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40
C40
朱以晨那高貴的跑車塞不下四個人,最後還是開了祁東野的車。
女士優先,朱以晨和商楚坐在後排,唐筝筝坐副駕,祁東野拉過安全帶問“吃什麽”,朱以晨讓商楚随便挑,商楚想了想,說:“麻辣燙。”
“……”
車裏默契地齊齊陷入沉默,祁東野蹙了蹙眉,朱以晨笑說:“哈哈,大學生确實是比較淳樸哈……呃,那個,楚哥啊,今天畢竟是你簽約,咱們老板的意思呢,是請你吃點……”
他該說什麽?朱以晨頭疼。請你吃點好的?吃點高級的?那意思就是嫌他窮酸咯?
可真要是聽他的吃了麻辣燙,這以後日子還長,萬一将來他在哪個綜藝裏随口提起這事,被某些網友上綱上線地扒出來截圖群嘲建超話,像什麽“長焉簽約當晚請藝人吃麻辣燙”……對家黑、粉絲罵,到時候窮酸的可就是他長焉娛樂了。
一個成功的經紀人總是具有非常超前的公關危機意識,朱以晨停滞半秒,直接話鋒一轉:“你放心!咱們老板很有錢的,不用給他省錢。對了,我知道有一家意大利菜……”
“意大利菜就算了,”商楚淡淡打斷,“筝筝剛從意大利留學回來,犯不着在國內吃什麽意大利菜。我對吃沒什麽興趣,是她喜歡吃麻辣燙,剛才來的路上還說她在國外一直吃不到正宗的,我就說等簽約完帶她去吃。現在既然你們要請客,也沒什麽不一樣,就還是吃麻辣燙吧。”
朱以晨張着嘴“呃……”,商楚一頓,又說:“還有,你比我大,以後別再喊哥了。叫我小商就行。”
“呃,好,那好……”
他管唐筝筝叫什麽?祁東野靜靜握着方向盤,已經沒心思再聽後排兩人講話。
怔愣之間想,原來她是去了意大利留學,也難怪她喝慣的咖啡會是意大利的本土品牌,可是意大利對他來說,是什麽尋常到不值一提的國家嗎?從昨晚到現在他們見了兩次面,聊了那麽多事,她連留學都提到許多次了,卻偏偏不說是在意大利。
祁東野亂得心煩,餘光瞥過去,唐筝筝坐在副駕,也不說話。默了半晌,他忽然啓動車子,朱以晨問:“去哪啊?”
“找家麻辣燙。”祁東野說。
朱以晨人脈之廣,還真有朋友開着一家麻辣燙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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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那還是一個新注冊的網紅連鎖品牌,裝潢幹淨、服務到位,開業酬賓價格低得吓人,走的就是一條薄利多銷的平價路線,因此剛開業就生意火爆門庭若市,媒體軟件上合作推廣、跟風打卡帖數之不盡,風大到吹了幾月到現在還沒吹完。
朱以晨給朋友打電話問店裏有沒有包廂,被朋友反罵:“你什麽咖位,吃個麻辣燙還要包廂?”
他氣得嘴歪,朋友又說:“要來就快點來。中心大道那家分店每天從傍晚五點排隊到晚上九點,來得晚了你連車位都找不到。”
借他朋友吉言,他們一路晚高峰堵車過去,到中心大道已經五點半了。一整條商業步行街堵得人仰馬翻,別說車位了,恨不得立錐之地都沒有,祁東野果斷掉頭,把車停在一公裏外的游樂園停車場,他們從游樂園走到店裏吃飯再走回來,走路的時間、排隊的時間,前前後後加起來耽擱不少。
中心大道每逢周末有夜晚表演,吃完回去時,人流量更大了。路太窄,朱以晨和商楚走在前面聊,祁東野便跟唐筝筝并排在後面,那麽并排走着,卻誰都沒開口說話,周遭人群喧嘩,那步行街兩側的商業大樓,外牆燈屏廣告照得四下明亮如晝,而身邊不斷有人販賣氣球和鮮花,纏繞的燈帶一閃一閃,不知怎麽,祁東野又忍不住記起許多年前。
“我都好久沒吃麻辣燙了。”唐筝筝忽然說。
祁東野回神,“嗯”了一聲:“今晚這家店,你覺得味道怎麽樣?”
“很好吃呀。”
“是嗎?”祁東野側眸看她一眼,“那你怎麽吃得那麽少?”
“啊,好吃是好吃啦……就是跟我想吃的那種不太一樣。”
麻辣燙還分種類嗎?祁東野沒理解:“你想吃的是哪種?”
“嗯……”唐筝筝想了想,“你還記得咱們學校食堂的麻辣燙嗎?塑料袋套在不鏽鋼盤子上,再把涮好的串放在裏面,什麽醬啊料啊,擺在旁邊自己随便加,大家亂哄哄吃得很熱鬧……”
祁東野懂了:“髒攤。”
“對!”唐筝筝笑了,“是不是你們大城市比較講衛生啊?我來的這段時間,好像還沒見過哪裏有擺路邊攤呢。連麻辣燙店都裝修得那麽高級,服務還那麽講究,搞得像西餐廳似的。”
“是他那朋友神經,今晚這家麻辣燙不正常,不過做餐飲這行噱頭确實也比較重要,”祁東野說,“廬城也是有路邊攤的,只不過都集中管制了,比較出名的在沿江大道那邊,離你家很近,改天可以讓商楚帶你去吃。”
唐筝筝點點頭,祁東野還想再說什麽,唐筝筝問:“是你的電話嗎?已經響了很久了。”
祁東野低頭,衣袋裏手機屏幕還真亮着,那周圍太吵,他一直沒聽到聲音,他拿出來看,是萬夏,遲疑一秒,還是接了:“下午有點事情耽誤了,代我給宋叔賠個不是,過會見面再說。”
他草草兩句打發電話那邊的人,電話挂斷了,唐筝筝正扭頭望着別處,似乎沒有在聽他講話。
祁東野不确定她有沒有看清屏幕上的名字,他下意識想解釋,又笑自己荒唐,好端端地突然解釋什麽呢,興許唐筝筝也并不在意。
他握着手機兀自出了會神,唐筝筝想起什麽,回過頭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對了……這件衣服,我剛才吃飯的時候不小心弄上油了,我回家洗幹淨再還給你吧。”
祁東野想說“不用了”,不過他記着她的性子,加上他也有些別的私心,于是點頭答應。
唐筝筝又問:“這件大衣是羊毛的吧?是不是要幹洗啊?”
