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品相關(1)

作品相關 (1)

《【主雅猋】Stray Children+葬禮》作者:小輝

文案

前面的話:

都是小段子,情節不算連貫但相關,時間上的順序也不一定前後相承。所以……可以跳着看……?

關於設定的問題:

警察哥哥和高中生弟弟^_^

至於和白桦林的關系……呃,是這樣的,兩篇都出自一個原始構想,就是年上養成,都後來成篇的時候,白桦林和之前所想的有了區別,雖然最後還是寫了,但我木有從中得到滿足所以……

汗,所以就出現了這篇。

然後,這篇因為寫得很随意,沒有大綱沒有多餘的設定所以BUG且不提,注水必然很多……請……見諒,如不願見諒,抽打也行一V一。

謝謝看文~

【正文】

酒色

雅少給自己倒了杯紫紅色的葡萄酒,喝了一口,艱難地咽下,将高腳杯放在吧臺上。

修長的食指劃過杯緣,背後玻璃壁櫃上唯一一盞燈投下來的燈光讓他的臉在光影中更顯陰暗了。

他用食指彈了杯肚一下,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平靜的酒水面上蕩開圈圈漣漪。

嘯日猋應該已經放學了。

四十分鐘之前來電話說要和女友逛公園,公園外面的商店街開了一家寵物店,店內有幼小的金毛。公園裏又栽上了新品種的郁金香,牡丹花開了,紫藤蘿也很香。

所以他和女友逛公園和寵物店去了。

第四十九次不用如往常一般去接他。

雅少漠然地伸出手,食指和拇指如同掐住高腳杯的細腳一樣掐住了酒瓶瓶頸。木塞子在開瓶的時候就被扔出去了,滾落到紅褐色的沙發底下,米黃色的地毯上面。美國短毛貓Loffe在十分鐘之前跑過來,鑽到沙發底下,将木塞掏出來,在客廳裏用掌心拍開,又去追趕,如此重複,樂此不疲,幾圈之後就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雅少的食指和中指、無名指、小指會合到一起,跟拇指配合着,緊緊握住了顏色古怪的瓶頸。

嘯日猋開門進來的時候,Loffe死氣沉沉地倒在玄關處,肉肉的嘴巴張得很大。

他有點疑惑,急急忙忙換鞋之後,蹲下去看Loffe究竟怎樣了。

的眼睛也瞪得很大,小小的臉上凝固着痛苦的表情,永遠凝固在那裏了。

是嘯日猋從另一座城市居住的大哥家抓來的,抓回來的時候才一個多月,軟綿綿的,又瘦又長。雅少細心地将他養大了,現在變成了一直大肥貓。Loffe最喜歡的不是一直給他喂食的雅少,它喜歡在嘯日猋每天回來的時候蹭蹭他的腿,然後伸出爪子要抱抱。

嘯日猋伸出自己的手,手指滞留在半空中,沒有再向前移動哪怕一寸。

雅少也沒說自己喜歡這只貓。他說貓要吃什麽貓糧,雅少就給買什麽貓糧;他說貓喜歡玩什麽玩具,雅少就給買什麽玩具;他說貓窩應該用安哥拉羊毛來鋪,雅少就從中東訂了安哥拉羊毛毯送回來鋪在貓窩裏,雖然那個時候已經盛夏了。

現在Loffe的張大的口腔裏微微露出了一點木塞的影子。

客廳裏傳來“叮叮當當”的玻璃輕碰的聲音,嘯日猋站起來,繞過Loffe肥肥的身體橙黃的毛,繞過它留在自己腳底的碧綠的雙眼。

他在客廳裏看到了雅少。

雅少正徒手在拾地上散亂的酒瓶碎片,“哎呀”一聲之後,收手抱到眼前細細地看。

嘯日猋趕緊沖上去。

紅色的酒液在地上鋪開,浸濕了沙發底下的地毯。米黃色的地毯染上了紅色。

嘯日猋重重的步子讓紅色的酒液濺到了他深藍色的校服褲管上。顏色并不明顯,但水漬泛光,讓他修長的腿在跨過客廳的同時仿佛踩上了雲霞一般泛光。

雅少從他被紅酒染上的白襪子一直往上看,看到他遮住半邊臉的頭發,以及那一簇頭發彼此摩擦晃動的發梢。

頭發落到了眼前,他的手被抓進了對方的懷裏。

“雅少!怎麽了?”

