一蕩的,直至消失。
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因為沒人理會。她有些不甘心,又一聲叫着:"喂!"
依舊沒人理會。她像是忍無可忍,擰眉開始對着前方咆哮,"言幼辰!我上輩子是殺了你全家還是這輩子欠你銀票不還?你為什麽不理我?不理我就算了,還給我擺什麽臉色!?我又沒有惡
意,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而已……"說到最後,聲音愈來愈小,仔細聽着,裏面已然帶着啜泣,聽着真是委屈極了。
聽說男人煩躁的時候最讨厭聽見女孩子家哭啼,她也只是博一博,所幸還是有效果的。前方一直埋頭前進的男人終于停住腳步回頭,語氣裏毫無波瀾,"你還有什麽事?"
王姬咬緊下唇,有些不甘。在她面前這張年輕俊逸的臉明明是笑起來比較璀璨耀眼,可是卻偏偏只為那個人綻放笑顏。論時間,明明是她認識言幼辰比較久,最後他愛上的卻是那個已經嫁過
人正做着欺君之罪的夏涼涼。她怎麽能甘心,怎麽能不嫉妒?!
"涼涼她……"她只開了個頭就被他粗暴打斷,"不要叫她!你不許叫她!"
王姬垂下頭,緘默不語。
現在在他眼裏,就已經篤定了是她暴露了他們的行蹤,将華譽找來,才拆散了他們。其實他不會知道,若不是因為嫉妒,若不是因為愛,她是不會告訴華譽,将他們一對硬生生拆散的。可是
比起嫉妒與愛,又似乎是那天華譽絕望孤獨的神情感化了她……
見她不說話,言幼辰走回幾步在她面前站定:"你是不是要幫我?"王姬不明所以的點頭,只見他微微勾起一絲笑,語氣依然冰冷:"那借我一筆錢。王姬,我現在很需要。"
她答應下來,卻并沒有問他需要那筆錢來做什麽,她想,就算問了他也未必肯說。言幼辰只說三日之後這個時辰這個地點,他來取。說完就不帶一絲留戀,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崎岖難行的
山路,留她一個人……
三日之後她準時到了,懷裏兜着一大筆銀票,言幼辰接過錢道謝,也不問她是如何得來的,她雖然有些失望,但卻還是有些慶幸的,畢竟那不是什麽光彩的賺錢方式……
天空湛藍,一碧如洗,太陽懶洋洋的在雲層後面,天氣好得讓她想睡一個大覺。周圍清冷安靜,自那日一別,華譽已經七八日沒有出現在她面前。他早為她削去了以前的身份,不用為他殺人
,不用讓他擔憂,她清閑下來,倒是自在舒服不少。
香缳見華譽對她一往情深一片癡情,也曾對她說:"小姐,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他待你好我是看在眼裏的。你也知道,我現在沒有親人朋友,我現在學會珍惜眼前的美好所
以我過的幸福,希望小姐也懂得把握他,把握你的幸福……"
夏涼涼微擰着眉,一張嬌小精致的臉蛋面無表情,幽幽的嘆氣,只是舉着瓷碗的手出賣了她的忐忑,她如玉蔥般圓潤修長的手微微用力的按着瓷壁,指尖發白。
她很不安、她表情寫滿了難過,但是她什麽也沒說,只道:"我累了。"
香缳立刻扶起她,将她往屋內帶。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死穴,夏涼涼在躲避。她不過一個丫鬟,沒有什麽資格将她拉出這個深淵,而能解開她心中死結的人才能拯救她。
他們都希望,結局是自己想要的,她也是如此想。
被虐到的人能出來冒個泡嗎,嘤嘤,冷死了沒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