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懷好意的人

強盜行為?

李倩雯紅唇微揚, 那雙畫了精致眼線的美眸裏,雖然有笑意,卻帶着一股來自發達地區的傲慢:“林小姐,你可能不知道, 生意場上就是資本的博弈。”

她又瞥了眼, 一直沉默站在林秀身邊,像個忠誠騎士的成煜東。

唇畔的笑意越來越燦爛:“不能否認, 你們夫妻二人是這個年代, 肯想肯幹, 思想和見識也走在前沿的人之一……”

“只是很可惜, 你們的資本太少了。”李倩雯沒有看不起林秀和成煜東的意思, 覺得自己只是在實話實說:“在這場合作中,你們唯一的優勢, 就是提供了美食街的思路。”

聽到這話, 林秀表情沉了沉。

第一次感受到了, 當你資金和背景不夠強硬時。你提出來的好點子,在別人眼裏,是随随便便就能花錢購買的。

的确不是看不起,而是對方資本太強大, 壓根兒就沒把你放在眼裏。

因為你是可以随便找人替代的存在, 所以李倩雯笑容滿面, 舉止優雅有禮貌,可骨子裏的自信和傲氣,卻帶給人很大的壓力。

有同樣氣質和氣勢的人, 還有隋子川。

盡管今天的這場談話, 他幾乎全程靜默, 任由李倩雯來表達自己的觀點。

可隋子川看向林秀和成煜東的眼神裏的藐視, 比李倩雯更濃。

因為隋子川覺得自己沒必要和林秀談話,他和李倩雯兩人的合作,是資本和權力的合作。

不是林秀這種踩着改革春風,比較幸運的,在這幾年中累計了一點資本和小聰明的人,可以比較的。

啊,真的好氣人!

林秀真心被隋子川心裏看輕和怠慢的心裏話,給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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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深呼吸平息心裏的憋悶和情緒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成煜東,卻擡手壓了壓了林秀的肩膀。

男人結實有力的手掌心,帶着一股安然和踏實的力度,讓林秀有些煩躁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不知道李小姐,準備投資多少錢?”成煜東詢問,聲音沉穩遲緩,不見任何迫切和焦躁。

李倩雯側眸看他,皓白的衣領,被黑色的領導束着。映襯着身上的黑色西裝,帶着一種冷峻禁/欲的氣質,看着好像很不好惹。

李倩雯卻知道,面前這個儀表堂堂的英俊男人,只是出身農村的一個農民。

但常年的教養和禮貌,讓李倩雯笑着回答:“初步計劃是50萬左右的港幣。”

威陽縣是個比較落後的城市,在1981年的年初,50萬的港幣,也算一筆很大的投資了。

因為現在的泥瓦工人一天的工錢,也就一塊五左右。這還是有手藝的打工,普通的賣力氣的小工,只有八毛錢一天。

而且修建美食街的地方,原本就是一條比較有當地特色的古街道。

他們只要稍微的修繕一下,就能動員的古街的住戶,把自己的門面出租給政府,再由政府統一分配租給想開店做生意的個體戶。

這一筆錢,經過李倩雯公司的核算,其實連十萬港幣都花不了。

剩下的40萬,是打算在威陽縣買下一塊土地,修建商品房的。

當然了,這些商業版圖,李倩雯卻沒必要和林秀說清楚。

因為1981年的內地,根本沒有商品房這個說法。

而且李倩雯覺得,林秀和成煜東能相處美食街的點子,已經很厲害了。

因為以林秀和成煜東這兩個,出生在農村的年輕人來說,他們的生長環境,根本不能和從小就接觸房地産的自己相比較。

李倩雯精致白皙的下巴,微微擡起,眼眸裏的傲慢也比剛才更濃了。

林秀聽到她的心裏話,心裏卻樂的很,她的讀心術可真好用。

直接把對方的商業版圖都聽的一清二楚,而這時候的李倩雯還自信傲慢的覺得,林秀和成煜東跟不上她的見識和格局。

林秀側頭看了成煜東一眼,長年累月的默契,讓成煜東這時候開口了:“那如果我們拉到和李小姐差不多的投資呢?”

