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雙手搬起木桌挪了個位置,周松站直身體,活動了下右手的手腕。

将養了近十天,他已是恢複的差不多了。

前兩日他已經能做點輕省活,便開始自己做飯。

之前那幾日,每到飯點,不是林二柱送過來就是吳嬸那邊送過來,也不知是不是兩家商量好了。

只是……

周松垂眸,無意識的捏着自己的手腕。

除了第一日,沈清竹再未過來給他送過飯食,之後這些天都是吳嬸過來的。

想來也是因為那天之事,讓他覺着被人看見他過來給一個乾元送東西确實會傳閑話,如此才不來了。

周松亦覺着如此最好,免得平白招惹什麽麻煩,但是心中……難免也有些失落。

緩緩地嘆出一口氣,他轉身去拿了挂在牆上的弓箭,收拾了點上山用的。

這些時日未上山,他感覺身上的骨頭都要硬了,正好今日天氣還算不錯,去打幾只野物給兩家送去,也算感謝他們這幾日的照顧。

嗯,只是想感謝他們罷了。

農忙過後村子裏的人幾乎都清閑下來,最近天氣也沒那般熱,一路上不時的便能看見有人湊在一起閑聊。

看見周松背着弓箭,都問他是不是去山上,他一一應了。

往山上去通常都要經過河邊,遠遠的便能聽見嘩嘩水流聲中夾雜着婦人們談笑的聲音,想來是有人在洗衣裳。

周松也未在意,腳步平穩地走過去。

待得靠近了才發現,吳蘭淑也在其中。

“周小子,這一大早的便往山上去啊?”閑聊的人裏有人看見了他,揚聲招呼了一句。

吳蘭淑聞聲也轉頭看過來。

周松站住了腳,“嗯,許久沒上山了,想活動活動筋骨。”

他慣常往山上跑,村裏其他婦人都沒在意,笑了笑讓他小心些便罷。

唯有吳蘭淑看了看他的右手,道:“你這傷處可好全了?”

聞言,周松擡起右手,轉了轉腕子給她看,“已是好了,嬸子不必擔憂。”

吳蘭淑這才放下心,但不忘了叮囑他一句,“成,但也別太勉強,傷了筋骨,便是好了一時也還是脆弱。”

周松點頭應了,道自己心中有數。

看着他轉身走了吳蘭淑方才收回視線,随後又想起什麽,擡起頭張了張嘴,但看了身旁幾個婦人,還是将話咽了回去。

她本想說,她家少爺方才覺着好奇去山上轉悠了,若對方遇上他了就讓人早些下山來。

但到底是一個乾元一個坤澤,這般說顯得兩人太過熟稔,被其他人聽見了不好。

尤其是……自上次鎮上回來,她左思右想,總覺着周小子對她家少爺态度過于微妙,很難讓人不多想,心裏發虛,下意識便想避上一避,唯恐他人看出了端倪,傳出什麽閑話。

吳蘭淑收回視線低頭洗衣,罷了,少爺如今已不是三歲稚童,累了總會回來的。

周松全然不知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在山上,背着弓箭順小路往山上走。

山腳處的野山果叢都是光禿禿的,被人采了個幹淨。

住在栖山村的人,便是幾歲的孩童也見天的往山上跑着玩耍,淺山處沒什麽危險,頂多是被荊棘擦破點皮,鄉下孩子糙,大人們也放心他們來這邊玩,省得在家裏鬧的雞飛狗跳。

放他們出來玩一玩,還能順便拾些柴火,挖點野菜野果什麽的帶回去。

一路走進山林中,周圍越發的靜谧,最近連蟬鳴聲都少了許多,唯有偶爾響起的鳥叫。

周松走動着觀察四周,間或蹲下身查看低矮的草叢,看看有沒有被野兔啃食的痕跡。

山間野兔警惕心強,挖個洞都要好些個出口,有時候觀察的不仔細些,根本逮不到它們。

周松順着痕跡往前走,腳步放得很輕。

撥開一些高聳的草葉,果然看到了一只蹲在不遠處正吃草的野兔。

他放緩動作取下背着的弓箭,從腰側箭囊裏抽出一根來搭上去,瞄準後緩緩地拉滿。

正啃着草葉子的野兔毫無所覺,三瓣嘴快速的咀嚼,耳朵還時不時動一動,有幾分憨态可愛。

只可惜,拿箭對準它的人不會因為它的外表心軟,拉弓的手毫不猶豫地松開。

此時卻發生意外。

野兔另一側的樹後突然邁出一個人來,兔子受驚迅速蹿走,那支箭卻收不回來,釘在那人跟前半尺的位置。

對方被吓了一跳,往後退了半步,後背撞到樹幹上,悶哼了一聲。

周松也驚了下,看到那箭沒射到來人才松了口氣,但他擡眼看清對方的臉時,放松的神情頓時浮上幾分慌亂,快步走了過去。

沈清竹看到前面有只兔子,便想走近過去瞧瞧,沒想到小家夥如此機敏,聽見他的腳步聲直接便跑掉了。

還沒等他覺得遺憾,一支箭就射在他跟前,下意識往後退還撞到了樹上,生疼。

“你沒事吧?!”