雅少笑了一下,回頭看了被濺紅的棕色牆面,又回過頭,搖了搖,“沒事,是我不小心。”

“可你的指頭破了!”嘯日猋甩開了他的手,留了一個背影,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好貴的酒,好貴的牆,好貴的地毯……

大哥會說,“指頭破了?快去打破傷風針!”然後很快讓逗留在這座城市的親信過來把弄髒的東西都換了。

二哥會說,“兩個二世祖。”然後挂電話。

四弟會說,“嗯,保重。”然後挂電話。

小嘯嘛……小嘯不知道哪兒去了,就跟剛才那只貓一樣。

雅少閉上眼,倒在酒水裏,酒水和他的背濺出美麗的聲響。

“雅少!”

雅少睜開眼,長長的睫毛刷過了另一個人的頭發,呼吸因靠得太近有半分的阻礙。

他的發絲比一般人細,比一般人長,比一般人粘人,容易産生靜電,但柔順漂亮。左邊有一簇因詭秘的多愁而發白,垂落下來的時候正好掠過他飽滿的臉頰,瘦削的下巴,而後鑽進另一個人的領口。

他記得那杯葡萄酒只喝了一口,他砸碎了酒瓶子,在拾起碎片的時候因聽到開門的聲音而劃破了一道口,又因聽到嘯日猋的腳步聲劃破了第二道口。他在破了第二道口的時候發出了輕微的感嘆。食指仍在隐隐作痛,因為捏瓶子的時候太過用力而有些扭曲;中指有點麻木,動起來并不順暢,被包紮得很不合适;拇指也被紗布包着,能感受到湧動的血正往外滲。

他用左手摸摸近處的另一個人的頭,在昏暗的燈光下搖搖他的肩,凝神地看他璀璨的發絲以及仍有淚痕的雙頰。

“雅少……”嘯日猋被他搖醒了,揉揉眼睛,木讷地看着他。因為夢中遺留的悲傷而透出令人心疼的情緒的雙眼——他并沒有記住夢中夢見了什麽。

“你幫我洗過澡,換過衣服了?”

嘯日猋點點頭,“醫生說你只是太累了,要你多休息。”

“休息沒用。”

“咦?醫生說……”

“那就睡吧。”雅少再次拍拍他的後腦,閉上眼盡是嘯日猋把自己背到浴室,扒光了,浸在浴缸裏的畫面。

現在正握着他一簇頭發的那只手捧起水灑在他的頭發上,清水自頭頂一路向下,将沾在他發絲上的紅酒帶走。然後那手指又陷在毛巾裏面帶起更多更多的水珠從他的額頭開始為他擦拭。

他身體的每一寸,頭發的每一絲,都掠過了那只手,他的肩膀,仿佛還殘留着被人握住的溫熱感覺。

他的身體一點一點在發熱,理智一點一點讓他覺得痛苦,讓他備受煎熬。

他有太多的不眠之夜,無關乎休息與否。

公園裏開了花,有牡丹花,他在陽臺種了牡丹花;有郁金香,他魚池子邊上種了郁金香;有紫藤蘿,他用紫藤蘿纏住了門口将死未死的老槐樹。陽光在紫藤蘿的縫隙中穿插,因他每一步變幻的角度而透出大小不同的光影,刺人眼目。

他将Loffe挂在一公裏外的公園的梧桐樹上。人說貓死了只能挂樹上,否則夜半會還魂。

他買了寵物店的金毛。

嘯日猋停止為失去Loffe而做惡夢了,嘯日猋停止無意識的哭泣了。

嘯日猋将女友帶回家了。

他蒸了一籠鳳尾蝦,做了一只東坡肘子,燒了兩個獅子頭,炖了白果鴿子湯,端了一鍋水煮魚出來。

嘯日猋喜歡各種各樣的肉,他的女友吃了幾片東坡肘子下面的白菜,幾顆白果,幾根水煮魚下面的豆芽,她喜歡吃各種各樣的素材。

“一個吃肉一個吃素,真是極好的搭配。”雅少很溫和地勸小女朋友多吃點肉,身上只剩骨頭架子對身體不好,不利生育。

“什麽嘛,雅少居然開這種玩笑。”嘯日猋哈哈哈地夾了剝了殼的鳳尾蝦,沾了醋,放進小女朋友的碗裏。

雅少在和嘯日猋分食獅子頭的時候想,如果要将人直接拔了衣服壓上床,他能做到,但那之後呢?

