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松哥,你到底是如何跟沈小郎說的,他又是如何回你的?”林二柱與人進了堂屋,不提他們昨日究竟如何了,只擠眉弄眼的追着他問求親之事。
周松一把推開他湊過來的臉,但因心中未曾散去的喜悅,還是與他說了兩句,“我說過幾日帶媒婆上門,他便說等我。”
“沒了?”等着聽故事的林二柱見他一句話便說完了,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
“沒了。”周松理所當然的點頭,“他身體不适,我想讓他早些回去休息,故而未多說話。”
林二柱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輕啧一聲,“松哥,你怎的這般時候還如此寡言,好聽話都不知多說兩句,人家只回了等你,可不一定應你啊,你還不趕緊獻獻殷勤!”
周松一愣,他倒是沒想那般多,坤澤一句等你,已是讓他喜的暈頭轉向了,哪裏還能想得起別的。
此時被一提點,心裏便有些急,面上雖不顯,語速卻快了許多,“那現下該當如何?他可會嫌我不會說話?”
林二柱皺着眉盯了他半晌,眼看着人已有些坐立不安,“噗嗤”一聲笑出來,“哈哈哈……松哥,我可從未見你如此過,這沈小郎當真是好大的威力啊!”
他這一笑,周松哪還能不知道他是耍着自己玩兒,當即松了眉頭,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咳咳……”林二柱被他看的嗆了下,不敢再笑,讨好道:“松哥放心,人家沈小郎的脾性,既然說了等你,那此事便是十拿九穩了,我松哥這高大俊俏的模樣,哪個能不歡喜,你不愛說話,更顯得穩重,可靠!”
他話音未落,後腦勺被“啪”的拍了下,“哎呦”叫了聲,捂着被打的地方轉頭去看,是他娘親不知何時進來了。
錢嬸在他們旁邊的空凳子上坐下,又伸手戳戳他的額頭,“老遠就聽見你在這裏耍貧嘴,沒個正形。”
林二柱揉揉後腦勺,憨笑道:“這不是松哥突然要跟人求親了,我開心嘛。”
錢嬸笑瞪他一眼,轉頭道:“松啊,既要求親,可曾去尋過媒婆了,雖你已與人說好,但也不可因此慢待了人家。”
“還未曾,”周松搖頭,又解釋道:“我對這求娶之事不懂之處良多,便先來問問嬸子,以免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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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也對,你們這些漢子到底粗心,難免有許多想不到的,”他這話錢嬸倒是贊同,頓了頓,她道:“只是我們村裏人對成親之事也是少了許多規矩,人家沈小郎先前多半是大戶人家的公子,若是對此事講究,嬸子也怕考慮不周,就說這六禮,我們便皆是從簡,這對人家……你是如何想的呢?”
成親時所說六禮,便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其中有諸多的講究,過程自也是繁瑣。
村裏人沒那般多講究,成親也不過是搭夥過日子,基本是請個媒婆送個禮,交換個生辰貼選定良辰吉日便好。
成親之日有個驢車牛車接新嫁娘都十分風光,擺幾桌酒席,大家一起熱鬧熱鬧便算過了。
林二柱當初娶媳婦兒的時候就借了輛牛車,牛腦袋上綁着紅綢花,喜氣洋洋的很是有面子呢。
對于錢嬸的詢問,周松幾乎沒有猶豫,直接道:“六禮皆不可少,求親前我便去獵兩只大雁回來。”
納采時送雁,這點規矩周松還是懂的,他也不會在這上面虧待了沈清竹。
“豁,我們松哥大氣。”林二柱贊了聲,村裏人其實大多都是送兩只木雁便算全了規矩,也就他松哥能有這般口氣,直接要去打兩只真的。
錢嬸白了他一眼,沒管她這貧嘴的兒子,轉頭道:“周小子,錢嬸覺得你與沈小郎既已相識,有些規矩也無需都要遵守,一并辦了也成,只在這禮上不虧待了人家便可,你覺得呢?”