成煜東這話,讓李倩雯和隋子川同時笑了起來。

“你能拉到50萬港幣的投資?”李倩雯笑的很開心,純粹是覺得成煜東這人喜歡‘打腫臉來充胖子’。

她笑容滿面的對成煜東說:“據我所知,內地才剛剛改革開放,大家的口號還是脫貧致富和争當萬元戶……”

隋子川原本笑着的臉色,這時候也沉了下來。

因為李倩雯在說內地窮,這雖然是事實。

可是被李倩雯用這種輕佻的口吻說出來,隋子川也會不高興的。

因為他熱愛這片土地,也很想讓這片歷經戰火的土地和人民變得富庶起來。

林秀聽到隋子川的心裏話,倒是對他的改觀好了很多。

沒啥,大家都愛國。

而這時候,李倩雯還在說:“如果成先生想拉到50萬港幣的投資,除非再找一個港商。”

李倩雯笑容還挂在臉上,語氣卻特別傲氣:“可是據我所知,現在的外資商人,都齊聚在東城和京都這兩個地方。威陽這個小縣城,除了我,根本沒有人願意來投資。”

“不,除了李小姐,我們有自己的投資商。”成煜東說:“李小姐如果感興趣,等合作談成的那一天,我會介紹投資商給你認識的。”

成煜東的話讓李倩雯的笑容僵了一下,這個內地男人,表面上不卑不亢,卻帶着讓人無法輕視的氣場。

李倩雯眸光灰暗的看着成煜東。

而這時候成煜東,卻扭頭看着隋子川說:“隋子川同志,如果我能拉到和李小姐相同的投資,不知道天華有沒有這個資格,和李小姐競争?”

隋子川同志和李小姐的稱呼,充分表明了成煜東的心機。

一個是內地親切的稱呼,一個是來自港臺的稱呼。

在心靈上,隋子川在這一刻,是更傾向于成煜東的。

“如果你能拉到相同的投資,你的天華,當然有資格和李小姐競争。”隋子川公事公辦的态度,讓成煜東和林秀臉上都挂起了笑容。

“那就這樣說定了。”林秀朝隋子川伸出手:“我們會在三天內,集齊這筆資金的。”

隋子川和李倩雯同時一愣,三天內集齊50萬港幣的投資?

這兩人有這麽大的人脈和能量嗎?

林秀和成煜東當然有這麽大的人脈和能量,只不過現在,他們的資金來源并不想暴露給隋子川和李倩雯知道。

“那就三天後,我們再來商談合作的事情。”隋子川說完這話,就起身走出了會議室。

而李倩雯想試探林秀,就笑着和林秀說話。

“林小姐,你的衣品和審美都很潮流。”李倩雯這是真心實意的誇贊。

八十年代初期的內地的女同志,普遍都梳着兩條麻花辮,穿着藏藍色的工裝,或者造型老氣的列寧裝。

像林秀這樣燙着微卷長發、妝容精致,還懂得服裝搭配的女性,真的很少見:“你的品味,不像內地人,很國際化。”

她看着林秀保養的漆黑有光澤的發絲說:“頭發燙的也很好看。”

“多謝誇獎。”林秀眼尾彎起來,紅唇黑發,看着特別靓麗。

她和穿着西裝套裙的李倩雯站在一起,一個幹練優雅,一個妩媚動人,看着特別賞心悅目。

“如果李小姐想燙頭發,我可以帶你去我們清溪鎮的理發店去燙,那個師傅的手藝特別好……”林秀說。

“清溪鎮?”李倩雯愣舊獨了一下,笑容比剛才親切了很多:“我媽咪的老家就是清溪鎮的。”

林秀也愣住,不過轉眼又不意外了。

在那個動蕩的年代,不少人都遷移到了港臺或者國外。

就她知道的,清溪鎮也有不少殷實的人家,去了那些地方。

于是就笑着說:“那歡迎李小姐來清溪鎮做客。”

“有機會一定去。”李倩雯笑着說:“總聽我媽咪說清溪鎮的山水有多好,我這次來內地,也想拍幾張照片拿回去給她看。”

話說到這裏,李倩雯忽然問道:“難不成林小姐認識的投資商,也是從清溪鎮走出去的?”

