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山間水質清澈,比山腳那條河更甚,此處來人又少,溪中的魚生活的很是自在,一條條的看着便肥美。

周松淌到水深處,淹過了他的小腿,清晰可見水下的魚兒游來游去,很是靈活。

沈清竹在岸邊找了處石頭坐下,看着對方捉魚。

乾元站在溪水中,半舉着那支箭矢,低頭盯着溪流中的游魚,很有耐心,沒有急着下手。

周松記得自己第一回抓魚便是太過心急,魚一游過來便忍不住撲過去抓,結果連人家的鱗片都沒碰到,反被一甩尾巴撲了滿臉的水。

他看中一尾魚,盯着對方游動,只等着它稍一停滞便迅速下手。

水花濺起,箭矢刺穿魚身,周松直起身,看了看還算大的魚,舉起向岸邊的人示意了下。

沈清竹對他彎了彎眼睛。

周松淌着水回來,邊用衣袖擦了擦臉上飛濺的水珠,光腳踩上岸也沒有穿鞋,在自己放下的東西裏翻了把短刀出來。

他擡眼看向坤澤,道:“可能有些血腥,你若害怕便不要看。”

沈清竹雖然不下廚房,但也不至于看人殺條魚也害怕,不過見對方站在那兒拿着刀沒有動手,他還是承了這份好意,“那我去幫你拾些柴回來。”

此事不費什麽力氣,也讓他不必看這些血腥場面,周松點了點頭,看着他站起身還是又提醒了一句,“別走遠,小心木枝劃傷手。”

沈清竹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周松見他只是在周圍自己視線可及的地方撿木枝,放下心,蹲到河邊去将那尾魚仔細處理了,連帶着将他先前抓的那只野雞也一并拔了毛清理幹淨。

将東西擺在他沖洗幹淨的石頭上,手也洗幹淨,他站起身準備叫沈清竹回來,轉頭找了一圈,卻都沒看到對方的人影。

他心下一緊,連忙甩幹淨手上的水珠,大步走向方才最後一眼看見他的方向。

“沈清竹?”

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人回答。

周松有些慌亂,他手收成拳,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睜開眼按耐住狂亂跳動的心髒,仔細的去尋找周圍留下的痕跡。

前面有一片枯枝被人撿過,說明沈清竹方才确實是在此處。

他走過去,蹲下身看了看,發現有淺淺的腳印往旁邊的林子裏去了,應該是撿柴的時候順着便過去了。

周松皺起眉,此處靠近深林,有時會有野豬一類的大型野物活動,若是剛好碰上,那……

他沒敢猶豫,順着那腳印便跟了進去,心中閃過無數種不好的可能,他腳步忍不住便加快。

是他帶着沈清竹來此處的,也是他讓人獨自去撿柴的,若是對方出了什麽事,他該如何才能……

腳下一頓,他愣愣的看着蹲在不遠處的身影。

所有不好的猜想在此時皆化為烏有,周松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長長的舒出一口氣,他沒事。

提着的心放了下來,擡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不知何時冒出的細汗,整理了下衣服,掩去那些慌亂的痕跡,他擡腳走過去。

“你在看……”

蹲着的人轉過頭在唇邊豎起一根手指,周松沒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過來。”沈清竹壓低聲音朝他招招手,示意了下自己身邊的位置。

周松很順從的走過去蹲下,手臂碰到了對方的,心中一跳,連忙挪了挪拉開距離。

沈清竹根本沒注意到這種小事,在他蹲下來之後,擡手指了指前面,“你看那裏。”

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周松發現原來不遠處有兩只小狐貍,正滾在一起你咬我我咬你的玩耍,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後晃呀晃。

它們看起來還沒有徹底長成,體态相較成年野狐小了一圈,臉還沒有被拉長,有點圓,顯得很是憨态可愛。

原來他喜歡這般毛茸茸的小家夥,周松側頭看着坤澤,動了動嘴想說自己可以去幫他捉來帶回去養。

“這身皮毛,做成披風穿肯定暖和。”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要說話,沈清竹擡手托住下巴嘆了一句。

“……”周松将到嘴邊的話默默吞下去,頓了頓,道:“我去幫你獵來。”

聞言,沈清竹轉過頭,失笑道:“不過說句笑言罷了,如今這溫度,哪裏需要穿狐毛披風。”

要不了幾個月,便是冬日了,周松心中如此暗道,或許屆時可以獵幾張狐皮送與對方。

他面上不顯,只道:“我先前在深山中見過白色的狐貍。”

“白狐?”沈清竹有些詫異,“那可不常見,皮毛都比紅狐貴呢,你當時可曾獵來?”