比如這問名納吉,在求親之時一并辦了便好,也省去了那些時間,不必多跑那兩趟,只需将禮品備全了便可,如此也算尊重人家。
周松有些猶豫,能得沈清竹松口同意他去求親,他已是萬分的高興,恨不能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對方,一丁點的委屈都不願人受。
錢嬸已是從他的沉默裏猜測出了什麽,想了想,道:“這樣,嬸子趕明兒去人家裏一趟,跟吳家阿姊探探口風,看看人家是什麽意思,若人家想将禮數做全了,我們便周全的辦,若人家也覺得簡單些好,便按嬸子方才說的,你覺得如何?”
周松垂眸思索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還是做全了好,我不怕麻煩,也不想讓他覺得,得了他的一句求親的應承便已将人當做自己的了,早早将之後的事都處理妥當,這不好,我想讓他曉得,便是求親之時他反悔了,也一樣能拒了我。”
他此番言語,讓錢嬸聽的心中複雜,她方才那般說确實也有幾分私心,禮數一并做了,便是确定此事板上釘釘,少了些變故的可能。
偏偏周松這孩子,是個傻的,也是個情深的,事事都為人家沈小郎考慮,半點私心也無。
反倒是自己不夠磊落了,她談了口氣,不再想那些雜七雜八的,“成,此事嬸子聽你的。”
“謝嬸子。”周松倒也沒有怪她之意,她知道對方也是看他難得有個歡喜的,想幫他早些定下來,免得夜長夢多。
林二柱一直安靜聽他倆商量,此時道:“規不規矩的都是次要,我松哥這般真心才最要緊,便是沈小郎聽了,也是要感動的。”
周松轉眸橫他一眼,“莫要在他面前亂說話。”
林二柱擡手做了個封嘴的動作。
錢嬸笑看着他們倆鬧,待兒子閉上了嘴,才又開口,“求親之事尚還不算繁瑣,真正要多做準備的是後面的婚事,若人家沈小郎應了,便要多加斟酌,聘銀聘禮該如何備。”
在村裏,能出五兩聘銀的人家已是十分風光,少的也有三兩,旁的還有一些首飾布匹,林林總總的加起來也是不少錢。
曉得周松對人家沈小郎的心意,怕他不管不顧的往外掏,錢嬸又勸了一句,“你若想給沈小郎一份風光,多出些也可,但也要有度,樹大招風,難免有些眼紅的,總歸他若嫁了你,你也可将銀錢交于他管,都是一樣的。”
他這麽些年一個人住,花銷不多,又整日往深山跑,獵了不少野物,手頭怕是比村裏大多人都寬裕,他們兩家親近,錢嬸心裏多少有數,如此說也是讓他別露了財,招人嫉妒。
“曉得的。”周松垂眸應了,又擡眼道:“屆時,還請嬸子多費心。”
他一個漢子,只讓他出銀子還成,首飾布匹這些他是半點不懂的,到時候可能還要人跟他一起去幫着挑一挑。
對此,錢嬸自然是不推脫的,連忙應下了,稍稍一頓,又道:“周小子,幫你操持這些事,嬸子自然是樂意的,只是……你家裏那邊,大伯嬸子還在,交給我,傳出去會不會不大好聽?”
他們之間矛盾再多,也依舊是正經親戚,成親這般大的事,越過了他們總歸是不好的,她倒也不是擔心那些個不高興,只是怕有人議論周松。
聽她如此說,周松卻是神情未動,直接道:“嬸子操持親事就好,無需在意他們。”
若是怕旁人議論,他也不會這麽些年獨自居住,與周家那邊少有往來。
錢嬸也是知他心中所想,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又提醒道:“……那你阿奶那邊呢?”
周松搖搖頭,“奶奶年紀大了,沒精力操那般多的心,讓她歇着吧。”
如此,錢嬸也就不再多說了,免得惹人心中不快,這般想着,臉上又露出了笑模樣,“成,嬸子定然好好辦,先前啊,我還總愁你這親事,沒成想,突然便給我們來了個大驚喜。”
“誰說不是,”林二柱插話,“就我松哥這脾性,我先前還擔心他孤獨終老呢,現在看來,原是這村裏沒他看得上眼的。”
周松瞟了他一眼,沒對此說什麽,頓了頓,道:“你們是不是早就看出來我對他有意?”
