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假粉絲
假粉絲
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她問:“嗯?什麽呀?”
少年吃完了蛋糕,将盒子扔進了垃圾桶,戴上口罩,回過身來說:“沒什麽,你想去哪裏玩?玩到四點我送你回去。”
洋榴走上前去,問:“不去游城了?”
“……”少年面色一頓,道:“你要想游,也行。”
“那我們接着去游城吧。”她笑着說,一副還沒盡興的模樣。
“??”少年愣了。
“我第一次來山城,好多地方都不熟,我覺得游城還挺好玩的。”
“那……走吧。”
洋榴越過他往着山上走去,獨留少年一人在後面驚訝,頭一次見有人喜歡這樣游城的。
“快走呀,南映澈。”少女已經爬上了好幾級臺階,站在那裏等他。
季風漾幹笑兩聲,實在是不習慣別人叫他南映澈。
他問:“你參加的是什麽比賽活動?”
“就是一個繪畫的活動,根據題目畫出心中所想的情景。”
“那你畫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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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榴笑起來說:“畫的是……輕軌。”
“哈?”季風漾小聲嘀咕:“難怪喜歡坐輕軌呢。”
他又問:“是不是每個參賽者都要轉發一條空間動态?”
洋榴點頭:“你怎麽知道?”
季風漾卻只是笑,不回她,舉步越過她,低低道了一句:“蠢死了。”
洋榴沒聽清,跟着他又走進了輕軌站。
他們真的在輕軌上坐了一下午,洋榴心情極好,每到一個新奇的站點,她就會問這是哪兒,而季風漾便會跟她講解。
他對這座城市真的很了解。
在快要到四點的時候,她有些不舍,側頭問他:“要回去了麽?你先前想說什麽呀?告訴我嘛。”
季風漾看向她說:“我想問你去不去聽演唱會,不過有點太晚了,我還是送你回去吧。”
“什麽演唱會?”
“五月天。”
“真的嗎?”洋榴激動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我要去!”
季風漾不動聲色地扒開她的手:“那你回家的話恐怕得很晚了。”
“沒關系,我跟我爸說一聲就行了。五月天好不容易來開一次演唱會,你就帶我去嘛。”
季風漾眨眨眼,說:“沒票哦。”
“沒關系,咱們可以在外面聽。”
季風漾挑眉道:“那……走?”
“走啊走啊。”洋榴很興奮地站了起來。
他們下了這趟列車,然後轉乘去往體育中心的線路,洋榴太開心了,今天能和喜歡的主唱去聽五月天的演唱會,這樣的事情,一輩子都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了。
他們到達體育中心的時候,場館外面圍了好多的人,全是來看演唱會的。
“季風漾!”
他們剛走來這裏,就聽見了一聲呼喚,季風漾腳步一頓,拉起洋榴轉身就走,并将帽檐往下拉了一點:“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
這裏人聲太過鼎沸,洋榴并沒有聽見剛才那聲呼喚,她低頭看着他牽住了自己的手,雖然只是手腕,但是她還是臉紅了。
他拉着她去了一個較遠的漢堡店,那裏人少,不會有人認出他。
坐了半個小時後,那邊體育館就傳來了聲音,他站起來道:“走吧,演唱會要開始了。”
在路邊,他買了兩支熒光棒,遞給她一支。
體育館外面燈火輝煌,五彩斑斓的燈光在館頂綻放,外面的廣場上站了好多的人,比洋榴想象中的還要多,全都是來這兒湊熱鬧的。
夜幕暗下來,彼此只能看見對方的螢火棒,看不清對方的臉。
體育館內開始唱起了歌,巨大的音響聲傳出來,一首《離開月球表面》熱血十足,外面好多人都在跟着合唱。
“你喜歡聽他們的歌啊?”季風漾站在旁邊問她。
她點了點腦袋,又擡起來盯着他說:“我喜歡聽你唱他們的歌。”
“是嗎?”他眼尾微翹,喜歡聽南映澈唱歌麽?
