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一章

回去的路上風平浪靜,馬車停在華府前,夏涼涼臉上挂着面紗,身材曼妙,被華譽摟着下車。香缳早早收到消息就在這兒等着了,一看見夏涼涼,就高興的去扶她了。

坐了幾個時辰的馬車,夏涼涼有些怏怏無力,還未站穩,身後不遠處就傳來了熟悉沉穩的男聲,"涼涼……"她愣了半晌,幾乎是馬上回頭!數日不見,他瘦了不少,一副風一吹就會倒下的樣子。

她瞪大了眼睛,還未說出一句話,視線就被華譽隔絕。"小言來了啊,有什麽事嗎?"

"是有點事兒找您說。"言幼辰摟緊了手裏的包袱,對他淡淡道。

華譽點點頭,松開夏涼涼,微微側過臉對香缳道:"把小姐帶回去。"香缳順從的點頭,扶着夏涼涼就要走。言幼辰快一步繞過去阻攔,"是關于她,她可以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夏涼涼,話卻是對着華譽說。

後者微不可微的蹙了下眉頭,很快舒展開,還是那副溫柔儒雅模樣:"乖,涼涼,先回去。"夏涼涼想拒絕,可是在華譽說話期間,已經有八個侍衛靠近夏涼涼,逼迫她就範,她只得低低應下,被帶回自己住處。

言幼辰與華譽為了她算是徹底決裂,他能找華譽說什麽?他要是跟華譽打起來,怎麽打得過!?夏涼涼越想越着急,門口有八人守着,個個皆是華譽培養的精英,她硬闖一定是出不去的……

香缳比較懂她,她微微屈膝:"小姐,香爐裏檀香已用盡,奴婢這就去取些來。"

夏涼涼心神領會,微微昂頭,面無表情,"快去快回。"香缳眨眨眼睛,快步離開。

午夜時分,夏涼涼已靠床而卧,香缳還未回來。她躺在柔軟寬大的床榻翻來覆去,心底總有什麽東西擾的她驚恐慌張。

夜深人靜,淺眠的夏涼涼聽見了輕微的動靜,立馬坐直身子,摸着黑一路靠近她的,正是香缳。她喘着粗氣沉默了半晌,緩過來了才道:"小姐,我、我打聽到了。"

夏涼涼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等待她繼續發言的過程裏,藏在被褥中的手已經握成拳,指尖泛白。"言公子是上來提親的,國師不答應,他便從包袱中取出了一大疊銀票,聲稱要贖回小姐你。國師似乎大怒,與他過了幾招……"她聲音漸漸變小,最後只嚅嚅擠出一句,"言公子已被國師囚禁在牢房,身受重傷。"等她将話說完,夏涼涼已經面色慘白,滿臉擔憂。

言幼辰從小到大便一直在幫助她,他的心意她雖無法回複,但她身為他的友人,現在都不能幫他化險為夷的話,她想,她這輩子都會愧疚的!

想到這裏,她霍然從床榻爬起,穿戴完畢就往外跑,香缳緊緊跟在身後,生怕她出半點差錯。夜晚安靜的詭異,她們一路順利地躲開巡邏侍衛,走進了牢房。

牢房在華府的最角落的地底下,常年陰寒濕冷,她只是小時候走錯路來過一次,卻未進去過。牢房大門口有兩個男人把守,面無表情,一臉嚴謹。

她挺直身子,渡着緩慢的步子帶着香缳走了過去。他們并不認識夏涼涼,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厲聲詢問:"來者何人!"

夏涼涼微微咳嗽兩聲,風微微吹過她搖曳的身子,好不單薄,只聽她細聲道:"師父讓我來詢問今日放進來的牢犯一些事情,還請你們莫要為難。"有些話她并未說全,他們已經明了,紛紛讓行,并找了人舉火把将她們帶下地牢。

地牢很安靜,夏涼涼每走一步,都聽得見自己腳步聲的回音,香缳有些害怕,抓緊了她的手不敢離開半步。下了樓梯一拐彎,她便看見了言幼辰。意料之外的好見,卻也意料之外的……令她驚訝憤怒。

他被吊在一個架子上,頭沒有擡起,已經散亂的長發遮住了他的面容,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裏衣,上面藤鞭條條,衣服已經破爛不堪,血跡斑斑。他一動不動,仿佛一個已死之人。

香缳驚呼出聲。他似乎聽見了,微微動了動,緩慢的擡起了頭。

明明才幾個時辰不見,他已經換了一副模樣出現在她面前,夏涼涼看着這樣狼狽的他,忽然有些不敢認他。他們就這樣僵持,直到他沙啞的開口:"涼涼……"那瞬間,溫熱沖上她的眼眶,讓她眼前模糊一片。

他問,"你怎麽來了?"

