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初二去吳蘭淑那裏串過門,陪人待了一天,順道給隔壁王嬸家也帶了禮,周松他們的親戚就算是走完了。

從初三開始,有些同村人偶爾會來他們家坐坐,閑聊幾句,維持一下鄰裏關系,大多都是和善人。

一直到了初五,周松他們才打算去裏長家走一趟,這次不只是串門的,也想跟人聊聊關于在村裏辦學堂的事。

如今年也算過完了,要不了倆月村裏就要忙起來,準備春耕,趁着還閑的時候,看能不能将事情敲定。

裏長婆娘看見他們倆過來很是熱情,忙請他們到屋裏去坐。

他們家裏挺安靜,周松問了才知道,今日只有老兩口在,其他小輩這兩日都出去走遠親了,路途遠,沒讓他們跟着一道去折騰。

堂屋裏只有裏長坐在爐子邊上剝烤花生吃,看見他們就招招手,“快來,烤烤火。”

周松話不多,但是個懂事兒的,每年都要來他這兒串個門,見着他也就習以為常,等人坐下,還給他們遞了花生。

裏長婆娘方才是準備出門去隔壁人家唠唠閑嗑,一起做做衣裳的,但他們上門了,就想着留下待待客,跟着他們又坐下。

“沈小郎這還是第一次上門,日後可要常來走動。”

沈清竹笑着應了,邊接過周松剝好遞來的花生,放進嘴裏嘗了嘗,有焦香味,但又保留了生花生的清甜,還挺好吃的。

裏長剝了顆花生,看一眼周松,道:“以前每回跟這小子提婚事,他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願意多聊,誰成想啊,給我悶聲辦了件大事,直接把人沈小郎給娶回去了。”

“所以說這人與人啊,都是緣分。”裏長婆娘笑嘆了句。

被長輩調侃,周松還有點不太好意思,轉頭看了眼沈清竹,對方笑着伸手過來,輕拍了拍他的手。

興許是周松先前一個人實在是太獨了,都覺得他怕不是要一個人過一輩子,突然成了親,又是沈清竹這麽個人物,村裏熟識的人見了都是要調笑兩句的。

閑話幾句,還逐漸的開始往子嗣上拐了,關心兩人準備什麽時候要孩子。

為了轉移話題,也是為了趕緊辦正事,周松趕忙提起在村裏辦學堂的事。

“啥?學堂?”裏長一臉詫異,剛剝的花生都掉地上了。

“是,我确有此心,”沈清竹頓了頓,又道:“只是不知,裏長對此有何想法?”

裏長這會兒回過神,臉上詫異之色卻還未散去。

要問他想不想辦學堂,自然是想,那可是太想了。

前些年隔壁村籌辦了學堂,他心裏別提多羨慕了,村裏的孩子們能讀上書,總會有不一樣的選擇以及更好的出路。

若是真有那麽一個兩個能參加科舉,便是考個童生秀才的,那也是全村的榮光。

為此,也有不少村裏人将自家孩子送到隔壁村去求學,可不但路途遠,每日前往實在不便,這束脩比他們本村都翻了一番,除此之外,還有紙張筆墨,以及所需書籍,都是消耗品,兩相疊加,一年下來,得好幾兩銀子。

這一年兩年的還好說,時日長了實在是掏不起,家裏也有好幾張嘴要吃飯的,不能全把銀錢砸在這看不到前路如何的求學上。

久而久之,也便沒什麽人家送孩子去了,只有那麽一兩家富戶還在堅持。

而且聽孩子說,教書的先生對他們本村孩子更上心,面對這些外村來的,态度敷衍許多。

因為這些事兒,裏長不是沒有想過在栖山村辦個學堂,可場地好找,合适的先生卻難尋。

他們村裏,沒有那般大學問的人,從別處找,沒有合适的門路,也不知靠不靠譜,而且外頭的讀書人,大多心高氣傲,怎會願意屈居于一個小小的村子。

就隔壁村的那位先生,也是他們自村出來的秀才,因此才能盡心。

到最後,此事便只能作罷了。

現下,卻是有人主動請纓。

裏長不禁仔細的打量沈清竹,對方出身京地,多半是大家少爺,先不說學問,便是這氣度談吐,都不知強過隔壁村那位先生多

少倍,唯一的妨礙,也就他這坤澤的身份了。

看他不說話,沈清竹與周松對視一眼,道:“裏長可是有何顧慮?”

裏長頓了頓,道:“沈小郎,你到底是個坤澤……”

沈清竹聞言,眉梢微揚,直言道:“裏長是覺着,我不該如此抛頭露面?”

