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周松。”沈清竹吃飽喝足了,有些事該聊一聊了。

被他叫了一早上的夫君,驟然被這般直呼大名,周松反倒不習慣了,莫名挺直了腰身,有點說不上來的緊張。

沈清竹擡手支在桌上,撐着下巴問道:“你昨日……為何不與我結契?”

坤澤與乾元跟中庸不同,唯有結契,在彼此身上留下自己的信香,才算是真的屬于對方,往後也不會被雨露期跟信期所擾。

他們二人,該做的都做了,可漢子,卻在他體內成結前猶豫了,最終并未與他真的結契。

那時沈清竹分不出旁的精力詢問此事,現下,卻是要問清楚的。

周松被他問的一頓,垂下眼,沒有說話。

他一言不發,明顯是不想回答此問,沈清竹的神色淡了些,放下手坐直了身體,“我總覺得,成了親,不論何事,你我總該是一心,如今你不願與我結契,莫不是還存着旁的想法?”

“不是的。”聽出他語氣不太愉快,周松忙反駁,“只是、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沈清竹沉下了臉,站起身,“你既然不願說,那我便不逼你了,是我逾矩,不該多管你的事。”

見他生氣,轉身便要走開,周松慌了,連忙起身拉住他的手,“清竹,我當真不是不願與你結契!”

沈清竹站住腳,唇角微揚了揚,又很快落下去,轉身時已是無甚表情的臉,“那是為何?”

周松小心觀察他的神色,拉着他的手裹在自己的掌心裏,見他沒有拒絕,方才放心了些,卻再不敢悶不吭聲,溫聲解釋道:“乾元與坤澤一旦結契,會……會有身孕……”

坤澤本就比中庸易孕,更別說是與乾元結合,結契之時無可避免的要留東西在對方體內,加之昨日他們二人都被彼此的信香勾的情熱,這般境況下,坤澤必然會懷孕。

沈清竹一愣,倒未曾設想過是這般理由,“那又如何,難道……你不想要子嗣?”

以漢子的經歷,他該比旁人更渴望一個完整的家才對,為何不想他有孕?

周松淺嘆了口氣,靠近對方一些,輕輕的将他擁進懷抱裏,手上順着他的發絲,“我舍不得,舍不得你受那般的苦楚……”

尤其是在經過劉芳産子之後,他在院裏聽着對方那般痛苦的聲音,不敢想象若是他的坤澤經歷這些,他該有多心疼。

聽到他的解釋,沈清竹半晌都沒有說話,他聞着對方身上令他安心的松柏香,感受着他動作溫柔的一下一下順着他的頭發。

沈清竹其實很早就能感受到周松對他的憐惜,就如同他是什麽名貴的瓷器,磕碰一下便要壞掉。

那時他以為那不過是初嘗戀慕滋味的乾元保護欲作祟,時日久了,便也就淡了。

可時至今日,這種憐惜非但沒有淡去,反倒日益增加,竟已是到了懷孕這等必經之事都要避免的程度。

便是素來疼愛他的母親,在提起此事時都會說,懷孕雖痛苦,但都是要經歷的,收獲總比承受的要多。

可一個根本就不知孕子為何滋味的漢子,一個乾元,卻告訴他,舍不得他懷孕,為此,甚至戰勝了本能的占有欲,未曾與他結契。

他張了張嘴,想跟這個傻乎乎的漢子說,坤澤懷孕容易,産子其實也比中庸少些痛苦,讓人不必有那般多的擔憂。

但最終,他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是擡起手,環上漢子寬厚的肩背,輕輕的拍了拍。

感覺到了安撫自己的手,周松退開了些,低頭注視着坤澤的眼睛,試探道:“清竹,你可是生我的氣了?”

大狼狗又垂下了耳朵,黑亮的眼睛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沈清竹揚唇,擡手在他的頭頂上拍了拍,“沒有,我方才是逗你玩兒的。”

聽見他這般說,松了口氣的周松在他的掌心裏蹭了蹭,“我這個人很悶,不太會說話,日後若哪裏讓你不高興了,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但莫要像方才那般,不理我。”

沈清竹的手滑到他的臉頰上,拇指輕輕的摩擦了幾下,笑道:“打你也可以?”

