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共處一室

共處一室

“那麽，沒有什麽問題的話，今天的周會就到此結束吧？”

會議室內，圓桌為首的田總環視一圈，然後示意秘書打開會議室的門。

他正欲起身的時候，卻從角落處傳來一道女聲，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口。

“田總，關于你剛才說的今年公司戰略目标，提到了今年會主攻智能家居、智能醫療方面。”祝音頂着全會議室的目光，耳根處發紅，但還是語氣堅定說道：“我認為，養老領域也是一個值得挖掘的板塊。”

那天從春花養老院回來後，她就萌生了這樣的想法。

先前去參加幼兒園的親子活動的時候，她注意到像林世钰和孟美美這樣的諸多小朋友，手腕上都佩戴了兒童手表這樣的設備。昨天她猛查了一天的資料，發現兒童智能産品已經趨于成熟，大到陪伴機器人小到兒童手表，都已經在市場上頗為火爆。

如果，當時李伯身上配備了智能手表，那麽其所帶有的定位功能可以讓大家很快尋找到他，也不會發生什麽意外了。

“随着進一步老齡社會的發展，智能養老領域也會站在風口的位置。”祝音站起身，準備演示PPT進行進一步展開的時候，卻被一位中年男人揮手打斷。

“朱主管，”開口的是市場部的總監鄭輝，被身邊的人提醒稱呼錯了以後也并不打算改口。“曾經關于這個領域我們也做過調研，很遺憾的是反響并不好。”

他聳聳肩，然後靠在椅背上，眼神頗有些輕蔑：“老年人你知道的，對新鮮事物接受能力很差。智能手機現在幾乎人手一部，但是真正能玩轉的老年人又有多少呢？”

身邊的技術部部長點頭附和：“很多互聯網大廠目前都在攻克這一板塊，從目前來看，收效甚微啊。”

針對他們說的這些問題，祝音也有所考量，她剛想開口，卻再度被鄭輝打斷。

“朱...啊祝主管，我知道你們前一陣去了某家養老院，有些老人的情況可能确實引人同情，可是商業不是女人散發同情心的地方，你需要動動...”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一個很具有侮辱性的動作。

祝音的眼神平靜如深湖，沒有一絲波瀾。“首先，我并不認為女性的同理心是一件可恥的事情，相反它非常偉大，很多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發明創造也是由此而來。”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緩緩道：“老年人不能很順暢地使用智能産品，最大的原因是因為産品具有缺陷，而不是老人自身。”

“如果因此就将一個群體從時代的發展中抛棄，我認為是愚蠢而又狂妄的。”她轉而看向田總，由他來定奪這場争論的結果。

田總手指輕敲桌面，表情嚴峻，似乎是陷入了兩難的局面。出于多方考慮，他開口道：“小祝的理念也是挺有意義的。這樣吧，你拿出具體的方案策劃來，我們以後再碰一碰。”

祝音猛地擡頭，她沒想到田總會願意給她一個機會，哪怕是一個可以表達的機會。

長達兩個多小時的會議終于結束。祝音抱着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順着人潮出門，因為腦中構思着方案步履不自覺放慢了許多。

“祝音。”一道聲音從拐角處叫住了她，正是剛才在會議上一直針對她的鄭輝。

她轉身後，才發現不知何時，走廊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鄭總監，有何貴幹？”祝音站定，不卑不亢地回複。

“你在想怎麽争取田總的同意嗎？”鄭輝由下向上地打量她，最終将視線放在了她的手中的筆記本電腦上。

祝音被他不禮貌的視線弄得很不舒服，但她還是擠出一絲微笑：“希望我能做到。”

鄭輝聞言只是輕笑一聲：“你大可不必如此辛苦，給你的老同學打個電話就能解決的事情。”

祝音隐下唇角的微笑，和他對視道：“鄭總監，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的反應讓鄭輝眼中的輕蔑之意更深，竟是直接從兜裏掏出煙來點燃，在祝音面前吐出煙圈。

他的聲音在煙霧的掩蓋下傳出：“你這種女人我見的很多，用點小聰明拿到入場券，卻還得靠着男人才能達到自己的目标。”

“看不出來，你挺有魅力的，竟然攀上了林家這樣的高枝。”他将煙灰直接彈在地毯上。“怎麽樣，勾.引男人和寫代碼相比，哪個更容易？”

祝音看着腳下的煙灰，不着痕跡地退開幾步。

面前的鄭輝還在吞雲吐霧，卻在下一秒被煙霧報警器尖銳的聲音吓了一跳，還沒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頭頂的消防噴淋頭的高壓水流淋成了落湯雞。

