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作品相關(3)
作品相關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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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八十招過。素還真和談無欲忽然同時收勢。下一瞬,兩人對沖而去,太古紫虹交錯滑過,位置竟毫厘不差!
素還真覺得心口一涼,懷中一熱。談無欲已經沖入他的懷抱,手中的太古神器穿過了他的胸口。素還真咳出一口血,他看見自己的紫虹劍在同樣的位置從談無欲的背上透出來。
師弟,我若提劍殺你,你怕麽?
殺了我,你會難過麽?
不會的。
素還真和談無欲同時倒下。那個瞬間,素還真腦子裏滑過的竟然是一首曾在江南聽過的歌謠。多年前他第一次同談無欲下山,在江南行走時聽到的。
三歲弄青竹,五歲髫烏烏。
十四初挽發,峨眉為君舒。
鷺鸶會同侶,雲雁交頸宿。
病來無棄厭,白首相抵足。
郎啊郎,月下堂前三擊掌,生同行來死同路。
彼時,他聽不大懂,談無欲便念白了給他。素還真聽後笑着複念了一句,郎啊郎,生同行來死同路。念罷,他拿一雙桃花眼去看師弟,談無欲轉過頭,只在烏黑的長發間不經意露出了紅紅的耳垂。
一線生看着醒來的素還真,長噓一口氣,抹了抹泛紅的眼眶說,素還真T 阏獯蚊揮興潰 媸敲蟆br />
太古神器精準地貼着素還真的心髒穿胸而過,劍器深沒及柄。素還真動一動,便牽着心都疼。他低頭看着劍柄上古老而質樸的紋樣,心裏想的卻是談無欲那悲傷的眼楮。及聽到一線生說了些話,他茫然地擡頭,你剛剛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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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線生說,你會好起來的。
素還真閉了眼楮,輕笑了一聲。
一線生又有些小心地觀察他的表情,謹慎地說,素雲流已經死了。
素還真聽了,睜開眼楮望着天花板,很久,才道,一線生,素雲流死,只不過是脫下劣者肩膀的擔子而已。不會影響吾的情緒,所以你盡量說出無妨。
一線生便放心了,實話相告,是談無欲殺了素雲流的。又道,你好好養傷。目前歐陽上智正在專心對付南霸天,無暇分神。因此這确實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素還真,你可以安然抽身而退。做朋友的我,替你覺得非常歡喜。
素雲流死了。死在談無欲手上。
素還真閉上眼楮。
素還真喚了聲,柔雲,一別好久不見了。
那時,素柔雲站得離他很遠,十分冷淡地響應,素還真,我是雲流,不是柔雲。請你不要亂叫。素還真垂下眸,道,雲流也好,柔雲也罷,你與吾體內流着同樣的血,總歸是一家人的。素柔雲沉默了一刻,道,你我沒什麽情分可言。
素還真便說,你還在恨吾嗎?恨吾見死不救?
素柔雲冷哼一聲,又退後了一步轉過身去。
素還真便嘆了一口氣,柔聲說道,唉。當初接天道要帶你離開的時候,吾已經提醒過他了。愛人與生命不能兩者皆得。接天道不肯聽劣者的忠告,所以才會惹來殺身之禍。
聽到這裏,素柔雲咬牙道,既然你知道慘劇會發生,為什麽你不設法阻止呢?你眼睜睜……她幾乎有了哭音,然而還是忍住了,你眼睜睜看着我們……
其實吾也不是不想去救你們。只是在當時劣者無法脫身。素還真平靜地說。
素柔雲轉過臉來,雙眼死盯着素還真,無法脫身?今天你一定把事情說清楚,否則我會恨你一輩子!
素還真看了一眼妹妹,說,既然你要聽,好吧,吾就說給你聽。在接天道慘死的一個月前,有一個人在萬教各大派門的見證之下,公然向吾下了戰書,他約吾在天山仙棋岩下棋,這盤棋關系着我們兩個人的命運。因為輸的那個人就必須封劍歸隐。
停了一停,素還真又看了一眼素柔雲,繼續道,下棋的時限是一個月。如果在一個月之內,雙方沒有分出勝負,若幹年之後再繼續,直到分出勝負為止。那時候劣者太過自信,認為贏對方一盤棋,根本不需要一個月時間。等下完這盤棋再前往霹靂門化解這場災厄,時間上還足足有餘。因此答應了他的挑戰。
素柔雲靜靜聽着。
唉,真是出乎吾的意料,對方的棋藝是如此的精湛,吾不但不能在一個月的期限之內走贏這盤棋,反而被對方殺得毫無招架之力。一個月期限到了,這盤棋仍未分出勝負。素還真看着素柔雲,繼續緩聲道,當吾趕到現場的時候,接天道已經死了,你也不知去向。直到吾在斷崖之上發現一名無頭女屍,吾才猜想你尚活在世上,從那以後吾四處留意你的消息。
素還真走上前,輕輕扶着妹妹的肩膀道,雲流,希望你能了解吾的苦衷。在萬教先覺衆目睽睽之下,吾是不能臨陣退縮的。
素柔雲默然,垂下淚來,痛道,這就是有人安排好的計策。素還真眼風裏是一片冰涼,他點頭,無錯。素柔雲問,那與你在仙棋岩下棋的人到底是誰?
談無欲。素還真嘴唇輕啓,吐出冰冰冷冷的三個字。
素還真很少有機會這樣和素柔雲長談。他曾想,做兄長的,大約就是要這樣罷。而這一次,他們兄妹相聚,所談的,竟是一個如此不堪的,充滿陰謀的開端。而他,一直都在騙柔雲。素還真想,談無欲若是知道了,會不會恨他呢?談無欲求而不得的親情,他卻輕易推開。
又想,便是恨了也沒什麽關系的。
或許恨了,更好。
素柔雲很久沒有說話。素還真微不可察地鎖了鎖眉,用輕柔的聲音問,你還記得這個人嗎?嘆了一口氣,素柔雲回答,記得。本來你與談無欲是莫逆之交,可是後來因為我,才使得你們朋友失情。
素還真揚眉,又覺得素柔雲說得其實也不算錯,便又點頭。談無欲這個人啊……我很清楚。他瞧了素柔雲一眼,又想起了談笑眉瘋瘋傻傻的樣子,便輕輕地說,談無欲他啊,處處想要殺吾,可素還真也不是易與之輩。雲流,吾已經說出了苦衷,你現在還恨吾麽?
素柔雲眼神有些恍惚。恨你何用呢?事情已經發生,恨你也無法挽回了。
那是素柔雲與他說的最溫柔而悲傷的一句話。
無欲,柔雲也死了。素還真輕輕地說。
隔了很久,談無欲的聲音才傳過來。是我殺的。
素還真無聲地笑了,笑得十分殘酷。他說,無欲,柔雲她恨你呢。我告訴她,布計滅霹靂門的人是你,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也是你,無欲,無欲,素柔雲到死都認為你是她的敵人呢。
談無欲沉默着。
素還真又問,無欲,你恨我嗎?
半晌,談無欲才嘆了一聲,素還真,是我殺了你妹妹,你問反了。
素還真又笑,說,沒有問反。我要你陪我入這個局,我要你染了血,笑眉死了,柔雲也死了,塵不染死了,你我的徒弟都死了。和我們有關系的人一個個都死了。你恨不恨我?無欲,你恨不恨?
談無欲低聲道,你不是說過,這是命,這是我們的命。
素還真眼中的血色忽然閃了一下,口氣就變了。他問得很慢,也問得很仔細,談無欲,你是信了命的?過去種種,你都是認了這個命,才與我做戲的?如若我說這不是命,你便要走了,是不是?如若這不是一場局,你便不會相陪,是不是?
