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12·煙花
Chapter12·煙花
“下一年,希望還是我們一起看這天際中浩蕩聲勢的煙花盛宴。
“我們的約定,也要如約而至。”
1
年三十早晨,在許時渝的家鄉裏都有一個習俗,那就是每當過年頭一天就要陸陸續續回家鄉祭拜一下,回去家鄉的人都要準備好飯菜放進紅色的大籃子裏,然後再提着回家鄉。許時渝也跟着媽媽回去。
不久後,許時渝只坐在一旁說粗大又不硌着屁股的石頭上,看着她媽媽拜佛燒香,嘴裏念念有詞,她也不好去打擾。
此刻天忽暗,只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響。只是聲音略顯急躁。許時渝看着他的背影和模糊的側臉,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打了一個小哈欠。
“在寬限我幾天行不行?現在年三十了,家有老,上有小的,鬧的這樣子多不好看是不是。”胡子男求着情,“就一個星期,我保證給你把錢都還幹淨行不行?你這利息滾太多了對我不公平啊着也……”
“現在覺得不公平了?早幹嘛去?借的時候不知道是誰信誓旦旦,說賺了錢平分?”一男子兇神惡煞的模樣直盯着,巴不得将面的人撕碎一般,“哦對了,還是說的穩賺不賠,你現在不是賠幹淨了?”
胡子男手腳十分麻利,還想着趁他不備逃走,誰料被逮了回來:“跑?你覺得你跑的掉嗎?說吧,什麽時候還錢?”
“小渝,我拜好了,我們回家吧。”許媽媽收着剩餘的香煙。
“美秋?”
離去的身影被胡子男不經意的瞥見,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叫着許時渝媽媽名字。
許時渝的媽媽姓陳,名美秋,早在許久前就不管不顧嫁給許生茂,本以為可以幸福美滿,他卻在許時渝出生後的第二個夏天開始賭博成瘾,然,欠下許多巨款,鬧的家庭即将分崩離析。
她循聲望去,這是許時渝出生以來第二次看見她爸爸,第一次,是出生那天。第二次,是現在,此時此刻。攙扶着滿頭大汗的媽媽愣住了片刻,只是見了他一眼,心底湧生的不是久別重逢之情,而是埋怨,怨氣他這麽久不歸家,從小她只被人使嘴皮子,說她從小就沒有爹,久而久之她也漸漸自卑了起來。
知道這是她爸爸,許時渝不擔心他會對媽媽做什麽不利的事情,只是怕搶了家裏的錢再去賭博,那樣家裏的生計也就困難了。
猛烈的陽光當空照,餘光熹微,陰影重重疊疊,許媽媽沉默寡言,眼底垂下一片陰影。離他幾米的距離,倒是勾勒起了前塵舊事。
很快他們就會到了家,那些追債的人也給了最後期限,一周內還清楚就行。自然也就放許生茂回去了。當然,路途上三個人不言不語,就好似從來都不曾認識過一樣。只有許時渝覺得,她們好像早就不相愛了。
許時渝緊緊扣着手指,擡眸通過後視鏡能看出她爸爸和媽媽的情況,兩個人坐在同一倆車裏,雖然看不出什麽異樣,但卻好似隔着一座山一樣。
“這麽久去哪裏了?”
許媽媽皺了皺眉頭,雙手握住茶壺左手托住底部,茶聲潺潺。再一看,茶已然滿了險些溢出來。
“賺錢……”
許生茂我行我素,他仍然堅信那是可以賺大錢的工作,脾氣倒不小,日複一日的朝許媽媽擺了個臭架子,搞的和大家欠他一百萬了一樣。
“你回來是因為錢了嗎?可是到底我們也生活的拮據,怕你一回來拿了錢拍拍屁股走人,剩下的爛攤子要媽媽替你收和擦屁股?”她僅僅盯着眼前的人,眼角溢出淚花卻遲遲沒有掉下。
還未等到他開口講話,只見他一臉怒氣沖沖的徑直走上樓去,這一舉動着實把她們吓了一跳,反應過來才發現,這次許生茂回家的目的不是噓寒問暖,而是家裏的“金銀財寶”。
循聲望去,許媽媽緊随其後,臉色微微變暗,眼下的功夫不能讓許時渝那個懂事的孩子看見,她跟上樓将房門關上,終于忍不住開了口說道:“許生茂!你真是不知悔改,三番五次,我不言不語,以為你有所收斂,沒想到你變本加厲,你要時渝怎麽看你?”
