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25
C25
陸婷看見唐筝筝手裏那盒巧克力,下巴差點從臉上掉下來。
“哇,這個巧克力可好吃了,是誰送你的!”
“祁東野給我的,”唐筝筝老實指指身邊,“他說這是他媽媽送他的新年禮物。他不愛吃,就給我了。”
“媽呀,祁東野,你媽媽可真舍得,”陸婷說,“這是瑞士進口的手工巧克力,這家巧克力店超級貴的。”
她原本想說祁東野也很舍得,七千多一盒的巧克力,他自己不愛吃,眼都不眨就送給唐筝筝了。
不過轉念一想,送都送了,唐筝筝也收了,憑她對唐筝筝的了解,她既然收下,那就一定是把它當成了一盒普通巧克力,絕對還不知道它真正的價格。祁東野都沒說,她又在這多什麽事?話到嘴邊,陸婷緊急剎住,一擡眼,看見那兩人正齊刷刷茫然望着她。
唐筝筝問:“很貴嗎?”
祁東野問:“有多貴?”
“……”
好吧,原來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她就更不能說了。
陸婷一時語塞:“呃……其實也還好啦,就……七十多塊錢一盒吧?……我覺得還挺貴的,嗯,對。”
“我靠,能不能別裝逼了,”趙勤遠罵罵咧咧,“陸婷,你一個富二代,七十塊錢你還會嫌貴?”
陸婷一片好心被趙勤遠當成驢肝肺,氣得抄起水瓶砸趙勤遠的頭。
趙勤遠抱頭彎腰,又說:“不過我感覺東野他爸媽真的很舍得給他花錢,他之前還戴過一塊表,說是他過生日他爸送的,你們知道是什麽牌子?我的天哪……我前一陣還刷到一個頂流歌星戴了同款!”
Advertisement
祁東野抿着唇沒說話,那塊表他就戴過那麽一次,看着表面平平無奇,他也沒想到會那麽貴。
被趙勤遠一咋呼,他回家查了才知道價格,然後他就收起來再也沒戴過,到現在還跟那些電子産品一起躺在書架上吃灰。
“我說祁東野,你爸媽到底是幹什麽的?”趙勤遠問,“咱倆上下鋪都睡了兩年半了,從來沒聽你說過,但是你爸媽看起來真的好有錢……哎,你是不是跟陸婷一樣,家裏也是做生意的啊?”
祁東野不知道怎麽回答,唐筝筝翻着筆記,忽然插嘴說:“哎呀,你管人家呢?他沒說過那就是不想說,那你就別問了嘛!趙勤遠,你真是沒有一點眼力見。”
趙勤遠吃癟撇了撇嘴,陸婷在旁邊也附和着罵他,趙勤遠更癟了。
祁東野心裏想,一塊手表算什麽,祁寥以前可比現在誇張多了,記得接他回國那年,他給他買的零食堆滿了整個房間,他全身上下,衣服鞋帽全都被換成奢侈品,他給他配了專門的廚師和保镖,還給他買過一輛跑車。
如今回想,祁東野能理解祁寥的想法,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就已經十歲了,大概他覺得對他有所虧欠。
而他是娛樂圈一線的男演員,每天在劇組和舞臺待着,打交道的也都是明星大腕,他早已不清楚一個孩子的消費級別應該是怎樣的,再說了,他也沒做過父親。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花錢,于是他給祁東野花了很多的錢。
可是那時候的祁東野無法理解,他看着院子裏那輛跑車,他不喜歡,也沒法開,聽他的司機說這車多麽多麽貴,他也沒感覺,只覺得是一場豪華的施舍。
從意識到被施舍開始,他對于那周圍的一切,便慢慢從無感變成厭惡。
後來有一天他打開窗戶,把那輛跑車的車鑰匙用力扔了出去,他跟祁寥冷戰,吵了很多次架,祁寥終于漸漸有些明白,原來成為他祁寥的孩子,在祁東野心裏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哪怕他那麽出名,又那麽有錢。
他年齡還太小,成年人所追逐的金錢名利,他根本就沒有概念。他從沒有過這麽高的消費水平,事實上他也并不需要,他需要的是僅僅只是陪伴而已,可偏偏聽起來這麽垂手可得的東西,蔣曼給不了他,祁寥也給不了。
他們僵持了那麽幾天,祁東野忽然說:“給我在振州租一套房子,讓我自己住吧。”
振州是蔣曼的家鄉,說那話的時候,祁東野也沒想到後來祁寥真的會同意。
而至于為什麽是振州,也沒什麽特殊的理由,确切來講,他只是不想留在廬城而已。
既然哪裏都沒有人能陪他生活,那麽他在哪裏就都是一樣的。何況只要他在廬城一天,祁寥就會緊張一天,怕他被狗仔拍到,怕被營銷號發現……他也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和累贅。
錢是祁寥最不必費力就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他說幹脆給祁東野在振州買一套房産,祁東野拒絕,他這才租了如今所住的這套公寓。