這個世上哪有如果呢。談無欲的聲音聽上去仿佛有些無力。
素還真忽然覺得心口一陣劇烈撕疼。低頭才發現,因動作的牽動,太古神器的利刃劃破了心,血漸漸滲出來。他頹然斜倚在床頭,眼中泛了紅。他笑起來,談無欲,你說得對,這世上是沒有如果的。你我身在局中,誰也抽身不得。談無欲,你若想要抽身,便須得贏過我,殺死我。否則你一輩子,都将在我的陰影之下。
談無欲,你要記住,素還真永遠在你之上。
素還真咬牙說完這句話,然後猛地咳嗽起來,滿口都是腥甜的血味。
談無欲那時候只是輕輕淺淺地,嘆了一聲。幾不可聞。
以前,素還真曾握着談無欲的手,說,等這局終了,我替你殺了所有的仇人。那時候談無欲,只是用冰涼的指尖覆上他瞎掉的那只眼楮,說,我們不能退了。都不能退了。
談無欲終是沒有等素還真。
他毫不猶豫殺了沙人畏。
談無欲殺他的時候,眼楮嘴角都是笑意。沙人畏看了害怕,卻沒來得及将那聲驚懼萬分的求饒喊出口,談無欲便斬斷他的首級。沙人畏的血淋了談無欲一身。
普九年道,你真是狠絕。
談無欲目寒如水,道,這也叫狠絕麽?
普九年道,沙人畏很信任你。
談無欲便笑了。飛眉鳳目,那樣清冷的五官一旦笑起來,便是難以形容的好看。如春冰初融,如撥雲見月。談無欲雖笑着,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他說,你該想的是如何立足天下,而不是區區一個沙人畏的生死。
普九年看着他,說,你和素還真太像。
談無欲眼風又更冷了,漠然道了兩個字,是麽。
素還真說,無欲,無欲,在這世間能懂我的,唯有你一個。素還真時時愛握着他的手,或許是功體純陽的緣故,素還真的手一年四季都是溫暖的,握住了,兩只手的溫度便漸漸趨于一致。
談無欲從來沒有告訴過素還真,自己看到的是什麽。
他的天機算術學得極好。
素還真命盤上的那些個琉璃星子,一點一點,像戳在他心上一樣。談無欲默默地想,這個人的命,怎麽會如此乖舛。又見了太陰星坐宮入命,一顆心便重重地往下墜。怎麽也墜不到底,就這麽一直掉,一直掉,像在無限的虛空裏,連掙紮都無處掙紮去。
談無欲将笑眉帶在身邊,眼見着她的瘋病一天天好起來,曾歡悅無比。笑眉的命既然可以改,那素還真的命豈非一樣可以改?可是笑眉最後還是死了,死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接下來是素柔雲,塵不染,恩情愛休,仇恨怨止,所有的人都死了。每個人還是順着他們的命格毫不偏移地走下去。
這是命。不能改的。
歐陽上智到底還是沒死。
蔭屍人告知談無欲,孔識藏将在金石山上,指出真正的歐陽上智。
普九年問,你不想看看素還真麽?談無欲望了一眼普九年,說,我不應該首先關注這個歐陽上智的真僞麽?普九年就笑了。歐陽上智是真是假都沒有關系,他逃不出素還真的手掌心。說到這裏,普九年看了談無欲一眼,說,你也逃不出。
談無欲冷笑道,軍師是太看得起素還真還是太看不起談無欲?
普九年跛着腳圍着談無欲轉了一圈,說,你的眼裏,分明只看得見素還真。現在卻來編排我說了真話?哈。談無欲,莫自欺欺人。普九年的口氣很帶了些悲憫的意思在裏面。他說,談無欲,你可別被素還真拉下去了。
談無欲怔住。
金石山上,談無欲見到了素還真。素還真也看着他。
談無欲下意識地用手按住胸口。那裏,曾被素還真的紫虹神劍穿透過。貼着心髒的位置,一道通體的傷。這道傷愈合得不好,時常隐痛。
就在剛剛,說要指認歐陽上智的孔識藏死在衆人眼前。
衆人離開後,談無欲仍站在原處,默默地看着地上的那具屍體。在這個局裏,犧牲者越來越多。若是将他們的血彙集在一起,怕是也能成江成河掀起怒濤吧。
素還真擡眼瞧着談無欲,問,孔識藏死前寫下的那個字,你認為是指誰?談無欲将目光轉向遠處,平靜地回答,你已經心裏有數了。素還真便淡淡一笑,對,有數,但我仍然想聽你說。談無欲便道,和你想的一樣。
素還真上前一步,說,無欲,我們再合作吧。
談無欲回頭,微微皺眉,素還真,我們不是都在局裏嗎?
素還真伸出手,按在談無欲胸口的傷疤處,他說,無欲,你心裏真的覺得我們還在局裏?無欲,你确定在局裏的,是我們,而不是你和我?談無欲的心髒就在素還真掌下規律地跳動,素還真只需掌氣一震,便能讓談無欲立斃當場。
無欲。素還真低喚,無欲。你的心,到底在想着什麽?談無欲将眉頭微微皺起,深吸一口氣,然後平靜道,素還真,你發誓吧。素還真便望着他,一時萬般滋味湧上心頭,激得胸口被太古所刺的傷也跟着疼起來。
退了兩步,背過身去,素還真忍道,連聲音都是顫抖的,無欲,你竟疑我至此。
談無欲一雙鳳眸裏浸滿了霧色,語調卻清冷如珠落玉盤。他一字一字地說,是,素還真,我不信你,要我合作,你必須立誓退隐。
素還真擡起頭,将眼眶裏的水汽生生逼下去,然後道,我可以在你面前立誓,等到歐陽世家殲滅,歐陽上智伏誅,我立刻深山退隐。如違此誓……素還真轉身面對談無欲,看着他的眼楮一字一字切齒冷笑,如違此誓……萬、箭、穿、心!
忽然天邊一道驚雷落下,談無欲悚然一驚。
那道閃電照亮了兩個人的臉。
談無欲面無血色,忽然悲笑起來,素還真,上天聽到你的誓言了。
談無欲離開的時候曾問他,素還真,你信命嗎?
素還真只是不回答。
談無欲就笑了,笑得很淺,眸子裏清光洌灩。談無欲說,我信的。但我不服。
其實我那時是騙你的。談無欲拉着素還真在一棵樹下坐着。素還真的頭發散落,談無欲便跪坐在他身後,以五指當梳,替他梳理那頭長發。談無欲梳得很慢,開始素還真還端着姿勢,後來就将身子倒在談無欲懷裏,将師弟當作個靠背。
談無欲推了他,說,你這樣我沒法替你梳頭了。
素還真便仰着臉笑道,怎麽,這世上還有無欲做不到的事情嗎?
談無欲有些好笑,說着,你這不是在耍賴麽。卻又就着素還真的姿勢,替他将頭發攏在一邊,又将自己原本兩根帶拆了一根下來,給素還真綁上了。談無欲雖總是清冷寡言,卻很喜歡明亮的顏色。譬如他簪子上常綴着翠玉的流蘇,又譬如他的那些深深淺淺的黃衫,還有這束發的紅帶。
素還真伸手去摸談無欲的腕骨,就将自己的手比給談無欲看,說,無欲你看你又瘦了。談無欲低頭道,肯定是你胖了,卻來說我瘦。
幾縷銀白的發絲落在素還真眉目邊上。素還真将頭發繞在手指上,又去拆自己的頭發。談無欲按住他,說,剛綁好的,你又拆了。素還真笑而不答,只是繼續拆散了,挑出一縷來,與談無欲的混在一起,再綁着。
談無欲忙說,這是做什麽,綁住了就動不了了。素還真口裏說,尋常百姓夫妻都要結發的。
談無欲失聲笑道,我是男人,誰同你做夫妻。
素還真綁好了,才說,綁着你,你就再也走不了了。這一世做不了夫妻,那就下一世做。我們一起死了,一起投胎。無欲的眉目生得這樣好看,若是做了女子,定然風華絕代。那時我做你相公,一輩子只替你畫眉點朱,一輩子只替你挽發梳頭,無欲,你說好不好?
