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林家添了新丁,村裏跟他們關系不錯的人家,這幾日陸陸續續拿着東西上門探望了。

天氣涼,剛生産的婦人跟孩子都見不得風,心細的也就沒去屋裏見人,人多,出來進去的難免灌了冷風。

吳蘭淑與沈清竹上門的時候,錢嬸正送走了一位嬸子,看見他們連忙招呼進門,“這大冷天的,快些去屋裏坐。”

雖說到現下還沒下過雪,但這天氣卻是一日涼過一日,幹冷幹冷的,出門一趟,臉都覺着又冷又緊。

吳蘭淑跟人進門,将手中提着的籃子遞過去,都是些尋常東西,錢嬸也沒與她客氣,接了過去将他們迎入屋內。

堂屋裏燃着爐火,火上還溫着一罐茶水,錢嬸跟他們一人倒了一碗,讓他們暖一暖身子,自己也在凳上坐下,“我前兒還說呢,這孩子得虧是生的早了幾日,若是正巧趕上清竹跟松的婚事,可真是要兩頭忙了。”

吳蘭淑聞言,道:“那也不妨礙,算是雙喜臨門。”

錢嬸被她說的一笑,“如此說,倒也是。”

閑聊幾句,他們喝了些水,身子暖了起來,錢嬸便道:“可要去看看孩子?”

天氣冷,怕人不能經風,故而也便沒提,現下對方主動問起,吳蘭淑轉頭看向自家少爺。

沈清竹從未見過剛出生沒幾日的嬰兒,倒是有些好奇,但他沒直接應,先問道:“可有什麽妨礙?”

錢嬸擺擺手,“不妨事的,都是自家人,進門時小心些,莫要灌進去太多冷風便好。”

既如此,他們也便不推拒了,随她去了劉芳跟孩子休息的屋子。

怕開門的時候漏風,門上還挂了一層棉簾,蠻厚實的,沈清竹掀開的時候能感覺到很明顯的重量。

顧及着外面的涼氣,他們沒有掀開太多,人能鑽進去便可。

“清竹跟嬸子來了。”靠坐在床頭的劉芳,比一邊抱着孩子哄睡的林二柱更早看見他們,“我還不好下床,怪失禮的。”

“莫要在意這些虛禮,你先養好身子才最是要緊。”吳蘭淑看她挪了下身子,連忙擡手示意她靠好。

“吳嬸說的是。”沈清竹打量了她的臉色,看着還算紅潤,這兩日應該被照顧的好,将養些時日應該便沒什麽事了。

與人說完話,他的視線便不覺落在林二柱抱着的小“包袱”上,離得遠,完全看不出那是個孩子。

錢嬸注意到了,将孩子從他手中接過,抱過來道:“看看,我們都說長得跟二柱一模一樣,你們看是不是?”

沈清竹湊過去,孩子還小,五官還皺巴着沒有長開,沒有以前見過的嬰兒雪白可愛,隐約間,倒确實能看出跟林二柱有幾分相似,他感覺還蠻新奇,原來剛出生沒幾日的孩子長這個樣子。

他伸出手,用指尖很輕的碰了下小家夥兒的臉頰,軟的跟嫩豆腐似的,他收回手,點頭,“是有些像。”

錢嬸見他動作,将孩子遞了遞,“可要抱抱?”

沈清竹連忙擺手後退了一步,“不了,我看看就成。”

這麽小的孩子,軟的跟沒有骨頭似的,他怕自己沒有輕重傷了他。

倒是吳蘭淑将孩子接過來,熟練的抱在懷裏,輕輕的拍打哄着,笑道:“清竹剛出生那會兒,比他還要瘦小呢,哭聲都像個貓崽兒似的。”

那時候,夫人還偷偷抹眼淚呢,唯恐孩子活不成了,誰知一轉眼,便已這般大了,馬上還要嫁人,只是可惜,夫人卻看不見了。

吳蘭淑的眼神中流露幾分傷感,但怕壞了大家興致,很快将情緒壓了下去,又道:“那才是讓人抱都不敢抱呢。”

