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
扶白楊顫抖地走到門前,向身後對他委以重任的人們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氣,将門打開。
見了來人,他一愣,撫着胸口長長地籲了口氣,忙笑着将人領進來。
——禦不凡和尚風悅滿身泥水地跟在後面。泥漬拖了一地。日月行和陰陽使忙不疊地跟在後面清理。
“本來想開車出去,結果走了半天卻迷了路,我和禦小弟想可能是在車上看不清路,于是打着電筒下車找路,結果在林子裏走了一陣,連車都找不到了……電話又打不通……謝天謝地,我們還算找回宅子來了。”這是尚風悅這一整天頭一次說這麽多話,看來他的确是在強打精神想要振作起來,“渾身髒死了,雅少,能不能借個地方洗個澡?”
較之衆人,雅少算是神情恢衽頤冉峽斓摹br />
“沒問題,紅牌,帶先生去浴室,拿大……拿我沒穿過的衣服給先生換換吧。不凡要洗一下嗎?”他轉而對禦不凡笑道,笑容溫和平靜。
禦不凡臉色仍有些怔忪,使勁睜開了眼,像是要忘掉什麽一般,抖着聲音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不急。你們怎麽都沒走?該不會是都迷路了吧?”他這話一問出來,剛松懈下來的大廳忽又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稍微商讨了一下,衆人決議先在宅中休息一晚,明日再作打算。這之後又聊了一會兒天,緊張的氣氛漸漸緩和下來。
十一點半左右,衆人各自挑好房間便休息去了。只希望當晚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個噩夢。
剩下黃泉和笑劍鈍坐在偏廳的沙發上整理目前搜集到的證詞和資料,回顧這一天發生的事。
座鐘響了之後,笑劍鈍看了看表,見已是十二點。便跟黃泉告辭說去看嘯日,剩下黃泉一人坐在桌旁。
笑劍鈍上樓之時正好遇見羅喉洗了澡下來。一身清涼,帶着奇妙的花香味。
“你家的沐浴露很好聞。”羅喉拿脖子上的毛巾擦擦頭,懶散地對笑劍鈍道。
“我托大哥從冰島訂了一個系列,每間房放的沐浴露香味都不一樣。如果羅總還有什麽需要的話,吩咐白楊就行了,我先上去了。”
羅喉下來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坐到黃泉旁邊,尚帶着水汽的手指靈巧地卷住了黃泉兩鬓絨絨的頭。
黃泉當時正拿着筆記本塗塗畫畫,懶得理他。過了一會兒便發現那手指得寸進尺地碰到了自己的頭皮——真是讓人頭皮發麻……
他眉頭一皺,将人的手拍開,而後把本子攤到兩人面前,正正經經道︰“現在我們來點一下人數,我們警察局帶過來的人有刀無心、冷吹血、巫讀經、妖體半僧道、刀無形、雁東雨、以及法醫玉秋風;這家裏的傭人有陰陽使、日月行、解語、紅牌、小霜、扶白楊、奚琴師,以及管家海派天老爺;另外天不孤醫生、笑劍鈍的表弟禦不凡、堂兄尚風悅、以及宅子主人笑劍鈍和嘯日,以及你、曼、我,和南風不競,一共24人,沒錯吧。”
羅喉見他無意跟自己開玩笑,便點了點頭。
“的确是沒錯,但我覺得總有點不對的地方。具體哪裏又說不上來。”
“我和笑劍鈍也有這種感覺。本來想讓你看看說說意見的……既然如此,明天天亮了我們再找路出去試試,如果還不行……”黃泉擡起頭來,以深邃的湖藍色眼眸望進羅喉眼中,“……就必須做好在這裏呆上一段時間的準備了。”
“那時就得準備好糧食、水、電,還得防備一切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
“我怎麽覺得你有點興奮?”黃泉依舊凝視着羅喉血紅色的雙瞳,羅喉卻投他以溫厚的一笑,“你個變态。”說完黃泉又開始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你大學學什麽的?”過了一陣,黃泉再次停筆問道。
“本科念的地質學,研究生讀的古典文學,博士是心理學,博士念完之後又當了四年兵。怎麽,開始對我感興趣了?”
黃泉拿筆在他腦袋上砸了一下,“別胡扯。我是在想,我們走不出去可能是因為磁場幹擾,學物理的應該懂點吧……”
“據我所知,這裏連潛在的學物理的都沒有。嘯日還沒上大學,但就算考,大約也去音樂學院。與其想這個,還不如想想我們之間有沒有可能存在一個殺人犯,想要來個連環殺人什麽的……”
“醉飲黃龍是被摔死的,玉傾歡的死,也純粹是意外。”
“哦?”
黃泉瞥了他一眼,把筆記本翻到前幾頁,“這房子現在看起來很新很結實,但事實上已經有一百五十年的史了。之前我就找人查過了,房子是磚木結構,大廳的天花板頂上有個木層,因為長年被蟲蛀,中間有了大洞,裏面住了一窩耗子,翻修的時候可能被忽略了,那水晶燈就是被耗子咬斷的,與任何人都沒關系。”
“黃泉,你這一說,倒把我吓到了。”
“你還能被吓到?”
