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失控

十年一度的名劍大會終于正式開始了，整個藏劍山莊都愈加忙碌起來。不過，這些忙碌與熱鬧與葉英、葉澤卻是沒有任何關系的，雖然現在葉英終于再次得到了葉孟秋的重視與期許，但是他畢竟才十四歲，就算他天賦再好葉孟秋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将他推到衆人的眼前，所以，這一次的名劍大會，主事人還是葉孟秋。

本來葉英的天賦顯露出來之後，葉孟秋是有意讓他帶着葉澤去觀看此界名劍大會的，可是誰曾想先是葉英、葉澤同時引起了公孫幽的看重，再是拓跋思南和李忘生都注意到了葉澤，葉孟秋心中的警鐘頓時長鳴起來。開什麽玩笑！他們藏劍山莊的崽怎麽可能送給他們做徒弟？做夢去吧！他們就是嫉妒他藏劍山莊有那麽有天賦的弟子！

被拓跋思南和李忘生追問的心裏發毛的葉孟秋連忙下了禁令，不準葉英和葉澤摻和本屆的名劍大會，又責令他們無事不可離開天澤樓之後，他這才放心的去處理名劍大會的事宜。

對于葉孟秋的決斷，這次葉澤倒是沒有多大的意見，雖然說同樣是禁足，但是初衷不同，他的接受度也是完全不同的。這一次葉孟秋的初衷是想要保護他和葉英，他自然也樂得聽從葉孟秋的安排，說實話，前幾天遇到拓跋思南的時候拓跋思南的反應還真是吓了他一跳。

他自己有多少斤兩，葉澤自己還是心知肚明的，雖然說他是一個僞兒童，能比別人多幾年時間去學習東西，也比其他孩子自制力好很多，但是他真不覺得他有什麽天賦啊！雖然說他的記憶力一向不錯，可是劍法這種東西可不是記住就能學得好的啊！

葉澤一直覺得武功這種東西，其實也是蠻唯心主義的，畢竟境界這種東西玄之又玄，他雖然看了葉英練了那麽久的劍，可是他卻是從來感受不到什麽劍道境界的，甚至有的時候葉澤都會懷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練劍。不過索性有葉英這麽一個劍道頂尖的模板參考，葉澤一向是以葉英為藍本，然後結合自己的身體條件微調葉英的劍招。這才不至于露怯。

所以葉澤一直覺得他真的在武功劍道方面沒有任何天賦，他唯一的長處大概就是足夠努力，并且有更多的時間去努力吧？

葉澤一邊拿着自己的小木劍慢悠悠地比劃着劍招一邊在心底嘲笑着拓跋思南看走了眼。葉澤又刺出一劍，卻忽然想到他與李忘生交手時所用的劍招，其實真要說起來葉澤現在是沒有系統的學習過任何一套劍路的，他與李忘生交手也不過是看着哪裏更近一些就往哪裏變招而已，他之所以能擊中李忘生也不過是因為李忘生對他沒有任何防備罷了。

但是想起當時李忘生輕輕松松地就将他推開了的手段，葉澤不由皺起了眉頭，他雖然不覺得他能和日後一個鎮山河能罩半個山頭的李忘生比，但是也不能那麽輕易地就被人給推開啊！他可是葉英的徒弟，要是日後出去行走江湖，劍法實在不濟，那到時候丢的可不止是他自己的人！

立志要讓自家師父以自己為榮的葉澤頓時打了激靈，面色一沉，那絕對不可以！他不能丢自家師父的人！這麽想着葉澤便不由順着當時的情景演練起了應對的策略，葉澤雖然才剛開始練劍，但是對于自己的劍道他還是有一定的想法的。

雖然說葉澤穿越之前也沒少想象過自己穿越之後會不會變成什麽大俠、真人、神仙之類的，但是想象是想象，想象和現實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別管怎麽說葉澤也是在社會主義的旗幟下成長的新一代青年，什麽神神鬼鬼、武功內力的在他的潛意識裏都是虛的，而且在腦子裏裝滿了手中無劍、心中有劍、飛花摘葉皆可傷人、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之類的理論之後，葉澤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悟出來些什麽。

所以說，什麽通過悟劍之類的來一鳴驚人之類的，葉澤是從來不指望的，但是身為一個藏劍又怎麽可以不學劍？所以葉澤一開始便打定了主意，舍棄一切捷徑，以勤補拙，他就不信他比別人早起步好幾年，又有葉英教導，他還能別人差到哪裏去不成？

而且當年玩游戲的時候誰還不是那麽幾招翻來覆去？那不也有高下之分嗎？所以一開始葉澤就給自己定好了目标，悟劍他是不指望了，也不妄想自己搞出個什麽流派什麽新劍招之類的，他只練基礎和藏劍的四季劍法！就算劍意、劍道的感悟不足他也可以用熟練度和速度來彌補啊！