談無欲淡淡地說,人哪有下輩子呢。
素還真有些累。便說,無欲,容我躺一躺。你要叫我起來。
談無欲說好。
素還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恍惚醒來,身邊空無一人。他焦急了,便連聲喚,無欲,無欲。沒有人答話,他又喚,師弟,莫要頑了。還是沒有人應聲,素還真便站起來四處張望,這地方看着很有些眼熟,依稀像半鬥坪,但又并不全像。
他定了個方向,便跑起來。一邊跑一邊喊,無欲,你在哪裏?無欲,出來啊!
這山間翠樹參天,陽光細細碎碎地從樹葉的縫隙裏灑落,間或有些鳥鳴啁啾。素還真在山路上跑着。腳下土地松軟,很有些潮氣。素還真定了神,聽見不遠處有水聲,聽着像瀑布。他依着直覺轉了個彎,循着水聲過去。
及在山徑上轉了幾轉,果然有水汽撲面而來。山與山之間立着一條瀑布,不遠處有座天然的石橋連起兩座山體。那橋上背對瀑布立着一個人。黃衣白發,手裏打着一柄紅色的油紙傘。
素還真立住了腳,慢慢走上石橋。
瀑布濺起的水霧落在他的頭上臉上,冰冰涼涼。
談無欲見了他,便将他拉到傘下,說,你怎麽來了?素還真疑道,明明是我醒來後就不見了師弟。談無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卻指着遠處又問,你看這處景色如何?素還真與他并立在橋上,山體聳立兩方,中間一道溝壑卻有豁然之感。石橋下面是萬丈深谷,瀑布落下去在谷底彙成一條銀練。眼前,雲煙飄渺,霞光四射,恍如仙境。
一陣風吹過,帶了花雨。
素還真擡起頭才發現山上面竟是一片桃花林。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那些花瓣卷着瀑布的涼意,缤紛飄零。
談無欲說,素還真,你喜歡麽?
素還真說,喜歡。
談無欲又說,我也喜歡。他眼風裏涼涼的,嘴唇卻勾起來,露出一個極輕淺的微笑。素還真也微笑起來,忽然歪過頭,将唇吻上談無欲的,和記憶中一樣柔軟微涼,唇齒間還帶着一絲萬年果的清甜。談無欲楞了一愣,便松開紅傘,将雙手擁住素還真的脖子。
這個吻,溫柔,綿長。直到兩人都呼吸不穩,才停下來。
素還真環住談無欲的腰,兩人額頭輕輕碰了碰,又去看談無欲暈紅的臉頰。便笑着說,無欲,一生一世,日月同天,我不放開你。
談無欲微微笑起來,我的命都是你的。
素還真看着談無欲的眼楮,認真地說,無欲,你說得對。你的命是我的,你的人也是我的。你若是要逃,除非你死,除非我亡。
談無欲笑了笑,眼楮裏卻是一片霧。他說,遇見你,真是冤孽。
素還真便搖頭,他将談無欲的右手握住,放在唇邊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細細親吻,然後說道,是,這是命,是我帶給你的命。因你欠了我太多,所以你要拿一生來還。還不完的,就下輩子,下下輩子,接着還。素還真把談無欲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說,這裏,有你親手刺下的疤。不會好了。我若死了,投了胎,看見這道疤也會想起你來。所以你逃不掉的。上窮碧落下黃泉,你都是我的。
談無欲轉頭看山壑中的霞光,說,好,給你。我就這條命,都給你吧。
素還真站得有些冷了,便對談無欲說,我們下山去吧。談無欲說,山下有什麽好的?素還真撿起地上的紅傘,收攏之後又去握談無欲的手,一邊走一邊說,山下有十丈紅塵,有芸芸衆生。人世浮華,紙醉金迷,應當去看看的。看了,經了,了悟紅塵才能脫俗還真。無欲,你說好不好?
素還真回頭,哪裏還有談無欲的影子。手中握着的,也不過是一柄紅紙傘。
耳邊是潺潺流水,眼前是江南的青石路,白粉牆,烏棱瓦。素還真茫然地四處走着,腦中漸漸困頓。一時景致又變作北域的荒莽沙漠,一時歐陽上智又坐在遠程朗聲大笑,說,素還真,你輸了。一時何三色對他說,這孔雀劍乃是一對,你與他一人一把。一時談無欲又站在金石山的斷崖之上,天外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素還真便喊,無欲,你快下來,快下來。
談無欲修立在那山崖上,寬大的道袍随風翻飛。他身形瘦長纖細,隐匿在道袍之中。被風那麽一吹,素還真便覺得談無欲要飛仙離去了。談無欲眼楮淡淡地望着他,忽然綻開一個笑容。那一笑,仿佛千萬樹桃花一夜盛放,又一朝頹敗。極美,極短。
談無欲問他,素還真,你信命嗎?忽然又換了疲倦的神色,說,我信的,但我不服。素還真,你為什麽不肯聽我的話,退隐去呢……素還真想說話,卻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談無欲就輕輕的嘆了口氣,聲音悲傷至極。
他說,師兄,你的命,我能改。我不讓你死。
風越來越大,将蠟燭的火焰吹得東倒西歪。
素還真坐在房間裏,談無欲就起身去将窗戶關好。月光彼時撒了一地。談無欲站在月光裏,素還真就喚了一聲。談無欲回頭看着他,眉目清冷得和月光一樣。素還真便覺得這麽看着,看一世都可以。
談無欲繼續關好了窗,素還真低頭去看棋盤,咦了一聲,問,怎麽變了?談無欲平淡地回答,什麽變了?這是你的命盤呀。素還真便揉揉眼楮。也許是練功練久了,疲憊得很,眼楮模模糊糊的,就是看不清。談無欲去拉住他的手,說,莫要揉壞了。又在他對面坐下,撚起一顆琉璃星子,素還真,你的命格升得太快了。談無欲的手指在命盤上劃來劃去,素還真瞧着談無欲的臉,他說的話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素還真笑了笑,揮袖将那些星子都拂落在地上。
無欲,我不怕死。
他微笑起來。無欲,我不怕死的。我只怕死的時候沒有你在身邊。所以,你和我一起死好不好?天堂地獄,我們一起去。你答應我吧。嗯?
談無欲說,你莫要總想着死。我能救你。你的時間還很長,長到總有一天你要膩煩的。素還真隐約覺得這句話和以前聽過的不一樣,便執拗起來。他說,無欲,你以前不是這麽說的。你以前……談無欲止住了他,又在桌上虛畫了一個圖案。
談無欲苦笑道,素還真,我禍了你,殃了你,害了你。你說,我該怎麽還?
素還真心裏冷得很,心忽然就直直地墜了下去,也墜不到底,就這麽在虛空裏掉落,無處掙紮。他抓着談無欲的手,猛地傾身,狠狠地吻住談無欲。這是個蠻橫霸道的吻,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兇殘。素還真用力按住掙紮的談無欲,直到雙方快窒息才放開。談無欲的下唇被素還真咬破了,有血漬滲出來。素還真喘着粗氣,眼楮紅紅地瞪着師弟說,用你一生來還我!一生不夠,就還我三生!