這個問題他想了很久,至今沒得到答案,想來将來也很難。

他覺得嘯日猋此刻看他的眼神很古怪。仿佛真的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樣。

這個世上不缺乏愛,只缺乏回應愛的人。

【完】

鏡中的一切

雅少房間的窗門大致朝東,窗外是廣闊的平原,原處低緩的山上隐隐約約有鐵軌的影子,火車的呼鳴傳不過來。

如果在清晨拉開白色的紗窗和底下的遮陽布,可以看見壯觀的日出。紅至透明的夕陽從金色的雲層間慢慢燃燒出來,充斥着人類的語言無法描述的具有神性的資訊。

鏡子連着洗漱臺安置在衣帽間旁的浴室裏,拉上百葉窗,如果不開燈,整間小屋便十分昏暗。

安放鏡子的位置是雅少刻意挑選過的。即使因工作原因時常奔波在外,他臉色卻仍然蒼白如紙、眼窩凹陷、眼神陰暗,若有陽光灑進來,必會讓他這種特徵更為明顯。

大部分人都會希望在鏡中看到一個想像中的自己,需要有白至透明的皮膚,紅潤的臉色,濕潤而充滿靈氣的眼睛以及,完美的臉部輪廓。

就像驅散一切陰霾一般,陽光可以讓所有的隐藏無所遁形。雅少在路邊的鏡中看到自己的臉常會吓一大跳。那與他平時所想像的自己截然不同。而此時此刻他已在路邊坐了兩個小時之久,那鏡中的自己陪伴了他兩個小時。

而就在這兩個小時的最後一刻,他在鏡中看到了一個正向鏡子這邊望過來的人。

看臉的時候會想到頭顱,然後是連接頭顱與身體的脖子,然後是身體,比如四肢、比如軀幹的每個細節。

雅少對於鏡中人身體被遮蓋起來的每一個地方都了若指掌。要他清晰地描述這具身體,就仿佛用右手食指在左手手心描摹手心的細紋一般簡單。

所以即使只是一個恍惚的人影,也可以在他腦中清晰地印出那雙偶爾呈現灰藍色澤的瞳孔來。

眼神的單方面接觸也令人在某種深層的欲求之下顫動,包裹其外的是絕對的貞潔。

就如同對面簡單而純真地牽着小手的情侶,再沒有進一步猥亵的求索。談戀愛時需小心翼翼,試探性的語言更需慎重和節制。在這一點上,嘯日猋和其他很多男生不太一樣,他并不十分明白試探的意義,或者說他根本沒有這方面的需求 】手對他來說就是談戀愛所有的過程和結果。

這偶爾會讓他的小女朋友感到疑惑,以至於焦躁。

在這種表達愛意的方式上,他和雅少如出一轍。雖然最初的動機截然不同。

雅少将目光從鏡中移開,換了個坐姿,不希望鏡中的自己被鏡中的嘯日猋看到。但他并沒有完全避開,從某種程度上,他又希望嘯日猋能發現側身的自己。

他會在很多時候想起曾經一無所知的懵懂的自己。

那種十來歲時,握着嘯日猋的小手,拿着水壺給門口的牽牛花和屋內的香蘭澆水的時候。

那個時候沒有進一步的觸碰的欲念,只是單純覺得彼此緊緊挨着氣息交融是令人無法割舍的幸福。

傍晚打了幾聲雷,但沒有下雨。天氣一直陰沉沉的,異常悶熱。

即使到了九月,溫度也沒有降下去。

在茶餐廳裏面無聊地守了大半天,和黃泉換班的時候,那個通緝犯終於從樓上下來了。他到收銀臺前付了錢,若無其事地走過去,過了馬路,根據之前研究好的線路從小巷子裏面直穿過去,半路上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頭發被抓得像鳥窩一樣亂,但走幾步路,又會散散落落變回原來柔順的樣子。他的确沒有花什麽心思在自己的頭發上。唯一令他煩惱的是額前那幾根詭異的白色,讓他覺得自己的心緒昭然若揭。