“媽!你開下門我先進去啊媽!!”眼見房門被關上,她只能賣力的敲打着門,淚花用眼角呼之欲出,看不見許媽媽的任何情況,背靠在門上,緩緩蜷縮坐下,默默的在門前守候着,只聽着房間裏罵聲和吵架聲連連不絕。
都說賭博成瘾,抽煙無數的人最是容易家庭暴力,
“看我?你覺得我需要嗎?我需要的是什麽?”他眼巴巴的翻箱倒櫃,張了張口,才忽然想起裏,離開了這麽久,估摸着錢應該是放在了其他地方了。“我的錢呢?!!”
直至此時,陳美秋自覺好笑,直看他:“家,自然是我說了算,想來你不聞不問這些年,早就不把我們母女看在眼裏,當年不管不顧嫁你是我愚鈍不才,早知你心中無我,我也不會嫁給你。"
“啧,過不下去就離婚啊,離了婚我還可以獲得財産,早把錢還幹淨了,還要我這裏和你浪費口水幹什麽?”
“我看你是蓄謀已久了吧?這麽久了,媽那邊都是我在替你打掩護,有個孩子,你怎麽還去賭博?你當年怎麽承諾我的?”
許生茂握着拳頭背過身來無奈的笑了,他一把奪過許媽媽的包包,忽的包裏的各種物品灑落一地,随之而來的是他冷漠的聲音:“你也知道那是當年?聽沒聽過一句話?誓言,在愛的時候才作數,懂嗎?就是我現在出軌了拿錢養如花似玉的女人,和你半毛錢關系沒有?離了婚你什麽都不是。”
"好,你有膽。我敬你是條漢子,那就離婚。”宋媽媽苦心經營的婚姻到底是走到了盡頭,不争氣的淚花從眼角滑落,鮮明的淚痕在臉頰上形成了一道軌跡。
他得到了滿意的答複,頻頻點頭,将衣袖拿起朝滿是汗珠的額頭擦拭而去。
門後的許時渝微微的偏過頭,淚花止不住,手不曾松懈,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她只覺得,小時候那些愛嚼舌根的人,說的那些胡謅謅的話,要成真了。
她很快就要和那些人說的那樣。
她是一個沒有爸爸的野孩子。
—
那年夏天,許時渝正當八歲有餘,陽光熹微,惹的蟬鳴聲連綿不斷,小學裏的人大多沒有什麽別的愛好,大概就是幾個小孩子圍在一起玩過家家吧。
或許她沒記錯的話,也許那年她在上小學吧。
許時渝蹲在一側玩着剛長出來的野花和嫩草,一只毛毛蟲懶洋洋的趴在嫩葉上,在陽光的照耀下沐浴。平日裏她倒是喜歡待在班級塗塗畫畫,真本事不多,耍耍手藝到時還可以的。
“诶,許時渝,你有爸爸嗎?”一男孩帶着一群小孩忽然出現,蹲在她身旁的一側心直口快旳問了句,“為什麽我從來沒在家長會上看見你的爸爸?你是不是沒爸爸的野孩子?”
她聞言,倒是有一點不悅,拔了根狗尾巴草,朝他們沒完沒了的揮了揮,自然是把他們掃退了,倒是有些費力。
只是仰着頭望天際,托着腮思無語:所以,爸爸身在何處?真的以他們所言極是?她當真是一個沒爸爸的野孩子?