談無欲笑了笑,唇齒間血腥蔓延。他說,人哪有三生。我拿命還給你吧。
半鬥坪上,有兩個人舞劍。
兩道劍氣一來一往,勢如游龍,翩若驚鴻。劍招拆擋之間,配合渾然一體,天衣無縫。一時似雪後初晴般清冷,一時似月下幽蓮般溫婉。令人見之忘俗。仿佛鴻蒙之初便有這樣兩個人,便有這樣一套劍。
素還真說,這套劍法,就叫明聖劍法吧!
談無欲點點頭說好。
素還真又說,以後我們便用這套劍法,誅百邪,滅千魔。蕩盡世間妖惡。
談無欲又點點頭說好,聲音有些飄。
素還真問,無欲,你是不是累了?
談無欲便将頭靠在他背上,口裏輕輕說一句,素還真,我是有些累了,容我睡一回吧。我睡久些,你莫要叫醒我。
素還真猛地坐起來。
一線生端了茶進來,說,素還真T 阍趺戳耍克 鑫缇跻材芩 簧砗埂K鞀拐娴潰 奘隆A誘咦隽爍雒味選R幌呱晨谖剩 隽聳裁簇 偉。克鞀拐嬉皇閉。 路 隽撕眉父雒危 址路鹬幻蔚攪艘桓鋈恕S谑撬擔 誘 患塹昧恕br />
這時,秦假仙沖進來說,素還真,素還真,武林的大消息,你聽到沒有?
素還真平靜地問道,何事?
秦假仙搖頭晃腦地說,素還真啊,你的宿敵談無欲死了,死在他外甥冷劍白狐手裏。我老秦心好,替他收埋了。哎呦你都沒看見,他開膛破肚啦……一線生重重咳嗽了幾聲,說,秦假仙啊,你口渴不渴?快喝茶吧。
秦假仙這才看見素還真面色寡淡,便住了口。
素還真眼風裏很靜,說,知道了。
他睡了,不過睡得久些。我不會吵他的。
等到夢中芳華盡數了卻,他便會醒了。
我等着。
(三)
素還真想,自己的耐心真是十分的好。
談無欲眼楮上蒙着一條淡紫色的帶,正是素還真常常用來束發的那條。因為眼楮看不見,感官更加敏銳。素還真的吻就落在耳邊,他的舌正慢慢順着耳垂往下,到了脖子,又到了鎖骨,濕濕膩膩的。素還真的手從胸口逐漸轉移到了腰間,然後是下腹,然後是……談無欲弓起身子微微顫抖,卻始終咬緊牙關不發一言。敏感的前端被輕輕揉搓着,溫暖的掌心包容着他。
素還真含笑的聲音随着吻落在他的額頭、被蒙住的雙眼、鼻尖,然後是嘴唇。含糊不清,卻又暧昧至極。師弟你……反應好棒……一直都這麽敏感……素還真用舌頭撬開談無欲的嘴,去逗弄談無欲羞澀的舌頭。師弟……師弟……我想你……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素還真低眸想,耐性再好,也抵不過似水流年,抵不過相忘于眼前。
想到這裏,他忽然用指甲掐了一下談無欲的分身,尖銳的痛感瞬間突破層層堆積起來的快感,直沖腦門。談無欲的身子彈起來,從口中逸出一聲驚呼,三分媚色,七分凄慘。身體繃緊之後又落回床鋪之間。
素還真很快将這聲悲慘的呼喊也含在嘴裏。細細密密的吻,讓談無欲幾乎不能呼吸,直到談無欲覺得自己會這樣被抽空所有的氣息之時,素還真才放開他。談無欲大口大口吸氣,嘴唇因微微充血而顯出異樣的嫣紅。
素還真眯起眼楮,看着談無欲白玉一樣的身體泛出淡淡的粉色,低下頭,将談無欲胸口挺立的茱萸含在口裏逗弄。舌尖來來回回挑逗,又用牙齒輕輕啃咬。談無欲的身體經不起這樣惡意的戲弄,立時繃得更緊,需要費盡心神才能壓制住本能給出的迎合。雙手被他自己的繩反綁在床頭,也不知道素還真是用什麽方法綁的,越是掙紮得厲害,那細細的繩結越是深陷進手腕裏。素還真眼角瞥見了,道,師弟,莫要這麽使勁,手都磨破了,師兄很心疼。口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
談無欲停了停,手指仍在努力摸索那些複雜的繩結。
他終于開口,你抓我來,究竟想要幹什麽?
素還真聽了便笑,笑容冰冷。再次貼緊談無欲的身體,用手抓着他的脆弱之處,細聲細語地說,我想要幹什麽,師弟還不知道麽?說着手下用力一握,将談無欲已經腫脹的分身逼迫到極致。這讓他不停地顫抖,連臉上都浮起不正常的媚紅。他咬着牙,顫聲道,放開……讓我……讓我……
素還真又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一邊輕揉慢撚一邊俯下身子問,師弟,你要師兄怎麽做?說出來,讓師兄知曉。談無欲只能用不小心洩露的一兩聲呻吟來代替回答,音色裏染上了情欲,幾乎有了哭腔,他喘息着,低聲說道,快……一點……不……求你……
素還真極力忍着,又問,求我什麽呢?嗯?師弟,求我什麽呢?他能感到談無欲的身體已經忍耐到了極限,便快速按住某一處,不教談無欲釋放出來。素還真又去親吻談無欲的嘴唇,以肘支撐着身體,就這麽側在旁邊,手指似有若無地撥弄着談無欲右邊的胸膛,面上一派悠閑自若。談無欲感到全身上下都在顫抖,欲望得不到宣洩,他連牙齒都在打顫。眼楮看不到,注意力便全部都集中在觸感之上。素還真的玩弄就更加明顯,感官上的刺激如同狂潮,強烈得要将他淹沒。
談無欲喘息着,修長的手指緊緊抓住繩結掙紮,覆眼的帶都有些濕,也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素還真充滿惡意地再次握緊,只是不讓他放松,聲音像羽毛一樣拂過談無欲的耳邊,問,師弟,說話呀……師兄要怎麽做,師弟才能更快活?
求你……快……快一點……再……求求你……談無欲神識恍惚,身體像蛇一樣扭動,又想要素還真給予更強的刺激,又想要他立刻放了自己。
師弟……是不是要這樣?素還真換了個姿勢坐起來,手卻始終不肯放開,加快了速度,用力揉捏撫弄,極有節奏。談無欲咬緊下唇,卻從鼻子裏輕哼出來,狀似極痛苦又似極歡悅。素還真的手忽然一松,談無欲的身子也跟着彈起,積累了太久的欲望頓時得到舒緩宣洩,便一發不可收拾。談無欲像一尾瀕死的魚,身體弓成不可思議的弧度,然後重重跌回層層雲被軟褥之中。
釋放過了的談無欲淺淺的呼吸着,以平複欲望之後的餘韻。素還真将他眼楮上的帶解開,把沾上了膩滑之物的手伸到他面前,淡淡笑,師弟……你看……這是證據,是師弟歡喜師兄的證據呢……說着,他伸出舌尖色情地舔了舔,談無欲皺緊了眉,一想到自己剛剛是那樣卑微地乞求,而且還在他的玩弄中到達高潮,便深深地陷入自我厭惡之中。
素還真看着談無欲面上的表情,又低頭吻住談無欲的唇,将口中的液體渡到談無欲口中,以舌頭抵住他的舌頭,逼着他強行吞下去。千回百轉,素還真反複吸吮舔弄那柔軟的唇舌,良久,才肯放開。兩人唇瓣之間牽起一根銀絲,一拉,便斷了。素還真又親親談無欲的臉說,師弟,你的味道……好甜呢……是萬年果的甜味……師兄怎麽吃都吃不膩……
談無欲眼神暗下去,然後慢慢閉起眼楮,說,你瘋了。
素還真聽見,便彎起嘴角笑,笑得很殘酷。他說,師弟,都是你不好……是你先勾引師兄的……師弟……你就是個妖精……你禍我殃我,害苦了師兄……如今,你竟然忘了我。師弟……你欠師兄這麽多,你說,師兄該拿你怎麽辦呢?嗯?
