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露娜沒有朋友。
她的父母在她出生後沒多久就去世了，五歲之前，她因為見聞色的問題從不出現在人多的地方，也不和人說話，一度被當做心理有問題孩子。
巴苔裏拉島這種小島沒有心理醫生，好在露玖陰陽差錯救了遇海難的羅傑，他教會了露娜見聞色的基礎控制，雖離運用到戰鬥中還遠，但至少可以勉強自己控制開關。
然而，過去聽到的那些聲音依舊殘留在露娜腦海中，哪怕不用見聞色，她也能從鎮上人的表情猜出他們的好奇厭惡，依舊不願在人多的地方呆，天天往後山跑，用動物練習霸氣。
長大了一點，露娜不希望姐姐因為她的原因活在其他人異樣的目光中，把自己抓到的動物或摘采的草藥拿去鎮上換錢，漸漸開始和人打交道。
不過在這過程中，她接觸的也都是正常社交必要的大人，對試圖用拽辮子等方式引起她注意力的同齡男孩，或是站在一旁用好奇羨慕嫉妒等目光看着她的女孩，她嫌麻煩都沒有接觸過。
和這些家夥一起玩，還不如在森林裏追着老虎野熊跑。
這麽想着，露娜放棄了交朋友這個麻煩事情。
但她沒想到，一上午的時間，她就收獲了一個新朋友。
香克斯的話，不僅實力夠強能和她一起在森林裏玩，還能陪她練習霸氣，無視他最初的發言，有這麽一個朋友也不錯？
“我先說好，只是做朋友啊。”
思考了三秒後，露娜覺得這件事可行，便點頭同意了。
海賊是不會長久呆在一個地方的，這家夥說是喜歡她，但她只要不答應，等到他離開就好了。
這樣就能收獲一個免費苦力，還能讓姐姐知道她有朋友不再擔心她的交友問題，非常完美！
香克斯不知道露娜心底的算盤，也不想深究，當即就嚷着要為慶祝他和露娜交朋友了開宴會，露娜想讓他閉嘴，然而剛到家的露玖聽到了這話，笑着點頭表示同意。
“沒想到香克斯和露娜這麽投緣，這孩子沒有同齡朋友我一直有點擔心……香克斯你願意和她一起玩真是太好了。”
看着姐姐眉眼彎彎，藏不住的燦爛笑容，露娜默默咽回了反駁的話，幫着把冰箱裏的小菜擺出來，和姐姐買回來的熟食一起，吃了一頓簡單的午飯。
那天晚上的宴會，在露娜看來就像冒險故事一樣不可思議。
香克斯那一擊砍倒的小片大樹，羅傑不到三分鐘就完成了全部再加工，砍出了堆成小山高的整齊木材，分兩次運下山，換了酒水大米投影電話蟲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開宴會怎麽能沒有音樂呢！
穿着灰色套頭衫的黑發男人這麽說着，在電話蟲旁擺弄了很久，最後滿意地選了一個搖滾歌手的演唱會，震天的聲音引來了鄰居投訴。
寬大衣服遮住了男人隆起的肌肉，加上羅傑瘋玩起來比香克斯和露娜還像個小孩，氣勢洶洶的鄰居敲開門不滿抱怨，他也就笑嘻嘻地點頭道歉，臉上還畫着誇張的油彩，鄰居直到消氣離開，也沒懷疑面前把肉骨頭當球颠的男人就是傳說中的海賊王。
夜色降臨，木柴堆成高高的篝火，香克斯幫着露玖把處理好的肉串放到火邊烤，露娜就在旁邊監督他不準他偷吃，不過後來羅傑也加入烤肉行列，每隔十多分鐘就有幾十串烤肉出爐，露娜用上見聞色也防不過來，只得放棄。
宴會末尾，變得和夜空一點稀疏的篝火堆旁，香克斯第一次向露娜發出了上船請求。
“你不是已經去過拉夫德魯了？”
“不，當時巴基生病了，我留下來照顧他所以沒去。”
橘色的篝火跳動，映照出紅發少年沉靜的側臉。
他擡起大拇指撬開綠色酒瓶瓶蓋，仰頭喝了一大口，淡淡的酒香中，少年印着篝火的暗紅眼眸比星空更加耀眼：
“而且海賊的樂趣，也不止是到達世界盡頭。”
“船可以乘着海流爬上高山，甚至飛到萬米高空的島嶼，空中的島嶼沒有海但是有棉花糖一樣的雲朵，和能讓人在海底自由活動的泡泡一樣有趣。”
“世界很廣闊的！島的數量數都數不清。和同伴一起冒險，探索各種從未見過的東西，和各種有趣的人交朋友，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露娜你不想一起來嗎？”
香克斯越說越興奮，一手撐地猛地湊到露娜面前，陌生的酒氣和呼吸聲纏在一起，哪怕不用見聞色，露娜也能聽到面前人心底的大聲呼喊。
——來吧露娜！一起來冒險！
露娜從沒遇到過這種純粹直率，毫不拐彎的猛攻問題，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好變扭地轉移話題：
“……當了海賊，就可以随意喝酒了？”