片刻之後,許媽媽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一句話也沒有說,又好像什麽都說了一樣。
2
人來人往的奶茶店裏,一杯冷冰冰的奶茶正端到她們面前,曲佳檸用目光朝旁邊一側看,許時渝神情不對勁的攪拌着奶茶,杯子底下珍珠肆意蕩起,她剛想開口問什麽,一擡眼又看見她埋着頭,原來許時渝是因為爸爸媽媽快離異的變故,現在已經情緒不穩定了。
如果現在情緒不穩定的是曲佳檸的話,那她會一五一十的開導,然後帶她去到處亂逛,買各種吃的快樂一天,但現在不開心的是許時渝,這些辦法自然而然就沒用了。
位置上,許時渝轉了下頭,發出一連陣哀嚎,那哀嚎聲直叫曲佳檸起雞皮疙瘩。
“你還好吧時渝?像叔叔這樣的行為,就是不愛,說什麽借口都沒有用。”将一側的奶茶喝了一半,咀嚼了下嘴裏的珍珠,她若有所思。
“嗯,你怎麽知道?”許時渝狐疑,但片刻後她想到了,可能是她媽媽和曲阿姨哭訴了幾句。“我倒有一點覺得,我媽媽為了這個家作出的犧牲太多了,還變成了這樣。”
“是不是所有的男生都這樣?說愛的時候慷慨激揚,不愛的時候變臉比翻書還快?”許時渝猜測着,心裏隐隐約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別瞎想了,一個人代表不了什麽,渣男多了去了,暖男路上一抓一大把,十全十美貼心男友又不是沒有。”
曲佳檸搗鼓着奶茶杯,撅着嘴漫不經心。
許時渝朝她看了一眼,比劃着“ok”的手勢:“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沒有猜測宋路年。”
曲佳檸一臉憨笑:“你也知道?你這一副苦瓜臉可不就是擔心宋路年也會變臉比翻書還快嗎?我肯定和你說,我和他小時候見多了就熟了,從小到大他就不怎麽和女生打交道,我的話那也是因為我們兩個的媽媽是同事,所以就來往多一點,你倒是可以放心的。”
她猶豫了片刻,狐疑:“雖然我知道不是世界上那麽多人口都是這樣不好的人,但是,我怕宋路年也會這樣,那樣的話我要怎麽辦?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曲佳檸聽着愣住了片刻:“什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虧你語文好,亂用句子。”
她傻笑着坐直了身板,“我這不是覺得這句話就應該在這個時候說顯得我文化高似的。”許時渝只好說道。
兩個人坐在幽靜的奶茶店裏品味珍珠奶茶,片刻後兩個人從奶茶店出來,曲佳檸因為宋阿姨邀請她去家裏吃飯,所以要去宋路年家就不能和許時渝一起走了。轉角處,十字路口道別後分開。
到了宋家,敲門,裏面傳來了心情愉悅似乎的聲音:“來了來了。”
曲佳檸拎着路上買的水果走進房子,便見到了笑容滿面的宋媽媽。她穿着件白色繡花旗袍,還披着一件白雕,盤在頭上的發型優雅,像極了古典美人。和藹的站在門的一側內,楊着眉毛注視着她。
“……阿姨!看,這是新鮮的水果。”曲佳檸将水果高高舉起,在宋媽媽面前搖晃了幾下。
宋媽媽忙着接過,笑了笑:“不用帶水果呀,家裏水果還有很多嘞,下次來不花錢昂,阿姨呀去給你們切點水果嘞喲,等一下就開飯的嘞。”
她掃視了一圈,發現客廳裏沒有宋路年對影子,又歪着頭看向廚房,愣是沒有半點蹤跡,悠悠然問道:“那個,阿姨,宋路年不在家嗎?”
宋媽媽提着水果進廚房:“阿年吶,他在樓上卧室裏寫題呢,你要找他嗎?你可以上去敲門看看。”
曲佳檸飛快道:“好,那阿姨我先去找宋路年了。”
“咚咚咚——”
“來了。”卧室裏的宋路年停下筆,合上了書籍,轉身站起朝門的方向走去,開門後沒等他先問,曲佳檸倒是火急火燎的問了起來。
“宋路年,你可以幫我安慰一下時渝嗎?我這個人心直口快,不太會安慰人。”
宋路年一呆滞,眼見曲佳檸面色微暗,他不明所以,“什麽?那你要告訴我她怎麽了,我才可以安慰她啊。”
曲佳檸搖了搖頭:“這個不好說,除非她願意告訴你她發生了什麽事情,要不然我不會自己擅作主張和你說,我可是她一輩子好朋友。”
“哦……這樣。”宋路年繼續問問,“她情緒怎麽樣?阿渝怎麽沒和我說?”
“可能她覺得和你說不太好?又或者她有顧慮吧。”曲佳檸攤了攤手猜測着。
“行,那就……”宋路年點了點頭答應下來,臉色微弱,挑起眉頭說道,“吃完飯再看看吧。”
對于曲佳檸的話,他陷入沉思,只是緩緩的把燈關掉,繼而下樓,暗嘆:你發生了什麽事情是有不可以和我說的嗎?
3
晚飯後,許時渝那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來回劃了幾下,目中無神。回過神來才将頭歪向不遠處的窗戶,半晌過後才喃喃自語:“終究是命運天注定。”
霎時,身旁的一側那手機發出一連串震動,伴随着手機鈴聲很快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随手拿起,漫不經心的一瞅,宋路年三個字清晰明了的映入眼簾。想了想,接通。
那頭的宋路年聲音略低沉,磁性的嗓音入她耳膜:“阿渝,你已經躺在床上睡覺了嗎?”
許時渝不緊不慢,僞裝着情緒:“還沒呢,我快睡覺了,阿年你呢?還不打算睡覺嗎?”