很快祁寥又給他辦好了轉學手續,從他提出搬走,到坐上廬城飛振州的飛機,前後總共也就不到一周時間,祁東野不知道是他的助理辦事歷來都這麽利落,還是實際上他心裏也在期望着他走,不過那也都不重要了,終究他又變成一個人生活,就他跟在佛羅倫薩時一樣。
後來這些年他在振州過得很平靜,後來他漸漸大些,習慣成自然,也就沒覺得有那麽孤獨了。
每個月初,祁寥會給他的銀行卡上打一筆錢作為生活費,逢年過節、他的生日,也會收到小路從廬城寄來的快遞。
在他說過很多次之後,那筆錢終于不再是天字,快遞裏的禮物也終于慢慢變成一些尋常的鋼筆、手機和平板電腦。
最近祁東野忽然在想,這樣的生活其實也不錯,現在他已經有掙錢的能力了,他接家教、去餐廳打工,他能自給自足,這些年祁寥打給他的錢他幾乎都沒動過,他已經不必像從前一樣因為花了他很多錢而有心理負擔。
實際上,他跟祁寥的關系也已經不知不覺緩和了許多,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記不太清了,不過好像是因為唐筝筝。
哦對了,唐筝筝。
還因為這座城市有唐筝筝。
那是高中三年的最後一個春天,春風起時,柳葉抽芽,祁東野跟唐筝筝一起刷了很多試卷。午休的時候,自習課的時候,窗外邊柳枝蕩啊蕩,時而祁東野停筆側眼望過去,唐筝筝耳邊的頭發也在風裏飄着。
他們做過的試卷在窗臺上越摞越高,不知不覺,三月便過去了。
唐筝筝破天荒第一次,一整個月都沒有請假回家,四月初流感肆虐,周末學校要求高三全部回家休息,要對校園和宿舍進行消殺,唐筝筝不敢懈怠,教輔資料和模拟卷塞滿一整個書包,她提了一下沒提動,到頭來還是祁東野給她拎着。
“你拿這麽多書回去,真的都會看?”祁東野不信,也不服氣,“再說我明後天都在你家,你有什麽不能問我?”
“你明天才來,可我今晚還要複習呢,”唐筝筝說,“還有不到70天就要高考了,時間太寶貴了,我可不能浪費。”
不學習的時候神仙都勸不動她,一學起來十匹馬都拉不住。
祁東野道:“你最近成績一直在進步,之前你說想過特招線,現在已經很穩了。你昨天感冒才剛好,這兩天不能學得太拼,要勞逸結合……”
說到勞逸結合,他忽然想起祁寥和梁宛那部《長靈記》。
寒假結束時那劇才播到小一半,後來開學了,劉廣蓮收了手機,唐筝筝就沒法看了。起初她還找祁東野借手機,午休或晚上放學回宿舍蒙在被窩裏偷偷追個一兩集,後來她學習實在太累,總是一沾枕頭就睡着,久而久之落下的越來越多,她也就不再追了。
“《長靈記》前兩天好像大結局了吧?”祁東野提議,“周末要不要一起看?”
“嗯?”唐筝筝眼睛亮了一瞬,随即又暗下去,“唉,還算了吧,我好不容易找到學習狀态,我自制力那麽差,真怕我看一集電視劇就又不想學習了。”
“不會,我監督你,”祁東野說,“你今晚回家先把比較簡單的作業做完,難題等我明天到了一起做。咱們明天一天把作業搞定,後天追劇,晚自習回到學校立刻刷一套卷子,你肯定能收心。”
“真的嗎?”唐筝筝興奮又蠢蠢欲動,“好啊好啊,我相信你!”
祁東野偏頭望着她笑,夕陽斜了,吱嘎打開的伸縮門在校園裏投下長長的影。
他提着唐筝筝的書包,跟她并肩随人群往外走,高三生難得放假,巷子裏擠滿來接人的私家車,人言嘈雜間,不遠處仿佛有什麽亮光飛快地晃了一下,祁東野敏銳察覺到,指尖一縮,下意識停住步子。
“你怎麽啦?快走呀,別在這兒擋路呀。”
唐筝筝向前走了幾步,沒見祁東野跟上來,一回頭,他還站在剛才的位置。
見他目光有些暗,面無表情地一點點掃視巷子裏的人和車,忽然他眯了一下眼,似乎是終于看見什麽,随即唐筝筝手裏一重,祁東野把她的書包遞給她:“我有點事,你先回家吧,不用等我了。”
“啊?……哦。”
唐筝筝茫然點了點頭,祁東野身體一斜把她擋住,然後從校服褲袋裏掏出一只口罩:“你感冒剛好,把口罩戴着,別重感了。”
唐筝筝原本想說“我已經有抗體了,不會再感染的”,卻覺得他聲音有些不對勁,想了想還是把口罩戴上。
她還想看看那路對面到底是什麽讓他忽然變了臉色,可是祁東野太高,肩又寬,他把她擋得嚴嚴實實,她什麽都沒看見。
她正在納悶,祁東野推推她肩膀,示意她走。
唐筝筝擡起頭看他,起初他沒有笑,對視了那麽幾秒,祁東野便又笑了:“好了,沒什麽事。你快走吧。”
巷子對面樹下靜靜停着一輛黑色轎車,轎車裏的人透過玻璃盯着祁東野。
祁東野目送唐筝筝走遠,然後穿過人群朝轎車走過去,到了跟前,他擡起手重重敲車窗,轎車裏的人猶豫半秒後降下窗子,祁東野垂眸看去,車裏坐着兩個中年男人,他們戴着墨鏡、口罩和鴨舌帽,他看不到他們的臉。
“你誰啊,敲什麽敲,有毛病吧?”
副駕駛語氣急躁不耐煩,祁東野眼皮掀了掀,視線落在他手裏的長焦相機上。
他冷冷開口。
“剛才是你在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