素還真一點一點撫摸着他的腿,談無欲掙紮躲閃,卻被壓着動彈不得。素還真調整自己的姿勢,将他大腿分開勾在自己的臂上,然後慢慢欺身下去。因雙腿被迫打開成歡迎的姿勢,兩手又被綁着,談無欲隐約察覺出素還真的意圖,睜圓了一雙鳳目,憤怒地瞪着素還真,莫名的懼怕卻讓他努力往後退縮,你幹什麽……你、你放開我!快些放開我!素還真漠然地望着談無欲的眼楮,微微笑起來,卻是一臉無辜地回答,師弟,這個問題先前問過了……師兄等了你太久……等到已經快死去了……
素還真俯下身子按住談無欲,不讓他掙紮,又去親談無欲的胸口的一道傷疤。靠近心髒的地方,他親手制造出來的傷疤。素還真吻着這道傷,師弟……你為什麽這麽狠心……你怎麽能忘了師兄……師弟,你要救我。你傷我至此,怎麽能見死不救……師弟……救救我……好不好?
他将已經忍耐到極限的分身頂着談無欲的身體。
談無欲眼中露出驚恐的神色,對于即将發生的未知之事的恐懼此時全部湧上心頭,讓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拼命縮着身體,試圖離素還真遠一些。
師弟……莫怕……素還真将談無欲的腿又往上折得更高,以身體壓着,沒有任何預先提示,突然發力便猛地挺入。
談無欲發出凄厲的慘呼。
久未經人事的身體像被人用鋸子一寸一寸鋸開,皮撕肉裂,疼痛沿着尾椎蔓延到四肢百骸。随着素還真進入的動作,他就像被生生扯成兩半一樣,談無欲疼得連呼吸都忘了,不停地冒冷汗,像身處極寒之地,又像在火焰之中。他的身體顫抖着,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般。因為被綁着,無法推開,只能被動接受。
……師弟……素還真吻去他額角的冷汗,又輕聲呼喚。
談無欲周身發冷,感到素還真已經全部進入他的身體。他痛得沒有聲音,只能任由淚水不斷滑出眼眶。
素還真又去親吻他的眼角,身下卻一寸寸來回挪移。
這種疼痛,仿佛是被人架在火上,用燒紅的鐵 刺穿一樣。漸漸的,談無欲感到身下有了濕黏的熱流,那是從傷口不斷湧出的血液,如今倒成了上好的潤滑劑。素還真動作的幅度開始加大,幾乎每一次都全部抽出,又盡根沒入。談無欲只覺得疼,無比的疼。身體本能地收縮着,盡量避免更多的傷害。可越是收縮,卻越是讓素還真欲罷不能,洩憤一樣,對着他的身體沖刺,兇狠而淫靡。
放過我……談無欲嚅動嘴唇,微聲說。
放過你?這句話激怒了素還真,他勾起唇角,一雙桃花眼眯起來,顯出本不該有的冷酷神色。他靠近談無欲的臉,師弟,你是我的。你的命,你的人,都是我的。師弟,你既招惹了我,就不該逃走。你既逃走,就該逃到師兄找不到的地方去……是不是?師弟……
素還真的分身在談無欲身體裏不斷撞擊,每一次都像要撞到談無欲心裏去。
師弟,你怎麽舍得,躲這麽久?
素還真停了一停,讓談無欲緊緊包裹着自己,然後一把抓住談無欲的頭發,逼得他更貼近自己,素還真含住談無欲的下唇,用力一咬,血腥味就在兩個人的唇齒間彌漫。談無欲吃痛,卻只是瑟縮。
時間究竟流逝了多久……還是根本沒有流逝過……
手已經失去感覺了。
身體被撞得也幾近麻木。
師弟……師弟……談無欲聽見了素還真低喚,又好像什麽都沒有聽到。
素還真對談無欲這樣的狀态十分不滿,便慢慢抽離他的身體。談無欲的眼珠轉動了一下,口中發出微不可聞的喟嘆。以為這樣的酷刑已經結束。素還真卻勾起他的下巴,落下一吻。師弟……是師兄不對,不該只顧自己。我會讓你記起來的……全部都記起來……我們以前怎麽快活過……
我們……以前……談無欲眼楮又轉了一圈,大腦卻完全無法思考。還沒反應過來,素還真已經俯下去,含住他的分身。要害被炙熱的唇瓣安慰着,談無欲頓時一震,奮力扭動着身體。你在做什……不……不……你……快停下……停下……他語無倫次,試圖擺脫素還真的控制。可拒絕的話語卻在溫柔熟稔的安撫之下,逐漸變成令人心蕩神馳的低吟。
不要……啊……談無欲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發出這樣的聲音。他立刻咬住嘴唇,想用嘴唇上的疼痛來抵禦一波比一波強烈的情欲。別忍着……師弟,快想起來……你應該記得的……素還真低聲呢喃,又伸出手指,探向談無欲的後臀,這一輕微的觸碰立刻喚醒了談無欲對于疼痛的記憶。素還真親吻着他的腿,不斷安撫他。手指沾着膩滑的體液慢慢探進去,找到談無欲最隐秘的地方,用力一按。
談無欲的身體猛的顫抖起來。
他死死咬住床單,才能不讓自己呻吟出口。原本以為已經到了盡頭的身體,沒想到還能被更強烈的刺激所包圍。素還真屈指轉動,在那一個最邪惡的點上反複揉按,談無欲猶如飄在海上的枯木,任波濤拖着他上下浮沉。
素還真解開談無欲的雙手上的繩,手腕上盡是被繩索勒出的血痕。師弟……素還真只是用嘴唇碰了碰談無欲腕上粘濕的血跡。談無欲沒有力氣再掙紮,只能任雙手垂在身旁。素還真換了個姿勢,将他抱在懷裏,将已經忍得發疼的欲望再次推進他的身體。這一回,談無欲沒有慘叫,只是被動接納,脊背幾乎繃成了一張弓,素還真不斷刺激他的分身,分散他的注意力。素還真輕輕撕咬談無欲的耳朵,說,師弟,師弟,師兄歡喜你……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不會讓你逃走……一生一世,都不放手……
師弟,你是我的……談無欲是素還真的,你不能逃。
素還真找準某一處柔軟的所在,狠狠沖撞。談無欲如同困獸,只能任憑自己被洶湧而來的情欲吞噬。
素……
……還真……的……
談無欲恨自己。在被這樣對待之後,身體仍然能灼燒起來。
嗯……不……不……要……啊啊啊……再也壓抑不住的呻吟,随着素還真粗暴的抽動而變得破碎。他難受地掙紮着,扭動着身體,素還真俯下身去,對着談無欲的耳邊說,師弟,你是要呢?還是不要?談無欲将臉轉向一邊,微弱地說,不要……你出去,出去……素還真惡意地将分身緩慢地抽出一點,輕輕摩擦一陣,又往外出去一點,談無欲倒吸一口涼氣,被這似有若無的勾引折磨得快瘋了,忍不住将身體收得更緊。
素還真哼笑一聲,手指在談無欲的胸口滑來滑去,就是不碰那早已站立起來的小小的紅果實。又順勢重重一頂,趴在談無欲身上,用舌尖去逗弄師弟的耳垂,然後輕聲問,師弟明明不想我走,為什麽要對我撒謊呢?嗯?
