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吳蘭淑幹活麻利,雜七雜八的物品都收在庫房裏,院中收拾的很是幹淨齊整,一側擺了桌子跟小凳。

天氣尚還算暖和的時候,他們偶爾會坐在這裏曬曬太陽喝喝茶,有時還會直接在這裏用飯,十分的惬意。

現下轉冷了,沈清竹身子弱,吹了風便要生病,已是很久沒在外面長坐了。

今日天氣尚可,沒有風,稍待一會兒也不打緊,他便帶着漢子坐了下來。

“你有何物要給我?”沈清竹坐穩了便擡眼問他,很是直接。

周松頓了頓,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扁長的盒子出來,放到桌上,推到坤澤的面前,微紅了耳根道:“先前在鎮上無意間看到便買了,也不知……你喜不喜歡……”

沈清竹拿過那盒子,看了他一眼,垂眸打開,裏面放着一支玉簪,簪頭是蘭花的模樣,看着倒是素雅。

将簪子拿在手上,輕撫了一下,玉質算不上好,跟他以前那些沒法比,但也算不上差,入手還是較為溫潤的,勝在做工還算精巧,這樣的一支玉簪子,怎麽也要個幾兩銀子。

這個價錢對于見過諸多貴重之物的沈清竹而言,算不得稀奇,但對一個常年生活在村裏的漢子來說,已是十分珍貴了,畢竟在村子裏,一畝良田也不過才四五兩銀子,村裏人誰會花這麽些錢去買一支除了好看別無它用的簪子。

沈清竹撫着簪子,并沒有問他價錢,只道:“何時買的?”

周松支支吾吾的,猶豫了半天,才低聲道:“上回……傷了手時。”

那都已經是好久之前了,一想到漢子花大錢買了只簪子,卻自己藏着不敢送出來,沈清竹輕笑,“那時就買了,怎的現下才給我?”

周松不知他在笑什麽,只以為他覺得自己愚笨,緊張的握緊了搭在膝上的手,“怕冒犯了你。”

一個乾元莫名其妙給人家坤澤送東西,擺明了居心不良,他怕人家困擾。

這般的慎重,不願打擾他一絲半點,唯恐讓他有些許的不自在,如若沒有上回雨夜的意外,不知道還要默默的歡喜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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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竹沒再問什麽,将那支簪子放回盒子裏,重新推回漢子跟前。

周松一愣,還當他不喜歡,心裏有些失落,眉眼都耷拉了下去。

“愣着做什麽,幫我簪上啊。”使了壞的沈清竹笑着叩了叩桌子。

周松猛的擡頭,坤澤又朝那只簪子揚了揚下巴,他連忙應聲,“好,好。”

他在腿上擦了擦有些汗濕的掌心,拿出那支簪子站起身,走到人身邊,微彎下腰,小心翼翼的将玉簪插/在坤澤帶着蘭花香的烏發間。

待他的手離開,沈清竹擡眼,笑容明豔,“好看嗎?”

周松一時間看呆了,話都顧不上回,直愣愣的看着他,眼神間盡是沉迷。

沒得到答話的沈清竹絲毫沒有生氣,反倒被他這副模樣取悅,垂下眸低聲笑道:“呆子。”

回過神,周松自己也有點不大好意思,他輕咳了聲移開視線,卻又偷偷的去瞥對方,看見他戴着自己選的簪子,心下便忍不住的喜悅。

他捏緊方才觸到坤澤發絲的指尖,這一回勇敢且直白的道:“好看,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誇贊他樣貌的話,沈清竹聽的太多了,比其更華麗的詞藻比比皆是,卻未曾有哪一個,如他這般真誠且純粹。

他朝漢子勾勾手,“低一點。”

周松心中疑惑,身體卻更早的聽從了對方的話,更深的彎下腰。

他還當坤澤有什麽話要與他說,卻不曾想,臉頰上有柔軟一觸即離。

周松的身體僵住了,他維持着彎腰的姿勢一動不動,眼神都震驚到有些呆滞,熱度從被觸碰到的地方開始,一下子就漫延到了全身。

沈清竹站起來,也不去管他,轉身便要回堂屋,走到半道,卻又站住腳,“對了……”