“如果是有人刻意要殺玉傾歡,我倒覺得跟你我沒關系,我沒危險。但醉飲黃龍和她現在看來都是死于意外……我不得不說,這根本就是宅子在無差別殺人。”
黃泉心底一涼,看羅喉的眼神都有點患難之中相互扶持的感動。桌上的燈散着溫暖的黃光,羅喉蒼白的皮膚讓他有點恍惚。
羅喉趁此握住他拿筆的手,“我開個玩笑,你別真被吓到了。”
“但我早覺得這裏不詳了……”黃泉卻毫無所覺地低下眼來。
羅喉伸出另一手,正要觸碰他的睫毛,便聽一陣清潤的嗓音自門外傳來︰“再多的不詳、死再多人,也不能阻止人類談戀愛。”這語氣顯然是在調笑。
黃泉聞聲,驚覺似的抽回手,狠狠地瞪了羅喉一眼,再回頭便見笑劍鈍端了一盤乳酪蛋糕笑着走來。
“胡說什麽!我看我們被困你倒很高興的樣子。”
笑劍鈍聳聳肩,“沒什麽,也許是我來錯時間了。本來想把這盤剛烤好的蛋糕拿過來給你們當夜宵的。”
黃泉很喜歡吃蛋糕,尤其喜歡吃奶味濃厚的蛋糕,蛋糕的甜香飄來的片刻,他發覺自己很久沒吃東西了,肚子跟着就叫了起來。剛要脫口而出的話便因此咽回了肚子,仿佛這樣肚子就不會再叫了一般。
笑劍鈍把蛋糕放在桌子中間,給三人分發了一個小盤子一小勺,“我的确是很高興,要是大家永遠都不能離開了更好——這樣我就不用擔心有人會把小嘯帶走了。”
“變态,你能再多幻想點嗎?”
“我幻想的東西恐怕是你難以想像的。”笑劍鈍不甚在意地說。
羅喉挖了一塊蛋糕吃了,随後便嘆道︰“雅少手藝很好嘛。”他忽然擡起頭來,開始細細打量笑劍鈍這個人。從生活品味方面,笑劍鈍似乎和他很合得來,除了對嘯日的問題,這個人幾乎可以算是完美了……曼也很完美,他們也許很配……
“多謝羅總誇獎。”羅喉的目光讓笑劍鈍有些奇怪,但面上他還是從容地道了謝。
羅喉再次在心底贊嘆了一次,決定找個時間好好跟他談這件事,而後便收回目光,“不用謝,我們都是變态,自然要惺惺相惜。”
“羅喉!”黃泉聽羅喉在諷刺他,氣得差點去搶他的蛋糕。他強自定了定神,回頭對笑劍鈍道,“嘯日現在怎樣了?”
“我讓天不孤給他打了安定劑,要睡上一陣了。”
“哦!你這次這麽肯下狠手?”
“沒辦法,不打的話他精神可能會崩潰。”
“他已經崩潰過了……”黃泉無力地看向他︰嘯日本來就是個精神病患者,還能怎麽崩潰?“你是給他帶出神經病來了嗎?”
“現在小嘯還沒完全失常,如果找對方法,應該還有醜@目贍埽 竊偈艽蚧鳎 遺濾 葉疾蝗系昧恕!br />
此人的戀弟情結無解了。黃泉如此想着,不再去吐槽他了。迳自吃蛋糕去了。
當然他并不知道笑劍鈍之所以會這麽快下來的原因。
他手頭這盤蛋糕,一開始也不是為他們烤的。
事實上,在笑劍鈍再次去看嘯日的時候,對方就已經冷靜下來了。只是他人一直因殺害大哥及見到女友死亡的慘狀而發抖。笑劍鈍将他抱在懷中,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他折騰了一天幾乎什麽都沒吃。
然而嘯日只是抓着他的手,一個勁兒地搖頭。
而後便見鋒出來了。
“你不餓我都餓了。真是沒用,拉着雅少幹嘛,還有我和風在嘛,放開啦。”
封仍是一個勁兒地搖頭不肯。
“快放開啦!雅少也想吃東西,你這樣弄得人家也吃不成啊。”
封聞言擡頭看向笑劍鈍,“雅少也想吃……?”