林秀知道李倩雯在試探,于是笑着點頭:“是的。”

但其餘的消息,卻一個字都沒洩漏了。

因為林秀他們的投資商,就是他們自己。

至于錢哪裏來?

等蔡志鵬今晚從東城回來,就知道了。

“這麽說,我們能不能主導美食街的事情,就看三天後的談話了?”李彥銘和林秀、成煜東彙合後,就聽他們說了今天談話的內容。

林秀點頭。

又聽李彥銘說:“競标的事情也是三天後出結果,這個隋子川啊,是打定主意想拿捏我。”

李彥銘冷笑一聲,今天在競标上,隋子川那邊的人很明顯更傾向于邝志生。

李彥銘混在中間,都能感覺到自己被那些人聯合排擠的事兒。

“舅舅,你到底和隋子川有啥仇?”林秀忍不住問。

事關生意,可不能馬虎。

隋子川代表着中建,背後又有成泰民撐腰,這決定權可在隋子川手裏,她得問清楚。

李彥銘顯然也知道事情的輕重,這一次沒隐瞞,就說:“早些年我和一個叫伍寶姍的女同志有過來往,隋子川和伍寶姍從小一起長大,還有娃娃親……”

嗯,果然是情仇。

青梅竹馬的隋子川,肯定看不慣搶走娃娃親對象的李彥銘。

“那後來呢?”林秀很好奇。

李彥銘眼神黯了黯,然後說:“沒有後來!”

那時候,他是個逃走的黑戶,還是個資本家後代。

伍寶姍根正苗紅,他們之間隔着巨大的鴻溝。

那份真摯單純的感情,根本來不及萌芽,就被李彥銘親手掐死了。

自那以後,李彥銘再也沒去過京城。

但是從其他人嘴裏,聽說了伍寶姍和隋子川訂婚的消息……

林秀看着舅舅落寞的神情,本來想安慰幾句。

誰知道李彥銘卻瞥眼看着成煜東,說:“你和秀兒也是青梅竹馬,但是你們結婚太早了。”李彥銘不高興的說:“你們結婚的時候,秀兒才十八歲,成煜東你拐騙天真少女。”

“我們結婚是在父母的見證下結婚的。”成煜東知道李彥銘找茬:“而且十八歲,是國家規定可以結婚的年紀。”

男二十,女十八的結婚年紀,1950年實行。

這個規定到了今年1月,才改成了男女結婚的年齡都不得早于20周歲。

“舅舅,你不要自己情場失意,就拿恩愛夫妻開刀。”成煜東被找茬,自然也要怼回去。

“你沒和喜歡的女同志談對象,還招惹到了一個實力強勁的情敵,來給我們添堵……”成煜東的溫柔,只有林秀和孩子們才能擁有。

對于李彥銘這個總是嗆他的舅舅,成煜東狠狠嗆了回去:“你就算是長輩,現在也得心虛,表示歉疚一下吧?”

“如果不是你,我們能被隋子川為難?”成煜東冷哼。

李彥銘:“…………”

“我心虛?我歉疚?”林彥銘精致隽秀的臉上,全是冷漠:“你丫做夢!”

“喲,還會說京片子?”成煜東冷哼:“看來還是想着對方呢。”

李彥銘臉色徹底黑下來,直接大步走出了國營飯店。

“你幹啥這麽刺人啊?”林秀嗔了成煜東一眼:“那是舅舅,是長輩。”

“我知道。”成煜東看着李彥銘大步走開的背影說:“但是有些情緒,是要發洩出來的。”

李彥銘、伍寶姍、隋子川三角戀的事情,必須戳開了來說。

要不然一直捂着,以後咋交談?