不過嘯日猋好像很喜歡那簇發絲,還像模像樣地把自己同樣位置的一簇頭發染成了藍色。雖然收到過學校的警告,但因他平時乖巧溫和,并沒有帶來多大的麻煩。

筆直的褲管擦過垃圾袋,雅少不舒服地皺了皺眉,一腳踏出小巷子的時候正好撞到通緝犯身上,於是他不着痕跡地拔出藏在腰間的槍,抵住了對方的腰際。黃泉正好從另一面趕來,和平常一樣不耐煩地看着目之所及的任何人任何事。

将人押回警局之後,雅少給嘯日猋打了電話說要開慶功宴晚點回去。

“原來是工作啊……下午在那裏坐着的果然是雅少。”嘯日猋悶悶的聲音從話筒對面傳過來。

這一瞬間,雅少忽然有點語塞,鼻子有點酸。下午的記憶又回流進他的腦海,連帶着嘯日猋旁邊的女孩,雅少此時有種立刻沖回去将對方緊緊抱住的沖動。

傍晚的嘯日猋常會帶着淡淡的憂郁情緒,什麽都不做地等在一個地方,顯得尤為寂寞格外孤獨。往日的雅少便會趁此機會靜靜地陪着他,用諸如觸碰、擁抱等大大小小的肢體接觸的方式告訴他旁邊還有自己——至少此刻,他是他不可或缺的存在。

“你看到了?”雅少平淡地回答,語氣裏有一點點溫暖的笑意。

“嗯。”

然後便是一片沉默,對方一直握着話筒,卻什麽話都沒說。雅少耐心地等着,一面從百葉窗的縫隙間看出去,辦公室裏的同事正為了各種各樣的文件和證據四處穿梭。如果能早點把事情交代完,他們就可以早點收工去喝酒。

“……雅少沒有看到我嗎?”嘯日猋問得小心翼翼。

【當然看到了。】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

“沒有,抱歉,當時在工作。”他讓自己的口氣盡量溫和,有點害怕觸碰到嘯日猋此刻敏感的神經,“晚上回去給你帶點夜宵?”

“我要紅豆羹。”

“好。”

嘯日猋又沒說話了,但似乎仍然不願意挂電話。一種令人焦躁的情緒竄上雅少的心頭,不過隔着十萬八千裏的電話線,對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用肩膀和臉夾住話筒,開始用雙手收拾桌上的檔,并在新遞來的文件上簽了字。

“雅少,你現在很忙嗎?”

“沒有。”

“可我聽到你在收拾東西的樣子。”

“哦,忽然覺得桌子有點亂,稍微整理了一下。”

“哦……你要走了嗎?”

“沒有——”門上傳來了和發出這聲音的人一樣不耐煩的“篤篤”聲,“啊,好像是要走了。小嘯,記得給小金喂飯哦。”

“嗯,今天快下雨了,香蘭的味道特別濃。”

“……那,我先挂電話了?”

“不,我先挂。”然後電話裏就傳來一陣忙音。

雅少長舒了一口氣,讓黃泉進來。

“可以走了。”

大哥每隔一個月會毫無例外地打電話過來,委婉地要雅少辭職會公司幫忙,但雅少處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并不願意放棄這種忙碌且錯亂的工作。

組裏唯一一位女性同事解語看雅少放下空杯子,立即又替他滿上。這一晚大家都很high。

黃泉在雅少喝到第五瓶酒的時候伸手将他的酒瓶奪了下來。

“喂,你好歹還是開心點吧,這是慶功宴。”

雅少凝視了他半晌,忽然覺得這人長得很漂亮。“你的睫毛很長。”

黃泉懶得理他,又轉過身去跟其他人劃拳了。

“喂,你們看那裏。”雅少那肘子推推旁邊的扶白楊,白楊小哥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吧臺上正坐着一位穿玫瑰紅短吊帶裙的直長發女性,柔軟而纖細的背部線條和聳起的蝴蝶骨在錯亂的燈光中投下濃厚的陰影。

“哦哦哦——什麽嘛,雅少喜歡這種類型。”解語好像很失望,“你一直單身,我以為你要求古怪,結果還是喜歡這種滿大街的嘛。”

“這也不算滿大街了吧,”雅少溫和地笑道,“我是推薦給白楊啦。”酒喝多了,他的臉會呈現出一種較之以往更甚的蒼白,但腦子卻會因此變得無比清醒。

這個時候,那位女士轉過頭來,舉起手中的酒杯朝雅少笑了笑。

雅少愣了一下,竟然推開凳子過去了。

黃泉立即拉住他的手腕,“喂,你喝這麽多是不是該回家了?”