自己的嬰兒時期,沈清竹當然是不記得了,但想到曾經他也有這般皺巴着臉的時候,心裏嘆道,還是長開的時候好看。

“我們家二柱出生的時候倒是壯實呢,像個小豬崽兒,抱在手裏都沉甸甸的。”錢嬸也笑着聊起兒子。

聽到她這般說的林二柱皺起臉,“娘,有你這麽說兒子的嗎,人家貓崽兒聽着多可愛啊,怎麽到我這裏就成豬崽子了。”

衆人哄笑,又怕驚擾了孩子,趕緊壓低聲音,吳蘭淑看見小家夥兒撇嘴,輕拍着哄睡。

錢嬸看孫子又安穩睡去,才對兒子道:“豬崽兒怎的了,那也雪白胖乎的可愛呢。”

林二柱無法反駁,勉強認了,一張臉委屈的很。

錢嬸笑着指他,言道,以後可不能讓他帶自己的乖孫,可別帶的跟他一樣貧,還整日像個皮猴子一樣上蹿下跳。

林二柱不服,說他這叫活潑,男孩子嘛,就是要活潑些好,跟他一樣會說話才好讨媳婦兒。

錢嬸橫他一眼,“你松哥穩重寡言的,不也讨了清竹這般好的夫郎,你啊,慣會為自己狡辯。”

“松哥他那是運氣好,要不是遇上了沈小郎,指不定能孤寡一輩子呢。”林二柱可清楚對方的很,若不是看對眼開竅了,就他那脾氣,能有媳婦兒才怪了。

“怎的說你松哥呢!”錢嬸戳戳他的腦門兒。

林二柱擡手揉揉,又耍寶道:“哎呀,是呢,沈小郎還在,可莫要說與松哥聽,他要揍我的。”

沈清竹笑着點頭,“放心,我定然會說與他聽。”

“嘶,”林二柱吸了口涼氣,“完了,親還沒成呢,一條心了。”

錢嬸笑罵,人家不跟未來夫君一條心,還跟他一條心不成。

劉芳看着他們說笑,心情也舒暢許多,這兩日要養身體,一直悶在屋子裏很是無趣,還是人多了熱鬧些。

不過她的身子到底尚未恢複,還需要多加休養,身邊有人總是提勁兒的,現在不覺得,久了肯定是要疲累,他們便沒有在屋裏多待,很快出去了。

走之前,沈清竹讓她好好休養,過些時日再來看望。

出了屋子,他們也沒再去堂屋坐了,這兩日家裏接連招待客人,還要照顧孩子,錢嬸怕是也未休息好,早些走也早些讓人歇口氣。

等過些時日,恐怕還要幫着忙他們的婚事,也是閑不下來的。

如此,二人很快便告辭離開了。

“家中添了新丁,雖說忙了些,精神頭倒是好的。”出了人家裏,吳蘭淑感嘆,“到底是喜事。”

沈清竹笑了笑,道:“改日可以買些柔軟的布匹,送來給孩子做衣裳,我們來此處之後人家沒少幫忙,之後婚事也要添麻煩,算是還些人情吧。”

錢嬸這人實在,直接給他們東西怕是不會收,但送給孩子的話也就不好拒了。

吳蘭淑也有這想法,點頭應了,而後笑道:“這些事啊,交給我便好,你便莫要操心了,還是多想想過些時日的親事,還有何要備下的吧。”

