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鼻尖一酸,有些難言的委屈酸澀感漫出。
地圖距離顯示他們現在直線距離為十千米,他來南川了。
今天周五,他沒有參加家宴。
手指點屏幕,沈囿打字回:
【晚好,哥哥。】
【今天吃了奶奶煮的蓮藕枸杞雞肉煲。】
下一秒,他撥了語音過來。
怔了下,沈囿接起,一手擱放在玻璃水杯後,開水彌漫着熱氣,月色靜谧,只聽得見滋滋的電流聲。
沈囿輕輕開口:“怎麽來南川了,不參加家宴嗎。”
手指扣光滑的玻璃杯,溫度傳遞。
叩下電腦屏幕,祁禹時單手插兜,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樓下江景,“不去,你不在,沒意思。”
摸了打火機出來,微垂着眉眼,昏暗燈光下,男人側臉半隐于暗,這會願意哄一哄她,“先不考慮聯姻的事。”
“南川這兒有個項目,我過來,談合同。”
約莫冷靜了幾天,說出口的話都平和起來,他嗓音低沉夾着淡淡的倦意,有些漫不經心。
心底的灰塵仿佛被清掃一空,沈囿眼底溫和,她曲了曲手指,輕輕回;“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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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來看我奶奶嗎?”隐隐期待,她鼓起勇氣問。
打火機啪嗒一聲,火焰蠶食煙杆,祁禹時沒什麽興趣,但還是耐着性子問了地址,“幫我向奶奶問好。”
“嗯。”
“祁禹時,你什麽時候過來?”沈囿問。
未名煩躁,祁禹時扯了扯領帶,夾煙的手指瘦長,他嗓音玩味笑着,“沈囿,長本事了啊。”
“不知道主動來找。”掌骨附下,青筋明顯,“我剛下飛機。”
“沒有。”沈囿抿了抿唇角,看了眼外面的天,“不是在修路嘛,而且我沒有車,來不了。”
“那你早點休息,晚安,哥哥。”杯水變溫,沈囿抿唇喝了口,彎着唇角給他發了個小兔微笑的表情包。
“嗯。”電話挂斷。
一夜無夢。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姚寄梅早早煮好了早飯,還用保溫杯盛了一份,從早上就開始念叨。
今天是爺爺沈樹出院的日子。
這些年爺爺身上老年人的病越來越多,腦梗塞,高血壓,神經痛,照例隔一段時間就要去醫院住院,紮針灸輸液緩解病情。
沈囿前幾天因為修路沒去看過幾次,這會也打算和奶奶一起去看爺爺。
換了件姜黃色連衣裙,沈囿打算問問附近鄰居,租個車。
剛走出院子,就看見一輛白色面包車駛來,穩穩當當停在院子裏。
沈瑩瑩拉開車門下車,“奶奶!”
而駕駛座的男人和女人始終沒下車,透過車窗玻璃看過去,也能看清他們臉上的疲态,眼下也有皺紋,滄桑很多。
姚寄梅擔心沈囿,“囡囡,你心裏難受就不去了。”
前些年,在處理父母留下來的遺産的事上,沈囿和沈明澤夏如蘭鬧掰了。
沈慎朱璃為沈囿留下了一筆遺産,房子和現金加起來約莫有一百多萬。
他們死的時候,沒人告訴沈囿,而按照法律,這些都應該她成年後繼承。
所以沈明澤要了她的監護權,就是為了想吞掉那筆錢。
沈囿本來都不知曉這事,卻在十八歲時莫名其妙收到了一份放棄遺産繼承份額确認書,她聯系律師才知道這件事。
從小苛待她,卻又一直養着,原來是因為這樣。
沈囿那時心硬,和他們鬧了一場,一分錢沒給他們,因此結下梁子,沈明澤和夏如蘭記恨上她,一連幾年都沒有過聯系。
也只有沈瑩瑩大大咧咧,沒心沒肺,還喊她堂姐。
“不用。”沈囿扶着奶奶,“我們自己打車去。”
沈瑩瑩:“坐我爸媽的車呀堂姐。”
沈明澤滅了煙,“侄女,還記恨着你伯父呢?”
夏如蘭臉上堆着笑,挺虛僞,“怎麽會呢,囿囿從小就心地好,之前那事只是誤會。”
他們雖然在鎮上,卻也聽說了他家侄女回來,給她奶奶又換冰箱又換彩電家具,老爺子醫藥費也是她去交上,估計這些年在外面掙了不少錢。
畢竟是出道當過明星的人,認識的名人肯定不少。
“就快上車吧,好侄女。”
姚寄梅握了握她手,“奶奶在,不怕。”
沈囿笑笑,“奶奶我已經長大了,哪兒會怕,我是怕多些不必要的争端,耽誤時間。”
還是上了車。
修路的擋牌去掉,這條路能直接到城裏。
一上車夏如蘭就噓寒問暖個不停,看她身上穿的衣服都不便宜,“侄女,你大學學的是化學嘛?”