“回家?不不不,只有小嘯在,不回去。”黃泉認命地放了手,回頭對其他同事道,“算了不管他了,我們繼續。”

雅少回家的時候先到的是樓下,按了門鈴被人轟了出來,然後就睡在樓梯口了。

嘯日猋似乎聽到了樓下的吵鬧聲,看了看鐘,已經兩點半了。他穿着睡衣,拿了鑰匙從樓梯口走下去,在那裏發現了爛醉如泥的雅少,於是架起人的胳膊,将人拖了回去。

一關上門,酒臭味就蔓延到了整個屋子,嘯日猋氣憤地将人扔進浴室裏,很快便聽見了嘔吐的聲音。他将浴室門鎖上,迳自回房睡覺去了。

半刻鐘之後,他聽到浴室傳來的水聲,焦躁地拿手捂住耳朵。

可水聲一直響了一個小時。他覺得不太對勁,又将發洩似地掀開床單,沖到樓下打開浴室的門,果然見雅少趴在浴缸邊緣睡着了,連褲子都沒來得及脫掉。

浴缸裏詭異的漂浮物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麽。但嘯日猋真沒想到他居然往浴缸裏面吐。嘯日猋咬咬牙,将上衣脫了丢到置物臺上,捂着鼻子走過去将雅少拉了起來。

“……小嘯?”雅少雙手搭在嘯日猋肩膀上,半睡半醒之間,忽然摟住了對方的脖子。

“開什麽慶功宴嘛,居然喝成這樣!”嘯日猋并非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唯一不同的事,往常的雅少至少還會爬進浴缸裏把自己弄乾淨了。他一面托着雅少以防他跌倒,一面将浴缸裏的髒水都抽掉。打算待會兒親自将他拖到蓮蓬頭下面去洗。

“是小嘯嗎?”雅少上半身濕漉漉地貼在嘯日猋的皮膚上,滾燙異常。他把頭靠在嘯日猋肩上,嘴裏噴出來的熱氣,灑進了嘯日猋的耳窩裏,讓人發癢。

嘯日猋推了他的臉一下,“別這樣說話,很癢。”

“小嘯,轉過頭來。”

“嗯?”

雅少濕潤的雙眼裏只能看見那兩片濕潤的,緊緊抿在一起的唇。於是他就勢吻了下去。這是他第一次帶着情色意味地親吻嘯日猋,那種軟綿綿的蠕動讓對方震驚得愣住了,而後迅速将他推開,轉身就走,末了還不忘将門摔上。

雅少的後腦勺撞到了洗漱臺,到第二天已經腫成一個大包了。

他摸着後腦勺從浴缸邊緣爬起來的時候,看到了洗漱臺上方的鏡中的自己,第一次生出了令人厭惡的醜陋感覺。

這次他有三天的休假,這三天他幾乎有一半都耗在床上睡過去了。嘯日猋開始天天和小女朋友約會,早上送他還得繞半圈路去接那個女孩。

至於那天晚上的事,兩個人都不可能忘記。在雅少看來,嘯日猋大概是覺得自己搞錯對象了,生氣大約也因為這樣,所以連提都沒提。

雅少嘆了口氣,目送着嘯日猋和那個女孩手拉着手往校園裏面走。而後便開車上了濱江的公路,一路飙回家,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收到了這個月累積起來的數十張罰款通知。

虛僞的禱言

玉傾歡一個人坐在辦公室替數學老師抄成績單的時候,嘯日猋偷偷摸摸拉開門縫溜了進來,而後又小心翼翼地将門關上。

即使聽腳步聲也能猜到進來的人是誰。玉傾歡并沒有回頭去看,只在嘴角牽起了柔和的弧度。

初秋季節五點鐘的陽光已有了涼意,清爽的風從百葉窗底下送進來,沉重的合金葉片為之掀起了微小的幅度。

數學老師的辦公桌上擺放着一個瓷娃娃,穿的是十八世紀的法蘭西裙裝,大片雪白的胸脯都坦露在外面,帽檐上粘着假花的地方放了一朵枯萎很久的玫瑰花。娃娃的臉從額角到脖子的交界處有一條長長的裂痕,裂痕中間是白色的粘合劑。