他說要與沈清竹求親之時,他們的反應更多的是驚喜,沒幾分詫異,似乎對于他要求娶人家并不意外。
林二柱聞言與錢嬸對視一眼,嘿嘿一笑,“我們還能不知道你嘛,這麽些年了,何時見你對旁人這般熱絡過,人家還是個坤澤,不難猜。”
他松哥這人,誰需要幫忙通常都是托到他頭上去才會管,那般的上趕着湊上去,沒點念頭才奇怪。
他們對自己的了解自不必說,被看出來周松也不算太驚訝,先前林二柱有意無意的調侃自己,他就琢磨出了什麽,只是誰都沒有挑破。
因着這件喜事,三人說說笑笑聊了好一陣,後來因為身子在屋裏歇着的劉芳也過來了,詢問之後又是一通熱鬧。
當天下晌,周松備了一塊兒禮,随錢嬸一道去村裏的劉媒婆家裏走了一趟,托她過些時日去沈家說親。
她對周松可是不陌生,往常沒少幫着村裏姑娘去與他說親,可惜啊,就她這張巧嘴,任憑說的天花亂墜,将人姑娘誇的天上有地上無,愣是一回沒成。
前些時候隔壁村員外家遣了媒婆來的事兒她也聽說了,最後那人也是無功而返,她這心裏還有種微妙的平衡。
看看,不是她本事不行,是這周小子啊,油鹽不進。
因着這個,她還常在心裏琢磨,這人也不知要碰上個什麽天仙似的人物才會動心思。
沒成想,今兒竟然主動上門了。
沈家小郎?嗬,那還真長得跟個天仙似的,怪不得能被這眼光高的周小子看上呢。
就來村裏這些時日,也不少單身漢托自己跟人說親呢,可每回都被跟着他那嬸子給拒了,連正主都沒見着,比周小子還難商量。
她做媒婆這麽些年,不知促成了多少樁姻緣,從未敗過,偏偏碰上了這兩塊兒難啃的石頭,這倆人碰在一起,也不知誰能為難住誰,劉媒婆覺得這份媒人錢不好賺嘞。
“周小子能主動上我這門兒,可是稀罕呢。”劉媒婆心裏想的多,嘴上也沒忘了調笑他一句。
周松也不覺得難為情,合手作揖,“勞煩劉嬸子了。”
劉媒婆眉開眼笑的扶他的手,“什麽勞煩不勞煩的,有錢賺我可樂意着呢,只是嬸子先說在前頭,這沈小郎的親事不好說,屆時若是不成,可莫要怪我。”
聞言,周松也沒有多說他與沈清竹之間的事,點點頭算是應了。
他不說,錢嬸自然也不會多嘴,只笑眯眯的道:“親事嘛,說歸說,最終啊還是要看緣分的,成與不成都是常事。”
“那倒是,不過我也會盡全力的,這周小子與那沈小郎看着也是般配,看着都是俊俏人,若當真能成,也是一段佳話。”
做媒婆的,最是會玩兒嘴皮子,這好聽的話張嘴就來。
不過劉媒婆這幾句說的,倒确實真心,不說脾性,單單從這容貌身段上,這兩人就很是般配,莫說他們一個乾元一個坤澤,算得上是天造地設。
若是真把他們說成了,也是她值得吹噓的好姻緣呢。
媒婆之事敲定了,這求親事也算了了一樁,從人家裏出來,周松的神色看着松快了些。
錢嬸道:“求親時要備的禮不算多,上門頭一天備好便可,最關緊的是大雁,你既然想送活的,這兩日可要準備起來了。”
這納采時的雁也不是一并兩只送過去的,而是要先送一只,表示求娶之意,若是對方應了,定親時再送上另一只,如此才算成雙成對。
周松聽話的點點頭。
錢嬸與他一道往家走,好半晌,又道:“親事若成了,莫忘了去與你爹娘說一聲。”
周松神色微頓,颌首,“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