撒謊……
對,師弟為什麽要撒謊?師弟,你要師兄的,對不對?你要我的,對不對?
……我要你……
談無欲眼神迷茫而空洞。他伸出傷痕累累的手,将面前這個人抱住,像就要溺死的人,抱着救命的稻草。
……我要你……別走……
素還真笑起來,為談無欲這樣下意識的舉動而感到欣喜。他追逐着談無欲羞澀的舌頭,反複吸吮,這個吻細密綿長,像萬年果那甜蜜的汁液,濃得化不開。
師弟……師弟……師弟……
漫長的等待,都化成了不可傾訴也無法傳達的情欲,素還真一次一次進入,一次一次索取。他要談無欲想起來,想起他們同修的日子,想起他們涉世的日子,想起那些互相争鬥又互相扶持的過往。
談無欲昏迷前,聽到素還真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天長地久有盡時,此情綿綿無絕期。
素還真喂了一口粥給談無欲。
談無欲吐掉了,瞪了他一眼,忽然手腳并用爬到桌子上,素還真怕他摔下來,便去抓他的手。拖着他的手腕往下拉,談無欲嘶聲,血絲就從手腕的傷處滲出來。素還真一個飛身将談無欲帶下來抱在懷裏。
你放開我!!!逆臣賊子!你怎麽敢這樣對待本天子?!快放開!!!談無欲像頭受到極大驚吓的野獸一樣拼命掙紮。
素還真道,師弟,莫驚,莫怕……師兄不會害你……師弟……
談無欲就張嘴一口咬在素還真肩膀上,用了死力氣,素還真衣服上用來裝飾的薄玉片都被咬碎了,牙齒隔着布料穿進他的肩胛。素還真連忙反手将談無欲制住,去扣他的下巴。
師弟!師弟!快吐出來!那玉吞不得!!!
談無欲将牙關磕得死緊,素還真将手伸到他嘴邊,談無欲的嘴唇碰到他的手指,又去咬。素還真便放任他,趁空隙将手指伸進談無欲的嘴裏,探出了兩三個帶血的碎塊。素還真顧不得手指鑽心般的疼痛,又去好生哄他道,師弟,師弟,把嘴張開,給師兄看看,到底割傷哪兒了?談無欲仍是不松口。素還真便換個稱呼去叫他,天子陛下,讓臣看看天子有沒有傷到。
談無欲聽了,便老實放開他的手,跪着往後爬了兩步又坐在地上,說,愛卿用不着多禮,本天子好得很。素還真的手指差點被咬斷,不斷往外冒血。他随意從衣服上撕了條布纏着,又去哄騙道,天子陛下的嘴太小了,臣想,一定放不下一個雞蛋的。談無欲急眼,拉着他說,誰說放不下的!然後張嘴給他看。
嘴裏沒有碎片,舌頭上卻被割出了好幾道劃痕,鮮血淋漓。
我是不是放得下?本天子是不是很厲害?談無欲十分自滿地看着素還真。
素還真安靜地看着談無欲,心頭卻猶如刀割。半晌,傾身将他抱住,低聲道,天子真厲害……天子比誰都厲害……臣……臣……
談無欲任他抱着,覺得背上有些濕,就問,愛卿,你……為什麽哭了?
素還真只是用被談無欲咬得流血的手一遍一遍去撫摸他的背。
素還真調了傷藥,清清涼涼的,吃在嘴裏還有甜味。
談無欲問他,這是什麽?
素還真說,這是用萬年果和天山雪蓮蕊制的糖。
談無欲并聽不懂,只是哦了聲,又歡歡喜喜地拿了一個含着。
素還真牽着談無欲的手在市集上逛。他說,天子陛下的衣服破了,不能再穿了,臣買件新的給你好不好?談無欲沒說話,眼楮卻滴溜溜直盯着攤子上那些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素還真瞧見了便問他,師弟喜歡什麽?師兄給你買……
話音未落,談無欲就使勁掙脫他的手,将眉毛揚起來,大喊一句,誰是你師弟!說完便跑了。
市集上人多,談無欲三兩下就跑得不見影。素還真心慌,連忙去追。一會兒喊師弟,一會兒喊天子。有個好心的人便指個方向說,剛剛看見一個傻子往那頭去了。素還真聽見,心裏滞澀,卻又苦笑謝過,直奔而去。
轉了一圈,才發現談無欲蹲在一棵枯樹底下,面前放了兩塊石頭,做乞讨狀。他放緩了腳步,輕輕走過去,喊了一聲天子。
談無欲擡頭,看到了素還真,一雙眼楮就蓄滿了淚。因談無欲眉目上挑,是典型的丹鳳,此時含了淚,便是一副委屈之極的模樣,像落了難的貴公子,飽受摧折。他跪行幾步,手指小小心心地拉着素還真的衣袂,任淚珠子不斷滑落,然後才帶着幾分哭音道,先生,小生家道中落,與哥哥到此處尋親,不料走散。小生遍尋不到他,又、又被賊人扒去了錢包。先生可否行行好,舍小生幾個薄錢,待小生尋到親兄,定上門言謝。先生大恩,先生大恩……說罷,要去磕頭。
素還真雙手托着他,單膝跪在地上,看着談無欲,又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頭發,深吸一口氣,露出溫和的微笑,道,天子,莫要這樣。
談無欲眼淚還沒幹,又怔怔地問,先生叫誰天子?
素還真喉頭有些哽咽,他努力調整了呼吸,然後淺淺笑,師……你是天外方界的無忌天子,你忘了嗎?臣是來接天子回宮的。天子……快些随臣回去吧。談無欲的眼珠轉了轉,未幹的眼淚又掉下一顆,卻十分警惕地瞪着他,問,你、你叫什麽名字?本天子不記得你。素還真伸出手指,将談無欲面上的淚痕輕輕抹去,回答︰臣叫素還真。
談無欲低頭想了想又說,我沒聽過。哪個素?素不相識的素?
素還真沉默了很久,才微微笑答,對,素不相識的素,還情的還,真心的真。
回到市集,素還真給談無欲買布做衣裳。
談無欲坐在布店的椅子裏吃糖人,糖塊掉在衣服上,素還真便蹲在他面前,用帕子給他擦。店老板抱出上好的織錦,素還真便指着一塊華麗的金寶地,問他,天子喜歡哪塊?談無欲瞥了一眼,搖頭說不好。素還真又指着另一塊較為雅致的芙蓉妝問,天子覺得這些好不好?談無欲又搖頭,說都不好,都不好。
老板有些無奈,賠笑着說,我看啊,這位少爺不大願挑,公子您就自己拿主意給選一塊得了。談無欲聽了不高興,将糖人往地上一扔,怒道,誰說我不願意挑?是你沒有好的!老板見他瘋瘋癫癫,想反駁,又見素還真舉止優雅出手闊綽,便忍下了。
素還真嘆了聲,說,這些料子勞煩收回去吧。
談無欲嘟嘟囔囔說一句,我要黃的。
素還真聽了便轉頭問,老板,店裏有沒有黃色的布料?成類不拘。老板聽了喜上眉梢,忙道,有,有有有。我店裏有批上好的金絲月華錦,我這就去給您拿去。素還真替談無欲擦手,又細細說,師弟……天子還是喜歡黃衣服。
談無欲就翹起嘴巴笑得很得意,眉眼靈動。他說,我師兄說我穿黃衣服好看。
言罷,談無欲看了素還真一眼,又将頭轉過去,你又不是我師兄,本天子與你說這些做什麽!走開!
