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日子在忙碌中過的飛快,眼看着便要到了臘月,距離周松與沈清竹的婚期,只剩下十幾日了。
要準備的事情開始多了起來,因為酒席是要在家裏辦的,從借桌椅板凳到酒席菜品,都是周松要考慮的事。
還有布置家裏要用的紅綢,喜字,以及各類成親用具,多到想起了這個便要忘了那個。
倒是多虧了有錢嬸幫着操持,需要什麽忌諱什麽,對方都說的清清楚楚,還有很多要幫忙的人也不能少。
比如幫沈清竹梳頭的喜婆婆,攙新夫郎的喜婦,他在外待客的時候又該留誰在新房照顧,還有迎客的是誰,待客的是誰,最重要的,宴席準備請誰來做,還有後廚幫忙的人……
這些林林總總加起來,要不少人,都是要他親自上門去跟人說好的,這樣才不失禮數。
要記的東西太多了,周松這段時日識字寫字的本事算是用上了,雖然還有很多不識的,但好歹能記一筆。
別看現在還有十來天,但事情已經是要忙起來了,尤其是人,要提前通知到,得拟個簡單的賓客名單,栖山村一百來戶人家,也不是家家都走得近的,總要确認過該請誰來。
錢嬸還猶豫着問他請不請周家人。
周松當時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只說會通知,自他上次回家之後,那些人再也沒來找過他,聽說這段時日連周小富都安生許多,想來他們也不敢再尋自己的麻煩。
他們若是老老實實照着禮數來吃個喜宴,他也不會趕他們出去就是了。
該考慮的都考慮好了,接下來要做的就只剩跑腿買東西了。
宴席的話,村裏有人家是專門做這個活兒的,手藝很好,只需他跟人說好菜色,信得過的話,人家能幫着将東西也買了,信不過的話,自己買也可以,村裏很多辦宴席的都找過,口碑很是不錯。
眼看着日子越來越近,周松覺得自己一日緊張過一日,唯恐哪步出了纰漏讓沈清竹委屈,只能多往錢嬸家跑,将方方面面都給問到。
不過,在這場喜事到來之前,另一個意外先一步到來了。
劉芳,生了。
那日已是深夜,周松早已經睡下了,被“砰砰砰”的拍門聲吵醒,他披了件衣服出去,門外是很慌張的林二柱。
“松哥,我要去找穩婆,你能不能幫我把老大夫也接來,我不太放心。”他以前也沒見過這陣仗,劉芳疼得直叫,他慌的不行。
周松看他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擡手拍了拍他的肩,“別慌,你現在趕緊去找穩婆,劉芳還等着你,老大夫交給我。”
林二柱被他這般沉靜的安撫了句,努力按壓下自己的慌亂情緒,來不及再多說什麽,轉身跑走去接穩婆了。
周松也沒多耽擱,他回屋快速換了件衣裳,匆匆出了門。
錢嬸之前就談好的穩婆離他們這裏不遠,但老大夫是住在西村的,這一來一去要不少時間,而且對方年歲大了,腿腳不甚靈便。
周松幾乎是跑着去的,老大夫顯然也不是第一回被大半夜的找上門,聽了他的來意沒多說什麽,穿了衣裳,收拾了藥箱就跟他走。
半道上,他看老大夫實在是走不快,幹脆将人背了起來。
到了林二柱家,遠遠的就能聽見動靜,待進了門,從屋裏傳出劉芳的聲音,聽着很是慘烈痛苦。
急的在屋外團團轉的林二柱看見大夫來了,趕緊湊上來,“大夫,穩婆方才說,我媳婦兒可能有些難産,這該如何是好?!”
老大夫擡擡手,“莫慌,我去瞧瞧再說。”
“好好好。”林二柱連忙應聲,将老大夫送進了屋裏去。
這會兒人命關天,也顧不上什麽男女之別。
本來他也是想在裏面陪劉芳的,但他見對方太疼了,一直急的轉來轉去,錢嬸嫌他礙事,将他趕了出來。
人家婦人生孩子,周松一個漢子也不好湊上去,便在院裏尋了個地方待着,他也沒打算走,若是還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好歹是有個人在,而且如果實在不好了,他也能及時回去取人參過來。
劉芳産子确實是不太順利,老大夫進去之後就沒再出來,只見錢嬸端了好幾盆血水,又換上新的熱水進去。
怕水不夠用,周松幹脆進去幫着燒了,莫說是林二柱,便是他這會兒看着都開始緊張。
劉芳這會兒聲音都弱下去了,想來這麽許久,也是筋疲力盡。
錢嬸來竈房端了碗備好的雞湯,都沒顧上跟他說句話。
最後一直折騰到天光大亮,才終于聽見了嬰兒的啼哭聲,穩婆出來報喜,說生了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那一刻,林二柱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臉上的神情似哭似笑,最後抹了把臉,站起來跑進了屋裏去。
大人跟孩子都沒事兒,周松也放了心,等老大夫出來,他沒去打擾他們,直接先将人送回家。
老大夫年歲到底是大了,忙了一晚上精神都有些萎靡,到了家也顧不上跟他說什麽,擺擺手就回去休息了。
周松也捏了捏眉心,轉頭回東村了。
誰知路過水井的時候,正好碰見吳蘭淑在打水,他趕忙上前去幫忙。
“周小子?”吳蘭淑一愣,看了眼他來時的方向,“怎的一大早從西村那邊回來?”
