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梅長蘇和他的江左盟并非沒有對衛峥施以援手,只不過列戰英不知道,蕭景琰更不知道罷了。

列戰英驚道,“夏秋在城門遇襲,居然是你們?!”

甄平參與了劫囚,還挂了彩,“只是一點皮肉傷,不礙事。”他恭敬地回答,眼睛卻斜斜地瞥過蕭景琰的臉,銳利如刀。

“此次行動過于倉促。”梅長蘇開口,氣若游絲。風雪寒天中站了足足一個時辰,此時面色委頓,嘴唇青紫,靠着火盆一動不動,“結果自然難以盡如人意。”

蕭景琰看着他憔悴的側臉,憤怒如烈火燎原,卻仿佛突然被一桶冰水迎頭澆上,霎時滅的幹幹淨淨。距離那麽近,近得足以看清梅長蘇蒼白的指尖,在炭火之上細微地抖動。

“我并不知道……江左盟已經出手相救過。”蕭景琰如坐針氈,他是真的不清楚,直到蒙摯提起才恍然大悟,“可是行動時,為什麽不通知戰英相助?”

梅長蘇轉過視線,他一定是太冷了,凍僵了表情,連個冷笑都做不出來,“相助?如何相助?是帶上你的府兵,還是巡防營?”

蕭景琰無言以對。

營救衛峥不能一蹴而就,具體行動還需細細商量。氣氛冷凝,唯有風雪撲打窗棱,發出單調而尖銳的尖嘯。梅長蘇沉默半晌,再三叮囑“須得忍耐”後,便要告辭。

“時候不早了,蒙大統領和蘇先生不如用過飯再走。”蕭景琰硬着頭皮挽留。蒙摯打哈哈,“多謝殿下,不過今日太冷,走完了怕雪大馬失前蹄。”梅長蘇只搖了搖頭,黎綱過來扶住他的身體,譏諷道,“我們哪有那麽大的臉面!走了走了——”

蕭景琰心頭一刺,“蘇先生……”

“宗主,該回去吃藥了。”甄平性子隐忍,但盯着蕭景琰的眼神也透出憤恨,他理也不理靖王府諸人,撐起傘,一手搭住梅長蘇的胳膊,引他走下臺階。主仆三人都也不回,不一會兒,留在雪地上的腳印便漸漸模糊,最終消失不見。

“殿下。”列戰英嘆口氣,“這個不能怪咱們。江左盟出手,事先也不打個招呼……”

梅長蘇分析的對——打招呼,那靖王府是出動府兵,還是調動巡防營的人手?簡直是自己往譽王和夏江的手心裏送。蕭景琰怔怔地盯着白雪皚皚的前院,适才梅長蘇便是立在那裏苦苦等候,寒風刺骨,滴水成冰……

他原本可以給梅長蘇一個分辨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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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他根本不能完全信任梅長蘇。在心底深處,只不過把他也視為一個謀士而已。

梅長蘇當然會舊疾複發。第二日一早,雪霁天晴,蕭景琰帶了列戰英去蘇宅,一到門口便被攔下。

“靖王殿下,宗主重病在身,不能見客。”看門的小童一揖到地,語氣恭謹。

“既是重病在身,那我更要探視才對。”蕭景琰将馬鞭交給列戰英,拔腿就闖。兩個小童哪裏是他的對手,被推得差點跌在地上。蕭景琰沿走廊大踏步走向內院,突然面前人影一閃,黎綱端着一盆水,一臉冷淡。

“殿下,”黎綱口氣極為生硬,“我們宗主昏了一夜,無法與您商量大事,請您先回罷。”

“昏了一夜?”蕭景琰聞言頓時一身冷汗,“他怎麽樣?”

“宗主怎麽樣,不需靖王殿下挂心。”黎綱咬牙切齒,那模樣簡直恨不能生吞活剝了蕭景琰一般,“勞動不起!”

“我要見他。”蕭景琰急了,“他還好嗎?”

“不好!您請回罷。”黎綱端着那盆水,手臂微晃,好像打算潑蕭景琰一身。蕭景琰顧不得許多,繞過他便要往裏走,誰知又是白影一閃,一個女子出現在走廊盡頭,白狐輕裘,體态娉婷,容貌清麗絕塵。

“雲大夫!”黎綱叫道,“小——那什麽,他,怎麽樣了?”

女子緩緩而行,手中提一個小小藥箱。見到蕭景琰,娥眉輕舒,“黎舵主,這位是?”

“這位是靖王殿下。”黎綱瞥一眼蕭景琰,複又對女子滿臉堆笑,“雲大夫,我們——”

“原來如此。”女子微一颔首,但眼睛也沒有多在蕭景琰臉上停留一刻,“能吃得下,當是有所好轉。”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啊!我這就派人去興國禪寺燒香。”黎綱的臉笑開了花,“多虧雲大夫!當真仁心妙手!”

“哪裏,黎舵主客氣。”女子說完,提着藥箱,又對二人點點頭,方飄然而去。

“蘇先生能吃下飯食了?”蕭景琰連忙向黎綱追問。“宗主吃不吃得下,與您何幹?”黎綱的神态複又冷淡,甄平匆匆忙忙出現,一疊聲叫道,“讓你端盆水,去了得有小半個時辰了!你——”

蕭景琰見到他,稍微松一口氣,“甄平,蘇先生醒了麽?”

“宗主尚未醒來,多謝殿下關心。”甄平拱手施禮,公事公辦道,“宗主吩咐,病中不見客。待他醒了,自然會遣人禀報,還請殿下放心。”

“可別,他放心了,咱們便要懸心了!”黎綱大起嗓門,“可恨——”

甄平瞪他一眼,黎綱閉了嘴,猶自恨恨不平,擋住走廊,道,“殿下請回。”

蕭景琰被他二人門神似的堵在路中,左奔右突,無法可施,只得悻悻離去。第二日登門,小童仍堅稱梅長蘇昏迷不醒,蕭景琰愈發心急火燎,帶着列戰英便沖将進去,走了沒幾步,列戰英忽然“咦”了一聲,道,“殿下,你聽到沒有?”

蕭景琰惦記梅長蘇病情,哪有心思分辨,不耐煩道,“怎麽了?”

“有小孩子的哭聲。”列戰英愣了愣,扭頭四顧,“對……風傳過來的,小孩兒在哭,不,是嬰兒——可是這蘇宅裏怎麽會有嬰兒呢?太不對勁了。”

蕭景琰也是一愣,側耳傾聽,風聲飒飒,含着隐隐嬰孩嬌弱的啼哭之聲,“……嬰兒?”

“嗯,您聽,哭得還挺厲害。”列戰英喃喃,“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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