有一句話說得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葉澤現在練劍的方向就是快與奇！藏劍四季劍法在葉英的完善之下早已經十分精妙了，他也不會去學什麽其他的劍招，他只學那麽幾套最熟悉最精妙的劍勢，然後加上基礎的刺、挑、劈、抹等動作，力求每一劍都更快、更穩、更準，同時又不拘于某一個定勢，根據對方的變招來改變劍路。對方變，他也變，只求比對方變的更快，這樣他就可以掩蓋自己劍道領悟上的不足了。

而且葉澤雖然看不出什麽四季輪轉之勢、九溪曲轉之意，但是他會分析啊！作為一個學過生物學、物理學等等先進科學的新時代青年，葉澤還不信自己就不能通過科學的方法學會劍法了！：）沒錯，他是不知道氣勢什麽的怎麽積累、怎麽破除、怎麽施壓，但是他可以招招攻你要害啊！以傷換命誰不會？他就不信有那麽多人願意跟他拼命不成？反正他這輩子算是撿來的，活一天賺一天，藏劍山莊養他育他，他總不能讓藏劍山莊蒙羞不是嗎？

葉澤一時之間也是不由有些魔障，出劍一劍快過一劍，雖然并沒有一個對象可以供他展示他的劍法到底都是針對那些要害的，但是他出劍的力道與臉上的表情卻是足以讓見到的人為之打上一個寒顫。這還是因為他年紀太小，就算表情再嚴肅也沒有多少威懾，若是他年齡再大上十歲，恐怕就足以讓人為之膽寒了。

不過……“澤兒！”葉英厲聲喝止道。

“哐啷——”葉澤手中的劍應聲而落，葉澤猛地回過神來，急急喘了兩口氣，才忽然晃覺他的口間竟是一片鐵鏽腥氣，胸口上下起伏不定，竟是已有透支之态。葉澤不由迷茫的看向自己的雙手，他這是怎麽了？他剛剛不是在推演他若是與人對戰可以如何應對各種情況嗎？他覺得他才剛剛開始啊，怎麽突然就這麽疲憊了呢？

葉澤心中縱然有萬千疑問，但是此時再多的疑惑也不抵正怒氣沖沖地向他走來的葉英重要。葉英從不生氣，但是也正因如此，此時看到葉英雙唇緊抿，劍眉倒豎，目光如刀，葉澤差點就忍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了。

“師，師父？”葉澤打着哆嗦小聲喚道。

葉英深深地看了葉澤一眼，卻又一時張口無言，看着葉澤蒼白的小臉，葉英心中是又急又痛，他一向不善言辭，更是不知道應該如何說教，可是他是斷斷不可能看着葉澤這麽下去的！

而且葉英實在想不明白，葉澤從小随他居于劍冢，身邊時常一個月都不見一個外人，更何況一直以來，葉澤伴在他身邊也是一向乖巧得很，說讓往西就絕不往東，就算是當初他剛剛把葉澤抱回來的時候他都很少苦鬧，可是，就是這麽一個乖巧聽話的孩子到底是怎麽來的這麽大的戾氣？！

如果不是今天看到葉澤推演劍法，葉英也沒有想到葉澤心中竟然藏着這麽深重的戾氣！看看這劍招！雖然說因為葉澤身形尚小有些動作有些變形，但他可是只需看一遍劍招就能推演出其中漏洞與補救方法的人，他又怎麽看不出葉澤的劍法都是招招搏命的招式！

葉英也認出了葉澤用的是他所改進過的四季劍法，但是葉英可不記得他有教過他四季劍法！而且這意圖明确、只攻不守的一招一式又顯然不是循規蹈矩的四季劍法！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葉澤通過平時圍觀他練劍不僅記住了他所改進的四季劍法，甚至還在此基礎上融會貫通用出了自己的風格！可是，這樣的風格……

葉英一時也說不出自己心中是個什麽滋味。原本自己的弟子能夠有這樣的天賦他應該是開心的，可是葉澤這天賦……實在是點歪了啊！葉英想不明白，他這麽一個不争不搶的性子，為什麽他親手養大的葉澤卻是那麽的極端呢？他雖然之前也察覺到過葉澤的性子十分要強，但是他怎麽也想不到葉澤竟然會用出這麽極端的劍啊！招招搏命，有攻無守，有死無生……他到底是做錯了什麽才會讓葉澤一個孩子有這種拼死也要搏一把的意志？

但是看着葉澤蒼白的臉色葉英又說不出任何重話來，葉英不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克制住自己上前抱住葉澤的沖動，狠心喝道：“胡鬧！日後若是再讓我看到你用這樣的劍，你就不必再叫我師父了！”