這個娃娃是數學老師從嘯日猋桌上搶過來的。嘯日猋托雅少買了這個娃娃回來打算送給玉傾歡,但還沒送出去就被鄰桌的男生弄壞了。因為這個,嘯日猋差點和人打起來,幸而數學老師來将娃娃沒收了。

玉傾歡每次來看到這個娃娃都頗有感觸,雖然嘯日猋之後又重新送了一個給她,但出於某種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心理,她心中總覺得這個娃娃原先比自己現在放床頭那個要漂亮一些。

她凝視着這個娃娃的玻璃眼珠,輕輕嘆了口氣。而後便見娃娃被人抓住腰際提了起來。

嘯日猋站在辦公桌前方,手臂撐在脆弱的隔斷上,歪着腦袋這個娃娃,眼神頗為玩味。

“歡歡,你知道嗎,這個娃娃頭上的花以前可香了。”

“玫瑰花都很香嘛。”玉傾歡低下頭,将抄好的試卷放到一邊,繼續看下一張。

“這朵花比其他花都香哦——因為那是雅少自己種的啦。”嘯日猋将娃娃放回原位,趴在隔斷上,“歡歡什麽時候能完啊?”

“半個小時吧。”每次聽到嘯日猋提起他這個哥哥的時候,玉傾歡都有一種微妙而古怪的感覺。但具體什麽地方有問題,她又說不太出來。在旁人看來,這兩兄弟的感情并不算特別親近的,對話有時候甚至會讓她覺得疏離,但這種疏離似乎又有些刻意……玉傾歡甩甩頭,覺得這件事暫時離她還很遠,不需要進行深入的思考,於是擡起頭,對嘯日猋笑道:“要不然你先走吧,不用等我。”很多女孩對她和嘯日猋的戀愛表示羨慕,她為此感到驕傲。不過常人或許并不知道,這種戀愛跟她們所想的其實也不盡相同——就像帶小孩一樣,很能激發少女的母性。

比如此刻,聽了這句話,嘯日猋的臉色立馬就垮下來了,雖然他的确也很努力地讓自己不将怒氣表達出來。

“……”

“你在嘀咕什麽?”

“沒什麽。”

“你肯定在說,每次都失約,很過分,對吧?”玉傾歡竭力微笑着看着嘯日猋,希望自己的笑容能稍微安慰和平複他的不滿。

嘯日猋吞了口氣,像是将很多情緒都哽在喉結處了,脖子都顯得有些僵硬。

他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玉傾歡把手伸出去,拉住嘯日猋,搖了搖,“那你在這裏等我?”

嘯日猋搖搖頭,“不要。”

“可是我有事要做啊。”

那股氣從喉結竄到了嘯日猋的口腔裏,他的雙頰都鼓圓了。

“你總是有很多事要做,我最閑了。”

“小嘯……”玉傾歡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本來雅少可以來接我的,你說好了要跟我去看白文鳥嘛,我都跟他說了,現在你又走不了了,等你弄完,鳥市場都關門了。”

“那我們去吃冰?”

嘯日猋皺着眉嘟着嘴,什麽話都沒說,哼了一聲,将書包搭在肩上,轉身就走了。

門“哐當”一聲被摔上,玉傾歡的心髒都為之一震。

完事之後,玉傾歡走出校門。一路上心煩意亂。

嘯日猋很早以前就跟她說過,他能理解玉傾歡為各種事情忙碌,但還是會覺得不舒服,這是沒辦法的事,所以請她別介意。

然而玉傾歡本人卻對此感到非常愧疚。老師交代的任務有時候并非不能拒絕,畢竟老師本人之所以要她來做,也不過圖個方便而已。但玉傾歡是真的欠缺拒絕人的勇氣,惟獨對嘯日猋例外。拒絕得太多,好像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

出來的時候,陽光已經完全變紅了。梧桐樹的葉子雖然泛黃,但還算茂密,林蔭道上的濕氣讓人情緒變得特別脆弱,充滿回憶般的感傷。

走到操場前的時候,玉傾歡稍微停了一下。

她不知道嘯日猋是什麽時候開始注意到她的,但他一追就風風火火追了一兩個月。嘯日猋無論從外貌還是家世上都可算作女生幻想的對象,玉傾歡也不例外。所以當這個幻想降臨到自己身上,每日不停歇地送些古古怪怪的玩具和花,甚至棒棒糖冰激淩的時候,玉傾歡反倒冷靜了。

