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謎團
第4章 謎團
十一月份李識宜去外地進修了一趟。幹他們這行的都得時不時充實自己,學學時興車型的構造和零部件,要不連活都接不了。
那段時間譚承給他發過兩次微信,打過兩次電話,無一例外都是譚承閑下來想起有這麽個人,提醒他到公司來拿車,過時不候。但電話沒打通,微信雖然李識宜回了,也都是冷冰冰的婉拒,表示自己沒空,在外地。
次數一多,譚承也起疑。周五下午正好沒什麽事,他直接給改裝店的周禮為打過去,結果對方詫異地說,李識宜上個禮拜就學成回來了,都上班好幾天了。
“他人呢,在店裏?”
“那是當然,他可是我店裏的勞模啊,平時很少缺勤。”
譚承對落地窗唰地沉下臉,直接開車去了那裏。
工作日店裏很清閑,前臺對他眼熟,知道他是連老板都要客氣接待的人,哪敢怠慢,一聽說他找誰就趕緊往倉庫領。
“今天宜哥老家的親戚來看他了,所以他沒在前面坐班,有搞不定的我們才會叫他出來。”
譚承皺眉:“他哪門子親戚?”
“聽說是宜哥的妹妹,一個小妮子,正在後邊做作業呢。”
如果譚承沒記錯,李識宜爸媽死得早,他小學就成了孤兒,只有年邁的外婆靠收廢品養活他。後來連他外婆也老死了,整天髒兮兮地來上學,饑一頓飽一頓,從來沒有親戚接濟,倒是某個語文老師偶爾給他買飯。
過去一看,還真是小妮子,就坐在倉庫門口的馬紮上,手縮在一件寶藍色舊毛衣的袖管裏,膝蓋上放着課本,口中念念有詞地背誦。
領他來的人撤了。
女孩聽到腳步聲擡起頭,看到衣冠楚楚的高大男人朝自己走來,不禁詫異。
“李識宜呢。”譚承周圍掃了眼,雙手抄進褲袋中,打量起她。
五官沒一處相似。
“你是他妹?”
“嗯……”女孩是點頭了,但不知道為什麽有些許猶豫。她羞怯地站起來,說:“我哥在裏面睡午覺呢。”
“大白天睡什麽覺。”
“他昨晚有活兒,熬了個通宵。你也要找他改車嗎,我去叫。”
說完就要往裏跑。譚承讓她等等,往裏撇了一眼,心想這種環境怎麽也睡得着,還真是不挑。
“裏面有床?”
“……嗯,有間宿舍。”
譚承本來就是帶着脾氣來的,何況他也沒那個耐心等李識宜睡醒。他對女孩說了句:“接着背你的。”然後就邁開腿走進倉庫,徑直推開了員工宿舍的門。
結果一進屋腳下就猛地釘住。
李識宜睡在一張簡陋的床上,臉朝牆壁背朝門口。可能是暖氣太熱,他整個背都露在被子外面,腿也沒蓋得太嚴實。
從譚承的角度能看到他穿着白色四角內褲,內褲包裹得很好,型也不松垮,往上是腰,往下是腿,哪哪都飽滿又有線條感。
譚承天生是gay,對他來說這就是最符合審美的身材,既不會太壯,也不會太幹癟,比那些嫩模不知道強到哪裏去。他把這副畫面盡收眼底,這時李識宜也醒了,但沒有馬上恢複清明,轉過身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怎麽是你?”
譚承眯起眼,想起自己是來幹什麽的,說:“今天要是不來我還以為你在外地。李識宜,糊弄我有意思?”
李識宜翻身下床。
由于不知道譚承喜歡男的,他半分警惕也沒有,直接穿着內褲去拿衣服,修長的雙腿和窄瘦的腰線明晃晃從譚承眼前經過。拿到牛仔褲以後他轉過身,弓起的後背朝向譚承,背景莫名性感。而且他胳膊上有肌肉,既有反差感又有男人味。
譚承心裏燒起一團火,眼神幽深發暗,像是想當場把人捆起來操了。
李識宜套毛衣的動作很迅速,邊套邊輕描淡寫地說:“确實忙,前兩天剛回來。你的車給別人改吧。”
他倒不是怕譚承,主要還是不想惹事。
譚承冷冷一笑,說:“有時間睡午覺沒時間接電話,行啊你,架子挺大。”
話出口,李識宜穿完衣服,身形微妙地頓了頓,“恰好沒接到。”
譚承不僅不是傻子,相反還很精,要不然也做不了那麽大的生意。他嗓音微微一沉:“你把我拉黑了?”
李識宜适時沉默。
他往外走,沒曾想突然被譚承抓住了胳膊,往身前帶過來,動作大到他險些摔倒,“你幹什麽?”
