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19

C19

元旦假期總共三天,祁東野第一天陪唐筝筝通宵跨年,第二天埋在床上悶頭補覺,最後一天才爬起來寫作業。

果不其然,沒寫完。

收假那天傍晚唐筝筝從教室後門進來,破天荒看見祁東野趴在桌上抄試卷。她目瞪口呆将信将疑,跑過去确認那位子上坐的是不是祁東野,祁東野沒空搭理她,一邊抄得手抽筋,一邊頭也不回地問趙勤遠:“最後兩問你怎麽沒寫?”

“你這人怎麽要飯還嫌馊?我能做出第一問已經很不錯了,”趙勤遠惱羞成怒,“愛抄不抄,不抄拉倒。”

好巧不巧唐筝筝人生第一次準時完成作業,撞上學霸急需抄作業。這般揚眉吐氣的大好機會決不能錯過,她迅速掏出試卷捧到祁東野面前:“我寫了,我寫了,抄我的,抄我的。”

祁東野接過來看一眼,沒說話。

“怎麽了嗎?”唐筝筝托着腮。

“你這題……做錯了吧。”

“怎麽可能!我算了半個小時呢!”唐筝筝一秒高聲,“而且你不是沒做嗎?你怎麽知道我做得不對啊?”

“沒做也能看出來。”祁東野指着第一行,“你第一個公式就用錯了,後面還能對?”

“……”

唐筝筝一把奪回試卷,後來晚自習鈴響,她又算了半小時。

祁東野看看這同桌後桌,一個也指望不上,抄來的兩張試卷對錯參半——不,甚至可能正确率連百分之五十都沒有——他陷入沉思,早知道還不如自己做。

唐筝筝跟那題糾纏不清的功夫,祁東野把趙勤遠沒寫的後兩問做完了。

第一節晚自習轉眼過去,課間陸婷從前排跑來找唐筝筝,元旦假期陸婷一家出國玩了整整三天,為表放人鴿子的歉意,她給唐筝筝帶回來一大堆旅游紀念品,“嘩啦”往課桌上一倒,祁東野連人帶試卷被轟到趙勤遠旁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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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唐筝筝向來不記仇,不是不記,是記不住。

她看着桌上那琳琅滿目一大堆,“哇”了一聲,感覺眼珠子都不夠用,陸婷一件一件拿起來給她講,有聖母百花大教堂的鐘樓紀念幣,有烏菲茲美術館的硬卡和琉璃徽章……祁東野本來沒想偷聽的,奈何那些字眼一個勁兒往他耳朵裏鑽,他停頓住筆,擡起頭問:“你去佛羅倫薩了?”

“是啊,我姑媽定居在那裏,邀請我們過去玩的。”陸婷敷衍回答他幾句,忽然想起什麽,又對唐筝筝說,“對了,你猜我在那裏遇見誰?說出來你都不敢信!你過來我告訴你……”

唐筝筝趕緊湊過去,陸婷攏着她耳朵悄聲說話,這回祁東野耳朵再長也聽不見了。

标題黨可真煩人,大張旗鼓又神神秘秘的,怎麽就不能讓他也聽聽?祁東野好奇心上來,別扭得渾身難受,卻見唐筝筝表情瞬息萬變,然後一聲尖叫魔音貫耳:“啊?她?!我天哪,真的假的啊!!”

祁東野感覺耳膜穿了。

他想問“誰啊誰啊到底是誰啊”,還沒開口,又被唐筝筝的聲音堵回去:“你真看見她啦?合影了嗎?有簽名嗎?”

“沒有啊,”陸婷很懊惱,“我們在趕飛機,快來不及了,就隔着車窗看了一眼。不過我肯定沒認錯,當時她站在一間店裏,穿着大衣,抱着一捧花,哇,太美了,超級美,你說她是怎麽保養的,怎麽一點都不老啊?”