周松點頭,“我皮糙肉厚,經打。”

沈清竹忍不住笑出聲,在對方面露疑惑時靠進他懷裏,臉頰貼着漢子的頸側,能感覺到他脈搏的跳動,“我才不打呢,你皮糙肉厚,疼的也是我自己的手。”

“那你用掃帚打,”周松連忙道:“幼時頑皮,我娘就用掃帚打過我。”

“你幼時還有頑皮的時候?”沈清竹十分感興趣的擡起頭,他還當對方因幼時那些事性子內斂,不會同旁的孩童那般。

“嗯,搬來東村後,日子逐漸過的好了,性子也外向了些,畢竟是個小子,總有皮的時候。”提起這個,周松還有些不好意思。

沈清竹卻覺得有趣,想問問他都是怎麽皮的,卻突然覺得有些冷,打了個寒顫。

周松下意識便将他摟緊,皺眉道:“是不是衣裳穿薄了?”

說話時他還看了眼屋裏的爐火,早起時他才添過煤炭,應該沒有燃盡。

想到什麽,他暫且将人安置在爐火旁坐好,打開門,掀開厚實的棉簾,眉眼揚起,回頭道:“下雪了。”

晨起時他便覺得今日天陰的重,恐怕是要下雪,本以為得到下晌呢。

沈清竹聞言,很是驚訝的揚了下眉,起身走過去。

周松卻放下了簾子,将人攔住,“太冷了,再添一件。”

他拿了對方的鬥篷過來給人披上,還給他圍了狐貍毛的圍脖,“家裏還存了不少兔皮,應該夠給你做件鬥篷,那個更暖和。”

下過雪,再過些時日恐怕要上凍,坤澤體弱,怕是受不住的,純皮毛的厚實抗風,他也能放心些。

衣裳被他套了好幾件的沈清竹,這會兒徹底裹的像個球了,他心底覺得誇張,卻并未拒絕對方的好意,安靜站着任他給自己穿戴。

将鬥篷的帽子撈起來給人戴上,周松才算是滿意了,掀開棉簾放人出去看雪。

雪下起來無聲無息的,也不知落了多久,地上已是有了薄薄的一層,沈清竹站在檐下伸手去接,一片雪花落在指尖,有點涼,他嘆道:“上一回看到雪時,我還在都城。”

那時父母與阿姊皆在,他們還一同去了郊外賞梅,那日出門前,母親也同周松方才那般,一層又一層的幫他套衣裳,念叨着來年再給他添置幾件厚衣。

只可惜,她沒能再看到今年的雪。

伸出去的手被一只溫熱的手掌握住,沈清竹從思緒中抽離,轉過頭。

周松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裏暖着,并未問他方才露出那般傷感的神情是在想些什麽,只道:“太冷了,小心凍壞了手。”

沈清竹蜷了蜷指尖,沒有抽回手,笑道:“夫君,晌午吃暖鍋吧,下雪時吃這個最舒服。”

已經不是第一次聽這個稱呼了,可每次聽見,周松的心尖都發顫,恨不能将最好的都捧給他,“好,正好昨日還剩了不少排骨,我等下便炖上,用來做湯底。”

沈清竹點頭,靠近過去,主動偎進他的懷裏,靠着人欣賞眼前與京中別有不同的雪景。

周松将人摟住,不止是懷抱被填滿,心中也覺得滿滿當當,他忍不住再一次的慶幸,還好,最終邁出了那一步。

雪花飄飄灑灑的落下來,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倒是越下越大。

周松不大放心後院的牲畜,真凍死了還要重新養,麻煩,得去看看用不用添置些幹草什麽的,将透風的地方圍一圍。

知道跟過去他可能還要顧着自己,沈清竹便不去添亂了,讓人去忙,正好他也要去收拾下帶過來的東西。

“等我忙完後院的事回來幫你收吧,你再去歇歇,先前不是……還說不舒服嗎。”周松放心不下。

“沒事的,已好了許多,我先将衣裳收拾出來放到櫃中,累了會歇的。”對方昨日即便難耐,卻依舊很是克制,動作溫柔,不曾真的傷到沈清竹哪裏,晨起那會兒不過是故意誇大逗弄對方罷了,這會兒已是好了許多。