“我是有點餓。”雅少笑着點點頭。
“那……我要乳酪蛋糕。”說完他才依依不涆驨帕聳幀br />
笑劍鈍事實非常樂于看幾個嘯日為他掙紮并充滿依戀的模樣。他如往常一般低身吻了嘯日額頭一下,“我很快就回來。”說完便離開房間去了廚房。
将蛋糕放進烤箱之後,笑劍鈍匆匆回房,剛走過拐角處便聽自己房內一陣喧鬧,嘯日驚駭的、低沉的、充滿恐懼的 聲清晰可聞。
他急忙回去,卻見一個藍色的人影死死抓住嘯日的衣領,将人拖到床下。
“你給我說清楚!刀無我是不是已經死了!”如果笑劍鈍沒記錯,刀無我是嘯日現在班上的班主任。半個月前嘯日因精神狀況被人發現,雅少便替他告了病假在家休息。刀無我曾來看過他一次,結果第二天刀無心便來報了刀無我的失蹤,人至今也沒找到。
到目前為止,刀無我的大哥刀無形也同刀無心一樣在他手下做事,揪住嘯日領口不放的正是此人。
“你這個瘋子!要是讓我知道他的死和你有關,你別想活過今晚!”此人長得清俊秀氣,但脾氣卻非常暴躁。
“你在這裏做什麽?刀無我的失蹤案你不會自己去查?你以為當差就靠恐吓麽?”笑劍鈍一把抓住刀無形的手,将人推開,回身去扶嘯日。
豈料刀無我繞過他,拿身體去将嘯日撞到地上。
“他有你罩着,做什麽不可以!”說着就要朝地上的人一腳踹去。
笑劍鈍被他的舉動激怒了,立馬把他拽開,使足力氣,将人“咚”一聲扣到牆上,拔出腰間別的手槍,迅速按住了刀無形的太陽穴,陰沉道︰“再碰他,我就殺了你。”
見到平日溫和有禮的上司忽然如惡鬼一般,刀無形心內升起一絲恐懼,但一念及這是為了那個被包庇的嫌犯,他怒氣更盛,“碰他又怎樣?你保得過今日保不了他一輩子!”
笑劍鈍收回槍,順手就拿槍柄砸在刀無形頭上,血跟着就順着他眼角流下來,“你盡管試試看。”此時,笑劍鈍忽覺肩膀被人握住,随即便是天翻地覆地一轉,嘯日竟将他按到在地,陰冷低沉地道︰“就是你……你不讓我見歡歡最後一面……你該死!”
笑劍鈍聞言頓時凝固了。方才和刀無形争執的怒氣瞬間化作了虛無。
他實在想不到前一刻還對他千依百順的小弟此刻卻忽然因為一個死人而要咒他死——他隐約覺得此刻的嘯日精神上的問題開始惡化了。
而惡化的原因除了白天的事,還有旁邊那個人,刀無形。
還不及他轉頭去看刀無形,嘯日的雙手竟掐在了他脖子上——不留餘力地、狠狠地掐,誓要讓他在此斷氣。
“小……嘯……我是……”
“你是笑劍鈍!你不讓我見歡歡!你害死了她!”
笑劍鈍握住嘯日手腕拉扯的手忽然停了下來,一時間因嘯日的話而大受打擊竟至失神了。
刀無形也被面前的情形驚呆了,剛才在他手下溫順害怕的嘯日忽然變得如狼如鬼,着實令人感到心驚。但這也再一次讓他确定自家二弟的失蹤絕與他脫不了幹系。
他頓了一下,上去幫将笑劍鈍從他手下救出來,兩人合力将人制住扣回了床上。
黃泉在次日早飯時才知道昨晚笑劍鈍房內發生了什麽事。
刀無形将此事告知他,本意是想要黃泉與他一同調查嘯日,卻不料對方拿着手中的甜甜圈,順勢就朝他綁着繃帶的腦袋扔來。
“你惹什麽不行要去惹個精神病?人家有病,是病人,病人,你明不明白?”剛才好不容易有點對他被打的事的同情,在聽他說了緣由之後,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就不明白,精神病人犯了法為何就不能處罰。”刀無形冷冷道。
黃泉冷笑了一聲,接過羅喉遞來的最後一個甜甜圈,沾了些奶油,起身便往花園散步去了。
他想,等大家都起床洗漱好了,他們就開車下山。
“你在緊張?”羅喉跟在他身後,嘴裏叼了半個甜甜圈,塗滿了奶油,一點原來的底色都看不見。
黃泉回頭看了他一眼,抿着嘴笑卻不說話。
“怎麽?”
“沒什麽,我是有點擔心要是仍然出不去該如何是好。”
“哦?你在笑我的嘴角?”羅喉拿手指點了嘴角一下,指尖果然沾上了乳白色的奶油。
黃泉回頭時,羅喉正将指尖的奶油送進嘴裏。
細長的指尖放在伸出來的舌頭上的動作,讓黃泉不由得皺了皺眉,轉過身去。
“覺得色情?還是說你此刻正心中一動?”
黃泉賭氣一樣又轉過身來,卻見羅喉已經将甜甜圈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裏,正拿着印着格子花紋的棕紅色手帕擦手,動作奇妙讓人同時有了幹淨俐落和緩慢優雅兩種感覺。
“你就不能說點人話?”
“我說的不是人話還是鬼話了?”
黃泉懶得和他動嘴皮子,再次轉身,朝笑劍鈍的花園走去。常聽笑劍鈍炫耀自己種的花,前幾次來都忙于公務,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有點時間,他決定去看看。
羅喉見他不理人,便又繼續笑道︰“怎麽?不相信我是人了?”
“沒看出你哪點像人。”話剛出口,黃泉便被人壓到樹幹上。
“不信?那做點是人都會做的事看看?”說着便向面前的人逼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