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種白菜第十六天
第16章 種白菜第十六天
在那一瞬間, 整個世界就像是按了靜音鍵一般,歸入安靜。
就連樹上聒噪的蟬都像是屏住了呼吸,大氣不敢出一下。
只剩下她心髒狂跳的聲音。
跟他說是不小心的?
可萬一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那豈不是更丢人。
阮稚死死拽着江嶼白的胳膊, 不敢動。
不是想占他便宜。
主要是松開他, 和他對視,更丢人。
“咳, 你……”
江嶼白最先打破沉默。
他的臉上染着一抹紅暈, 幸好阮稚沒有擡頭, 不然會看到他連脖子根都紅透的羞窘模樣。
江嶼白在這短短十幾秒內深思熟慮,甚至想過要不要将計就計讓她對自己負責。
可理智回攏, 他認為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雖然他從沒想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講, 他第一次和女生的親吻會是這樣突然發生的。
而自己懷裏這個小沒良心的,顯然沒有要對他負責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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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阮稚支支吾吾, 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站穩了?站穩我松手了。”江嶼白淡聲道。
見他壓根沒有提及剛剛的突發情況,阮稚暗自舒了口氣。
可能是她産生幻覺了, 想多了,剛剛确實什麽都沒發生過。
“站穩了……”阮稚嗫嚅了聲, 和江嶼白拉開距離。
她努力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似的,擡頭掃他一眼。江嶼白正垂眸望着她,黝黑的眸中沒有一丁點波瀾。
阮稚故作輕松:“謝謝啊。”
話還未說完,不知是不是剛剛喝了太多酒又異常緊張的緣故,此時突然松下勁兒來, 她胃部一陣抽搐。
來不及反應, 她“哕”了一聲,将晚上吃的那丁點東西全部吐到了江嶼白的身上。
阮稚:“……”
江嶼白:“……”
原來……剛剛冒到嗓子眼的, 不是她的心髒……
-
第二天阮稚睡醒時,已經臨近中午。
許秋靈幾人也剛起沒多久,許秋靈拉開窗簾,明亮的陽光瞬間盈滿了整間屋子,明晃晃地灑在阮稚臉上。
阮稚輕輕“唔”了聲,翻身用被子蓋住腦袋:“啾啾,我再睡會兒……”
許秋靈聽到阮稚的聲音,把窗簾阖上一半,阮稚身上那片陽光瞬間消失了。
許秋靈關心地問:“你昨天喝了好多酒,是不是喝斷片了?”
“嗯……”阮稚含混地應了聲。
她把腦袋埋在被窩裏,不得不承認,她昨晚雖然喝了不少酒,頭疼得厲害,但是沒到斷片的地步。
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喝斷片了——
昨晚發生的一切歷歷在目,尤其是在下沉廣場發生的那些事情。甚至連最後許秋靈怎麽把她拖回來的丢人場景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阮稚突然坐起身。
許秋靈被她吓了一跳,問:“怎麽了?”
“沒事,睡不着了,我要起床。”阮稚幽幽道。
她爬下床,梯子旁邊擺了個小盆,裏面泡着一件男士外套。
阮稚又幽幽嘆了聲,不願想起的事情又像是回馬燈一樣在腦海裏放了一遍。
她以後再也不要喝酒了嗚嗚嗚。
昨晚她吐了江嶼白一身,于心不忍,主動提議幫他把衣服洗幹淨。
她把衣服拿回來後,很努力地清理了,但不管怎麽洗她都覺得不夠幹淨。
江嶼白那人有點潔癖,她怕這麽不幹不淨給他拿回去會被罵一頓,幹脆拿洗衣液泡了一晚上,等第二天再說。
阮稚瞟了眼盆裏的衣服,感覺看見它就像是看到殘忍的現實一樣。
她又嘆了聲,不願面對。
她用腳踢了踢盆,把它挪到書桌底下,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只要看不到,就不用面對。
阮稚從櫃子裏取了洗漱的用品,打算洗漱完再回來面對現實。
然而等她洗漱完,從衛生間回來時,她發現自己要面對的不僅是現實。
還有岑女士。
周五時候岑女士打過電話,問她周末安排。
阮稚想了想,告訴她周六要和舍友出去玩,讓她周日中午來接自己。
昨晚玩得太晚,把這茬兒忘了。
此時岑女士正站在她的書桌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地上那盆還沒完全洗幹淨的男士外套,陰恻恻地對她道:“喲,阮稚,長這麽大都沒給媽媽洗過衣服,剛上大學就給男孩洗衣服啦?之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賢惠?”