他這般說,周松也只好應了,走前又叮囑了他一遍不可逞強。

回到了溫暖的屋內,沈清竹脫掉了鬥篷跟圍脖,先到衣櫃前拉開看了眼,一大半都空置着,一看便是特意留給他用的。

他伸手摸了摸周松疊放的那些衣裳,大多是較為粗糙的布料,冬日裏的棉衣也不是很厚,他收回手,心道,一個人住的漢子,也不知對自己好一些,往後有他盯着,得再添置些衣裳才是。

沈清竹将這事記在心裏,走開去打開了自己帶過來的兩個箱子,一個是書,另一個是衣物,并未拿全,反正離得也近,得空了再回去搬便是。

衣裳都收拾出來,重新歸置了一番,空空的衣櫃總算是填滿了些。

旁的一些發帶發簪,他都放在了新打的梳妝臺上,他這些飾物并不是很多,也基本是素雅的模樣。

他挑出周松給他的那只玉簪插/進發間,照了照銅鏡,整理了下,很是滿意。

昨日成親戴的那些飾物放進匣子裏收了起來,之後應當也是不會再戴了。

這時他才想起婚服似乎沒見到,昨日被漢子親手脫下,後來似乎被踢到了地上去,起來也沒見到,應當是被人收到哪裏去了。

他也沒再管,總歸是丢不了。

挑揀着收拾那些書籍時,周松從外面進來了,雪還在下,他拍打掉身上的雪花,才搓着手走過來。

蹲在箱邊的沈清竹站起身,伸手幫他撫去發間沾染的雪,“凍壞了吧,先去爐邊烤一烤。”

“還行,沒那麽冷。”周松的火力大,方才又在忙活,這會兒确實是不冷的,看見他在收拾書,便道:“我幫你搬去書房吧。”

他提起這個,沈清竹才想起他幫自己布置了間書房的事,具體是個什麽樣子他還未曾見過,“我也一起吧。”

想着也該是讓人看看書房布置的合不合他心意,周松便沒有攔着,只叮囑道:“鬥篷穿上,書房還未點爐火。”

沈清竹也不逞能,披好鬥篷抱着幾本書,擡頭便看見漢子直接将裝書的木箱給扛了起來,因為施力,即便是隔着棉衣,他也能清晰的看見對方手臂上鼓脹的肌肉輪廓。

他揚了下眉,憶起昨日夜裏,乾元曾輕輕松松的用一只胳膊環住他的腰将他提起,那時他實實在在摸到了對方結實的手臂,以及緊貼着他的,緊實的腰腹……

他的視線不由的游離下去,可惜,那般漂亮的線條,都被衣裳給遮起來了。

“怎的了?”他一直盯着自己,周松不明所以的側了側臉,全然不知他眼中純潔無瑕的坤澤,腦子裏在想些什麽說不得的事。

沈清竹擡起眼,視線落回他的臉上,笑着搖頭,“無事,只是覺着,夫君好生厲害。”

周松被他誇的耳根一熱,心底卻是忍不住的開心,面上卻雲淡風輕道:“不算什麽,這箱子也不重,我之前還從山上抗過野豬回來。”

這事沈清竹倒是聽村裏人議論過,他記得對方還送了肉給他,此時看着漢子面色不顯,眼睛裏卻仿佛寫着“求誇”兩個字,很是配合的道:“尋常人可做不來,當真是厲害的很。”

真的聽到了自己想聽的,周松滿足的同時,又覺得自己這般實是幼稚,後知後覺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扛着箱子轉身,“走吧,先去将書收拾了。”

沈清竹看着他出了屋,方才垂眸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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