她這話說的倒是不錯,寒風吹過宋路年的身軀,不免讓他打了一個噴嚏,耳旁的手機裏傳來酣甜的聲音,眼下他的目的并不是和她簡簡單單噓寒問暖,而是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
宋路年笑彎了眼眸:“那……你穿一件外套下樓。”
“下樓?”很顯然,她有一點狐疑,擡眸望向窗外,只是笑着打趣他:“什麽時候我們阿年也會惡作劇了?別開玩笑了,早點休息吧。”
“那你就下樓吧,看看阿年騙人技術怎麽樣。”
“??你真的在啊?”許時渝起身朝窗外撇去視線。
只見宋路年帶着半框眼鏡,穿着黑色風衣在寒風的吹拂下,獨自等待在書店前。她一剎那臉上的神情秒變歡喜,轉身順起一件外套朝他跑去。
他一手持手機緊貼耳朵,擡頭仰望着許時渝卧室的方向,只見燈光通亮。嘴角溢出一絲微笑,這個消息還是曲佳檸告訴他的。想來,他應該謝謝她 。
“對了,宋路年,如果你要去找時渝,那你就在書店前,二樓是她的卧室,你看得到燈光的情況。”
“嗯,行,我知道了。”
樓下,許時渝推開門朝他飛奔而去,緊接着緊緊抱住,情緒一時間再也藏不住,淚花不争氣的從眼角流出,宋路年只是默默的将手抱住她,聽她哭的梨花帶雨,心裏倒是泛起一陣心酸。
“阿年…”她抽抽搭搭的哽咽,宋路年像個大人一樣,溫柔的摸了摸她圓潤的腦殼,好像在安慰她,“別哭了,別哭了”似的。
片刻後許時渝才反應過來,立刻推開他,抹了抹眼裏的淚花強顏歡笑着:“不好意思,阿年。我失态了。”
“你怎麽了?方便和我說說嗎?”宋路年雖然嘴角扯出一個笑容,目光卻一直在她身上,不曾離開。
許時渝點了點頭,揉了揉眼眶,她埋怨着她爸爸不辭而別歸來後竟是要抛棄她們母女。
宋路年沒辦法感同身受,但卻笑着開導她:“或許你可以這樣想,人心變了,也許是他不愛了,或者從來沒有愛過,離開了亦或是及時止損,世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何必拘于小泥?”
她還是有一點不開心,宋路年注視着自顧自抹眼淚的許時渝好一會兒,含笑嘀咕道:“有的人會走,有的人還在,我也會在。”
許時渝愣了一下,抹眼淚摸到一半停了下來,還沒反應過來:“什麽?”
“沒什麽。”宋路年說。
微風拂過臉頰,樹葉在風中”沙沙沙”作響,宋路年從自己的沖鋒衣口袋裏拿出一包熱乎乎的糖炒栗子,遞給許時渝,笑嘻嘻地說道:“剛買的,還熱乎,嘗嘗吧。”
“糖炒栗子?…”許時渝淡淡一笑,若有所思,其實她從來不喜歡吃板栗,每逢大年三十晚她在家吃飯的時候,總會把板栗挑出來。她斜眼看了一下宋路年,他臉上洋溢着笑容,似乎很期待她品嘗,随後慢悠悠地說道:“好,你也一起吃啊,還有很多。”
宋路年的雙目緊盯着她,倒是歡喜的很。
許時渝拿起一顆又大又圓的板栗,下一步就是把外衣輕輕剝去,再遞給他。
大年三十的晚上好熱鬧,不遠處的天際原本黑不溜秋,只剩下幾顆星星做點綴,才不顯得單調。伴随着“嘭嘭嘭”的聲音響起,許時渝再擡眼望去,已然煙花絢麗多姿多彩,随之在天空中綻放,它成了夜空的一道風景線,惹人喜歡。
許時渝待坐在書店前的臺階上,雙手拖着腮,眼眸中閃過煙花的身影,很美,很美。
而那個少年正坐在他的一側,陪着她一起看着五彩缤紛的煙花。
她知道的,那是宋路年。
随着最後一聲“嘭”的響聲,這次煙花的盛宴也就落幕了。
她喜,
新的一年,
第一場煙花盛宴,
是和喜歡的人一起看的。
“煙花好看嗎?”他坐在一旁,手插再衣兜裏,望着天際露出笑意,“我倒是覺得今年的煙花格外燦爛。”換句話來說,也許是因為和你一起看吧。然而他笑了笑,沒說出後面那句話。
“好看。”許時渝終于笑了,“今年的煙花很好看,如果年年都這樣就好了,年年和你一起看的話。我知道了一個原因,以前的煙花不好看,是不是因為沒有你啊。”她耿直真誠,就是因為這樣的她,所以感情深、重情重義,一時間說了這樣的話,宋路年倒也是沒怎麽不在意。
因為,他也有一樣的想法。
那就是,
煙花再美,要與那個心心念念的人在一起看才有意義。
“煙花盛宴,美而驚豔。好看的煙花只能看半分,咱們這兒是市區,一般來說是不讓放的,可不知怎麽的,近幾年還是隐隐約約聽見了煙花爆竹聲,難道又可以放了?”許時渝又說道。
宋路年聽她這話,暗暗笑了笑,他點了點頭:“嗯,阿渝還是很聰明的,也許是過新年放煙花更有新年氣息吧。”
如果再有新的一年,許時渝肯定會怡然大笑的站在宋路年目前,很竊喜又得意的告訴他一件事“今年是我們一起過的第二年。”但她不知道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只是笑了笑:“新年快樂,阿年。”
“新年快樂,阿渝。”片刻,宋路年笑了笑,回想道,“我們不是在新年的那天淩晨卡點已經說過了嘛?”
