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21、回家

虞城的天氣就像幾歲小孩的臉，說變就變。

季寧辰才出小區沒多久，暴雨就落了下來，緊随其後的是呼嘯而來的狂風。

季寧辰不可思議的看着道路兩旁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的綠植，心說老天爺真會跟他開玩笑，早不變臉晚不變臉，在他出門後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回去嗎？下次選個好點的天氣再走？

這個念頭只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就被季寧辰否決了。他怕回去後，再沒有離開的勇氣。

江野把他照顧的太好了，風吹不着，雨淋不着，盛夏的烈日也曬不着。

季寧辰心裏清楚，一旦他離開江野，這樣安穩舒适的日子就将離他遠去，他要為了生計發愁，再不能躲在開着空調的屋子裏吃着涼水鎮過的西瓜和冰淇淋了。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季寧辰深覺此話有理。

他在自己的世界，獨自一人生活，父母留下的積蓄讓他不必為錢的事發愁，但是生活上卻沒人精細照顧。他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學，生活算得上潦草。

穿進這個世界後，江野悉心的照顧讓季寧辰心中惴惴不安的同時，又似待在雲端，他甚至曾堕落的想過這樣的日子如果一直過下去也不錯。

然而到底是不能這樣放縱的沉淪下去。

反正是要走的，一拖再拖也沒意思，季寧辰握緊了手裏的行李箱，一手撐在眼前擋雨，頂着狂風上了停靠在站臺的公交車。

奈何今日或許真的不宜出行，公交車去往車站的路上抛了錨，這種情況是極小的概率，然而就是被季寧辰碰上了。

好在車子停靠的位置還有一個公交站臺可以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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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寧辰跟随罵罵咧咧的幾名客人下了車，擠在站臺下瑟瑟發抖。

突如其來的狂風暴雨帶來的是極速降溫，這變天過去還不到二十分鐘，白日裏積攢的暑熱便被沖刷的幹幹淨淨。

公交站臺下的每個人都想要攔一輛出租車，奈何風雨實在太大，可見度變得非常低，更恐怖的是，在狂風下，路邊的草植都被連根拔起，空中飛舞着各種店鋪的招牌和裹夾的雜物。

這些東西如果砸在人的身上，或是車上，後果都十分嚴重。

季寧辰眼睜睜看着幾輛出租車擦着站臺如幽靈般飛速飄過。車子路過時濺起的水花讓等在站臺下的人大罵出聲。季寧辰躲避不及，半邊衣褲被污水濺個正着。

那水落在身上，如寒冰般刺骨。季寧辰擡手抹去臉頰上沾染的污水，又擰眉看了看身上髒污大片的T恤和長褲。

他有點心疼，這衣服是江野的辛苦錢買的，就這樣被弄髒了，希望能洗幹淨。

出租車不載客，站臺下的人只能聯系家人來接。

随着時間推移，站臺下的人越來越少，到最後只剩季寧辰一人還留在原地。季寧辰裹緊身上的防曬衣，那薄薄一層布料并不能帶來多少溫度。

他點開手機軟件，準備叫個網約車，然而無人接單。

雨滴濺落在手機屏幕上，一開始還不甚明晰，直到手機的光亮暗下來，那漆黑屏幕上的水珠變的十分顯眼。

很快，暗下去的手機忽然又亮了起來，是江野發來的消息，叮囑季寧辰大雨大風天不要出門，并說驟然變天，得了半天假，馬上就回家。

季寧辰盯着手機，直到它再次熄滅。

他想到自己留下的那封信，要不了多久江野就會看到了吧。他沒忍心拉黑江野，而是選擇把手機關機了。

冰冷的雨滴有着暴風撐腰，嚣張地肆虐每個角落。季寧辰望向遠方天幕，明明才三點鐘，天色黑的卻如同末日一般。

短短的功夫，這片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季寧辰恍惚生出一種錯覺，仿佛他不是身處在鋼筋混凝土建造的城市，而是待在寂靜的荒野中。