“她今年44歲吧?本來就沒多老呀。”唐筝筝說,“何況人家年輕的時候就那麽漂亮……”

也看不出到底是激動還是遺憾,兩個人拉着手“啊啊啊”發了好一陣瘋。

唐筝筝話太密,祁東野一直沒再找到機會插嘴,後來她冷靜下來了,開始重新擺弄那些徽章和紀念幣,拿起來認真打量半天,憧憬地說:“真羨慕你,我也好想去意大利啊。”

“這還不簡單?高考完去辦個簽證就行了。”陸婷說,“現在辦簽證很快的,回頭我給你寫寫旅游攻略,你到時候也可以住我姑媽家……”

她還沒說完,唐筝筝搖頭道:“算了,出國旅游好貴,我哪有那麽多錢呀。”

陸婷頓了頓:“也是。”

她們忽然沉默了一會兒,祁東野在後面低頭算題,也沉默着。後來陸婷又問:“你媽媽身體怎麽樣了?”

“就還是那樣吧,每周去醫院做三次透析,大部分時間躺在家裏。”唐筝筝手指撚着一枚冰箱貼,“不過這也都是聽我爸說的,我媽已經很久沒跟我聯系了。”

“你爸還在給你媽打錢嗎?”

“打啊,每個月都打。”唐筝筝說,“他還給我媽雇了個保姆。他每個月工資,請保姆的錢、吃飯的錢、治病的錢……零零碎碎扣完了,剩下的就存起來給我讀大學用。”

“你爸對你媽真好。”半晌,陸婷說,“都離婚這麽多年了,一聽說她生病,還這樣掏心掏肺的。”

“其實他們離婚之前感情很好的,”唐筝筝說,“唉,我一直不知道他們為什麽突然要離婚。也可能是我當時年紀小,有些事情不懂吧……”

“啪嚓”一聲,一沓卷子輕敲在桌面上。

唐筝筝看看捏着那沓試卷的手,再擡頭看看祁東野。

“快上課了,”祁東野對陸婷說,“你回去吧。”

“不是還有兩分鐘嗎?”陸婷扭頭看表,“我再玩一會。”

“我有東西給她,你讓讓。”

“煩死了,”陸婷不情願地起身,“你倆坐這麽近,什麽東西非要現在給啊……”

祁東野充耳不聞,坐回自己的位子,彎腰拉開單肩包拉鏈。

唐筝筝和陸婷一左一右探着頭瞧,只見祁東野掏出一本化學輔導書,快速翻開到某一頁,抽出一張硬卡:“給。”

唐筝筝接過來看了看,認真地問:“這是什麽啊?”

“……啊?”

這人不認字了?祁東野說:“這不是祁寥的簽名嗎?”

“啊?”唐筝筝一愣,又重新端詳一番,“是……嗎?”

“有什麽問題?”

“祁東野,你這簽名……”唐筝筝語氣很委婉,內容毫不留情,“是假的吧?”

“不是啊,這是……”

他沒說完,頭頂巨雷霹靂,陸婷狂笑得他腦袋都在震:“哈哈哈!這一看就是假的啊!祁東野,你真憨哪!”

“為什麽說是假的?”

祁東野納悶無語,唐筝筝一邊忍不住哈哈笑,一邊從語文書裏抽出一張小卡給他:“你自己看嘛,祁寥的簽名是這樣的。”

那是一張去年的專輯小卡,正面是祁寥最出圈的一次舞臺直拍,右下角印着亂七八糟一團金線。

祁東野皺眉看了半天:“這都認不出字來,也能叫簽名?”

陸婷說:“你見過哪個明星的簽名是一筆一畫寫的?”

“……”

“高考最重要,來,我給你好好簽一個。”

祁東野忽然記起祁寥認真簽字的場景,氣得眼前發黑。陸婷還在瘋狂嘲笑,唐筝筝笑一會忽然不笑了,輕聲問他:“你這個簽名,不會是花錢買的吧?”

他該說什麽?說沒花錢那不合理,他又不追星,怎麽會弄到明星簽名?總不能說祁寥是他爸。

說花了錢,那更完蛋,高價收購假簽名的事跡傳播出去,從今以後他都要淪為唐筝筝口中的笑柄。

“……你別管。”憋了半天,祁東野說,“既然是假的,那就扔了吧。”

後來晚自習鈴響了,救了他的命。

劉廣蓮從前門進來,陸婷沖回前排,唐筝筝埋頭裝模做樣整理筆記,班裏一點點安靜下去。

祁東野算着一道題,餘光瞥見唐筝筝手指捏着那張硬卡玩,淡橙色紙張晃出虛影,連帶着祁寥的名字也在夜色裏忽忽閃閃。

他想問她“你媽媽生了什麽病”,一道題算完,又把話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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