話一出口,又想起什麽,道:“是周家那些人又……”
“沒有。”周松搖搖頭,提了水桶上來,“林二柱媳婦兒昨晚上生了,請了老大夫過來,剛送人回去。”
“生了?”吳蘭淑一驚,“折騰了一夜啊,真是受罪了,我得趕緊備些東西,去看看才是。”
她說完擡眼,看周松提着水桶一副要送她回去的架勢,張了張嘴想說他跟着忙了一晚上,該回去睡一覺。
但又想着空肚子睡覺肯定不好,讓他一道回去先吃個飯也成,正好自己打水回去便要做。
一路回了家,周松本來放下水就要走的,結果被吳蘭淑拽了進去,說是吃完早晌飯再走,他無法,只好跟着進去了。
吳蘭淑讓他去堂屋坐,自己去了竈房做飯。
她剛走,沈清竹正好端着盆水從屋裏出來,他剛洗漱完,頭發還未束,披在身後,幾縷發絲垂在臉側,襯的一張面容更加精致。
他看見漢子一大早出現在家裏一愣,“周松,你怎的在此?”
周松從未看過他這般的模樣,既想多看兩眼,又覺得太過失禮,最後還是避開視線,但上前去接了他的水盆,“天冷,怎穿的如此薄。”
沈清竹還未套外裳,但穿的也不算薄了,都是夾棉的衣裳,況且他只是出來倒個水,很快就進去。
不過聽到他關心自己,也未反駁,笑着應了聲,轉身回去穿衣束發了。
周松幫忙倒了水,臉盆放好,也沒有亂走,直接去堂屋裏老實的坐着。
等沈清竹收拾好去堂屋尋他,發現向來精神奕奕的乾元,竟然手撐着頭靠在桌邊睡着了。
他腳下頓了頓,放輕了動作走過去,感覺到他平穩的呼吸,确定人真的是睡着了,心下稀奇,這是昨夜沒睡好?
因為沈清竹畏寒,堂屋裏早早便備了爐子,倒是不冷,他也就沒叫對方,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仔細去看他的臉,眼下有些微青,看來昨晚真的熬夜了。
沈清竹笑笑,暫時沒去探究原因,想了想,還是起身回屋了一趟,拿了件自己的鬥篷回來,小心的蓋在他身上。
睡夢中,周松嗅到了熟悉的蘭花香,很是眷戀的側臉微蹭了蹭,唇角帶上笑意。
沈清竹收回被他蹭過的指尖,彎起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周松……周松……”
恍惚間,周松聽見有人叫他,伴随着淡淡的蘭花香,有人輕輕的搖晃他的身體。
睜開眼睛,他的頭腦還有些不甚清醒,對上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意識混沌中,仿佛是看到了天上的仙君。
沈清竹看他眼神呆呆的,顯然是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對方這個樣子,他覺得還有些可愛,笑了笑,道:“睡迷糊了?”
意識逐漸回籠,周松清醒過來,想起來自己這是在哪兒,猛地坐直了身體,身上滑下來什麽,他下意識擡手接住。
低頭看了看,有點眼熟,好像是坤澤的鬥篷,他見對方披過。
直到這會兒他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是睡着了,在沈清竹家裏,頓時有些懊惱的閉了閉眼睛。
“想什麽呢,”沈清竹伸手,屈指輕輕彈了下他的額頭,“要吃飯了,你去洗把臉清醒下吧。”
周松擡手捂在一點都不疼的額頭上,應了聲起身出去了,到了門外,淺淺的笑了笑。
吳蘭淑做了小馄饨,昨晚就準備好了餡料,方才現包的,她手腳麻利,包的馄饨又快又好,一個個的很飽滿漂亮。
除此之外她還攤了好些蛋餅,金燦燦的,邊緣微焦,看着就香。
這般的天氣,圍着爐火喝一碗馄饨別提多舒服了,周松感覺頭腦都清醒了很多。
“所以,昨天夜裏,林家嫂嫂生了?”沈清竹聽他二人說了,有些詫異的擡眼。
周松點頭,“嗯,有點難産,折騰了一晚上,早上那會兒我才把老大夫送回去,聽穩婆說是個小子。”
那般久的折騰下來,定然是要休養好些時日了,還好大的小的都是平安的。
“那想來人還虛弱,今日我們便不去打擾了,過兩日再上門去瞧瞧吧。”
“我也這般想的。”吳蘭淑接話,“我今日先去備些紅雞蛋,還有一些補氣血的,這一遭估計也是元氣大傷了,可得好好養養。”
沈清竹贊同的點頭,雖然他沒具體見過女人産子是何模樣,但也曉得不是件容易事,更何況他自己也是坤澤,以後興許也有這麽一遭,難免便有同理心。
端着碗的周松側眼看他,心道,若是坤澤将來也會這般辛苦,那他寧願,不要什麽孩子,他本就是打算一個人過一輩子的,如今能有個這般的人相伴已是知足,有沒有孩子,都不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