周松驟然回神,猛地站直身體,板正的像一顆棵松樹。

沈清竹輕笑,道:“簪子我很喜歡。”

周松微愣,待坤澤已是回了屋,他的嘴角才慢慢揚起,弧度逐漸擴大,擡手摸摸自己被親的臉頰,甚至沒忍住笑出聲,整個人都透着傻氣。

——

村裏最難說親的周松竟然定親了,對象是前段日子才來村裏定居的那個沈小郎,那模樣那身段,十裏八村都挑不出第二個。

鄉親們這才回過味兒來,怪不得那小子誰也看不上,連隔壁村員外家的閨女都給拒了,先前只以為他是不開竅,原來是眼光高啊!

這回的親事,人可上心了,據說聘銀都給了十兩,布匹首飾樣樣不少,還都是好料,另外還有好些張狐貍皮毛。

這手筆,在村裏也算是獨一份兒呢。

不過村人議論歸議論,但大多是羨慕與感嘆,對二人也是祝福居多,畢竟周松是他們村出名的能幹漢子,脾性也好,話雖然不多,但誰家需要幫把手,那都是不推辭的。

但也有那麽幾個酸的,說什麽沈小郎一看就不是會做活的,而且身子似乎還不好,吳蘭淑三天兩頭的又是買蛋又是買雞的給他補,這樣一個坤澤娶回去,那還不得跟個祖宗一樣供着啊。

那周松就是個傻的,看皮相娶人,以後吃苦受罪的還是他自己,到底是年輕,不曉得為長遠考慮。

不過說這種話的人不多,有時跟別人聊起來,人家也不多搭理,有些脾氣直的,甚至會怼一句,覺得他們鹹吃蘿蔔淡操心,不管人家的日子怎麽過,與旁人都沒半文錢關系。

後來這零星的幾句議論也便沒了。

至于周松本人,他對這些事是完全不關注的,跟沈清竹的婚事定在兩個月後,過年前,他想趁着這段時間,将家裏有些老舊的房子修葺一番,屆時讓人住着也舒适。

每每想到那個天仙一般的人物再過兩月便要與自己一起生活,他這心裏便止不住的歡喜,又有諸多緊張,唯恐哪裏讓人覺得委屈,不适應。

這房子也有好些年頭沒有正經修整了,平日裏都是他自己補個瓦,砌個牆什麽的,不影響住,但有些地方确實不那麽美觀了。

“只是修葺的話很快的,找的人幹活麻利的話,最多也就幾天,倒是你要換的家具可能還要廢些功夫。”林二柱過來與他一道商量事兒,他到底是已經成過親了,有那麽些經驗。

周松除了想把現在的家具換一換,卧房的床跟衣櫃都要做大的,另外還想給沈清竹添置一個梳妝臺,洗臉架。

還有就是要給人布置一間書房,對方喜歡讀書,又愛寫字作畫,書籍什麽的想來不少,書桌,書架這些肯定是要給對方準備的。

村裏面的木匠平時也就打一些普通的農家用具,跟一些簡單的家具,他們這兒也沒個讀書人,做這些東西的手藝肯定是不高的,估摸着,要去鎮上找工匠。

除了書房,還要另外弄一間浴房,沈清竹的身子骨弱,冬日裏洗澡肯定要把保暖做好,這間浴房可以直接蓋個竈臺,專門用來燒洗澡水,用水方便,又可以起到升溫的作用。

他将這些想法跟林二柱說了,對方啧啧兩聲。

“松哥,你這又是浴房又是書房的,恐怕只修葺不夠,還要加蓋兩間屋子才成。”林二柱這話不是調侃,是認真的。

周松家現有的房子除去竈房,總共五間屋,堂屋,主屋,還有兩間耳房,一間庫房,主屋是他現在住的,一間耳房是他以前的屋子,現在變成了他平日裏做做東西放放雜物皮毛的地方,庫房是存放糧食的,只有一間耳房還空着,顯然不夠。