“嗯。”
“怎麽看着不像啊,化學出來工資這麽高啊。”
“你想說什麽?”
“叔娘就是問問你,你是不是還在娛樂圈發展啊,有沒有什麽導演認識,讓我們家盈盈也去演個角色什麽的。”
沈瑩瑩插嘴,“我現在挺好的啊,朝九晚五還雙休,我不會演戲。”
“好個屁。”夏如蘭打斷她,“你那三瓜兩棗工資,就打算這麽拿一輩子?”
“侄女,你有門路嘛?”
“沒有。”
“那你哪來這麽多錢啊!”
沈囿不耐煩,扯了耳機戴上,“我沒必要和你彙報吧。”
就這麽受了她一路的眼神到城裏。
在醫院辦理出院手續時,沈囿坐走廊上又聽見夏如蘭在和爺爺抱怨她。
“你孫女掙了錢就不管我們了,瑩瑩也是你孫女,老爺子你說句話。”
“讓瑩瑩也跟着去首都發展,她長這麽大都沒怎麽出過遠門,大學都是本地讀的,不像你大孫女一樣,電視都演過,還拿了獎,掙的錢這輩子都用不完嘞。”
“當年她都火了,還硬找律師和我們打官司要哥哥那……”沈明澤拉住她讓她別說這事。
沈囿轉身不想再聽,沈明澤卻過來了,他買了屜餃子和豆漿,笑着也和善起來,還算誠懇道:“侄女,之前那事是我和你舅媽對不住你,你是我哥哥唯一的女兒,我們都是一家人,以後還是別生分了。”
“過去的事,你就原諒大伯好嗎?”
沈囿淡淡的看着他,沒回應,最後開口:“當親戚可以,親人不行。”
一個在自己哥哥剛去世就想着怎麽侵吞他財産而不顧他女兒死活的人,實在是和他沒有什麽親情可言。
沈明澤笑得有些勉強,“好好好,侄女都聽你的。”
…
他離開,沈囿走窗前去,打算單獨給爺爺叫輛車,剛點進手機屏幕,就收到電話。
是他的。
猶豫了幾秒接起。
“哥哥。”沈囿開口。
取了腕表,剛開完會議,祁禹時從辦公室往外走,南萃公司老總一直跟在後面送
“在哪兒?”
沉默了會,沈囿回:“醫院。”
…
二十分鐘後。
一輛路虎停靠在醫院下露天停車場。
沈囿坐在長凳上,姜黃連衣裙外穿了一件薄薄的開衫,長發半挽着,皓腕雪膚,溫柔又素淨。
車窗半降,沈囿擡眸看他,熄了煙,一只手閑散的搭在車窗上,指骨修長,銀戒簡潔,斯文又矜貴。
手機震動了下。
他只發了簡短兩個字:【過來】
沈囿起身,細高跟踩在雨花石上,周圍不住有人往這邊看。
姚寄梅撐着拐杖和沈樹沈明澤他們站在旁邊,準備去開那輛白色面包車,車身沾上泥土,車門漆身有些剝落,和祁禹時那輛對比起來顯得尤其破敗。
這輛車并算不上豪車,是南萃老總聯系送的,是越野,還算能開。
他已經足夠低調。
“囿囿。”
“堂姐!”姚寄梅和沈瑩瑩站在遠處喊。
走到越野旁,透過半降的車窗,沈囿看清他,眉目英挺,輪廓鋒利,單手控方向盤,西裝西褲,渾然一股矜貴冷郁感。
“祁禹時。”沈囿有些驚訝,“你怎麽來了?”
心底微漾着愉悅,她輕輕開口:“是要去見我奶奶嗎?”
“送你們一程。”單手打方向盤,駛出車位,他嗓音低淡:“上車,沈囿。”
沈明澤和夏如蘭眼睜睜看着姚寄梅和沈樹上了那輛黑色越野,在旁邊臉色難看得不行。
沈瑩瑩好奇得不得了,“和堂姐在一起的男人是誰呀,好帥!”