素還真握着談無欲的手,笑得有些落寞。
一時老板抱着一塊月華錦又出來,笑嘻嘻地說,公子您看看這料子多好。這批月華可都是宮裏才用的,您看看這金絲……素還真淡淡地回,我要了,包起來吧。老板喜笑顏開,得咧,這就給您包上。
出了布店,他又帶談無欲去裁縫店,談無欲又折騰一回,好說歹說,才肯将身上的破衣服脫下來換上一件淡黃色的成衣。素還真付了雙倍的工錢,裁縫這才答應冒着被抓傷的危險替談無欲量體,與他做新衣服。
日落西斜,吃吃玩玩累了,上了馬車,談無欲靠在素還真懷裏就睡着了。睡着的談無欲,不哭不鬧,眉目清冷一如過往。素還真摩挲着他手腕上的傷痕,放在唇邊輕吻,無聲落淚。
師弟……你的魂魄究竟去了哪裏……
師弟,這世上懂我的,惟你一人。師弟,莫要丢下我……
十年荒蕪,三十年等待,百年錯失。師弟,師弟……你莫走……
尋醫問藥。
如今這件事素還真做起來駕輕就熟。可不論給誰看了,都說談無欲并沒有病,至于功體全失,腦部受創,大約是什麽厲害術法或藥物所致,害了經脈,丢了魂魄,導致錯亂。
素還真陪着笑,問,要如何才能恢複呢?
醫者們只是搖頭。
素還真便對談無欲說,沒關系的,沒關系。我們再去找別的人。天下如此之大,醫師不行,我們就去找藥師,藥師不行,我們就去尋巫祭。師弟,沒關系的。
談無欲手裏擺弄一個銀制的九連環,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
彼時煙花三月。
素還真負劍走在後面,談無欲擡腳走在前面。
他很嚴肅地看着素還真,說,你的命很不好,太陽禍厄,太陰克命。若不是有人替你改命,你早就死了。素還真,本天子不與你走在一起,你莫要連累我!
談無欲熟練地排算着命盤,那些從來不曾在素還真面前展現姿态的琉璃星子,此刻竟無比清晰地展示他的生命脈絡。談無欲說,太陽化忌在命宮,陷地加四殺,一生多是非,還有可能失明。但是你的命格被人改過,所以現在是日月反背,太陽在亥,你的情人會早死,不死也是多災多厄。啧啧,在你身邊的人倒黴。
談無欲瞧見他臉色很不好看,就笑得非常歡快,抱着一盒糖果子坐在遠遠的桌子上,一邊吃一邊笑,哈哈哈哈!素還真,你欺我辱我,這是報應!你情人肯定要死的!哈哈哈哈哈!
素還真定楮看着桌上的命盤,如遭雷殛。
——素還真,我們入局吧。
——好人太難做了,什麽都要顧着幫着,要将天下放在肩上,那麽累。我不要。你讓我任性一回。我自己選了條容易的路。剩下的,就請素賢人多多擔待了。
——素還真,我若死了,你會難過麽?
——你的命格啊,升得太快。
——素還真,我不信你,要我合作,你必須立誓退隐。
——人哪有下輩子呢?我拿命還給你吧。
——師兄,你的命,我能改。我不讓你死。
原來是這樣……原來……
素還真狂聲悲笑,笑得連地面都在震動。原來一切竟然是這樣!他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談無欲從不讓他看命盤的原因。竟然是他以命換命……素還真低頭看着自己的手。
正是這雙手,将他們兩個人推進了萬劫不複。師弟,你果然,陪我堕入無間地獄了。
談無欲被他狂亂的樣子吓到,抱緊懷裏的糖果子正要往牆角跑,但被素還真一把拉住。他悚然一驚,木盒子便脫了手,下意識回頭,卻迎上素還真溫暖的雙唇。
素還真緊緊抱着他的腰,一點一點,細細啃咬談無欲的唇,以舌尖描摹唇瓣的形狀,又靈活地鑽進談無欲的口裏,溫柔地邀請談無欲的舌頭,反複吸吮,輾轉纏綿。談無欲不知所措,素還真愈發抱緊他,一手托住他的後腦,将舌頭探入得更深,來回戳刺,做出交合一樣的姿勢來。談無欲被舔弄地有些無力,神智又漸漸迷亂。
素還真太過熟悉他。
僅僅一個吻,就能讓他淪陷。
談無欲已經忘了素還真,身體卻還記得。縱然不記得,素還真也會将他重新帶入情欲的深淵。
師弟……我說過,我不放你走……素還真糾纏着談無欲的唇舌,我們已經身在地獄了……還有什麽好怕的。師弟,不論你記不記得,你都是我的……
吻得久了,談無欲的眼楮裏便染了情媚之色,一片微微的紅,還沾着波光。素還真見了,便歪着頭,又去吻他的臉頰。談無欲有些站不住,素還真順勢将他推靠在牆壁,鎖在自己雙臂的範圍之內。
談無欲有些疑惑。
素還真将手伸到他腰間,用力一扯,那件月華錦制成的袍子就應聲而裂。談無欲喜歡這衣服喜歡得緊,他哎呀一聲,扭頭要去看,便露出了白皙的脖子。素還真托着他的腰,低頭便吻上去。慎重而溫和地,在談無欲脖子上印下吻痕。
師弟……
素還真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聲。
嗯……
談無欲下意識地應了句。腦中有什麽東西劃過,快得令人抓不住。僅僅是聽見這麽一聲呼喚,他就作出了響應,自然得猶如呼吸。可回應,也只有那麽一瞬間而已。素還真解開自己的衣服,把談無欲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的傷痕上,低聲說,師弟,師兄的生死也交給你了……
師弟,師兄的生死也交給你,就怕你不要,就怕你不收。
素還真進入談無欲的動作很慢,肌膚互相摩擦升溫,點燃體內的業火。談無欲抗拒,不讓他深入,可素還真想要退出,卻又被層層溫暖地包圍着,談無欲挽留,不讓他走。
如此如此,糾結纏繞,如此如此,情濃情長。
素還真深重地嘆息了一聲。
既愉悅,又悲傷。
他擡起談無欲的腿,繞着自己的腰,然後挺身進入,深深律動。談無欲被他撞得無法,背後貼着牆,只能仰起頭,一聲接着一聲不斷呻吟。在素還真聽來,這曼妙的音符不啻最上等的催情藥。他熟知談無欲的身體,更甚于談無欲自己。每一寸摩擦,每一寸深入,都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叫談無欲覺得過分刺激,又不讓他好受。情欲便是這樣堆積起來的,将他們兩個人死死纏在一起,分也分不開。
昂揚的欲望叫嚣着,素還真覺得,更有一生一世也不夠。
惟有這樣不斷的沖刺,侵犯,占有,才能讓他真切地感受到談無欲的存在。要讓談無欲緊緊的包裹着自己,他才覺得安心。千年,萬年,永世不忘。
快樂不斷地推着談無欲走向滅亡,他細碎的嘤咛就像剮人的刀,殘忍地切削掉素還真僅剩的克制。直到談無欲的身體猛烈顫抖起來的時候——
理性,敗如傾山。
素還真不停攻城略地,如同凱旋的将軍,在談無欲的身上到處留下專屬标記。他的手指,他的嘴唇,仿佛世上最甜蜜的陷阱,誘惑着談無欲一點點沉迷,最終,再也不能回頭。
抱着談無欲的身體,素還真就這樣走向床鋪。羞恥得令人說不出話來的姿勢,素還真每走一步,都在談無欲體內引發一陣近乎滅頂的快感。他只好勾住素還真的肩背,将頭深深埋進那個人懷裏。緊接着,眼前天旋地轉,談無欲已經被素還真壓在厚厚的錦被之中。
師弟……師弟……
素還真不斷地呼喚,縱然再也不會有那樣動情的一聲師兄。
他不停地撞擊談無欲溫暖的甬道,又伸出手,觸碰着談無欲流出蜜汁的前端,揉捏欺淩。他的手像火,他的身體也像火,像是要把談無欲整個人都燒成灰燼。談無欲已經不能承受這麽多的快樂,發出了幾乎崩潰的媚聲。
他們就像快要死去的魚,在茫茫天地間,只有對方才是彼此最終的依靠。
素還真……
談無欲甜膩地叫出了這個可惡的名字。手推拒着那個人,身體卻以更大的熱情去迎合。他嘗到了情事的甘美,便一頭栽進去。那個瞬間,談無欲好像什麽都不擔心,似乎這般貼近,是天經地義。兩具身體糾纏在一起,汗濕了彼此,連吟哦都是帶着誘惑的。
滿室,風月無邊。
素還真喂談無欲吃藥,談無欲不肯。他便拿出一個糖丸,說,師弟乖乖把藥喝下去,就有糖吃。那些續筋生脈的藥苦澀難咽,卻是談無欲唯一的希望。
他曾帶着談無欲去南疆十萬大山,在幽暗的叢林深處訪過巫醫。
深林不見陽光,年邁的老人成天不離火堆,分明已經是半身入土的神态,一雙眼楮卻顯得格外明亮。老人問他,少年人,你跟着一個冤孽做什麽?