“我也記不清了,”祁東野說,“你随便洗就行,大不了洗壞了再賠我一件。”
唐筝筝直笑,祁東野望着她,忽然又說:“你說我們還是朋友,那以後我可以找你幫忙,對吧?”
唐筝筝一愣:“可以啊……不過你都這麽厲害了,我能幫上你什麽忙啊。”
“總會有的,”祁東野說,“以後怎麽聯系你?”
“怎麽聯系都可以啊,手機號和社交賬號我都沒有換,你應該還存着吧?”
祁東野眉頭一動:“你沒換?”
“對啊,”唐筝筝說,“出國前我把號碼停用了,但是一直保留着,現在回來了就可以繼續用了。”
她說着一停頓:“你是給我發過消息嗎?是不是我沒回你,你就以為我換號了呀。”
祁東野不知道該說什麽,半晌,別開眼去:“沒有。我是以為……都這麽多年了,你肯定早就換號了。”
他真的從來沒給她發過,那時候犯傻,覺得不該打擾她,他也沒有那個勇氣。哪怕逢年過節,他都沒打着群發的幌子給她發過祝福,怕她不回複,怕看見自己被删除的提示,既定的事情沒必要再去庸人自擾,于是年複一年,她在他的聊天界面慢慢淪落到最底層,到後來只剩下一個單薄的名字。
“我沒想過還會再見到你。”
重逢的俗套臺詞延遲至今日才說出口,他望向唐筝筝:“你……過得好嗎?”
“還好啊。”唐筝筝笑着,“你呢?”
“我……”
他好嗎?祁東野想。
似乎看起來很好,似乎也不夠好,總歸是不如從前那麽好了。
他沒想好怎麽回答,不知不覺,前面兩人已經走出商業街,朱以晨站在路口沖他大叫:“大哥,快走啊!你還在後面磨蹭什麽,姑奶奶都快把我電話打炸了!”
商楚抄着衣袋站在朱以晨身邊,淡淡注視唐筝筝和祁東野并肩走着的身影。
“姑奶奶是誰?”他問。
“一個女的,叫萬夏,”朱以晨說,“很恐怖,明天你來公司就會見到了。”
“既然你們還有事,我們就不耽誤你們了,”商楚說,“我們自己打車回去。”
“行,”那邊萬夏沒命催着,這回朱以晨答應得很爽快。但還是假惺惺關心幾句:“你們住在哪兒,遠不遠啊?”
“她住在沿江大道,我住學校宿舍。”商楚說。
沿江大道?那不是他家附近嗎,還挺巧的。朱以晨問:“你倆不住在一起啊?”
商楚皺眉:“我們為什麽要住在一起?”
“呃……”朱以晨忽然短路了,“她……難道不是你女朋……?”
“不是。”商楚冷冷說,“你看着像?”
“不不不!那确實也不太像……”
“……”
商楚有些不悅地瞪他一眼,适時唐筝筝和祁東野走近了,他沒再說話。
朱以晨吐吐舌頭,幫商楚和唐筝筝打了輛車,把這兩人恭恭敬敬送走了,祁東野也剛好從停車場開車過來接他。朱以晨鑽進車裏,心情一言難盡:“這個商楚脾氣挺大,感覺不太好相處。這要是以後紅了,他這性格可真容易招黑。”
祁東野笑了笑:“他脾氣從小就這樣。”
“從小?”朱以晨皺眉,“你認識他?”
“認識啊,”祁東野說,“他是振州人,我在振州讀高中的時候他十多歲,我給他當過家教。”
“你認識他??你真的認識他?”朱以晨瞪大雙眼,“你認識他,你到現在才說?我昨晚糾結那麽久不敢找他要聯系方式,今天人家主動過來,我高興得跟個孫子一樣,還生怕怠慢了,結果現在你告訴我其實你倆認識??祁東野,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狹窄車廂裏聲波劇烈震顫,祁東野耳朵都差點聾了。
“我沒顧得上告訴你,再說也不是什麽要緊事。”祁東野說,“我的錯,給你道歉。”
“沒顧得上?那你是顧什麽去了,這麽關鍵的點都忘了說?”朱以晨無語到甚至不想計較,“行了行了,什麽都別說了,今天這事不請我兩頓酒不算完。”
祁東野笑着說“行”,朱以晨勉強消氣,想到什麽,又覺得奇怪:“不對啊,你倆既然認識,那他想簽長焉為什麽不直接找你,還請那個唐什麽當中間人?她是誰啊?”
“認識歸認識,他又沒我聯系方式,當時他還那麽小,我高中畢業以後就沒再見過他了。”祁東野回答,“唐筝筝是我高中同桌,跟他是鄰居,所以我們三個互相都認識的。”
“哦……”
朱以晨沉思點頭,覺得合理。
但又有哪裏不太合理:“你等會……高中同桌……?”
他忽然對上號了:“我靠,她就是你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