“太帥了,電影明星都沒這麽帥,氣質矜貴,好有壓迫感。”
夏如蘭哼笑了聲,“行呗,他們送,省得在路上照顧那個老東西。”
…
城裏到縣上,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一路灰塵很大,路差的地方還颠簸不停。
沈囿坐在後座跟着姚寄梅一起照顧爺爺。
姚寄梅一直很拘謹,給他們座位上都墊了衣服,生怕弄髒這嶄新的車子。
沈樹有點老糊塗,一路上不是喊阿梅,就是喊沈囿爸媽的名字,一會要喝水,一會要吃香蕉,安靜沒一會又要開窗吹風。
姚寄梅拍他手一巴掌,“老糊塗,別這麽多花樣,好好坐着。”
祁禹時一句話也沒說,煙也沒抽,只是單手控方向盤,照沈囿指的路走。
沈囿坐在後座,看着他漆黑短發下的後頸,冷白,紋身青黑,本就是容易耐煩的性子,這會估計是良好的教養支撐着他沒冷臉撂挑子。
心底有種莫名的悲傷,仿佛如潮水蔓延,沈囿從沒有哪一刻感覺如現在般,他們之間差距太大,是她高攀。
到家後,姚寄梅拉沈囿到一旁去,問,“囡囡,你如實給我說,這個男人,他和你是什麽關系?”
低頭絞了絞手指,沈囿想了想回:“資助人。”
她朝姚寄梅笑笑,“他是我資助人,我上大學的學費是他給的。”
姚寄梅心裏有數了,點點頭,“那你要好好對人家,工作了錢有沒有還他,奶奶這兒有,給你存……”
“媽,中午菜你買沒?”夏如蘭插進來,打斷話。
而祁禹時在不遠處,插兜抽完一支煙,他眼底看不見情緒,只淡淡看着這破敗的二層樓小磚房,還有髒亂的雞鴨。
和沈囿距離不遠,她不清楚他有沒有聽見。
姚寄梅去弄菜,臨走前還到祁禹時面前去賠着笑叫了聲,“祁先生,不嫌棄留下來吃頓午飯。”
“囿囿她不懂事,有什麽做不好的,您多擔待下。”
他淡淡嗯了聲,也算有禮貌。
等沈囿過去,掐掉煙,他低眸看她,只一句話,“資助人?”
咬了咬唇,眼睫輕顫,沈囿沒回答。
他起了惡劣性子,擡手一把掐住她腰,低頭,“他們知道你資助人喜歡上你嗎?”
耳廓迅速變得緋紅,沈囿推開他,“反正,你要公開,我也不怕。”
低嗤了聲,覺得無趣,此後一直興趣寥寥。
夏如蘭和沈明澤對他表現極大的好奇,一整天都在往上攀談,他情緒淡漠,沒表情,但也聽着,維持禮貌不打斷她。
“祁先生是做哪方面生意呢?”
“一部分私募。”
“噢噢噢,這個我懂,我們家這沙發就是暮家買的,當時花了一萬多呢,質量還是不錯的,你看看。”
祁禹時眼皮都懶得擡,也還是應了聲。
沈囿聽着都覺得如坐針氈,夏如蘭大概永遠想象不到,他家裏随便一套小卧室配套沙發價格都是百萬起步。
忍耐着,沈囿低頭玩手機時不時回他消息。
預想中的帶他見奶奶,并不是現在這樣尴尬,生分的場面。
家庭情況一覽無餘的暴露在他面前,才顯出他們的之間的差距,仿佛雲泥。
午飯時陳渡來了,姚寄梅拉他進來時,沈囿能明顯感覺到他情緒冷下去,氣壓低沉無比。
一整頓飯吃得毫無體驗,索然無味。
飯後,姚寄梅讓沈囿帶他上樓休息,收拾了一間最幹淨的客房給他。
沈瑩瑩一直趴樓梯口鬼鬼祟祟的,臉還時不時紅。
趁沈囿沒注意,拉她過去悄悄問:“他叫什麽名字呀堂姐?好帥,怎麽辦,我好像喜歡上他了。”
“喜歡?”沈囿問。
沈瑩瑩點頭,“是啊,但我好怕他,總感覺高攀不起,也只能停留在喜歡上了。”
“去睡覺吧。”沈囿心底有說不出的滋味。
她随後上樓,看他斜靠着門欄,身高優越,低頭半插着兜看他,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中,矜冷無比。
惡劣脾性沒上來時,他好像真是一位矜貴公子。
“什麽時候回?”他問的冷硬
沈囿心底藏着不快,這會嗆他,“不知道,可能明天,可能這輩子不回。”
扯了扯唇角,祁禹時冷笑,“你再說一遍。”
沈囿被激了一下,“就像你,不可能在這兒睡覺一樣,京嶺不屬于我。”
“我就是破爛的,腐壞的,快要變質的人生。”
“你高高在上,我跪俯于地。”
舌尖頂了頂臉頰,祁禹時直接掐住她脖子,“翅膀硬了?”
“剛中午吃飯那誰啊?從小暗戀你到大?”
“你是不是以後就随便找這種人嫁了啊?”
“我養你這麽多年白養了?”
聽到這個嫁字,沈囿徹底控制不住,哭了,發洩一樣咬他,低吼出來:“是啊,我夠不到你。”
“我以後就随便找個男人嫁了,死也不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