宿舍其他人本來在讨論吃什麽,聽到岑白蘭的話,三人突然停下讨論,小心翼翼地往阮稚和岑白蘭的方向瞟了一眼。
阮稚家住本地,岑白蘭經常過來接她回家。
她每次來都會給宿舍其他人帶好吃,平時也總是笑眯眯和她們聊天,幾人對岑白蘭的印象一直很好,覺得她和藹可親。
阮稚偶爾會吐槽家裏都是岑白蘭女士母儀天下,她和老阮同志卑微又可憐,幾人還不信,這回算是見到了岑女士的威嚴,三人吓得大氣都不敢亂喘一下。
阮稚臉頰漲得通紅,又有點無奈,道:“媽,你在說什麽啊?這是江嶼白的,我不小心給他弄髒了,答應幫他洗幹淨。”
岑白蘭愣了愣,聽到“江嶼白”三個字就跟吃了定心丸似的,原本陰雲密布的臉立馬笑逐顏開,變臉的速度比四川變臉還快:“小白的衣服啊?你怎麽不早說。你可真行,給人家弄髒了還洗成這樣,好意思還回去?行了行了,放那兒吧,我幫你洗。”
阮稚:“?”
她有時候不得不懷疑,江嶼白會不會才是岑白蘭女士親生的。不然為什麽她每次聽到江嶼白的名字都笑得合不攏嘴。
岑白蘭樂呵呵抱着洗衣盆去了衛生間。
其他幾人比阮稚還懵逼,看岑白蘭出去,何越立馬小聲問:“阮妹,這到底什麽情況?”
她還以為昨晚她們一起去唱K喝酒的事要暴露了。
阮稚無奈:“沒事,給她親兒子洗衣服去了。”
“那你和白神……”何越露出八卦的表情,“是……同母異父的親兄妹?”
阮稚:“……”
她有點佩服何越的想象力。
“不,我是抱養的那個。”阮稚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啊……”
見何越真信了,阮稚無奈地白她一眼,解釋道:“你還真信啊!我倆以前是鄰居而已。你知道什麽叫‘別人家的小孩’吧?江嶼白就是那個別人家的小孩,我媽可喜歡他了。”
“原來是這樣。”何越朝她比了個可憐的眼神,“我懂你,我以前也是‘別人家的小孩’,我家那邊小孩都不喜歡和我玩,有時候優秀也是一種罪過。”
阮稚:“……”
真的會謝。
沒一會兒,岑白蘭洗完衣服回來。
別說,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麽魔力,洗的衣服透亮幹淨還帶了股淡淡的香氣,比阮稚洗的不知道幹淨多少倍。
見阮稚還在那兒磨蹭,岑白蘭催她:“磨蹭什麽呢,你這慢性子也不知道随誰。”
說完,哼着小曲把江嶼白的外套晾上了。
阮稚可憐巴巴朝其他人比了個“看到了吧”的眼神。
收拾完東西,阮稚灰溜溜跟在岑白蘭身後離開宿舍。
兩人走後,何越張羅許秋靈和周笑妍一起點外賣。
見周笑妍一直不說話,何越抻長了脖子喊她好幾聲。周笑妍發完最後一條消息,這才收起手機,露出一個腦袋往下看:“我要吃牛肉拉面,謝啦。”
……
從學校出來,阮稚跟在岑白蘭身後,聽岑女士念叨完諸如她已經十八歲了,是個成年人了,不要老給江嶼白添麻煩雲雲。
阮稚低着頭,心想着,她給江嶼白添什麽麻煩了。
明明是他每天陰魂不散地在她面前亂逛,如果不是他出現在那個ktv,晚上也不會一起走,也不會發生那樣令人難以啓齒的事,也不會吐他一身……
——歸根結底是他的問題,和她有什麽關系!