已經有不少同事聽到走廊的動靜前來查看情況。祝音靜靜看着站在原地被衆人圍觀落魄模樣的鄭輝，語氣平淡道：“忘了提醒您了，咱們公司的煙霧報警器和消防噴頭相關聯，這個關聯程序還是由我來寫入的。”

她忽略鄭輝的怒目而視，步伐輕快地經過他的身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說道：“您剛才問勾.引男人和寫代碼哪個更容易，我覺得還是後者更簡單、也更實用，畢竟能讓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人淋淋水，好好清醒一下。”

語罷，她不再理會在後面氣得跳腳的男人，快步離開了這裏。

*

祝音回到工位的時候表情與平常無異，只是放下筆記本的聲音稍稍大了些，她打開水瓶的蓋子，咕嘟咕嘟地開始牛飲，借此熄滅心中的怒火。

關系要好的同事嗅出了不對勁來，湊到她身邊詢問怎麽回事。

祝音放下水瓶，語氣有些恨恨：“被狗咬了。”她将剛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打字發在了［不想上班］群聊裏，瞬時得到了崔雨幾人的聲援。

[我的頭發去哪了]這家夥平常就看着陰恻恻的，沒想到嘴這麽賤。

[好的收到111]千言萬語只能彙成三個字：他急了。

[平等創亖所有領導]朋友們，請看我的網名。

發洩了半天，祝音才感覺情緒稍微好了些。她打開word文檔，本想着将自己準備好的方案再次潤色一下，卻删删減減，最後敲上幾個大字：辭職申請。

剛才的行為現在細細想來，确實是有些魯莽了。鄭輝在公司職場經營多年，手底下的狗腿子多的是，她并不認為田總會丢車保卒，與其這樣留在這裏被小人使絆子，不如自己先潇灑離去。

從網上搜好辭職模版，洋洋灑灑地歸為幾個字：老子不幹了！她承認，在這一刻她真的爽到了。但是在下一秒，就開始灰溜溜地修改方案。

上有房貸下有肥貓，成年人的世界真是充滿了無奈。

祝音工作起來向來心無旁骛，直到手機鈴聲響起她才将視線從電腦上移開。她沒注意看來電人的姓名，直接按下接聽按鈕。

“喂，您好。”祝音盯着電腦屏幕，中指按着後退鍵，删除不必要的語句。

“下班了嗎？我今天直接把飯給你帶過來了。”林清也清冽好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祝音此時聽到他的聲音，仿佛是聽到什麽惡魔低語。按着後退鍵沒剎住，将一整段話都删除幹淨。她趕緊點了撤銷，好歹是保住了自己的心血。

“我我我已經和同事在飯館了。”祝音雙手握着手機，第一反應就是拒絕。她不太擅長說謊，尾調都透露着些慌張。

林清也眯了眯眼睛：“我剛才遇到崔雨徐昂他們了，說你還在工作。”

拙劣的謊言被揭穿，祝音在心中暗罵一聲，怎麽這幾個家夥這麽巧就遇到了林清也。

她還想支支吾吾地繼續說些什麽，就聽到那邊說道：“你在忙嗎？我給你直接送上去吧。已經到電梯裏面，先挂了？”

祝音本就對今天鄭輝說的那些話頗為在意，要是他被發現林清也親自給她送飯，指不定謠言會傳成什麽樣子。她猛然站起身，看了看格子間的情況，好在很多同事都已經去吃飯了，剩下的幾個也是在專心致志地加班。

祝音跑到電梯口，打算在林清也到達的那一剎那就攔截住他。誰知剛跑了一半，就看到林清也提着飯盒已經下了電梯，正向着她的工位走去。

兩人在衛生間的門口碰了個正着，祝音剛想着将他拖拽到某個沒人的房間，卻聽到男洗手間傳來鄭輝對着旁邊人說話的聲音：“他媽的，我一定讓祝音在公司裏待不下去。”

“沒想到啊，看着挺文靜的，能把你氣成這樣。”回應他的正是技術部的部長。

兩人已經洗完了手，準備出門。

千鈞一發之際，祝音拽過林清也，将他推進男女衛生間中間的雜物房，卻因為慣性的原因，自己也一頭栽了進去。

她鼻子碰到林清也硬邦邦的胸肌，疼得快要流下眼淚，但她沒忘記進來的時候順手把雜物間的門掩上。

雜物間空間很小，加上放滿了清潔工具，兩個人站在裏面顯然十分逼仄，祝音不得不和林清也緊緊貼住。

黑暗中，林清也好看的眸子雖有些困惑，但對目前的狀況頗為滿意，因為祝音為了節省空間，不由自主地将兩只胳膊環在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