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圍坐夜話
圍坐夜話
廣播通知一出,大廳內先是寂靜了一瞬,随即便引起了熱烈的震蕩。
外面的游客一聽,更加猛烈地向前擁擠,致使原本不大的驿站嚴重過載,祝音這邊因着占了角落的位置還稍微寬敞一些。
“這下怎麽辦?會進來越來越多的人的。”崔雨有些憂心忡忡。
“只能先在此等待了。”祝音嘴上安慰着,其實自己心裏也沒有底。
向來話不多的徐昂此時起到了定心丸的作用:“像這種大型滑雪場都會有應急救援措施的,不用太擔心。”
衆人點頭,不知道等待了多久,感覺空氣都逐漸變得稀薄的時候,廣播聲再度響起了。
“游客朋友們,現在4號軌道位置風雪較少,請游客中15歲以下的兒童和60以上的老人在工作人員引導下前往4號纜車先行下山!”
祝音他們倒是對先行安排弱勢群體下山沒有意見,但是人群中難免抱怨叢生。
“他們的命是命,我們的命就不是命啊?”
“就是,這麽大的滑雪場只有這麽幾個避難所,說得過去嗎?”
“咱們也去4號軌道那邊,總比在這等死好。”
随着天色漸晚,雪山上的氣溫也越來越低,他們先前在度假村只随便墊吧幾口,現在都處于饑腸辘辘的狀态。
祝音從自己的滑雪服中摸出臨走前随手塞下的巧克力,悄悄分給同伴。
随後她戳了戳林清也的腰,将巧克力遞給他。
林清也轉身,祝音才發現他的嘴唇幹裂的厲害,便将自己的熱水也一并舉到他面前。
“你吃吧。”他搖頭拒絕。
祝音了解他的性格,便不再勸說他,直接将巧克力塞到了他的嘴裏。
林清也怔住,看到她星星點點的眼眸,心下也柔軟起來,嘴中的巧克力很甜。他接過熱水,微微抿了一口。
他竭力抵擋住擁擠的人群,最起碼為她保留自己的一方天地。
方才有人渾水摸魚地叫了幾聲要去4號軌道那裏,竟是有不少人真的前往了,為首叫喚的那人卻悄悄在屋內坐着,并未移動。
此時救援軍人已乘直升飛機到達。有了部隊的到來,現場的秩序一下子穩定了許多。他們訓練有素,先是協助老人兒童順利前往4號軌道,并在應急避難場所分發物資,衆人領到食物和熱水,情緒被安撫了不少。
徐昂作為代表,捧回來五桶方便面和小面包。部分人群被成功疏散,現下驿站中空下不少位置。幾人終于能圍坐起來,等着泡面泡好。
“這應該是林總人生中吃過最大的苦了吧?”湯米看着眼前将小面包包裝袋撕開遞給祝音的男人,起了打趣的心思。
“也不算是。”林清也的手又碰了一下方便面桶壁,确認溫度不是很燙後捧起來塞給祝音,“在某些人身上也是吃盡了苦頭。”
被投食的祝音嘴裏鼓鼓囊囊,有些好奇地問道:“誰呀?”
能讓林清也這尊大神吃苦頭的人,應該得是商場上叱咤風雲的那種厲害角色。
沒等他回答,祝音想到一個人,搶先回答道:“不會是田總吧?”
“他?”林清也漫不經心地回答:“他還不夠格。”
“這大好的日子,你怎麽提起來這麽晦氣的玩意兒。”湯米立即提出抗議。
祝音連連擺手,算是終結了這個話題。
一碗面下肚,感覺周身都暖和了不少。手機信號很弱,加上天氣寒冷電量掉得很快,幾人都沒玩手機,随意聊着天。
雖說在幾人心中林清也是只遠觀不可亵玩的存在,但交流幾句過後發現他并非是那種愛擺譜的領導樣子,反而對衆人頗為照顧。在這種共度危難的情景下,不由得将他也視作了革命戰友。
徐昂得知他也在健身後,熱絡地和他讨論着卧推技巧。一旁的祝音聽得直打瞌睡,快要失去神志的那一刻,頭恰好歪倒在他的肩膀,随後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林清也感受着肩膀的重量,對徐昂歉意一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用無聲的口型說着抱歉,下次再聊吧。
鋼鐵直男徐昂委屈地退回三人吃瓜小組,他沒想到自己剛剛視作鐵子的人這麽快就抛棄了自己。
談戀愛哪有推肩和硬拉有意思!他現在覺得這兩個依偎在一起的人散發出來的味道,簡直比健身房男人的體味更酸臭!