沈清竹都還沒來得及擡手揉一下,一道身影便将他籠住,語氣比他還要慌亂。

他一愣,擡頭就對上那張熟悉的俊臉,“周松?”

周松沒顧得上應聲,先轉頭去看他還貼在樹幹上的肩背,“可是撞疼了?”

他這般一提醒,後肩上的疼痛才又清晰起來,沈清竹擡手搭上去,微微活動了下,“有點。”

周松聞言擡手想碰他,又猶豫着停在半途,有些沮喪的垂下眼,“對不住……”

正反手揉着肩膀的沈清竹擡眼看他,見到他這副樣子笑了笑,“不是你的錯,是我自己不小心。”

确實不該在這山林裏亂走。

周松搖搖頭,“是我吓着你了。”

高高大大的漢子又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垂頭喪氣的提不起勁,讓沈清竹很想伸手摸摸他的腦袋,看看是不是真的藏着一對耷拉下來的狗狗耳朵。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開口時轉移了話題,“你來打獵?”

“嗯。”周松應了一聲。

看他還是蔫兒蔫兒的,沈清竹又道:“手好了嗎?”

“已經好了。”周松趕緊活動給他看。

“那便好。”沈清竹點頭,“不然我可是罪過了。”

“不是你的錯,那是意外。”周松聽不得他這般說,連忙反駁,“你也不想的。”

沈清竹聞言笑意更濃,“那方才之事也不是你的錯。”

周松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若還一味覺得自己做錯了事,那豈不是說明對方也錯了。

周松好像被他繞了進去,只能乖乖的點頭。

“如此便對了。”沈清竹放下搭在肩上的手,痛感已是漸消,他站直身體,看着對方後退一步讓開位置,好奇的去看那支還插在地上的箭,“可惜,若是我不過來,那只兔子便抓到了。”

“沒事,還可以再抓。”周松毫不在意的搖搖頭,走到那支箭邊上,沒有伸手拔回來,而是直接一腳踩斷了,像是洩憤一般。

看到他這般的舉動,沈清竹愣了下,随後笑笑,沒說什麽。

處理了那支箭,周松才轉過頭來,“你怎的一個人上山,很危險。”

沈清竹一時無言,他記得這裏的淺山,村中孩童都時常來,趙小鈴也跟他說經常到這裏挖野菜,怎的到了對方嘴裏,他好像入了深山一般。

他不說話,周松還以為是自己的語氣太嚴肅吓着他了,連忙緩和下神色,“我不是兇你,只是怕你不熟悉此處,不小心走到深處去。

見他又手足無措的不敢看自己,沈清竹好笑的同時又有些無奈,“我知曉的。”

周松這才放下心,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終于鼓起勇氣,道:“你若還不想下山,要不要随我一道,看我打獵。”

如此說一是因着自己的那點私心,二也是不放心他自己亂轉,以免再像方才那般發生什麽意外。

在他忐忑的視線中,沈清竹倒是很幹脆地點了點頭,“若是不打擾你,自是好的。”

“不打擾。”周松很快回答,怎會是打擾……

兩人一道走,周松的腳步便放慢了許多,時不時的還會提醒身邊的人注意腳下。

他平日裏打獵,除了直接射殺,也會布置一些陷阱,挖個坑,削一些木刺放進去,上面鋪一層幹草,動物掉進去便會死。

不過這種方法會大面積破壞皮毛,沒法賣錢,而且得到人少一些的山林,免得誤傷了別人,所以周松一般都是到深山去時才會偶爾用。

現在有沈清竹在,他自然是不會到深山去的。

“等等。”周松擡手,側耳聽了聽動靜。

沈清竹随着他的動作站住腳,安靜的沒有出聲。

周松轉頭,壓低了聲音,“跟着我走,輕一點。”

沈清竹被他這般弄的開始緊張起來,點了點頭。

叮囑過他,周松走在前面,他放慢腳步,手上邊抽出箭搭在弓上。

待得他們拐過一個樹叢,遠處的一只野雞便暴露在視線裏。

它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正悠閑的踱步,發出細微的“咯咯”聲,周松就是根據這個聲音提前發現它的。

他在原地站定,将弓箭拉滿,随着那只野雞的移動調整角度。

沈清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他身上。

乾元的雙臂發力,肌肉鼓脹,看着十分健壯,因為全神貫注,神情有些冷峻,目光淩厲的盯着前方,氣勢淩人。

跟面對自己時那副傻狗狗的的樣子大為不同。

沈清竹自己都未曾發現,他帶着笑意的目光中流露出幾分興味。

“咻”的輕微細響,箭矢疾射而出,帶着淩厲之氣,直接射穿了那支野雞的脖子,讓它聲音都未來得及發出。

“好箭法。”

贊嘆聲在身旁響起,周松轉過頭,身上的氣勢盡除,耳根有點微紅。

沈清竹笑看着他,又贊道:“很厲害。”

周松感覺耳根的那點熱度開始向臉上蔓延,他逃避般的側開臉,低聲說了句“這沒什麽”,快步走過去撿那只死掉的野雞。

沈清竹體貼的站在原地沒有跟過去,看着乾元蹲在不遠處的斑駁光影下,笑意中更多了幾分真摯。

他心如赤子,最是難能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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