葉澤的臉色一瞬間連蒼白都維持不住了，幾乎一下子就灰敗了下來，葉澤不由震驚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望向葉英，但是他也顧不得更多連忙撲了上去，扯住葉英的衣袍下擺哭着哀求道：“師父不要！師父！我以後再也不用了！您不要不要我！”葉英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認識的人，是救了他的人，更是他在這個世界最依賴最親近的親人！

突然之間來到另一個世界，葉澤的心中其實也是十分沒有安全感的，雖然說葉英年歲尚小，可是在葉澤眼中他就是那個一力擔起了藏劍在亂世飄搖中負重前行的藏劍大莊主！所以他一直将葉英當做他存在在這個世界的依靠，葉英在，他的心就有了歸宿，他就有了家，可是現在他的家人竟然要和他斷絕關系？！這讓葉澤如何不驚慌失措。

事實上穿越對于葉澤的影響還是十分大的，先不說他漸漸被身體年齡所同化的行為模式，單單從葉澤方才的劍法中就能夠看出他的不安與決絕。但是，這一切他自己卻渾然不覺，所以葉英今天對葉澤的喝止，也說準到底是好是壞……

一看到葉澤落淚，葉英好不容易板起來的臉也不由挂不住了，他頓時便想俯身去抱葉澤，可是就在這時，一道渾厚的聲音自葉英身側傳來：“喲~葉大莊主，這是你徒弟？這劍法可是夠狠辣的，有意思！你若是不想要了，不如送給李某做徒弟如何？”

葉澤頓時眼淚流得更狠了，但是就算哭得都快喘不上氣來了，但是葉澤還是不忘狠狠地瞪着那開口說話的紅甲青年，似乎只要葉英答應他就立馬撲上去咬死這個人一樣。

葉英也是不由無奈：“李統領！這就已經夠難哄的了，您就不要再添亂了好嗎？”說着葉英也不忘立刻轉過頭來摸了摸葉澤的發頂安慰道：“好了好了，別哭了，以後別再這麽練劍了就行，這樣的劍太傷身了，你還小，這樣的劍不适合你。”

李承恩無所謂的聳了聳肩，他也不過就是随口一說罷了，他不是學劍的，葉澤是個什麽水平他是不清楚的，只不過葉澤方才用劍時眼中的狠絕令他十分喜歡罷了，這個孩子，像他們天策的人！有狼性！但是君子不奪人所愛，雖然他不是君子，但是也不至于在藏劍和人家藏劍大少爺搶人，他又不是活膩歪了！

他方才說那一句本就有些逾越了，說起來李承恩也沒有想到這才名劍大會第一天他的對手就沒有應戰，令他不戰而勝，這才讓他有時間出來閑逛還認識了在天澤樓潛修的葉英。不過他雖與葉英交淺言深、一見如故，但是他還是時刻記着他們之間的身份的，他雖是天策府統領，朝廷封的英國公，但是天策已然沒落多年，英國公也不過是個虛名，面對如今掌控着天策府兵甲供給的藏劍山莊，李承恩還是不敢得罪的。

葉英的安慰葉澤還是十分受用的，很快就平複了下來不再哭泣，但是葉英對李承恩的稱呼卻是引起了葉澤的注意，李統領？劍三世界有幾個李統領？除了天策府那個李承恩還有誰？！

李承恩的官配是誰葉澤是不記得了的，但是傳說他撩了他們莊花還始亂終棄的傳聞葉澤卻是記得十分清楚的！什麽？你說這是沒有真憑實據的污蔑？抱歉，他們小黃雞不是官府，不講證據，就算那是假的，但是那也是敗壞了他們莊花、他的師父的名譽！

作為一只心中時刻謹記着防火防盜防天策的箴言的二少，葉澤一下子就炸了毛，甚至連葉英還在一旁看着都忘了，徑直撿起劍便向着李承恩沖了過去：“你離我師父遠點！”

“葉澤！”葉英眼明手快地一把握住葉澤的手腕，手指一點便卸掉了葉澤手中的木劍，同時将他扣在了懷中，他可看得分明，葉澤方才那劍分明是沖着李承恩的要害去的！簡直就是殺紅了眼的表現！

葉英氣得眼角都不由有些發紅，頓時也顧不上心疼葉澤，大聲喝斥道：“你做什麽？葉澤！你是不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葉澤此時也是因為方才失控的推演累得不甚清醒，心中頓覺十分委屈，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他是壞人！師父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嗝！他是壞人！我要保護師父！嗝！師父！你別生氣，他真的是壞人！我，嗝，打死他，保護你！嗚嗚嗚——”

葉英不由愣在了當場，這個答案……他還是，沒有想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