裏長連忙擺手,“不是那意思,我不是那等迂腐之人,沈小郎莫要誤會,只是先生一職看似只是教教書,很是清閑,實則耗力又耗神,你身子單薄,我怕你頂不住辛苦,而且,村裏不是所有人都明事理,我擔心到時有什麽閑言碎語,惹了你不快。”

聽見他會辛苦,周松搭在膝上的手收了收,很快又松開,終究是沒有開口說什麽,這是坤澤想做的事,他該做的只有支持他。

“裏長放心,”沈清竹面帶笑意,并未有猶豫之色,“決定做此事之前,我已思考良久,無論如何,定然不會退縮。”

他腰背挺直,坐姿端正,神色雖溫和,眼神卻堅定,裏長與他對視半晌,終也是放下了那些顧慮,坐直了身體,“沈小郎既然

有此決心,那我也不該猶猶豫豫才是,這樣,晌午就在家裏吃飯,我們好好商量商量具體行事。”

末了,他朝人拱手,“我該替村人,謝過沈小郎。”

沈清竹本就不是栖山村的人,他如今與周松在一起也能安穩過日子,可他一個坤澤,卻願意頂着世俗帶來的壓力,想到籌辦學堂,教授村裏孩童讀書識字,于他們而言,算是一種大義。

“裏長客氣了。”沈清竹向他拱手回禮。

*

要在村裏辦學堂之事,也不是裏長一拍板說幹就能幹的,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首先,他召集了村裏能說得上話的幾位族老,對此事進行了一番商讨,有贊同有反對,贊同是因為村裏真要有個學堂,對孩子們來說是件好事。

而反對的,主要原因是沈清竹是坤澤,雖說也是個男子,可到底是不一樣,思想迂腐一些的覺得有些不妥。

最後,是裏長拍着胸脯作保,苦口婆心的才算是勸解下來,這事算是能有個開始了。

剩下的,便是要在村裏尋個合适的位置,先将學堂建起來。

而這件事,沒兩日便在村裏傳遍了。

倒不是裏長他們刻意提,只是在村裏看地方的時候有人問起,他們沒有瞞着,反正之後要在村裏尋人建學堂,總會知道的。

對此,大部分人是歡喜的,誰都不想讓自家孩子跟自己一樣翻一輩子土,種一輩子地,也都有望子成龍的夙願。

沈家小郎那文采,他們也算見識過,雖然聽不大明白也看不大懂,但總歸人家是個正經的讀書人。

就林二柱跟周松,被人家教了一教,現下都會讀書寫字了,還有劉芳,一個婦人家,也是能提筆的。

這要讓自家孩子跟個幾年,将來真能考個功名,可真的做夢都要笑醒了。

還有那麽一小部分人,則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那沈家小郎,到底是個坤澤,肚子裏能有多少學問,這萬一教不好怎的辦?

而且他看着柔柔弱弱的,能管教好孩子嗎,皮小子們鬧騰起來可是難管的很呢。

更有一些人是完全看不上沈清竹的,覺得他一個嫁了人的坤澤還出來學人教書,沒規沒矩,愛出風頭。

他們早就說了,長成那個樣子的,肯定就不是個安分的。

周松也是脾性好,還由着他鬧騰,這要是自家媳婦兒,不老老實實生個孩子,操持家裏,非關起來打一頓不可。

更有甚者,仗着自己年歲大是長輩,竟當着周松說這些教訓話,還說什麽屋裏的就不該慣着,會越來越無法無天。

周松當時臉色就冷下去了,直接就給了他一拳,并冷聲道若是再敢說他家夫郎的不是,下回便不會只是挨這一拳。

那人看着他閻王似的臉色,一句話也不敢再多說。

這事傳開以後,有人覺得他做的對,說人家的那些話,背後議論議論也就得了,還拿到人跟前去說道,揍他一拳都是輕的。

也有人覺得,這周松現在可是被他那夫郎帶的不成樣子,以前多老實一人,現在都敢對長輩動手了,真是一點規矩沒有。

但無論是什麽話,現下是沒人敢再拿到人跟前說了。

沈清竹知道這事後,倒是什麽都沒說,只笑着在他嘴上親了一口,當晚,還給了他更大的獎勵,周松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聽到那些話時的不愉快了。

之後幾日,他們都跟着裏長在村裏看适合建學堂的地方,因為不是住宅,要求倒是不那麽多,最重要的是空曠一些,地方要足夠大。

而裏長的意思是,靠近村子中間位置最好,這樣不管是東村還是西村,上學的時候總歸是方便一點。

他這個考量不無道理,沈清竹也是贊同的。

最後挑中的地方,是一處廢棄多年的舊屋,周圍是一小片荒地,平時少有人來,雜草都長得老高。

這是最接近村子中心的空地了,荒廢是荒廢,但好在位置夠大。

地方既然選定了,那學堂,也是該建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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