周松自己也是這般想的,現有的屋子肯定是不夠的,既然都要修葺了,那不如順便再加蓋兩間,也可寬裕些。

“不對,只蓋兩間哪兒夠啊,”林二柱想起什麽,朝他揚眉,調侃道:“乾元跟坤澤……誰曉得人家沈小郎往後能給你生幾個孩子啊。”

聽了他這般話,周松皺起眉,“說的什麽!”

林二柱抿嘴舉手,表示不再亂說。

周松收回視線,摸了摸有點熱的耳尖,“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眼下先找人将房子修起來再說。”

找人倒是不難,村裏就有專門做蓋房子營生的,現下又正是農閑,找些漢子來幫工不是難事,便是采買東西這事兒,若是自己

不懂,也可交給他們,村裏人關系都不錯,又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也不會在這上面坑人。

“成,趕明兒我便随你一道去找人,順利的話,沒兩日就能開工。”林二柱先前成親的時候也修過房子,曉得哪些人手藝好。

周松也沒說什麽謝不謝的,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二柱嘿嘿一笑,又想說什麽,外面就有人敲門。

這毫不客氣将門拍的震天響,不用開周松就曉得是誰,他與林二柱對視了一眼,示意人先去堂屋裏坐,走過去将門打開。

果然,站在外面的是胡蘭。

她看見周松,臉色算不上好,想必還是因為先前兒子在這兒受了委屈,最後還只能自認倒黴的緣故,說話也沒好氣,“你奶奶讓你回家一趟。”

“有什麽事嗎?”周松無所謂她的态度,因為他根本就不在意。

聽見他還明知故問,胡蘭嗤了聲,“我說侄子啊,你這都定親了,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還是聽村裏人議論才曉得,這事兒你做

的實在是不妥,你奶奶今日難過的飯都沒吃幾口,你說說你,要是真把老人氣出個好歹,哭都沒用。”

胡蘭抱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周松給的那些聘銀聘禮,她可是都聽說了,心裏酸的不行,有這麽些銀子,也不知孝敬孝敬他們,盡給了外人,當真是不知遠近。

她說的那些酸話,周松權當沒聽見,“曉得了,還有旁的事嗎?”

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氣的胡蘭牙癢,又忍不住酸了句,“人還沒進門呢就那般鋪張,別是娶進來個敗家精……”

她話沒說完,周松的眼神就冷了下來,刺在胡蘭身上跟冰淩一樣,餘下的話卡在喉嚨裏,有些磕絆的軟了語氣,“總、總之,你別忘了回去。”

丢下這麽一句,她轉身就走了。

“瞧她這心疼的,好像用的是她的銀錢。”林二柱沒進堂屋,方才站在門邊對方看不見的地方,她那些話都聽見了。

周松将門合上,沒接他的話,只道:“明日陪我找完工匠,再随我去鎮子上一趟。”

曉得他不想聊那些人,林二柱也不多提了,點頭應了他的話,正好他也給媳婦兒再買點零嘴,她現下月份越發的大了,肚子圓

滾滾的,每次吃東西都吃不了兩口,完了沒一會兒就餓,總要有點吃食備着。

頓了頓,他又道:“順帶将婚服喜被的料子都給買了吧,我娘說了,她給你做。”

雖說是還有兩月時間,可這婚服比尋常衣裳複雜,其上繡花也精細,很花費時間的,早點做起來,免得屆時手忙腳亂。

“成。”周松記下了,又道:“這次要勞煩你們了,之後的事情怕是不少。”

“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什麽勞煩不勞煩的,”林二柱擡手捶了他一下,“我成親那會兒,你不是也跟着忙前忙後的。”

如此,周松也便不說那些客套話了,總歸他們兩家,也确實沒什麽好客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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