她猶豫了很久,覺得自己對這個男孩沒有接觸沒有感覺,直到某天下了大雨,他們得從二教樓到三教樓的音樂教室上課,而操場上卻積了很深的水。嘯日猋踩着水從對面跑過來,把她背到背上,徑直沖了過去。

當時雨太大,事實上兩個人都濕透了,但玉傾歡總算是被打動了。

也由此讓嘯日猋贏得了衆兄弟的掌聲。

可交往起來,她卻有種自己越陷越深,而對方卻在原地踏步的感覺。或許那種慣有的拒絕和失約,正是她潛意識裏對自己的警告吧。

在大多數的文學作品裏都會見到這樣的忠告:青春熱戀的閃光是缺乏熱度的,轉瞬即逝的。

玉傾歡常如此提醒自己。然而心中卻想着如果近日按跟他出去看鳥,他會不會因為伸出手指去逗鳥而被啄傷呢?

穿過操場,玉傾歡驚訝地發現嘯日猋竟蹲在大門口保安室外的牆角,旁邊的紅豔的月季花因幾日前不間斷的雨絲而盛開,嘯日猋的手指就停留在那花朵上。

他在等自己?玉傾歡咧開嘴笑了,心裏止不住有熱意上湧,甚至有了想哭的沖動。於是她加快了腳步。

正要靠近的時候,校門外停下一輛熟悉的越野車,車門打開後,雅少從車上跨下來,臂上抱着一只一兩個月大的小金毛。他小跑幾步到嘯日猋跟前,彎腰将他扯起來,說了幾句什麽,和所有兄長一樣笑着摸摸他垂得低低的頭。雅少懷中的小狗忽然叫了兩聲,嘯日猋立刻擡起頭來,展眉笑了。他像先前逗弄那朵花一樣點了點小金的額頭,再将它接過來,高高舉起,站在路邊跟它親熱了一下,就被雅少催促着推上了車。關上車門之前,雅少回頭朝玉傾歡的方向看了一眼,因距離太遠而看不清具體的神色,之後便離開了。

玉傾歡卻因那一眼而顫了一下。她頭一次在心中描繪出“害怕”兩個字的模樣來。

【正文】

命定之緣

六殊衣的簡歷在一個月之前遞給了禦天家。去做一個有錢的家族的私人醫生比在醫院工作來得輕松,賺的錢也不算少。

但那之後就再無音訊,他呈失業狀态也有一個多月了。這個時候他正打算另尋一家私人醫院工作,於是托朋友問了一下,将簡歷投過去,第二天就收到了面試通知。

清早起來,他挑了一件純黑色的西服以及帶着條紋的白色襯衫,外面套上蓬松的白色羽絨服,提着公文包,從家裏面走出去。正好此時,羽絨服內側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您好。”手機上顯示的是他未曾見過的號碼,這讓他有點疑惑。按接聽鍵的時候,公文包從手心滑了下去,他狼狽地想去撿,背後“踢踢踏踏”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公文包被人提起來,又遞回到他手裏。

他笑着朝後面看去,做了一個“謝謝你”的嘴型。

玉傾歡活潑地擺了擺手,表示不用謝。

“啊啊,是這樣啊,那好,我立刻就去。”六殊衣道了聲“再見”,蓋上電話,轉身蹲下來,對站在那裏守着他出門的小女孩道:“歡歡,我現在要去一個小朋友家裏,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啊?據說是個很可愛的小男孩哦。”

“跟哥哥一塊兒去就會有新的朋友了嗎?”

六殊衣摸摸玉傾歡的頭,“當然啦。不過今天只是去見見面,因為那個小朋友身體不好,哥哥就是去給他看病的。如果他在睡覺,歡歡不可以吵到他哦。”

因為可以交到新朋友,玉傾歡認真地點點頭。

“那好,快去換一條可愛的裙子吧。”六殊衣拍拍玉傾歡小巧的肩膀。

“嗯!”玉傾歡“咚咚咚”地轉身就跑進去了。半刻鐘之後,穿着粉白色的小布裙跑了出來,并在紮着兩個羊角小辮的頭發的一側別上了一朵粉紅色的小花。

如果不是因為醉飲黃龍在電話中說有小孩突然換了肺病,正在發燒,六殊衣也不會答應立刻就去。他本來的打算是就算禦天家再給他打電話,他也會溫和地回絕,因為朋友幫他在這邊醫院找到了新的工作,雖說要面試,但多半是沒什麽問題的……如果半途而廢,實在有點不好意思。但現在的情況不同,那邊有病人,他是個心軟的人,仍然以病人為上。