他忽地勾笑了起來,拉起她的胳膊:“那跟我來,我唱給你聽。”
洋榴被他拉着跑上了不遠處的樓梯,往着山上爬去,等她爬到半山腰的時候,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了。
山上有一六角亭,隐于暗夜之中,來到這裏後,便安靜了不少,既能聽到下面場館內的音樂聲,也能清晰地聽到彼此的說話聲。
她走到亭子欄杆邊,往着下面的場館眺望去,發現這裏視角真好,竟然可以看到場館內的舞臺。
雖然隔得很遠,雖然看不清舞臺上的人影,但是已經很不錯了。
幸好下面的那些人沒有發現這個絕佳寶地。
恰在這時,舞臺上燈光閃爍,響起了一首熟悉的旋律,她興奮地尖叫了起來,拉着旁邊的少年說:“就唱這個可以嗎?”
“如果我們不曾相遇?”
她瘋狂點頭:“嗯嗯嗯!我最喜歡這首!”
少年坐在了亭子的欄杆上,面對着山下,手握着那支綠色熒光棒,用來當作話筒,開始展開歌喉跟着下面的歌聲唱了起來。
洋榴趴在他旁邊的欄杆上,跟随着悠揚的節奏,揮舞着手中的熒光棒。
“每秒都活着 每秒都死去
每秒都問着自己
誰不曾找尋誰不曾懷疑
茫茫人生奔向何地
那一天那一刻那個場景
你出現在我生命……”
洋榴聽到這一句時,竟是潸然淚下。
那一天,她剛來這座城市不久,爸爸因為她的事和阿姨吵了幾句,她心裏難受就跑了出去,一個人跑了很遠,她不喜歡這裏,不想待在這裏,可是她沒有選擇。
這所重點高中是她好不容易考上的,媽媽希望她來讀,她不能辜負她的期望。
她在上小學的時候,爸媽兩人就離了婚,這是她第一次來爸爸的新家。
陌生的家。
就是那天,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行走,聽到了這首歌,少年們的聲音闖入她的耳朵。
那一刻,她被他們的歌聲治愈了。她坐在花壇上聽了很久,一直到他們演唱結束。
後來,她才知道這個樂隊名叫seven藍。
他們不是每天都路演的,也沒有固定地點,所以她後來再去那個廣場偶遇他們,一次也沒有遇到。
之後,她就參加了那個繪畫活動。
季風漾唱完後,笑道:“其實,我也喜歡這首歌。”
“真的嗎?嘻嘻,你唱歌真好聽。不愧是主唱。”洋榴毫不吝啬地誇贊起來。
“呃……”季風漾沉默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麽好。
他忽然向她湊近,眼神鎖住她的眼,沒好臉色地道:“喂,小學生,我唱歌好聽還是……”南映澈好聽?
洋榴對于他突如其來的靠近,驚得僵住了身子,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像山茶花的味道,那是她頭一次在一個男孩子身上聞到香氣,以前班上的男生都沒有香味,只有汗味。
他的眼睛在熒光的照耀下熠熠閃光,像浩瀚的星辰,看得她有些緊張。
她滿腦子都只有他喊的“小學生”那三個字,自己在他眼裏有那麽小嗎?
好歹她也是一個即将步入高中生活的準高一生了呀。
季風漾狹長的眼眸眯出一道危險的光,心道:你竟然真的聽不出我和南映澈的聲音。
這時候,山上面突然傳來了一點動靜,洋榴面色驚駭,吓得朝着他懷裏撲了去。
少年眼睫一顫,這下換他呆滞了。
那上面的山路走下來了幾個人,用手電筒照了他們兩人一下,見他們相擁在一起,立即又移開了光亮,連連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們就是路過,不是要打擾你們。”
洋榴聽到聲音,立即從他懷裏探出頭來,看了眼那邊,尴尬地退開,臉頰紅暈盡染,解釋道:“我們不是……”
“我們這就走,你們繼續……繼續。”那幾個人腳底抹油般地跑下了樓梯。
洋榴愣在原地,去看一旁的季風漾,見他眼尾卷着笑,笑聲清冽,問她:“繼續麽?”
她的臉更紅了:“繼續什麽?”