她悄悄笑了笑:“我想,再說一次。”
他輕輕折了折衣袖的一角:“好,那我也再說一次。”
“我媽媽在我小的時候曾告訴過我,夜空中煙花旭旭亮起時,是許願的最佳時機,我們一起許個願望吧,阿年。”許時渝側頭看着他,指了指天際中盛大的煙花。
“我不信這些,如果真的靈驗,這人世間就不會有悲歡離合,也不會有遺憾終生的事情發生,所謂的許願不過是顆定心丸罷了。”宋路年說,“你若是想許願的話,我的願望給你許,反正我不用,也是浪費。”
“那我就許願啦!”她雙手合十呈拳頭狀,閉着眼實屬認真的模樣,一本正經的許着願望,暗想:“第一個願望,許阿年要得償所願,如願以償上淮大,成為理想的軍人,為國争光。第二個願望,許我如願以償,今後站在宋路年身邊的那個人,是我。枕邊人,是我。”
睜開眼後,目光再投向那個伴随着煙花餘煙的夜空,她好像又相信了宋路年。願他心想事成,夢想成真。
其實,世界上沒有一樣罪惡的人。
至少,宋路年不會。
在失去希望淪陷谷底時,他帶着光撒向她,将她從昏暗裏走了出來,在她需要他的時候及時出現,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宋路年就成了許時渝的動力,是她的心理防線,是她可以相信的人。
“下一年,希望還是我們一起看這天際中浩蕩聲勢的煙花盛宴。
“我們的約定,也要如約而至。”
3
寒假就此一過,許時渝的媽媽也和她爸爸和平離婚,她還是和往常一樣,周末放假就回到樓下的書店開始照看生意。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變化,他們還是那樣生活,沒有爸爸的日子她很乖,現在也一樣。
開學了的質量檢測考試,她們都攜手并進。宋路年還是那個天之驕子,不論如何年級第一的稱號還是被他蟬聯,倒不如說他被502膠粘在那裏一樣,下不來。
許時渝的成績還是沒有下降太離譜,多多少少有一點點退步,到底是她們的離婚影響了她的發揮。
最近她和曲佳檸在校園裏兜兜轉轉,她有意無意的将眼神撇向了她走過的四周,都沒有發現宋路年的身影,且沒得到過他的消息回複。仿佛這個人消失了一樣,杳無音訊。
“宋路年?他好像是學習去了,壓力山大,不準備碰手機了,可能沒給你發信息是因為手機被他鎖起來了吧?我聽着阿姨說他很自覺,想着下一年就高三了,他緊張吧也許。”曲佳檸搖了搖頭,聳了聳肩。“你別多想了,到時候精神內耗可不行。”
“啧,我這不是不知道他去哪裏了嘛,寒假一過他就和人間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蹤。”許時渝将語文課本攤開蓋在臉上,“那我怎麽找他?”
曲佳檸看着她,嘴角忽然微微露出奸笑,似乎密謀着什麽大事一樣。
“你把這個拿給宋路年。”曲佳檸不失禮數,将手裏那封折成小魚形狀的紙遞到了他面前,眼神撇向一旁。
“?你就是這樣拜托替你辦事的?”顧南白深知她那性子,和他一模一樣,看她無動于衷,也是沒得辦法,咬着牙略表無奈,“行。”
窗外的鳥兒一張歌喉,坐在緊靠窗邊的宋路年垂頭奮筆疾書,顧南白走來朝他桌面上輕輕丢了那封魚狀的折紙,“這是曲佳檸叫我給你的。”他拉開椅子吊兒郎當的翹起二郎腿,壓着嗓音:“好像是許時渝寫給你的吧。”
宋路年頓了頓筆尖,懸空,目光落在那封折成魚形狀的紙上。他忽然笑了,恍然大悟。
是魚?