譚承冷聲:“我忍你不是一天兩天了,李識宜,凡事要有個限度。”
李識宜轉了一下手腕,發現被箍得很緊,皺起眉掙脫。他力氣也不小,何況他從小飽受欺辱,練就了一身不怕疼的本事,真動起手譚承不一定能占到絕對上風。
兩人之間前一秒還好好的,後一秒就變得火藥味十足,而且聲音把門口的小妹妹招了進來。她以為他們打起來了,吓了一跳,又怕李識宜吃虧,戰戰兢兢地往裏跑,“哥——”
“別進來。”李識宜朝她高聲道。
她這才止步,只是依然擔憂地看着他們。
此時譚承的表情卻有些許異樣。順着他的視線一看,李識宜發現他正盯着自己手腕的疤,不禁低吼道:“放開,你還有完沒完了?”
譚承這才松手。
李識宜轉着被掐紅的手腕,感覺自己真是惹上了一個大麻煩,好不行壞不行,遠了不行近了也不行,非得順着這人的意,他讓幹嘛幹嘛,否則就得吃教訓。
其實譚承這人不光很好對付,還講義氣,護着自己人,只要別駁他的面子,別讓他感覺自己在熱臉貼冷屁股。但他終歸是個典型富二代,李識宜算看出來了,表面人模狗樣,內在就是枚定時炸彈,一點就炸,死傷無數。
李識宜冷靜地坦白:“是,我是把你拉黑了。”
譚承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黑沉:“理由。”
明明是很兇悍的口氣,卻莫名有種刨根問底的執拗。李識宜在心裏低低地罵了他一聲傻逼,擡眸看向他,說:“你覺得呢,咱倆又沒交情。像你剛才這樣一言不合就動手,還問我為什麽拉黑你?”
聽起來,言下之意是你太粗暴了,不夠紳士。譚承眉頭稍緩,淩厲的目光也放松了一些。
妹妹這才跑到他身邊,輕輕叫了聲“哥”。李識宜摸了摸她的後腦勺:“沒事,我跟他是同學,老早就認識。”
“啊……是嗎?”
妹妹難以置信地看向譚承。在她眼中譚承長得帥,穿得也不一般,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彰顯有錢人的特性,而且看剛剛的情形,行為舉止好像……哥哥怎麽會跟這種人有來往?
“那你們剛才為什麽吵?”
“他讓我幫他改車,我忙不過來。”
譚承眯起眼睨向李識宜,李識宜面不改色。
妹妹的目光倒是帶上了責備,她迅速瞟了眼譚承,低聲說:“都是同學,怎麽還為難人啊。”
李識宜知道譚承不可能善罷甘休,安撫好妹妹以後就對譚承說:“走吧,去看看你的車。”
他這種平淡的态度,讓譚承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裏那團火非但沒發出去,反而越燒越烈,甚至想用另一種方式來懲罰他,罰到他求饒,顫抖流淚為止。
車停在操作間,李識宜拿出接下這單的态度嚴謹檢查,裏裏外外都沒放過,也拍了照存了檔。他問譚承平時有什麽需求,是代步還是下賽道。
“半個月下一回賽道。”
李識宜看他一眼,一種打量他幾斤幾兩的感覺,“成績怎麽樣。”
譚承氣得發笑:“哪天抽空跟我練練?”
“算了。”李識宜鑽下去看底盤,不帶嘲諷的平和嗓音從下面傳來,“我水平一般,輸你贏你都不合适。”
“……”譚承額頭青筋聽得抽緊,血管突突的,牙縫裏低罵了一聲操,“你他媽這張嘴真欠收拾。”
李識宜躺在下面無聲地笑了。
他笑是因為他覺得譚承還挺不禁逗的,三言兩語就發火,跟當年一樣,并沒有什麽長進,也沒變得多穩重,看來前兩回見面那個譚承摻了不少水分。譚承此時想的卻是,自己遲早會把這個人操服,讓他服服帖帖地跟着自己,讓他往東他就不敢往西。
等他從車底下鑽出來,譚承突然想起剛才指腹的那種怪異觸感,問:“你手上的疤是怎麽回事?”
李識宜垂眸淡掃,像在看最普通不過的傷口,“工具不小心劃的。”
譚承冷嗤:“這麽深的疤,什麽工具劃得出來。”
如果讓譚承判斷,他直覺那是自殘留下的,甚至是自殺。但如果真是自殘,李識宜的反應不該這麽平淡,這麽毫無波瀾才對。
“修車用的,說了你也沒聽過。”
李識宜轉身去拿産品名冊。譚承視線跟随他,見他穿過操作間,從飲水機旁抽出一只一次性紙懷,接了杯水,向倉庫方向走去。
此時的李識宜就像是一個謎團。他消失若幹年,然後又突然出現,帶着一身冷冽寒意和不明來由的傷疤。他似乎并不反感譚承,卻也并不想親近譚承,哪怕譚承偶爾表示善意,他也拒不接受。
而當譚承對他施加惡意時,他就像是更加的習以為常,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譚承對這個人的好奇心熊熊燃燒起來,帶着強烈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