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鮮花

鮮花

黎知韞規劃的明明是變成老太太後的生活，結果第二天，她便收到了一捧花。

送花的時間也很巧，就在鄭玲放棄推銷她那個表弟，轉而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翻出一個年近不惑的所謂“鑽石王老五”時。

黎知韞看着對方那比經理還稀疏的發頂，非常憐惜地搖搖頭：“我知道有種藥膏生發挺好的，回頭我把鏈接發你，你轉發給他吧。”

鄭玲高聲道：“人家在昌瑞有兩套房，開的還是路虎呢！”

黎知韞非常不懂每次她都在急什麽。

那些男人到底給她塞了多少錢，才能讓她锲而不舍地一次次推銷。

“我又不是買不起房車。”黎知韞嘀咕道。

倒也不是大話，如果不開工作室的話，她的存款确實已經夠房車首付了。

“那你買得起人廣那邊的房嗎，買得起路虎嗎？”鄭玲說一句擡一下下巴，好像住市中心開路虎的是她。

黎知韞撓撓臉頰，思索了一下：“我到他那個年紀，說不定呢。”

這可給她留了十幾年的奮鬥空間呢。

鄭玲哼笑一聲：“到那個年紀，還有男人要你嗎？”

“怎麽就沒有啦？”

說到這裏，黎知韞忍不住笑了。

別說三十多歲了，就算七老八十了，也有人天天給她備上一束不重樣的花呢。

電話就在這時候打來。

工作習慣讓黎知韞從不拒絕任何一通陌生電話，結果一接通，對方說有人送了她一捧花。

她腦中瞬間現出一個名字，又覺得不太可能，抱着這種将信将疑的态度，她在公司門口接下了那捧花。

粉白的六出花佐以瓶子草和雪柳，清新又雅致。

花束中的卡片證實了她的猜想——

“Day 1”，落款是“lene”。

雖然她還沒有變成老太太，但收到花仍是讓人開心的事。

黎知韞抱着花，腳步輕快地回到工位，将它放在辦公桌一角。

鄭玲盯着花思索了兩秒：“追求者送的？”

黎知韞剛想應聲，念頭一轉：“男朋友送的。”

借他當個擋箭牌，也能讓她們最後這一個月的同事關系鬧得別太難看。

“你早說你有男朋友了啊！”鄭玲似乎氣自己浪費了口舌。

黎知韞小聲哼着歌，順帶擠出一句：“你又沒問呀。”

鄭玲睨着她這副春風得意的模樣。

明明前段時間，她還每天板着張臉，上班如上墳。

也就這一個月，突然跟變了個人似的，幹啥都樂呵呵的。

“你一天天嫌棄這個老，嫌棄那個難看的。”鄭玲佯作漫不經心道，“那你男朋友是有多年輕多好看。”

“他跟我一樣大，臉嘛，反正很好看。”

能引來一隊女生自願組成啦啦隊的那種好看。

“有照片麽？”鄭玲顯然不信。

黎知韞拿起手機開始翻相冊，這才意識到，她好像确實沒有許孟寬的照片。

再去翻他的朋友圈，拍魚拍樹拍小草，都不肯調轉鏡頭對準他那張寶貴的臉。

誰愛看黃不拉幾的蘆葦蕩呀，就算人是一株會思考的蘆葦，她也不能舉着張蘆葦照說是自己的男朋友吧。

遍尋無果，黎知韞點開對話框。

【昌瑞新鵬設計黎知韞：你忙嗎？可不可以發張自拍給我呀？】

發完一看，很像那種尬撩女生的油膩男。

果然，那頭的許孟寬也有些無言。

【lene：不忙，不過你要自拍幹什麽？】

因為我假裝你是我男朋友但是居然沒有照片證明我找了個超帥的男朋友！

這種話當然不能說。

黎知韞思索少頃，趁同事不注意，打開前置對自己“咔嚓”了一張。

【昌瑞新鵬設計黎知韞：[圖片]】

【昌瑞新鵬設計黎知韞：跟你交換，好不好呀？】

發完後，她才有空看一眼自己的照片。

頭頂支棱着幾撮碎發，豎着兩根不知道為什麽見到鏡頭就會露出來的手指，龇牙咧嘴好像要參拍牙膏廣告。

不溫柔、不氣質，還好能和可愛沾親帶故。

過了少頃，那頭連發來兩條消息。

【lene：好。】

【lene：[圖片]】

黎知韞點開圖片，瞪大了眼。

背景似乎是辦公室角落，許孟寬鼻梁上架着那天在公司見過的無框眼鏡，對着鏡頭比了個和她一模一樣的“耶”。

但他到底不如她放得開，沒好意思咧出牙齒，只溫溫柔柔地笑着，配上這個手勢，看起來就很……憨。

可是又憨得好可愛好可愛。

黎知韞捂住嘴，還是擋不住笑意從眼底溢出。

她剛想把這張照片展示給鄭玲，想想又放棄了。

這麽可愛的許孟寬，她自私地只想自己一個人看。

不過，總得給鄭玲看點什麽。

黎知韞轉念一想，聯系上了崔賦。

好在他還算靠譜，給她發了張當年他們校足球隊的大合照。

許孟寬身着紅白球衣，站在前排躬身雙手撐于膝上，球褲縮起一截，露出的大腿肌肉緊實雪白。

他整個人面目沉靜淡然，應該在圖書館在實驗室，唯獨不像能在綠茵場叱咤風雲的。

可這偏偏就是他，總能給人意想不到的他。

黎知韞将圖片放大，截圖了他單人的畫面。

畫質因此降低了幾分，朦胧中卻別有味道。

黎知韞順手将手機遞到身側：“喏，長這樣。”

