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聽到這兒,來人明顯感到氣氛不對勁兒,心裏面更加慌了起來。
但是,并沒有出現什麽恐怖的事兒。
只是......
“啪嗒啪嗒。”
有什麽東西落在地上了,聽聲音像是血滴。可再仔細一聽又不像了,應該是更為清澈的眼淚才對。
來人小心翼翼的擡起了頭,望着男子。
只見,他又急忙從池子裏撈起了罐子。
沈翯愛不釋手的擦着,把挂在上面的血蹭幹淨。
“這東西太髒了,我幫你擦了,昂。”
他臉上如孩童般天真的笑着,可是眼淚卻止不住的往外流。
男子像是沒有察覺,眼淚越流越多,越流越多。
眼淚流的越兇猛,他笑得也就越開心。
他仔細的擦拭着,像以前每次戰後,夫人都為自己擦身一般。
他還想起,每次洗完後夫人總是會細心的梳順頭發。
金炎好像很喜歡這頭白發。
......(成婚後不久)
“你為何一直梳這頭發?”
金炎放下梳子,在紙上寫道:
白色甚美,很是襯你。
“可我卻覺得紅色更美。”
炎愣了愣,一筆一劃着寫道:
赤色,固然美,卻很是豔麗;不如白色的好。
......
“你看我是有何事要說嗎?”
來人趕緊收回目光。
翯疑惑着,摸了摸臉。
當看到手背上是眼淚後,他嫌棄的甩了甩手。
“這種和雨一樣的顏色,真是惡心。”
說着,用指甲劃爛了眼邊。
這下可如償所願了,眼邊流下的不再是和雨一樣的顏色。
“這下流的,可是紅色了!”
來人不敢看這些,光是用餘光瞄着,心中就慎得慌。
他在那邊自娛自樂了許久,才開口道:
“故事我不想講了,你走吧。”
他胡亂擺擺手,眼睛繼續盯着罐子。
看着罐子裏,他最愛的人和他最愛的顏色。
. . . . . ...
. . . . . ...
頃之,雨止,那個女孩也早走了。
沈翯一個人在房中坐着,覺得困乏便睡去了。
再醒來時,已是翌日清晨。
很奇怪,此時外面出現了彩虹。
翯透過窗棂看了看,手不由向旁邊摸索着。
他摸索了半天,心生疑惑,便轉頭,看到了自己身邊空無一物。
正在摸索的手停了下來,他沉默下來。要是以往,他可是能摸到一雙手的,一雙他夫人的手。
那時候夫人就會站在他身邊,紅着臉回握住他,嘴上卻動口型說着:
“不害燥。”
翯苦澀的笑了笑。
他道:“我有些想你了。”
這樣說着,他看向了身後的池子。
翯走過去,撈起來那個罐子。他又想了想,從袖中掏出夫人最後留的遺書。
書信已經泛黃了,邊緣有些卷起,顯然是經常被人翻閱。
沈翯仔細撫摸着紙張邊緣,然後溫柔的念道:
“致夫君,見信如見人:
炎自知慚愧,不能與你白頭到老。想來你見到這信時,思緒已經清明了。不必想太多,我就在你身旁陪着你,只是你看不見我罷了。
我擔心你是否因我私下決定而惱怒,若是生氣,便罵吧。你要知,這次官家定要我們其中一個亡。你與我不同,你現在是将領,有保家衛國之責;而我也僅是位将軍夫人。于情于理都應是你活下去,而不是我這麽一個于國于家無望的人。
至于為何要讓你殺我,這就不必多說了吧,哈哈哈。其實在清醒的那一刻,我便得知了我曾幹過的幾件罪惡滔天的事。我不願與你說,你也不必要問。
當然,這幾件事中包括我不久前對你刺的那一刀。你可能覺得沒什麽,但這對于我來說,與弑夫別無二意。縱是外人操控,我也心中膈應,無法心安。
總之,我做下的這幾件事讓我不允許自己再存活于世。我在底下等着你,順帶見見你親家,跟他們說會兒話啊。
哎呀,我困了,不跟你說了。”
真是的......