沈清竹聞言,垂眸淺笑,未曾說什麽。

——

一轉眼,距離沈清竹與周松的婚事已經沒有幾日了,明明先前已是準備了不少,可時間還是感覺越來越緊促,每日都有做不完的事。

因為婚前新人不宜再見面,周松未再去找過對方,有時候想送什麽東西,也是托別人帶去。

他先前與裏長說好了,當日的主婚人便由對方來做,他德高望重,輩分也擺在那裏,正合适。

除了那該添置的的東西,周松還抽空進山了兩次,冬日裏野物不好抓,但他對山裏熟悉,自然是能找到那些小東西的藏身之處。

但他也沒有一網打盡,抓了些夠一桌上一道野味便罷了,也不過是添個新鮮,看着排場一些。

現在的天氣,肉類什麽的都放的住,提前宰了存起來也方便。

其他的食物采購,他都交給了請來掌勺的人,對方頭兩天會将東西采買好帶過來,該處理的處理,該提前腌制的提前腌制,成親當日便可直接用上了。

至于雞啊肉啊這些,周松也已經提前定好了,村裏臨近過年了,許多人家都是要殺豬的,早殺晚殺都是殺,自家吃不完自然是賣出去,還能賺些銀錢。

說起來,等他們婚事過後,村裏也要忙起過年的事了,屆時三天兩頭的殺豬宴,吃都吃不過來,新年嘛,誰家都想吃點好的,預示來年日子也紅火。

周松的親事,也算是過年前的一件大喜事,整個東村這邊都顯得喜氣洋洋的,聊起天來都是關于這事兒的。

主要也是因為他人緣好,幼時的經歷也可憐,伯伯嬸嬸們都是看着他一個半大小子孤零零的讨生活,一直長到了這麽大,總歸是有些不太一樣的感情。

現今他終能娶個人一起過日子,大家夥都為他感到高興,只盼着啊,他們日後和和美美的,再添個一兒半女,這日子過得熱鬧些。

盼着盼着,這喜事就近了,林二柱頭天帶着村裏玩的比較好的幾個年輕漢子上門,幫着周松布置家裏頭。

別說,這紅綢子紅燈籠的一挂,窗戶上都貼了大紅雙喜字,看着是喜慶了,連平日裏冷清清的家裏都熱鬧了許多。

做為婚房的主屋,除了那些紅綢,每個物件上都裝點了紅色,小小的喜字貼在上面,還綁了紅綢花。

喜案跟床褥他們這些漢子沒動,那些是要留給專門負責的嬸子們布置的,有定好的規矩流程還有時辰,不能胡亂弄。

“清竹那邊有人去幫忙嗎?”忙活的中途,周松也沒忘了問林二柱一嘴。

“放心吧。”林二柱将窗戶上的喜字貼好,邊道:“我娘都安排好了,而且還有王嬸幫忙呢,這會兒估摸着也布置的差不多了。”

周松這邊要舉行儀式跟擺宴席,所以隆重些,要布置的東西多,沈家那邊相對簡單一些,想來比他們這邊還要結束的早。

“成。”周松應了聲,讓自己安下心,“這邊弄好了,我們去将借的桌椅板凳拉回來吧。”

自家裏擺喜宴,沒那般多桌凳,都是要跟人借的,除了這些還有碗筷盆碟。

為了運東西方便,周松前些日子特意去做了輛牛能拉的板車,他買回來那牛這段時日長大了不少,也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林二柱跟其他幾個漢子交代了聲便跟人去了,路過竈房的時候,裏面好像已經在炖煮什麽東西了,味道很香,他吸吸鼻子,“松哥,今兒晌午就能吃上了吧?”

周松轉頭看他,“少不了你的。”

提前來幫忙的人,主家都是要管人家吃飯的,自然也是要好肉好菜的招待。

林二柱嘿嘿一笑。

兩人忙活着将桌凳什麽的都拉回來,就在家裏的漢子負責規整好,擺在哪兒,怎麽擺,之前都是商量過的。

碗碟什麽的都送去竈房,修整的時候這裏擴寬可不少,這會兒也是被占的滿滿當當的,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休息一番,招待大家吃過飯,下晌還有許多事要做。

待他們都整治好,臨近傍晚的時候,錢嬸便帶着幾個嬸子婆娘上門了。

她們布置了喜案,擺上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堆的冒尖,封上喜字貼,龍鳳紅燭放在最前面。

鋪床的時候她們嘴裏還說着各種吉祥話,笑眯眯的臉上都是喜氣。

這婚房裏的最後一步算是完成了,周松站在門口打量,裏面紅彤彤的一片,大紅的被褥鋪的齊整,上面還有鴛鴦繡樣。

他看着,突然便有些臉熱,轉身出門,聽着院子裏屋裏各種忙碌說話的聲音,突然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

平日裏只有他一人來去的家裏頭一回這般熱鬧,而這皆是因為,他要成婚了,娶的是他一見便再也忘不掉的人。

自小的經歷讓他這一刻不敢相信,一切竟會這般的順利,他竟會有這般的好運。

“松哥!”

肩膀被人拍了把,林二柱從後頭湊過來,問道:“我娘讓我問你,合卺酒用的酒壺跟酒盅放哪兒了?”

周松從那種恍惚的思緒中抽離,随他轉身進屋。

“櫃子裏呢,我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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