素還真看了一眼談無欲,問,老人家說的冤孽是什麽呢?老人只盯着談無欲,然後伸出枯柴一樣的手,沖談無欲勾了勾。談無欲便不聲不響地走過去,木然地坐在老人的身邊。素還真心裏一驚,面上卻還是三分笑意,溫和地說,老先生,我師弟病了,聽說您能醫死人活白骨……老巫醫笑了笑,幹癟的臉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恐怖。他說,這個少年人的魂丢了。素還真聽着,內心隐隐生出了一絲希望。老人面上露出嘲諷的神色,你是他的劫數,他的魂是因你丢的。冤孽呀……
素還真道,老神醫,要怎麽找回我師弟的魂?巫醫道,我們南疆有一種蠱,你給他種下便是了。素還真端正地站着,卻皺眉問,請問此蠱叫什麽?有何功效?能讓我師弟記憶起以前的事情來嗎?老人冷淡地笑,嗓子裏冒出咯咯的蒼老聲音來,說,他的魂丢了,怎麽能記起以前的事情?這個蠱卻是對你有好處的。它叫做癡情蠱,你只要給你師弟種下,他心裏便都是你,為你生,為你死,你叫他去走火焰山,他也會去。你心裏所想要的,不就是一個情字嗎?
情之一字。
素還真有些恍惚,剛想要說什麽,那老人突然身形暴起,頃刻間已到了眼前,直取他面門。素還真瞥見談無欲仍然坐在那處,情急之下竟然将拔到一半的劍又推了回去。這一推讓,便生生受了一掌!那老人掌中帶煞,處處只攻心髒,素還真忽然想起十萬大山裏的傳言。
是說這森林中有一種妖物,借着林中瘴氣,能幻化人形,你心裏求的是什麽,它便可以變作什麽樣子,迷惑人心。這妖物專愛吃人心,尤其是修道之人的心。素還真擡腳落地,便是八卦迷蹤步,幾次轉折,那妖物将将要抓到他的衣袂,偏偏都撈了空。他抽出拂塵急掃,便将談無欲的手鎖住,拉到自己身邊來。妖物遲遲抓不到素還真,便狂性大發,骨骼暴漲,露出了原型。它青面獠齒,三只眼楮長在額頂,只有一條腿卻行走迅疾如風。
素還真迅速畫下一個陣法,将自己與談無欲包圍起來,借着陣法的光亮,他才看清周圍樹林裏駭人的景象。那一片樹林,枝桠上竟挂滿了人頭白骨,屍體新舊不一。活似鐵樹地獄。期間腥風陣陣,聞之作嘔。之前進入森林時并無任何異狀,怕那時候就已經落入這妖物的障眼法中了。素還真沉思片刻,忽然想起妖物的形狀極為眼熟,與古書所描繪之旱魃一般無二。他登時有了對策,旱魃屬火,卦為離,應走坎位,以水誅之!素還真拔劍釘入法陣坎水之位,陣法發動,地底深處的水脈暴沖而起。形成一張巨大的水網,将旱魃包圍在其中,這妖物竟是一點水也見不得。那些水落在它身上竟猶如強酸,瞬間溶了外面的皮肉,灼燒出一股惡臭。
旱魃在地上打滾,痛苦地嘶叫,尖利刺耳。
大體世上的妖異之物都有些靈性。
旱魃死前額頂的眼楮死死地盯着素還真,臉上竟然露出了微笑。它将嘴角扯向兩邊,露出嘴裏的獠牙,這個笑容出現在那樣猙獰的面孔上,讓人不寒而栗。
旱魃說,因情生恨,因情生怖。恨者離塵,怖者離魂。你們永遠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素還真眼風一凜,道,情之一字,豈是你這樣的妖物妄論的!數道劍光直射旱魃胸口。這妖物一生吃人心而活,可笑它的命門竟也在心髒。
斬絕旱魃之後,素還真回頭,談無欲呆呆地站在他身後。素還真以為他吓壞了,便收劍去握緊他的手,說,師弟,莫怕,莫怕。這些都是幻覺,師弟,看着師兄,莫要怕……
談無欲只是呆呆地,口裏重複着旱魃臨死前說的話。
他說,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素還真的手竟然恐懼得顫抖起來。
從十萬大山回來之後,談無欲就很少說話,也不太在意什麽天子不天子的了,只成日裏呆着,也不知在想什麽。素還真要他吃飯便吃飯,要他睡覺便睡覺。素還真見他如此,心苦難言,卻暗暗安慰自己,好歹人是活着,活着便有希望。
大不了,又是一個寒如冰川的十年。他等過,他不怕。
他牽着談無欲的手,走在江南一個小城裏。細雨蒙蒙,別有一番情致。
腳下的石板路被雨浸濕了,鞋襪便也有些濕氣。若是尋常,素還真必不在意,如今談無欲功體全失,經脈俱毀,身子比尋常人更易着風受寒,染上病症。素還真就将傘交給談無欲握着,自己在他面前蹲下來說,師弟,我背你。談無欲只是呆呆站着。
素還真便嘆了口氣,又笑了笑,說,師兄背得動的,師弟這麽輕,師兄能背一輩子。然後就将談無欲帶上了背。
不用自己走路,談無欲樂得自在。他打着傘,将頭靠在他的頸窩。
因下着雨,路上行人并不多,只偶爾看他們一眼。遠遠的,也不知道何處傳來了歌聲,唱的是一首古老的小調。談無欲側着耳朵聽,忽然跟着哼唱起來。歌詞十分模糊,素還真扭頭問,師弟唱的是什麽? 談無欲沒停,卻唱大了一些聲音。那首歌謠,素還真聽過。他唱得斷斷續續的,記得哪裏便是哪裏,一點也不連貫。
……五歲髫烏烏。十四初挽發,峨眉為君舒……鷺鸶……交頸宿……病來無棄厭,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