“對啊，酒是百藥之王，我從小就沒過生病，都是酒的功勞。”
香克斯答得信誓旦旦，露娜不相信這種沒有任何科學依據的鬼話，但她也确實有點好奇酒的味道，就悄悄地從地上摸起一瓶酒，學着香克斯的動作撬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口。
噫，這種只有嗆人味道的東西一點也不好喝，還不如牛奶呢。
皺着眉頭咽下嗓子口的酒，露娜嫌棄地把酒瓶拿遠了一點，剛想向香克斯抱怨這個難喝的味道，就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直起了背脊坐的格外板正，眼角犯抽了一樣拼命朝她使眼色。
與此同時，她的頭頂落下了一片陰影。
“露娜——，我不是說過小孩子不可以喝酒嗎？”
“……但是香克斯他喝了。”
露娜看着自家姐姐的溫柔笑靥，咽了口口水，毫不猶豫地拖罪魁禍首下水。
然而，她親愛的姐姐只是淡淡地掃了紅發少年一眼，在他額冒冷汗前就移開了目光，溫柔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她身上。
“小孩子喝酒會影響大腦發育，長大了就會變得像羅傑一樣笨。香克斯他不在乎這個，露娜你也不在乎？”
和羅傑一樣笨？死也不要！
露娜當即把酒瓶摔了，像是發誓一樣認真大喊：
“不要！姐姐我錯了我再也不喝酒了，我絕對不會變成那個笨蛋一樣！”
“哈哈哈像我有什麽不好？”
“船長，你這是承認自己是笨蛋了啊。”
這一晚上的鬧劇後，露娜和香克斯的拉近了不少，每天都和他一起在外面玩到太陽下山才回來，露玖還為此偷偷問過香克斯兩人關系有沒有什麽進展，然而全部都只得到了紅發少年一聲幹笑。
相處了幾天，香克斯就發現露娜是個除了姐姐外什麽都不在乎的家夥，活到十四歲一個朋友都沒有也不在乎。
直接攻略這麽高難度的目标，對同樣是個戀愛新手的他來說難度有點大，香克斯決定先把人拉上他的船，再考慮之後的事情。
但這小目标也有些難實現。
現在露娜每天拉着他在外面逛，并不是因為喜歡和他玩，只是單純地不想看到船長和露玖小姐甜蜜相處的模樣。
他們兩人呆一起的時候，露娜能不停頓不重複地批評羅傑船長一小時，但她從不會在露玖小姐面前表現出來，每次單獨看到船長都沒什麽好臉色，把他當不存在的空氣都是好的。
不過羅傑船長也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人，經常在這種時候故意搞出動靜引來露玖小姐，逼得露娜只能咬牙切齒地表現出和善的态度。
晚上，幼稚的船長指導他們兩個戰鬥，經常會故意說一些白天他和露玖小姐相處的趣事，什麽吃一杯冰激淩的時候頭撞在一起了，露玖小姐給他換了和她沐浴露味道一樣的剃須泡沫，一起出門買菜被誇相配等等。
作為陪練，常常因此被暴打的香克斯萬分懷念雷利副船長。
聽說雷利先生是最早上船的人，還和羅傑船長一起兩人單獨航行了一段時間……冥王的稱號，該不會就是雷利先生被羅傑船長氣到拿海軍出氣而得來的吧？
抱怨歸抱怨，世界離了誰都照樣轉，近一年的時光過去，巴苔裏拉島圍牆即将建成的時候，香克斯也快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當然，他并沒有忘記自己出海的夢想，這一年，他一直在為拉露娜上船而努力。
這一天因為外面下着大雨，香克斯和露娜便沒有出門留在家裏。
震耳的雷鳴聲中，香克斯十分自覺地和羅傑一起呆在廚房處理各種獵物，同時不忘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露娜，香克斯也邀請你一年了，真的不想和他一起去冒險？”
“不要！我要一直陪着姐姐的，才不會走。”
“露娜，我不是需要人陪的小孩子。”
客廳裏剝豌豆的窸窣聲停下，嘩啦的大雨聲中，香克斯聽到了金發女子溫柔堅定的聲音。
“我準備和羅傑結婚了，婚禮定在下個月。”
“我喜歡他，想和他組成家庭共度一生。”
香克斯睜大了眼睛，猛地擡頭看向自家船長，揚起嘴角想說些祝賀的話，卻因船長少見的沉默表情而止住。
是了，船長他沒有多少時間了，不可能和露玖小姐共度一生……
大雨帶來的陰濕水汽從窗戶縫中滲進，閃電劃過，轟鳴的雷聲中，廚房昏暗的橘色頂燈閃了一下。
“露娜，你想怎樣度過你的一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