整座城市在暴雨狂風的肆虐下停擺，唯有那豆大的雨水噼裏啪啦不住往下倒。公交站兩旁，綠化帶中的植被被雨水砸倒在地，碾在泥水中，看起來狼狽又可憐。

實在是太冷了，季寧辰只能退回到角落，蹲下身縮成一團，希望能暖和一點。

忽覺有什麽東西蹭了蹭他的腿，季寧辰扭頭，就見是一只渾身濕透的小貍貓。

見他看過來，小家夥喵喵叫了一聲，聲音細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斷氣。

這麽小的貓，估計剛滿月，季寧辰伸出冰涼的手摸摸小貓的腦袋，不知是在同小貓說，還是說給自己聽的，“你也沒有家呀，真可憐。”

幼小的貓咪似乎感受到季寧辰的善意，嘗試着往他鞋上爬。濕漉漉的幼小爪子試了一次又一次，都沒能如願。

季寧辰的心軟成了一團棉花，把它拎起來抱進懷中，一人一貓互相取暖。

大雨也不知道下了多久，季寧辰感受着懷中小貓傳來的熱度，心說江野應該已經看到他留下的信了。

他會怎麽想呢？

嚴格來說，原主算是江野的初戀，他的離開江野該很難過吧。

不過他相信，江野是跟姜雨一樣堅強的人，能夠很快走出來。

季寧辰把頭抵在手臂上，小貍貓濕漉漉的毛被他的體溫暖的半幹，貼在下巴上很舒服。

嗚嗚狂風中，季寧辰似乎聽到一聲模糊地“寧寧。”他心說自己該不會成為在夏天被凍死的第一人吧，都出現幻覺了。

心裏這麽想，他還是擡起了頭。

當看到暴雨中撐着傘朝自己走來的江野時，季寧辰第一時間是不可置信。他整個人都愣住了，蹲在原地仰着頭，就這樣看着江野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

江野在季寧辰身前站定，兩人一站一蹲，昏暗天光下，兩人對視，誰都沒有說話。

許久，季寧辰被凍的沒有血色的唇才動了動，輕聲吐出一句話：“你怎麽來了？”

江野沒提那封信，只說：“來接你回家。”他把搭在小臂上的外套披在季寧辰身上。

外套上帶着江野的體溫，明明是春秋的薄外套，沒什麽厚度，季寧辰卻覺得從心到身都變得溫暖起來。那句到了嘴邊的我不回去便說不出口了。

江野朝他伸出手，季寧辰心下微動，他在冷雨中抓住那只溫熱的大手，借力站起身。

起身後，江野才注意到季寧辰懷中抱着一只小貓，這讓他動作微微一頓，看了那小貓一眼，随後一手撐傘一手抓住季寧辰的行李箱，帶着季寧辰朝停在路邊的車子走去。

那是輛老年代步車，是江野跟鄰居借的。車子四周遮擋嚴實，能夠很好的阻隔風雨。

這種車子在小縣城極受老人家喜歡，平時不管是接送孩子上學，還是出行載物都十分方便。

季寧辰帶着小貓進入車廂，兩人一路沉默的回到了出租房。

随着“啪”一聲輕響，屋內燈光亮起，房門關閉，凄風冷雨被阻隔在了門外。季寧辰打了個噴嚏，第一次體會到避風港的重要性。

他把小貓放到地上，目光往桌上一掃，他留下的那封信不見了，桌上倒是多了一份草莓蛋糕。蛋糕外包裝上面帶着晶瑩地雨滴，應該是江野下班時順手帶回來的。

注意到季寧辰的目光，江野道：“網上說吃點甜的心情會好一些。”

原來江野早就注意到了自己這幾日低落的情緒，并想要哄他開心。季寧辰心底蔓延開一股不知怎麽形容的滋味，他低聲說：“我……阿嚏……”

江野眉頭微微擰起，催促季寧辰去洗澡，他則準備熬煮姜湯。

季寧辰也知道現在不是聊天的時候，他全身都冷透了，十分狼狽，他也不再說什麽，快速拿了浴巾和換洗衣物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