鄭玲初初只是随意掃了眼，少頃忍不住睜大眼，盯着看了好幾秒，默不作聲。

“怎麽樣，他頭發還挺茂盛吧？”黎知韞笑眯眯道。

鄭玲“嗯”了一聲，板着臉開始看電腦。

背後的付茜茜聽見對話，探了個腦袋過來：“黎工，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黎知韞大方地将手機遞過去。

同鄭玲一樣，付茜茜也不由自主瞪大眼，末了道：“我靠，好帥啊。”

黎知韞“嘿嘿”笑了兩聲。

“不過黎工你也很漂亮，入職時我就被驚豔到啦。”付茜茜擡起頭，一本正經地誇她，“所以你們還挺配的。”

黎知韞頗為受用地拍拍她的肩：“今天中午請你吃飯。”

甭管這是不是客套，反正黎知韞信了。

她明明很優秀，值得一切最好的事物，才不要委曲求全。

她要開一間個人工作室，要找一個自己真心喜歡的人，她要随心所欲去走每一步，而不是被困在桎梏裏不斷妥協。

-

第二天，黎知韞又收到了一束花。

第三天第四天也是。

卡片的落款都一樣，只是“Day”後面的數字在不斷增加。

黎知韞特地在客廳騰出一塊位置，布置成了一片小花叢。

她近期的購物訂單裏全是各種花瓶、花材、花肥以及修剪工具，搜索引擎裏一溜的“如何給花保鮮”“插花入門”“水培和土培的區別”……

其實之前，黎知韞也收到過很多追求者送來的花。

而她收下後通常只是将花那麽放着，等過了一段時間枯萎後就丢掉，從沒想過好好養護它們。

是因為不會天天收到呢，還是人到了某個年紀，突然覺醒了對種植栽培的熱愛？

黎知韞不知道。

她只知道，天天看着這片小花叢的她，心情都比從前好。

【昌瑞新鵬設計黎知韞：[圖片]】

【昌瑞新鵬設計黎知韞：彙報，“梨子的花園”今日最新進度。】

【lene：不愧是設計師，色彩搭配得真漂亮。】

聽着他的誇獎，黎知韞點開圖片又自我欣賞了一番。

嗯，搭配得确實不錯，她可真有品位。

【昌瑞新鵬設計黎知韞：以後我要是不幹家裝設計了，說不定可以開個花店。】

【lene：那我一定要天天去光顧。】

【昌瑞新鵬設計黎知韞：既然你這麽支持，那就給你打個9.99折吧！】

【lene：好啊，到時候等黎老板給我兌現。】

哇哦，被喊“老板”的感覺果然很好。

不過在當花店老板前，她還是更想當設計工作室老板。

年終獎定在了下個月初發，到時候遞上辭呈，預計再留半個月，在過年前把手裏的幾個單子跟完就能離開。

她從沒有如此憧憬新一年的到來。

不過在這之前，她還憧憬着今年的最後一天——

雖然沒有範詩恬陪她跨年，但她想她應該不會孤單。

可鮮花都已經收到第六束了，某個人的邀約還沒有發來。

他難道不知道，臨時邀請是件很不禮貌的事嗎！

哪怕她妝發造型一早做好了，随時可以漂漂亮亮地赴約——

也不行，這是原則問題。

崔賦倒是昨天就問她跨年有沒有安排，在她表示沒有後，問她要不要一起去live house參加跨年夜活動。

黎知韞婉拒了他的邀約，全心盯着某個木頭的對話框。

她甚至一天發了兩次她的小花園，結果許孟寬只是誇了她兩次，再沒有別的。

不會有笨蛋追女生都不知道邀請對方跨年吧？

很氣，但好像又氣得很無理取鬧。

黎知韞實在不喜歡這種等待猜測的機會，幹脆向他直說。

【昌瑞新鵬設計黎知韞：你今晚有安排嗎？】

那頭過了會才回複。

【lene：工作上出了點事，要加班。】

【昌瑞新鵬設計黎知韞：你要加到明年嗎？】

【lene：應該也沒有那麽晚。】

沒有那麽晚，就邀請她呀。

黎知韞瞪着手機，試圖用電波傳達自己的怨忿。

電波似乎還真給她對上了——

【lene：你今晚有安排嗎？】

【昌瑞新鵬設計黎知韞：有。】

【lene：好，玩得愉快。如果太晚沒有車的話，可以聯系我去接你。】

大笨蛋。

黎知韞簡直無力吐槽他。

【昌瑞新鵬設計黎知韞：你不問問我是什麽安排嗎？】

【lene：什麽安排？】

【昌瑞新鵬設計黎知韞：反正也沒人約我，我要去點十個男模陪我跨年！】

頂上的“lene”變成了“正在輸入中……”，反反複複，卻沒發來只言片語。

不知過了多久——

【lene：我能去當第十一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