而且膿包就要戳破,一直憋在心裏,會把人憋壞的。

“你不覺得舅舅雖然生氣了?可情緒卻比前幾天好多了?”成煜東反問道,又說:“前幾天,他就跟只瘟雞似的。”

自從見到隋子川那天開始,李彥銘的情緒就不對勁兒。

成煜東這也是在刺激他給點反應,好從那種自哀自憐的情緒中,走出來。

“你就找借口吧。”林秀翻白眼。

這兩個大男人,反正找着機會,總要刺激對方,把對方刺激的跳腳,發脾氣才能消停。

不過成煜東和李彥銘自認識以來,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

以前更狠,都是互坑,互相插刀。

要不然在東城的時候,李彥銘能坑的成煜東,差點栽在樂安村那群人手裏?

成煜東和林秀走出國營飯店的時候,還能看見李彥銘坐在大卡車上等他們。

成煜東和李彥銘眼神對視片刻,林秀都感覺空氣中全是硝煙和火花的時候。

成煜東把從國營飯店買來的酒遞給了李彥銘:“你要是不痛快就喝點酒,我來開車。”

真男人就不能娘們唧唧,一醉解千愁,而且成煜東還很貼心的給打包了花生米。

“開車不喝酒。”李彥銘傲慢了一下子。

“得了,我來開。”成煜東把李彥銘從駕駛位上趕走了,還對坐在旁邊的林秀說:“秀兒,我先送你去學校接孩子,然後再去火車站接蔡志鵬。”

“成啊。”林秀點頭。

今天林父要去教育局開會,接孩子的任務就落到了林秀頭上。

成煜東開走大卡車的時候,一旁的李彥銘還真喝起了酒,吃起了花生米。

林秀看他表情,的确比前幾天好了不少,心裏也松了口氣。

現在倒是能感受到李彥銘情緒開朗了不少,這男人之間的相處模式,林秀也沒多插嘴。

畢竟她男人和她舅,就是天生的不對付,兩人相殺相愛,感情也确實越來越好了。

林秀到學校的時候,孩子們還沒放學。

開春以後總是喜歡下毛毛雨,林秀不想淋濕,就找了開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面店裏坐着,還給自己點了一碗抄手。

這時候店裏沒啥客人,抄手很快端上來了。

林秀一邊吃,一邊看着校門口,想在嬌嬌和成景出現的時候,就打着傘跑上去接人。

林秀卻不知道,自己被不懷好意的人給盯上了。

“那個娘們兒,穿的好,肯定有錢,我們搶她。”躲在不遠處巷子裏的兩個男人,指着林秀說。

辜三遲疑了一下:“她不好惹。”

自從上次翻牆被教訓了以後,辜三就不敢惹林秀一家了。

“怕啥?她就一個女人。”和辜三一起打牌的人說:“咱們蒙着臉,搶了就跑,她能抓住咱們?”

看辜三猶豫,他又繼續說:“辜三,咱們身上的錢,可是全輸給李大林了,你要不想餓死,你就搶!”

“他奶奶的,李大林最近也不知道走了啥狗屎運,回回打牌都能贏錢……”辜三嫌晦氣的罵道。

看着林秀掏出錢包付錢的時候,想起見過的氣派院子和大卡車,辜三咬牙切齒的說:“搶她娘的!”

……

因為離得遠,林秀這時候絲毫不知道自己被辜三這兩個賭鬼給盯上了。

從學校接了成景和嬌嬌,就往家的方向走。

他們住的地方,離學校不算遠。

走路十分鐘,坐車的話,等車的時間都不止十分鐘,還得走一段路,所以林秀是帶着孩子們走路的。

天空陰沉,下着小雨。

路上的行人也漸漸少了,在馬路口轉彎的時候,辜三和那個賭鬼立馬沖上去搶林秀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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