心安理得甩完鍋,阮稚心裏的不快竟然奇跡般消散不少,就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然而她擡起頭,卻發現自家車旁邊伫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阮稚:“……”
雖然鍋甩得心安理得,但阮稚此時還沒做好和江嶼白見面的打算。
但江嶼白好像昨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見到岑白蘭,他換上一副标準露齒笑,笑得格外明媚:“蘭媽,幾天不見,又變漂亮了。”
岑白蘭被他哄得咯咯直笑。她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為什麽會在這裏遇到江嶼白,熱情地和他打了招呼。
具體江嶼白從什麽時候開始管岑白蘭叫“媽”的,阮稚已經記不清了。大概是某次吃飯,岑白蘭拍着他的背,嘆息自己為什麽沒有個這麽優秀的兒子的時候,江嶼白乖巧地叫了聲“媽”,告訴岑白蘭以後就給她當幹兒子。
後來,他就自然而然管岑白蘭叫“蘭媽”了。
阮稚本來沒覺得什麽,畢竟在她心裏,他們親得像一家人。
江嶼白這人雖然偶爾欺負她,但還是有個哥哥的樣子的。
可人家壓根沒把她當一家人。
這會兒再聽他管岑白蘭叫得這麽親昵,阮稚莫名有股醋意,總覺得這家夥要跟自己搶媽似的。
“所以,有人給我解釋下怎麽回事嗎?”阮稚雙手抱臂,面無表情地問面前這對兒“親生母子”。
岑白蘭被江嶼白哄得樂不可支,笑着對阮稚道:“什麽怎麽回事?反正接你一個也是接,順道帶小白回家一起吃個飯呗。”
“……你倆什麽時候背着我聯系的?”阮稚疑惑。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岑白蘭嗔怪地乜她一眼,“什麽叫‘背着’,多難聽啊。就剛幫小白洗衣服的時候,我打電話問了下,他正好在學校。你把人家衣服弄髒了,不得請人家吃頓好的賠禮道歉?”
岑白蘭一邊說着,一邊想起什麽,笑着對江嶼白道:“小白啊,實在不好意思小稚把你衣服弄髒了。阿姨幫你洗幹淨了,等晾幹了,我讓小稚拿給你。”
聽說衣服是岑白蘭洗的,江嶼白腼腆地笑了下:“謝謝蘭媽,都是小事。您這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阮稚忍不住呵呵兩聲。
昨天她說幫他洗衣服的時候,他可沒這麽不好意思啊。
阮稚抗議無效,只得和這對兒“親母子”坐上車。
江嶼白是個會來事的,哄着岑白蘭上了車,自己給她當司機。
岑白蘭拗不過他,乖乖坐到副駕上。
系好安全帶,江嶼白已經熟練地調好座椅和反光鏡,岑白蘭問他:“本兒拿多久了?”
“大一拿的,現在也算老司機了。”江嶼白打趣道。
“真不錯,小稚要是有你這麽踏實就好了。”岑白蘭往江嶼白旁邊斜了斜身子,悄咪咪道,“她科二考了三次,還沒過呢。”
阮稚白眼都快飛上天了:“媽——我可聽得見!”
江嶼白順着後視鏡掃了眼正在白他的阮稚,淺笑道:“小稚是坐車的命,不學車也沒關系的。”
“那就好咯。”岑白蘭道,“就她這性子,哪兒吃得了苦。我就希望她以後能找個能讓她享福的人,別像我一樣勞累的命。”
江嶼白笑道:“會的。再說了,叔叔那麽愛您,您也是享福的命,他哪兒舍得讓您受苦呀。”
“哎喲,小嘴真甜。”岑白蘭老臉一紅,咯咯直樂。
看看,看看,當人一面背人一面的家夥。
就是因為江嶼白在家長面前總是一副禮貌得體模樣,小嘴跟抹了蜜似的,院裏的長輩們才會被他的外表所迷惑,覺得他乖巧懂事讨人喜歡。
實際上,這人骨子裏蔫兒壞,都是背地裏做壞事。
一路上,前面兩人相親相愛,阮稚就像個多餘的人,坐在後座上一聲不吭。
雖然兩人有事沒事老cue到她,江嶼白也說了她不少好話,但阮稚不吃他這套,她已經認定這家夥就是來和自己搶媽的了。
到家以後,就不止搶媽這麽簡單了。
他開始連爸都搶了QAQ
看到江嶼白,阮岷嚴就跟看到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激動,帶着江嶼白參觀一圈自己的最新“收藏”,并且特意從裏面挑了一瓶珍藏多年的茅臺,非要和他小酌幾杯。
阮岷嚴喜歡喝酒,近幾年年紀大了,酒喝太多身體撐不住,岑白蘭嚴令禁止他再出去應酬,他只能在岑白蘭的眼皮子底下喝酒。
家裏除了他以外,岑白蘭和阮稚都不喝酒,沒人能陪他。這會兒終于來個能陪他喝酒的人,阮岷嚴高興壞了。
江嶼白盛情難卻,自然應下。
“喝吧你就。昨天喝那麽多,今天還喝,喝到酒精中毒。”
趁着阮岷嚴和岑白蘭沒注意,阮稚小聲吐槽他。
從上車開始,她就憋了一肚子火。
可算撒出來了。
江嶼白也不生氣,淺笑着問:“你怎麽沒遺傳阮叔叔的酒量?”