來到市郊的別墅區,六殊衣牽着玉傾歡,順着門牌號一間一間地尋找。

雪剛停,傘現在由玉傾歡緊緊抱在胸前。那些洋紅色的小房子被白色雪覆蓋了,露出一些邊邊角角的痕跡來。房子外面的深綠色灌木叢充滿野趣地生長着,間歇能見到正值花季的臘梅樹。

“我想送點禮物給新朋友可以嗎?”玉傾歡忽然跳到六殊衣面前。

“可以啊,不過你要送什麽呢?”

玉傾歡神秘地一笑,轉身跑到一棵臘梅樹旁邊,別下一根花枝——六殊衣連阻止都來不及,即刻窘迫地瞅瞅旁邊有沒有人看見。

玉傾歡一手抱着傘,另一手握着梅枝,已經牽不了六殊衣的手了。她跳進一個被陽光所遺棄的陰暗角落裏,正巧那就是六殊衣要尋找的門牌號。

門外被打掃得很乾淨,雪已經掃到了兩邊。但這棟小房子像是刻意挑選的一般,安置在被陽光徹底遺棄的角落裏,透露着森寒的氣氛。與周遭相比,恍如兩個世界。

六殊衣覺得有點冷,不由得拉了拉羽絨服,按下了門鈴。

開門的是一個笑容可掬的老人,六殊衣帶着玉傾歡一路跟着他前行。房子裏面空蕩蕩的,連腳步聲都清晰可辨。玉傾歡此刻也完全安靜下來了。

樓道間有巨大的棕紅色座鐘,因整點到十而“當——當——當——”悠長地響起來。六殊衣的前方除了老人,誰也沒有。

他有點緊張,甚至不記得自己方才究竟是怎麽進來的了。

老人停在了一扇橘棕色的門前,敲了兩下,門內傳來變聲期的少年溫和平靜的聲音。

“請進。”

那是與六殊衣交談過的倒數第二個陌生人。

“禦天家陰森森的,五個兄弟只有兩個在家裏住着,剩下的一堆傭人也是神出鬼沒的。”六殊衣記得曾聽女同事這樣提過。

“但是那位兄長長得非常、非常漂亮啊!聲調也軟綿綿的,聽了特別舒服,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着迷——要是年齡再大一點就好了。”六殊衣在之前調查過禦天家的資料,這家兄弟一共五個人,其中一個自小就被送去了國外,老大老二則在常年奔波各處談生意,整個家裏只有老三和最小的弟弟在。這五兄弟的年齡也差挺多的,就老三和老五,已經有八歲的差距了。

現在老三才讀高一,所以最小的弟弟不過八歲,和歡歡一樣大。這也是他把歡歡帶來的原因。

禦天家族一向是女同事們讨論的熱點話題,不過百聞不如一見,他不得不感嘆,那些女孩子們的話果然一點也沒錯。這位人稱作雅少的兄長是非常漂亮的。

六殊衣打開門的時候,他正靠在床上看書,那個據說是生病的小孩被他抱在懷裏,安安靜靜地趴着,因呼吸困難胸口正大幅度地起伏。從他緊皺的眉頭和異常紅潤的臉色可以判斷出,這個小孩睡得并不安穩。

雅少聽到開門的聲音便擡起頭來,眼中并沒有他的動作所透露出來的平淡和從容,晶亮的眸色充滿了倉皇與不安。六殊衣在那一刻才注意到,雅少沒有拿書的那只手正緊緊握着小孩的手,仿佛一松手,那個小孩就會消失一般。

“是六殊衣醫生嗎?”

“我是六殊衣。您是笑劍鈍先生?”

“你可以叫我雅少,如果你打算一直呆在我們家的話。”雅少閉上眼,再睜開時,那種不确定的神色已經不在了,此刻的他已經和他的一舉一動完全融合在一起,沒有不和諧的感覺,卻莫名地讓六殊衣覺得有些難過。

“小嘯他生病了,請醫生快過來看看。”

六殊衣點點頭。“如果是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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