“唱歌啊,不然你想繼續什麽?抱我呀?”他問得天真無邪。
洋榴使勁搖頭,臉紅得像一個大大的紅石榴:“剛剛,對不起。”
抱了他一下後,她感覺自己渾身都沾染了他的香氣,山茶花萦繞在她鼻尖,讓她有些迷醉。
這山裏冷風悠悠,靜谧非常,連盞燈都沒有,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敢跟着他一個人來這樣的地方。
他笑着轉過了身去,沒再說什麽,又繼續跟着下面的歌聲唱了起來。
她呼了口氣,站在他身後,慢慢放松下來。
十幾首歌之後,她突然瞥到他放在欄杆上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上面彈出了一條消息來,一行話刺入她的眼球。
“果然是假粉絲,一整天都沒發現你是個冒牌貨。”
她腦子短暫性地空白了一下,等她反應過來時,他的手機屏幕已經又暗了下去。
而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手機有消息來過。
少年仍在放聲高歌,唱的是:“突然好想你,你會在哪裏……”
她,卻在發呆。
她向他的側臉看去,這人竟然不是南映澈?!
所以他一直不肯露臉,就是害怕自己發現他是假的麽?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連南映澈長什麽樣子都不清楚,其實他戴不戴口罩都無所謂。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擡了起來,朝着他的左耳而去,她好想看看,他到底長什麽樣子。
這人,到底是誰呀?
季風漾倏地轉過了身來,說:“已經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她心虛地撓撓頭發:“好。”
她懵懵怔怔地跟着他下樓梯,他将手機的燈光打亮,在前面為她照路。
因為太晚了,回去的時候沒有坐輕軌,季風漾打了一個車,到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了,一路上有司機在,她也不好意思問他那件事。
“這麽晚回家,你家裏人不會說你吧?”季風漾問。
她搖了搖頭。
“那我把你送到路口,你自己回去可以嗎?”
“嗯。”
出租車在她說的街道口停了下來,她下車後回過身想跟他說句再見,可是車已經開了出去。
她站在淺淺的月光下,看着那輛車消失于街道盡頭,兀自揮了揮手:“再見。”
季風漾坐在車上,摘下了口罩,接起了一直響的電話,回頭看向車子後面的少女,說:“假粉絲已經送到家了,回來記得請我吃飯。”
電話那邊傳來南映澈的咆哮:“你這個點才送人家回去?你把別人拐去哪裏了?我警告你啊,你不要以我的名義欺負人家!”
“……”他無語道:“累了,挂了。”
“累?”
季風漾摁掉了電話,坐了一整天的輕軌,他能不累嗎?
他拿起背包上的那朵黃桷蘭,放到鼻尖嗅了嗅,還是香的。
*
洋榴回到家的時候,打開門的那一剎那,就看到路憶一穿着一件白色睡裙,端着一杯牛奶站在客廳裏,像女鬼一樣發問:“你去哪兒了?”
她吓得直拍胸口,喘了好幾口氣,才說:“我出去玩了。”
“和誰?”路憶一看着她身上的白裙子,眼眸眯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洋榴總覺得有一種被問審的感覺。
“和……我初中同學。”
“男的女的?”
“當然是女生呀!”洋榴快速走回了房間裏。
路憶一看着她阖上的房門,眉頭緊鎖,趕緊搖了搖頭,“想什麽呢?她根本都不認識季風漾。”
洋榴回到房間後,從書包裏取出了熒光棒和筆記本,坐在書桌前發了很久的呆,今天這一切就好像一場夢啊。
夢醒,那個少年就像風一樣散了。
她翻開那個藍色筆記本,翻到第三頁,上面“南映澈”三個字猶在,也只有它們才能夠證明今天的他是真實存在的。
少年真真實實存在過。
他身上的山茶花味道,似在鼻尖環繞。
她想要記住這個味道。
她拿起筆在下一頁紙上将他畫了下來,戴着鴨舌帽和口罩的少年,并且在最下面寫下了一句話:
“八月份的尾巴,我遇見了一個怪少年。他請我吃了蛋糕,我卻不知道他是誰。他會随着這個炎熱酷暑的八月,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