是渝。
興致勃勃的将筆放在桌面上,他雙手攤開紙一看,字不多。感覺到有目光投來,将紙合上看向一旁好奇心極強探着腦袋湊到他身旁的顧南白,一臉不解。
“我就是有點……看一下外面的天空?我覺得今天的天氣挺好的,你覺得呢?”顧南白解釋着,只是,越解釋越亂。
宋路年見他別過身子去,這下才看到心安理得,紙上寫着:
——嗨,阿年,好久不見,寒假過去了,我突然不是很習慣,聽曲佳檸說你要住校了,我們就不能一起回家了。知道你不看手機了想考更好的高中,所以我就想給你寫信彙報我的學習進程。這次質量檢測我考的分不夠高,但許同學再接再厲,你可別笑話我,雖然我們都在同一個學校,但這是我可以想到的聯系方式沒有之一。很難想象一個年級第一還要刻苦努力學習會是什麽樣的人,現在知道了是你這樣的,但不要累着,我等你的回信呀!宋老師,多多關照。
—阿渝留
“好,許同學多多關照。”宋路年笑彎了眼,他喃喃自語。接着将那封信暗着原來折紙的痕跡折成魚的形狀,伸手拿出那本黑色筆記本,翻到其中一頁将其信封夾了進去,在拾起筆繼續刷着為數不多的考題。
就是這樣,接下來的一個學期裏,許時渝和宋路年的聯系通訊不再是手機,恰恰相反,以古早的方式來聯系,每天的碎碎念,考試的心驚膽戰,全都在那封“渝”的信封上,魚的折紙代表渝——許時渝。慘的是一天無所事事的曲佳檸和百無聊賴的顧南白成了傳信工具人,一來二去,久了大家也都習慣了。
一周後,宋路年回到家中,宋媽媽端了兩碗面,她招呼着他洗手吃飯,說是有什麽事情要和他說。
他走進看了眼,面條不僅散發着迷人的香味。香味撲鼻,這可比外面買的面條香多了。燈光黝黑,瞅了眼,竟是客廳忘開燈了,他忍不住道:“媽,你怎麽忘記開燈了?”
“忙糊塗了嘞。”家裏現在就他們兩個人在,他爸爸出差去了,出門前還叮囑道不要和他媽媽置氣,都得讓着她,典型妻管嚴。
洗過手,宋路年将碗筷端出,遞了一雙筷子給她,只見一雙眼睛盯着自己:“怎麽了媽?你一臉看着我幹什麽呀?”
“這樣啊,我們呢要搬家,去你叔叔那邊做生意,你爸把公司開到那邊去了,選址也在那裏,所以這就是你爸要急着出差的原因,你知道了嗎?”
“去哪?為什麽要搬家呢?要是可以讓爸去叔叔那邊就可以了啊。”
“你爸爸的公司選址生意這是一個原因嘞,還有一個原因哦,知道淮大嗎?你現在讀的是淮大附中嘞,真的著名校園淮南大學是在南苑市的呀,你爸公司選址的地方。以你的成績是可以進的嘞,剛好,那就全家一起去嘞。”
聞言,宋路年沉默不語,垂頭吃着碗裏的面,動作緩慢遲疑,他自顧自思慮,萬一……夾起來一塊瘦肉放進嘴裏咀嚼了幾口,不死心的問:“非去不可嗎?”
宋媽媽嘴裏咀嚼着東西,忽然停了下來,一臉無奈的看着宋路年,啓唇吐了幾句話:“阿年,媽媽絕不會強求你,尊重你的意願嘞,但你知道嗎,淮大是全海城軍治最好的學校,如果你想完成你自己的理想喲,當一個軍人的話嘞,那麽,南苑市的淮大就非去不可的嘞。”
其實宋路年的家庭算得上和睦、自由、公平、尊重。每個人有意願,家裏人也會支持,就像宋媽媽想要他繼承甜品廚師的衣缽,而他毅然決然想成為一個軍人一樣。只是,去那裏的話,就離夢想更進一步了。但是,許時渝又該怎麽辦?
