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C64

C64

晚餐時間到了，範義鵬通知後廚上菜，餐桌上陸續擺滿新鮮蔬菜和魚蝦羹湯。

羿江中游盛産淡水魚，兩岸平原種植水稻，游輪在羿江航行，食材全部采買自沿江漁農，純天然的新鮮食物，再加上廚師團隊提前做好了每位嘉賓的功課，一桌飯菜鮮香适口，從第一道菜上桌，唐筝筝就一直抿着嘴巴咽口水。

祁東野餘光瞥見，覺得好笑。後來看她實在饞得可憐，忍不住問：“我幫你盛碗魚湯？”

“啊，不要不要，”唐筝筝連連擺手低聲，“大家都沒到齊呢，我怎麽能先動筷啊。”

“不就還差個商楚？已經七點了，他自己遲到，那是他的問題。”祁東野說，“我看姜顏也很餓了，你們一起先吃點，別人不會說什麽。”

唐筝筝還是覺得不妥，畢竟這是在錄綜藝，明天就要播出給觀衆看的，她不想被放大網暴。所以雖然很心動，還是搖頭拒絕了，卻不想商楚這一遲到就是半個多小時，等到這人終于出現在餐廳門口，唐筝筝已經趴在桌上餓成一張紙。

“抱歉，”走進來時，商楚步伐很倉促，“剛才接了個電話，我家裏人出了點事情。耽誤大家吃飯了，對不起。”

鏡頭追随上去，姜顏等人忙說沒關系可以理解。商楚來得最晚，餐桌基本已經坐滿了，只剩梁宛和梁北逸中間還有一個空位，他走過去坐下，便坐在了祁東野對面。

祁東野看他臉色不對，問：“怎麽了？”

商楚默了一晌，回答道：“我爸出車禍了。”

唐筝筝和姜顏聞言倒吸氣，沒來得及出聲，商楚又說：“沒事，不嚴重。手術需要的錢，朱哥已經幫我打過去了，我媽也在醫院。”

四下裏寂靜無聲，商楚頓一頓，又低着眼道：“我們開始吃飯吧。”

說完那話他就沒再開過口，梁宛輕輕拍他的肩膀，唐筝筝主動給他夾菜，商楚搖頭重複：“吃飯吧，不用管我。”

其他嘉賓考慮到節目效果，席間交談還要繼續，看商楚悶着情緒心不在焉的，不好打擾，也沒法強求，只好努力去找別的話題，算是也給他留點空間。

一時商楚好似獨坐于鬧市裏，喧嘩笑鬧聲飄來，又全部繞過他而去。

祁東野覺得他狀态不對，想聯系朱以晨問問情況，但是節目錄制期間，當着鏡頭不好操作，身旁唐筝筝倒是心大，聽見商楚說不用管他，就真的不管了，很快全身心投入到飯裏。祁東野瞥眼看着，暗暗無奈，想說什麽也只能等會再說。

這樣一來慘了姚祯，他跟那些明星原本就不熟，全指望商楚和唐筝筝牽線，現在這兩人一個沉浸吃飯，一個恍惚掉線，只剩鄰座祁東野還能偶爾跟他搭幾句話。

但這人話比他還少，從頭到尾，也就那麽幾句。初次見面，姚祯融入不進去，于是漸漸淪落成一位面帶微笑的聽衆。

後來話題很自然地來到《長靈記》上，畢竟那是一部非常經典、時至今日都堪稱家喻戶曉的大女主劇，而且現今座上有兩位是當年參演《長靈記》的演員，其中有一位還是女主角。

姜顏和梁宛回憶在《長靈記》片場的趣事，提到很多人，自然避不開飾演沈益的祁寥，祁東野淡笑聽着，也只當是聽個熱鬧，而唐筝筝作為《長靈記》的忠實粉絲，一邊奮力剝蝦，一邊熱情參與讨論，一不留神，被蝦頭刺破了手，祁東野看得直皺眉，幫她抽一張紙巾，又夾些蝦到自己的盤裏。

唐筝筝拿紙巾擦擦指尖的血，只是很小的一道傷，流血不多，很快就看不見了，她也不怎麽在意：

“我一直想問，阿沉公主到底是不是沈益的女兒啊？”

姜顏說：“當然是啊，劇裏暗示得很清楚嘛。”

唐筝筝有點不好意思：“我沒看完。那年我高三，寒假播了一半我就開學了。”

“哦……”姜顏點點頭，“你看阿沉的名字不就明白了嗎？沉——就是沈字不出頭。意思是她是沈益的女兒，但是長靈和沈益有尊卑君臣之別，所以沈益永遠不會有名分。放在現在說的話，阿沉就是長靈和沈益的私生女……”

祁東野剝蝦的手一停頓，姜顏似是覺察什麽，也驟然剎住。空氣瞬間冷靜下去，唐筝筝也聽出來了，連忙擡眼看身邊人，祁東野卻沒什麽反應，一晌之後，若無其事地笑笑：“那這麽說，咱倆還是兄妹關系了。”

梁北逸趕緊救場起哄讓姜顏喊哥，姜顏順勢喊了一聲，衆人打趣着，氣氛又慢慢恢複正常。梁宛轉移話題道：“東野看《長靈記》了沒有？”