時間已經來到晚上十點。祝音是被輕輕拍醒的,她一睜眼才發現驿站內已經少了大半人。
大多數游客已經被順利轉運,只剩下一批二三十歲的年輕人還在等待。考慮到夜色已深,轉運難度劇增,于是上級準備将他們安排在雪山上的農家樂暫住一晚。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靠着林清也的肩膀睡了許久,且不說脖子酸痛,主要是擔心在人家身上流了口水,仔細瞅了好幾眼見沒有口水痕跡才放心。
負責帶路的工作人員趕到,驿站中的游客起身。祝音拍了拍已經僵硬發酸的雙腿,跟上人群向着農家樂趕去。
這一出門,衆人才意識到外面的氣溫低得吓人。刺骨的寒風卷席着大片大片的雪花直往人臉上招呼,腳下的路也是被暴雪掩蓋,踩下去直到腳腕的深度。
祝音的睫毛上都結起了冰晶,在領隊的呼喊下,與同伴挽手前行。饒是如此,她還是有一種要被吹飛的錯覺。
驿站到度假村的直線距離并不遠,甚至不到一公裏。但這段路卻走得尤為艱辛,她感覺自己的雙腳已經冷到失去知覺,只是機械性地在重複擡腳、向前邁開的動作。
好在,終于還是走到了。
領隊人員清點人數,确定沒人掉隊後将他們帶到農家樂負責人那裏,身影再一次隐沒在風雪中。
祝音他們與另外一組三人小隊分在一起,一共八人入住到一間土坯房,裏面有一個幾米長的通鋪土炕,幾乎沒有其他的生活設施。
負責人為他們送來暖寶寶和熱水,并将土炕燒了起來。叮囑他們早點休息,如果有人出現生病不适的情況及時告知他。
在場的都是年輕人,也沒有特別嬌氣的,很快就打成了一片。聊天後才得知,這三人中其中一對是情侶,剩下的那個男生是這一對的共友。
因着衆人只是脫下外套,睡得的又是通鋪,所以在分配床位時就随意了點,加上崔雨幾人有意撮合,将祝音和林清也湊成了挨着睡。
祝音感覺自己的腳都凍麻了,鞋襪已經被浸濕,索性脫掉襪子,按摩着自己已經沒什麽知覺的腳。
這一天的經歷實在驚險,幾人雖然疲憊,卻怎麽也無法入睡。在暖炕的加持下,不知是誰先提議輪流講鬼故事,收到一呼百應,都圍坐了起來,準備開始。
先開口的是三人小隊中一個叫安澤的男生,他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始。昏暗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配上他刻意低沉的聲音,還真挺有恐怖的氛圍。
“從前,在一天暴雪之夜,屠夫正準備從自己的鋪子上回家。雪下得很大,他在路上聽見了年輕女人的哭泣之聲,便詢聲過去。”
窗外此時傳來外面風聲怒號,聽起來就像是在嗚嗚哭泣。在場的女生中都握緊了被子,被這個氛圍所感染。
只有祝音雙手環抱,似乎并不為其影響。
開玩笑,她玩過的獨立恐怖游戲沒有上百,也有幾十,面對鬼臉貼上來的場景都能面不改色,現在這種小兒科的故事只覺得幼稚!
“屠夫趕到了女子的身邊,看這女子在暴風雪中穿得極為單薄,問她是哪裏的人卻不說話,只嗚嗚地哀嚎。女子轉過身,露出自己慘白的臉,張大了自己的嘴,指給他看,原來這女子的舌頭竟然不知何時被割掉了!
“屠夫心生恐懼,瞧着女子雖然詭異,卻還是起了色.心,想要帶回家去占便宜,于是便對女子道:你随我來。女子站起了身,走路姿勢卻及其怪異,像是第一次用腿似的,明明是走路卻像是在爬行。
好不容易到了家,屠夫将門緊鎖,正欲對女子意圖不軌的時候,門卻突然被敲響了!”
安澤的話音還沒落下,他們所在的房間竟然真的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最先尖叫出聲的卻是徐昂,他一米八、九十公斤的身材依偎在比他體型小了一倍的湯米身邊,還扯了扯被子捂住自己頭,這場景看起來頗為喜感。
最後還是祝音下床開門,衆人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位英勇赴前線的壯士。
林清也本想着攔她,卻沒攔住。
祝音一把将門拉開,是農家樂的負責人,詢問他們需不需要充電寶。
她連忙點頭道謝,接過了這僅此一枚的充電寶。随後回到了炕上,在衆人驚羨的眼神下插入了自己的手機,仿佛是在無聲炫耀: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來之不易的恐怖氛圍被消散了個大半,安澤索性關了燈,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下很快又激起了衆人的恐懼情緒。他繼續講道:
“屠夫呸了一聲,系上了腰帶來到門前,大聲問道:是誰啊?
門外那人說:是我啊。
屠夫覺得這人的聲音有些熟悉,便打開了門,可面前的一幕卻讓他驚恐萬分,原來站在門外的那人正是他自己!
只見“自己”頭頂着他平時常用的一把屠刀,臉上身上全是血跡,指着屋內那個女人,對他嘶吼道:快跑啊!
屠夫轉身,只見那女人不知何時已經赤.身.裸.體,接下來的一幕讓他頭皮發麻,因為那女人的四肢全颠倒了,腿下面是手掌,胳膊連着腳,難怪她方才走路的時候像是在爬行。
他登時吓得屁滾尿流,正準備奪門而出時卻被女人撲了上來,用屠刀劈向他的頭。”
“啪——”地一聲,安澤打開了燈,滿意地看到大驚失色的衆人,“講完啦。”
只有祝音和林清也臉色好點。她小聲地向林清也奇怪道:“不是,這恐怖嗎?英勇的女鬼小姐暴打色.狼,完成了自己的複仇,有什麽好吓人的!”
林清也湊在她耳邊回答:“還是挺吓人的。”
兩個人親密的動作像是在咬耳朵。另外一對情侶也沒好到哪裏去,女生直接撲向了男生的懷裏,男生拍着她的肩膀安撫。
剩下的幾位單身狗簡直不忍直視,徐昂憤怒地按下燈光開關:“睡覺睡覺!”
黑暗中,祝音睜大雙眼,聞着林清也身上的烏木沉香味,怎麽也睡不着。
他們這算是...同床共枕了?
她飛快地向着林清也的方向瞟了一眼,卻發現他此時也睜着眼睛,沒有睡着。
“咦,你怎麽也沒睡?”她悄悄問道。
林清也不動聲色地向她身側靠靠,平日清冷的嗓音因為壓低聲音聽着居然有點撒嬌的意味。
他幾乎是貼着她的耳朵說話:“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