他緊靠在床頭邊放下手機在一側,随手拿起那本他姑姑留給他的書籍,是和軍人有關的。
宋路年知道,曾經姑姑就是因為參軍而殉職,所以每當他想和他媽媽說要成為一個偉大的軍人時,總是會被她嘀咕幾句,話裏話外就是做個甜品廚師比較好,就和不久前一樣,但他深知,這是在關心他,但也促就了一個理想的堅定。
夜慢慢,他根本睡不着,只是在床上翻來複去。
卧室裏的一側微弱的燈光點亮,他躺在柔軟的床裏只是在思慮中掙紮,去南苑市倒是簡單,只不過放不下這裏的物和……人吧?目光投向窗外的夜空,棉被在身上,記挂在心間。他不知道怎麽和許時渝言語表達,身體緊緊包裹着棉被,宋路年暗想:南苑市那麽遠的距離,我們何時才能見面?應該怎麽和你說呢?阿渝。那裏有我夢想的伯樂,我不能放棄的,還是等我想想再和你說吧。
周末下午,宋路年托曲佳檸帶話給許時渝。
“他真的這樣說的?”許時渝一臉狐疑,心裏卻是一番竊喜,他們已經很久沒遇到過了,就連下課宋路年都對大課間不感興趣,球也懶得打了。
許時渝也不例外,她在他努力學習的這段時間裏,默默跟在他後面拼命學習,為的,是跟上他的步伐,和他一樣成為優秀的人。
“真的,你們不是都補習過了嗎?你還驚訝啥?”曲佳檸向許時渝湊近,朝她的肩膀撞了撞,“而且他又不是學習魔鬼,是人要吃喝玩樂的,總不能一股腦學習吧?再說了,他這個老師當的很稱職,忙的不可開交還顧得上你的成績,你說這人怎麽樣?”
她聲音略帶調侃的韻味,她們自始至終都是統一戰線,然而許時渝只是愣了片刻沒多想什麽,她口中的學習魔鬼就是宋路年,因瘋狂學習答題、背學習要點而得名如此。當下如果補課是好的,但許時渝擔心這樣反而拉低了他的成績,她就會變成千古罪人。
這些在許時渝心裏思慮片刻後,她收拾着桌面上東一角西一處的學習用品,啓唇道:“那行,還是在老地方學校路口的奶茶店補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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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茶店人不多,宋路年還是在之前靠窗的位置上,垂着眸盯着眼前羅列的錯題。一絲餘光照在他側臉,到是給他原有的帥氣上又增添了幾分姿色。
剛從門外走進了直至收銀臺處的周欣還有她幾個好姐妹,擡頭考慮了幾下,這些奶茶有的她喝過,味道還可以,有的一言難盡。思慮在三她點了一杯楊枝甘露,轉身瞬間注意到了角落的宋路年獨自一人待坐着。忍不住走進他:“哈咯,宋路年,你一個人來喝奶茶?”
周欣是淮大附中裏數一數二的美女,不僅氣質好,顏值高,身材也很好。但就是這樣的人練就了一番無所事事,不務正業的模樣。校園裏個個對她的顏值稱贊,對她的行為議論。
見狀,自然而然,那些周欣的小跟班們只能站在一旁觀望等待,識相的坐在不遠處的位子上注視着議論起來。
“周欣喜歡的那個人不會就是他吧?”
“我在校園論壇上看過,這個人年級第一,是個好學生,還是三好的那種。”
其中一個黑妹眼神飄忽不定,左顧右盼後從口袋掏出手機,“咔嚓咔嚓”就是一頓拍,聲音細小,沒人注意到她。
他聽着聲音不對勁,便循聲望去,來者是穿着長衣短褲披頭散發的女孩,一頭紅色秀發,不一會兒便回過視線,默不作聲,自顧自拾起筆寫起題目來。
周欣順勢坐在他面前的空位上,自問自答:“啧,一個人就一個人嘛,幹嘛這麽高冷?有沒有興趣認識一下?你有沒有女朋友?”
宋路年看了她一眼,什麽話都沒說,眼神裏是無語,片刻後他終于開口:“請你讓一下,這裏等一下有人要來坐。”
周欣看了他一樣,不經意将視線瞥向桌面上放在最上面的那本作業本,清晰明了的看到許時渝三個字,她神速的不問自取将那本子拿在手上不以為然的翻閱,還一臉“噗呲”笑。
“你幹什麽?!誰叫你拿的?有沒有人告訴你不經過別人同意就把別人東西拿走是不禮貌的行為?”宋路年瞪她道,一把将許時渝的本子奪過。“以後不經過同意就別亂拿別人東西,知道嗎?”
他本就因為要搬家到南苑市的事情而氣煩意躁,再被她這一打攪更是霎時将臉黑了下來。
一旁,周欣聽得有些氣惱,她大概看出來了一二,是她想的那樣?手叉着腰有點氣急敗壞:“不是,我好好和你說話你吼什麽?那麽寶貝許時渝東西幹什麽?不就一個作業本嗎?外面沒有買似的?”