沈翯小聲埋怨。
“瞧瞧你說的都是什麽話!這下可倒好,你倒一身輕松,讓我為你料理後事。還說什麽是自己不想活才這樣的......”
也許金炎真的一心求死,不過在沈翯知道金炎身上這種蠱複發後的症狀時,他懷疑也有此蠱原因。
...
他費勁精力才找到精通此術之人,那人與他說,若蠱複發,那不僅金炎一人、連沈翯也可能會喪命于此。
讓親手殺死愛人的苦痛叫沈翯自己受着吧,金炎可真是好打算。
沈翯臨走時,從那人手中讨了一種母蠱。
“多謝大師。”
沈翯對那人作揖再拜,而後告辭。
沈翯走後,大師叫來自己的女兒,苦口婆心道:
“看到沒,将軍雖然是為國而戰、護百姓安康,可畢竟是殺人的!這已是改不了的嗜血天性!自他們手上過過的人命不知有多少!像咱們這些小商販最好安分守己,勿要惹這樣的大麻煩!”
女兒點點頭,然後又屁颠屁颠兒的跑遠去玩兒了。
“大師”嘆口氣,小聲說道:
“我還得為這丫頭去巴結這麽尊大佛......造孽呀!不知先帝抽了什麽風,要教我說這些,還給我張鬼畫符般的字條要我交與他。果不其然,他還真就來了,先帝算的準啊!”
。。。。。。
回憶結束,沈翯不願去想這麽多,反正一會兒就能去找自家夫人了。
他把大師給他的那個母蠱剁碎,按照大師說的将蠱蟲屍體混着自己的血封在不知從哪裏找出來的小破罐裏。
“不知天子可否聽過一句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為了我夫人,我可是硬生生的熬過了這幾年。現在我來讨債了,趙矻你可要好好撐着啊,一定要多活幾年,不然枉費我這幾年時光!!”
沈翯将蠱罐投入池中,沒一會兒就聽到了着底聲。
他長舒一口氣,滿腦子想的都是一會兒與夫人相見。
沈翯輕輕拍了拍身旁心罐,抱起它擰開了瓶塞。他将耳朵貼在罐身,耐心地“聽”着。
“我剛才就覺得你又有話想對我說了。不過先等等,我忽然記起來我還沒告訴你那日,我準備給你帶的稀奇玩意兒。真是的,我是應該先把他送給你的,竟然忘了這事。”
“你好奇這是什麽?哈哈哈,其實就是乘你的這個罐子。我把咱倆去昌南鎮做的罐子融在了一塊,沒成想燒出來的竟是像紗一般能透物的罐子!雖然模樣看上去不好,可是這材料可是一等一棒的!後來我發現把你放在這裏,簡直是物盡其用!每天都能看着你,也算是慰藉了。”
“哦,你也是這樣想的?哈哈哈哈,要不說咱倆是天作之合呢!”
“今霁日光風,草木欣欣,有霓橫于空中。吾觀此勝狀,心中甚是追思也。”
“夫人,我這樣說話可還行?”
“......”
沈翯放下了罐子,不想再自欺欺人了。
他聽不見......
那這麽長時間來他該有多無趣啊,我想陪他說說話。
沈翯長呼一口氣,他看着自己的手探進身子中,不過須臾便拽出個心來,血赤呼啦的。
一掏出來,血就從中噴出,汩汩地流着。
血液有深有淺,夾雜在一起甚是好看。
心髒自扯出來後便沒了跳動,待在翯的手裏,安靜的躺着。
沈翯專心致志地剝開那些黏在上面的不屬于心的部分,然後捧着它放進了罐子中。
他好像感覺不到疼痛,表情從始至終動都沒動過一下,一直是淺笑着。
他又費盡全力将瓶塞塞好,輕輕放在了地上。
拼着命和時間做好了這一切後,他便重重的倒回血池中。
“噗通!”
沉下去了。
他把他的心和最愛的人放在了一起,将他自己融入了他最愛的顏色。
好了,現在藏品有兩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