周松搖了搖頭,“當時只是遠遠的瞥見了,沒有傷它。”

常年狩獵的人都講究留一線生機,比如懷孕的雌性野物不殺,繁衍的春日裏也不會大肆捕獵,如此才可生生不息。

白狐見的很少,估計在這山中也沒有幾只,他也不缺那一張皮,所以便放了它生路。

沈清竹不懂他們這些規矩,只當他是覺着那狐貍好看不忍心殺,沒有再說什麽,伸手去攏放在旁邊的一小堆木枝,“你是魚殺完了才來尋我的吧,回去吧。”

周松看見他動作,直接靠近過去伸手一攬,木枝便被他抱在手上,他站起身,“走吧。”

沈清竹手中落了個空,順着他的動作擡起頭,看見他側着頭緊繃的側臉,笑了笑跟着站起。

他們前後離開,遠處的小狐貍沒有被驚動,依舊天真可愛的玩做一堆,全然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

兩人回到溪邊,沈清竹看到處理好洗幹淨的一雞一魚,道:“你怎的将那野雞也殺了?”

“既然生一次火,便都殺了。”周松一邊回話一邊蹲下身,放下柴枝動手壘。

沈清竹跟着蹲下來,“怕是吃不完。”

這個時辰不早不晚的,先前吃了早晌飯,距離晌午也還早,雖說在山間走了一趟,但也還未曾覺得饑餓。

“無事,吃不完還有我。”周松手上将柴枝壘好,在背簍裏翻出了帶着的火石。

他生火生慣了,手上動作很利索,火焰很快便點燃了柴堆。

沈清竹看着他又削了幾根木枝,将魚跟野雞都串好,插在火堆旁邊固定,又從一個布袋裏翻出幾個小包,打開之後裏面放着調料,他有些驚奇,“你身上怎的什麽都有?”

周松擡頭,對上他直視自己的眼睛,又垂眸避開,“上山狩獵時都會帶着,以備不時之需。”

沈清竹了然的點頭,這裏的山林這般大,進來了便不知何時回家,确實要有所準備。

架上去的東西很快便有香味散發出來,周松将其翻了個面,露出已經開始泛黃的一邊,拿起那幾個紙包往上撒調料。

他帶的調料很簡單,都是一些常見的,沒什麽特別,自己平時對吃的也不是很講究。

但是今日要烤給沈清竹吃,他便覺得少有些局促,撇一眼對方又垂下視線,“可能有些簡單。”

正盯着他動作的沈清竹擡眼,“山間野炊無非便是得個樂趣,味道如何并不關緊,有趣才是重要的。”

“……嗯。”周松點了點頭,興許是讀的書多,他覺得對方總是能說出一些很好聽的話來,脾性十分的溫和好親近。

若是知他心中所想,沈清竹定會嗤笑一聲,他可不是什麽溫順好脾氣的人,不過是慣會裝罷了。

蹲着看他烤了一會兒東西,沈清竹又起身去了溪邊,伸手撩了撩水。

山間溪水比之山下的那條河還要清涼,竟激的他打了個冷顫,收回手不再去摸了,只看着溪中偶爾游過的魚,思緒有些飄遠。

記得他母親常常說,若是有一日父親卸甲,她便想尋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居住,每日裏種種菜養養花,即便是過的清苦些,想必也是開心的。

那時沈清竹聽見這話,只當是對一種舒适生活的向往,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能代替對方過上這樣的生活。

而所付出的代價,卻太過慘痛。

周松又将半熟的雞跟魚翻了一面,轉頭去尋坤澤的身影,正看見他蹲在溪邊,眉眼低垂,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總覺得看起來,有些難過……

他眸光微頓,小心的去打量對方的神情。

“噗”的一聲,溪中的游魚突的甩了下尾巴,濺起的水珠直接撲在沈清竹的臉上。

他還在想事情,沒有反應過來,神色有點懵。

周松的反應倒是快,只是愣了下便迅速起身,快步走過去握住對方的手臂将他拉起,遠離那條溪水。

臉上的水倒不是很多,微微弄濕了額發,下巴上有幾滴順着流進了衣領中,周松下意識擡了擡手,中途反應過來放下,拉着對方的手也趕緊松開,“快擦擦。”

沈清竹這會兒已經回過了神,跟他道了聲謝,從袖中抽出帕子擦擦臉,擦着擦着卻輕笑出聲。

周松微愣,“怎的了?”

沈清竹笑着搖搖頭,“沒事,只是覺着,自己被一條魚‘欺負’了,有些好笑。”

聞言,周松轉頭看看溪水,猶豫道:“我去給你将那條魚捉來?”

沈清竹擡眼看他,“那麽些,你曉得是哪條?”

周松沉默,方才離得遠,确實不知道是哪條。

沈清竹又輕笑了聲,擦幹淨臉上的水,将帕子塞回袖中,“罷了,我還能跟一條魚計較不成。”

如此,周松只能作罷。

好歹,他們還烤了一條魚,同一條溪水裏的,吃掉它,也算“報仇”。

周松洗幹淨了幾片比較大的葉子,用小刀将魚腹最嫩的部位分下來,遞給了坤澤。

沈清竹拿着對方剛才用木枝削給他的筷子,夾起魚肉嘗了一口,調味雖然不多,但勝在新鮮,還是十分不錯的,“好吃。”

暗暗關注的周松放下心,又削下來一些雞腿上的肉給他,一條一條的,方便他夾。

沈清竹默默看着他動作,沒有說什麽,只是乾元送過來的東西,他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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