“看了，”祁東野回答，“不過我也沒看完，那年我也讀高三。”

姜顏“哦？”了一聲：“這麽巧啊？那你跟筝筝同歲呀。”

“嗯。我們……”

他心裏還在猶豫，唐筝筝已經搶着說道：“對呀，我們兩個還是同班同學呢。”

“什麽？真的嗎？”

除了梁宛和商楚事先知情，一時所有人都震驚地望過來。

祁東野有點措手不及，知道早晚要說這件事，卻沒想到來得這麽快，唐筝筝語氣倒很輕松，大大方方地說：“我們都是振州一中的嘛，我剛好跟他同班。不過那年高三……他不是就只在振州讀了半年嗎？後來他回廬城，大學期間我也出國了，我們就沒再聯系過了。”

衆人茫然點頭接受事實，梁北逸覺得很巧，忍不住感嘆了一聲，姜顏突然想到什麽，說：“等一下，那不對！剛才範哥介紹祁東野，說他跟咱們在座的兩個有交集——這不是三個嗎？他跟梁宛姐、商楚和唐筝筝都是認識的呀。”

姜顏隔空犀利提問，攝制組為了保證錄制效果，攝影後撤，工作人員都在很遠的地方，範義鵬舉着喇叭汗流浃背，遠遠地“呃”一聲：“我，我不知道啊……”

祁東野沒忍住，笑了。

他跟唐筝筝認識，範義鵬怎麽會不知道？為了安排她和商楚上這個綜藝，他還請範義鵬吃過兩頓飯。

只不過拆CP這事太敏感，沒法公之于衆，範義鵬為了避嫌故意設計那樣的臺詞，不成想現在弄巧成拙，反而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

但沒關系，一切烏龍小事，都讓導演的無知和愚蠢來背鍋就好。反正現今除了商楚和暗暗冷笑的梁宛，也沒有別人再知道實情，無傷大雅，不足介懷。

最終範義鵬自認對嘉賓背調不嚴謹，為表歉意，給他們又添了一道甜點。

祁東野的蝦剝好了，滿滿一小碗，他借着餐具遮擋，慢慢推給唐筝筝，唐筝筝張大眼睛輕輕“哇”一聲，與此同時商楚站起身，說：“不好意思，我去一下衛生間。”

唐筝筝一通狼吞虎咽，祁東野費勁剝了半天的蝦，她半分鐘就給解決了。然後她說：“我也要去。”

姜顏問：“要我陪你一起嗎？”

“啊，不用……”

“不用了。”祁東野跟唐筝筝同時開口，姜顏困惑看過來，祁東野替唐筝筝解釋：“她不是真的去衛生間。讓她跟商楚單獨聊聊吧。”

這一去就是一整晚，後來餐廳裏剩餘的人又聊了一圈，到晚餐結束，商楚和唐筝筝都沒有回來。

再後來他們來到甲板看羿江夜景，又錄了一段素材，一天的錄制就算是告一段落，直播式綜藝對後期剪輯速度要求很高，再加上嘉賓裏有頂流也有老戲骨，所以從夜晚11點開始節目組就不再有錄制活動，給嘉賓留下足夠的私人休息空間。

祁東野回到房間給朱以晨打電話，一問才知道商楚的父親其實傷勢很重，從出事到現在已經在ICU搶救了4個小時。

祁東野問：“怎麽辦？”

“先不談倫理道德，就算是從經紀人的角度出發，我也希望他能退出綜藝，大不了我們賠違約金就是了。”朱以晨說，“商楚他爸……唉，我不直說了，你應該能明白——要是被人知道他為了錄綜藝連他爸最後一面都不見，這太容易成為黑點了，而且還是人格上的黑點。但是他不同意啊，剛才我跟他打了很久的電話，怎麽勸都……”

“他為什麽不同意？”

“我不知道。不過聽他語氣，他跟他爸好像沒什麽感情。唉，他爸媽是不是很早就離婚了啊？”

祁東野一愣，的确，第一次見商林的時候他十歲，那時候他就已經在跟着媽媽生活了。

後來聽唐筝筝只言片語描述，推測商林爸媽離婚的時間應該還要更早，祁東野從高二開始給商林補課，相處了一年多，幾乎每個周末和節假日都會去，整整一年，從來沒聽說他爸來看過他，這麽想來，沒感情也算情理之中。

“這是他的私事，他不願意，你就別勉強了。”祁東野說，“商楚這孩子我了解，他很理智，他能這麽做，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原因，他自己心裏也不好受。”

“當然啊，他不同意，我能有什麽辦法？我總不能把他綁過去吧。”朱以晨苦笑，“就是又得準備公關了。”

祁東野跟他又聊幾句，挂了電話，忽然依稀聽見隔壁輕微聲響，唐筝筝那扇破門開了。

他猶豫一陣，不知道要不要過去找她，糾結了一分鐘，索性假裝出去看江景，開門的一瞬，差點跟唐筝筝撞個滿懷，祁東野吓得後退一步：“你在這兒鬼鬼祟祟的幹嗎？”

唐筝筝已經換了睡衣，整個人毛茸茸的：“我想看電視，你要不要跟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