“滾!你如果沒有事情幹請到一邊去。”宋路年怒言。
此時,那個黑妹一臉滿意的看着手機裏的照片,無數張照片中,只要有一張就可以作大文章,讓他們兩個人在校園裏火的風生水起。
靜默片刻後,來到奶茶店裏的許時渝掃視一圈,找着宋路年的影子,聽見一聲低沉的講話聲,她愣着站在原地,目光注視着周欣和宋路年面對面坐着,一切都在她意料之外,滿心歡喜的奔赴變成了冷水潑在她身上。
半晌,周欣率先注意到了不遠處拎着書包呆若木雞站在原地的許時渝,又換了一副面孔,笑嘻嘻看着面色暗沉的宋路年,說話故作暧昧:“那,路年,晚上見啦,拜拜。”
片刻,宋路年面露難色,正想擡頭和她說些什麽,撇眼見許時渝老實巴交站在原地。
見周欣要走,自然那些小姐妹也不會待太久,從一側經過許時渝,她自帶着的氣場太過于強大,一臉不以為然,似是伴随着挑釁的眼神。
“你來了啊,坐這裏吧。”宋路年瞥了眼看去。
“阿年……”她欲言又止。
不是說補習嗎?為什麽還有周欣在這裏?兩個人好像還很親密的模樣……許時渝拍了拍臉頰試圖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可一想到她就有一點不開心,雖然管不住,不是很親密的人沒法管,但她就是傷心難過。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
暗戀者沒資格吃醋,
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心裏不禁泛起一陣心酸,許時渝忍不住轉移視線,不再讓自己胡思亂想。此時,宋路年垂頭寫着題目,微微擡眸瞧了眼小動作頻繁的她……
冷靜下來她思考了片刻,給自己洗腦:“他那麽優秀的人自然有很多人喜歡他,要不然你自己去也不會喜歡他對吧?一切沒有結果就是不存在的,對,就是這樣。”
然而話她沒有說出口,只不過很明顯的變化就是,她看起來比剛剛死氣沉沉的模樣倒是元氣滿滿了一些。
“你怎麽了?阿年”許時渝像是察覺出了什麽不對勁。
“沒什麽,寫題吧。”宋路年一邊提筆寫字,一邊忙問着,語氣微冷,他暫且還不知道怎麽和許時渝說,因為這一去就是好幾年,高三走,倒是心煩意亂。
“真的嗎?可是我真的覺得……”許時渝繼續說着,說話間,她的話不禁被宋路年思緒不定忽的一吼,瞬間有點不知所措。
“夠了,許時渝,可不可以不要繼續問了?”
“……對不起……”許時渝垂下了頭,不知所措的從一旁的書包裏拿出筆袋來,繼而拿出一支筆。
她以為的,是宋路年對她厭煩了,所以也便噎住了話。
見她如此,宋路年當下頗有一點猶豫,伸在半空的手始終沒有再向前。
“那個……先做題吧。”她仍然是沒擡眸看他半分,悄悄擡頭瞥了眼他後提醒着,筆在手中緊握。
半晌後。
“你又寫錯了。”宋路年話音剛落,他咳了幾聲,略表無奈,心情不恰。
“對不起……”許時渝垂頭不知所措,只能道歉。“我家裏還有一點事,我就先走了。”
許時渝收拾東西離開之際,他反應過來哪裏不對勁,剛想開口,她已背着書包一邊裝這東西,一邊拉着拉鏈匆匆忙忙離去。
“對不起…”
宋路年心裏不禁微酸,同時低沉的嗓音試圖再次喚他們之間的昵稱:“阿渝……”
一縷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今天天氣正好,陽光明媚,而剛剛屋裏的兩個人卻各個心懷心事。
平日裏她做錯了,宋路年會笑一笑再安慰她。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宋路年對于許時渝來說,好像變了。
果不其然,在宋路年的帶領下,在月考那天,許時渝的成績驚為天人的進步了,還不止五名。好像有一種魔力,僅限于他。
然而事與願違,
很快,也許?她們就會形同陌路,然後再也不提一句話。
糟糕的一天,如煙消,吹不散,惹得女孩眼眶微紅了眼。一絲委屈湧上心頭,若是不該多問,她也就不說,閉了口。
少女心事,莫過于此。
“你在暗戀的過程中,有傷心難過嗎?譬如看着別人和你喜歡的人離的很近,又或者……那個人不是你?”許時渝喃喃自語。
“阿渝,你在說什麽?”宋路年垂頭修改題目,沒注意許時渝說了什麽話。“寫題。”
“沒什麽!”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