她不回答,就那樣站着,她聽見自己說,"你要娶我?"話音剛落,只見他已經紅了臉,沉默半晌,他低聲說:"對不起,涼涼,沒能把你帶走,還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離開這裏之後,別再回來了。"她沒理他,自顧自地說,"你鬥不過他,而我也不會跟你走。"若不是現在脫口而出,她也不知道原來自己也可以說出那麽殘忍的話,可現在唯一能幫他離開的,卻只有她。

言幼辰抿唇,陰沉下臉看着她:"你要為了我,去求他?"

"你不需要知道。"夏涼涼轉身,深呼吸一口,擡腿就要走。身後男聲驀然變大,"不許!我說不許聽見沒有!你不應該因為我而屈服于他!你不需要為我做到如此——"

夏涼涼很快打斷他,聲音低低的,有些難過,"幼辰,就當我求你,走了以後……莫要再回來了。"她不值得他如此,也不值得任何男人為她做到這般田地,她不會感激,她只會不自在。

走出牢房了,香缳才嘆口氣為她把眼角的淚珠擦掉,"小姐,你真的要去求……"

"我必須如此。"夏涼涼別開頭,一臉堅毅。

回到自己住處時,她已累極了,褪去衣衫,躺回床上很快就睡了下去。再醒來時,已是太陽當頭的午時。屋內很安靜,沒有香缳也沒有仆人,讓她有些疑惑,她就一襲單薄裏衣,光着腳走出裏屋,想看個究竟。而走出屏風,即刻入目的便是那個将言幼辰關入地牢的罪歸禍首。

他半倚在椅子上翻閱着書籍,白皙幹淨的臉上挂着溫潤笑容,陽光懶散的從窗外打在他身上,将他衣襟上燙金虎紋照的發亮。他一動不動,神情專注,像一副美麗安靜的畫卷,可惜她沒有欣賞的欲望。

聽到了動靜,他才緩緩擡頭,"涼涼,"他叫她,夏涼涼并不回答,就那樣淡淡的看着他,等待他下文。他卻愣了愣,目光從她臉上轉移到腳上,失笑着走近她,"多大的人了,竟還不穿鞋到處亂走。"他将她帶回裏屋,安頓好她之後,竟然彎身為她将步履穿好。

小時候曾教她識字的先生曾經說過,倘若一個男人願意屈尊為女人做任何事情,那麽他便是真的愛她。

她看着這個男人為她穿衣、梳發,卻有些迷惘,他愛她……他真的是愛她嗎?

"我記得你說過不喜歡任何人騙你,我是你徒弟,我最不應該欺騙,所以我告訴你。"她輕輕推開他,自己将腰帶束好,淡淡道,"我昨天去看了言幼辰。"

華譽也并沒有什麽表情,還是那麽溫柔,"我知道。"他輕輕的說,嘴角噙着一絲笑意,她看不透。

"你只是等我開口,對嗎?"她冷下臉。

華譽沒有理會,只是開口叫了人,門外等候的仆人便立刻端着菜走了進來。他摟過夏涼涼,"先吃點東西。"夏涼涼接過杯子漱了口,被迫挨着華譽而坐。

她看着一桌的佳肴,胃口全無,他怎麽能将人折磨成那樣關在牢房,卻毫不在意的坐在這裏享用美食!

"師父,放了他吧。"她別開頭,躲過他想喂過來的食物,盡量放柔語氣。

華譽放下筷子,定定的看着她,"離開我那麽久,看來連我說過的話都忘記了。"她心底咯噠一聲,暗叫糟糕,還未來得及說什麽,他卻又開了口,"我會放的。"

夏涼涼松口氣,他又說,"吃完了,我就帶你去。"他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悲喜。

她沒有胃口,為了言幼辰的自由,還是味同嚼蠟的一口口吃完了早膳。華譽遵守諾言,渡着緩慢的步子将她帶去了地牢。

一晚上不見,言幼辰似乎又憔悴了許多,她有些于心不忍的別開頭,心底滿是針蟄的疼。

"酷刑伺候。"華譽面無表情的摟着夏涼涼,逼迫她看過去。

她瞪大了眼睛,轉回頭驚訝的看着他,滿眼不可思議:"師父!"這跟來之前說好的不一樣!他根本沒有做錯什麽,他不需要如此痛苦的!

"乖,你看着就好。"他微微低頭,溫熱幹燥的大手揉着她的長發,若耳邊不是聽着言幼辰痛苦的壓抑自己,她幾乎要以為,他真的是像看見的一樣那麽愛她了……

可是,火紅的烙印就是在她眼前狠狠的印上他的背,火熱的鐵觸碰在殘破不堪的皮膚上,升起一股烏黑的濃煙,像極了一個人的嘆息,痛苦的、無奈的。

她晶亮的眼睛越瞪越大,終于在言幼辰昏死過去的時候灰死一片。華譽在她身邊,将她的一切表情收入眼底,深邃烏黑的眸變得不可捉摸,雙唇緊抿,一片清冷。

烙印,這是酷刑裏面最輕的,也是最痛苦的一種刑法。言幼辰被印上烙印,磨滅不了。他被打入凡間最底層,并且這輩子都逃脫不了華譽的手掌,永遠不能翻身!

一切,都是因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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