他稍微俯下了身子,湊在阮稚耳邊小聲道:“也不知道是誰,昨晚……”
阮稚羞紅着臉瞪他一眼,快速打斷:“你能別提了嗎!”
江嶼白但笑不語。
“倆人聊什麽呢?”岑白蘭從陽臺多搬了把椅子出來,見兩人在聊悄悄話,笑着問道。
“沒什麽。蘭媽,我來幫你吧。”江嶼白一邊說着,一邊和阮稚拉開距離,朝岑白蘭走去。
岑白蘭本想拒絕,後又覺得兩家那麽熟了,沒必要客套,便笑着道:“行,你幫我還快一點。”
兩人說說笑笑,一起進了廚房。
廚房是阮家重地。
岑白蘭做飯的時候,阮稚不能随便進去,阮岷嚴也不能。
但。
江嶼白可以。
阮稚不明白,自己和江嶼白做飯到底差在哪裏了,為什麽岑白蘭對江嶼白那麽傾心。
他做的東西都很普通啊。
非要說的話,那她做飯的藝術價值遠遠大于他的。
岑白蘭和江嶼白都是麻利的性格,兩人很快準備好午飯。
阮稚擺好碗筷,不情不願坐到江嶼白邊上。
江嶼白小時候經常來家裏蹭飯。
那會兒兩家住對門,阮稚和江嶼白年紀又相仿,兩家經常來往。
後來岑白蘭發現,江家一直是江爸爸做飯,江媽媽根本不會做飯。可江爸爸經常出差去外地,一去就是幾個月,秦竹月和江嶼白兩人在家吃飯總是對付。她和秦竹月本就關系好,又心疼江嶼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便有事沒事叫兩人到家裏吃飯。
再後來,江爸爸去世,秦竹月改嫁,她帶着江嶼白搬出家屬院。
可江嶼白不喜歡他的繼父,也不喜歡回那個所謂的家。岑白蘭怕他在新家受欺負,幹脆讓他和阮稚一起回家吃晚飯,反正就是多雙筷子的事。
一直持續到江嶼白考上大學住校,他來家裏的次數才漸漸少了。
但他高中三年的每個晚上,幾乎都是在阮家度過的。
對于江嶼白來說,阮家和他那個所謂的家相比,更有家的樣子。
……
吃過飯,江嶼白陪阮稚一起收拾廚房。
兩人誰也沒理誰,江嶼白以為阮稚在介意自己剛剛開玩笑提起昨晚的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明明被占便宜的人是他,他都沒介意,她怎麽介意上了?
怎麽搞得好像自己故意占她便宜似的。
又不是真的親上了,就真的那麽介意嗎?
如果真的介意的話,他願意負責啊……
江嶼白一邊洗着盤子,一邊蹙蹙緊眉頭,腦回路已經轉了九曲十八彎。
然而阮稚早把昨晚的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她滿腦子都是剛才吃飯時其樂融融的畫面。
當然,畫面裏沒有她。
許久不見,岑白蘭和阮岷嚴就跟見到自己心肝大寶貝似的,一直對江嶼白噓寒問暖,就連最大的那只雞腿都夾給他了!
阮·真心肝大寶貝·稚表示十分羨慕嫉妒恨,可江嶼白作為客人,她又不好說什麽。
她整頓飯只能暗戳戳對碗裏的米飯下手。
按理說,江嶼白這家夥在家裏蹭了不少頓飯了,她之前也沒這麽吃醋。
可這回不知是他太久沒來,她爸媽太熱情,還是因為別的緣故,阮稚莫名不爽。
不對,這家夥以前也沒這麽熱情。
今天好像變得格外熱情。
難道……
真要取代她的家庭地位,給岑女士當親兒子?!
好狗一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