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門三進士父子兩探花（三）
一門三進士父子兩探花（三）
《憐花寶鑒》聽上去沒有小李飛刀出名，實際上它的價值不低于小李飛刀。在聽到林詩音願意拿它做交換時，陸晴水确實心動了。她完全可以和林詩音做這筆交易。但是陸晴水沒有立刻答應，她定睛看了林詩音很久，直到把林詩音看的面紅耳赤，含羞低下頭去，陸晴水伸出手替林詩音取走發髻上的樹葉。
“我覺得你需要好好考慮。”陸晴水說，“你與我只有一次交易機會，你确定要把這個交易定下嗎？”
“我可以讓龍嘯雲移情別戀，我也可以讓李探花對你深情不渝。可是詩音，人的一生說短也很長，你還沒有成親生子，不知兒孫滿堂的感覺，也沒有體會過生離死別的痛苦。同是女人我希望你過得幸福美滿，平平安安。”陸晴水把樹葉交給林詩音，“每一片樹葉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你是最特別的。”
林詩音明白陸晴水的意思，她接過樹葉，咬唇後道，“可我沒什麽東西能和你換了。”
這個李園是她表哥的，服侍她的人也是表哥派來的，除去那本《憐花寶鑒》她一無所有。
“你有很多東西。”陸晴水拂過林詩音的臉，低聲說道，“你的美貌，你的才華，甚至你的身體和靈魂，都可以拿來做交換。只是詩音，你清楚自己的願望嗎？”
林詩音瞪大眼睛，月色下陸晴水的瞳眸倒映着奇異的色彩，她在那雙眼中看到了浩瀚的星空，足以逆轉輪回，掌握生死的存在。可下一秒那裏什麽都沒有，仿佛剛才只是一個錯覺。美貌，才華，身體，靈魂，她從未聽到這些東西能拿出來交換。可做交易的人是陸晴水，林詩音又覺得沒有任何問題。
“我想用《憐花寶鑒》換取龍嘯雲的移情別戀。”林詩音不是一個傻子，相反她很聰明，她知道怎樣做才對自己最有利，用身外之物換取一個高枕無憂，這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你沒有想過李探花嗎？”陸晴水問。林詩音沉默了，她明白陸晴水的意思。如果李尋歡沒有見過陸晴水，林詩音用《憐花寶鑒》換龍嘯雲的移情別戀，李尋歡不會懷疑。但是這個世界沒有如果，陸晴水在見林詩音之前就和李尋歡做過一樣的交易。
“表哥會懷疑我。”林詩音的聲音很悲傷，她不在為自己的悲哀哭泣，相反帶了點質問的味道。她在問。表哥你真的愛我嗎？
這個問題陸晴水無法回答林詩音，她陪林詩音回房，聽林詩音和她講起過去的點點滴滴，直到天亮林詩音帶着一臉淚痕睡下。陸晴水替林詩音蓋好被子，下樓時李尋歡就站在那，他好似站了一夜，滿面露水，那張年輕的臉透着疲憊，眼神裏是哀傷。哪個女人見了他都要心疼。
可惜陸晴水不在此列。她擰着眉想起這位李探花出場時的一臉病容，還有咳個不停的病。便不由自主後退一步，略帶關切，“李探花，你可要保重身子骨。”
倘若她的行為不那麽嫌棄就更好了。
李尋歡對人都是好脾氣，他對陸晴水的行為只是笑笑，關心起另一件事，“詩音她……”
“剛睡下，不想見你，回去吧。”
“你……”
“交易沒做，沒蠱惑，你想多了。”
李尋歡沉默了會，對于陸晴水不知道該怎麽說，他想問的陸晴水都已經回答完了，現在還能說什麽。“陸店主也忙了一夜，随我去歇息吧。”
陸晴水卻是擺擺手，提了裙子往外走，“城西的糕點鋪子開了，我去買些回來。”
李尋歡不知道陸晴水有多喜歡那家鋪子的糕點，他只記起一件事。每每他帶東西回來時詩音總是一副又驚又喜的樣子，眸子淌着春水，無論誰見了都要傾心。“我随你一起去。”
陸晴水不解的目光落在李尋歡身上，她與他之間的關系可沒有好到能一起出去逛街的份上，更何況這會林詩音傷心欲絕，李尋歡不留下做個癡情郎嗎？
“詩音也喜歡城西的糕點鋪。”
這話出口後陸晴水心中有了一個想法，她繞着李尋歡走了一圈，“李探花，您站了一夜也挺累的。”
這般殷勤的話出自陸晴水口中，李尋歡有些哭笑不得，“有話大可直說，我不是那般小氣的人。”
“坐馬車去呗。”陸晴水笑咪咪道，李尋歡的馬車，雖然沒有故事開場裏的車夫，滿天大雪，可也還是李尋歡的車。
兩個武功高強的人坐馬車跑一趟城西，這聽起來很怪，但并不是什麽天方夜譚。懶勁上來誰都不愛動，雖說以前在軍中熬夜是常事，可陸晴水還是不太喜歡熬夜。又不是什麽特殊時期，沒事熬什麽夜。所以等陸晴水上了馬車，她便自己尋了個地方補起覺來。李尋歡瞧着好笑，囑咐車夫一聲，便也窩在車裏歇息。
清晨時分路上行人還沒有那般多，小販的攤子稀稀拉拉張羅了幾個，馄饨，包子的吆喝從外頭傳來，陸晴水借着幾重奏在夢鄉裏徘徊，她夢見在揚州城外吃着馄饨，那碗剛從鍋裏撈上來的混沌飄了幾粒蔥花，放在陸晴水面前，勾的陸晴水肚子直叫。
“陸店主。”
陸晴水戀戀不舍從夢中醒來，問，“到了？”
李尋歡一臉緊張，他看起來行色匆匆，急着要去哪個地方，“恕我失陪，大哥出了點事。”
陸晴水點頭表示理解，目送李尋歡遠去。
她完全沒有李尋歡的煩惱，慢悠悠坐了馬車去了糕點鋪，買了糕點車夫問陸晴水要不要回李園，陸晴水腦海裏映出一張臉，腳下一轉，“去紅袖招。”
入夜時分李園的馬車才回來，下人好奇陸晴水這一天跑了哪裏，拿了腳凳伺候陸晴水下馬車，被陸晴水勸退。
“我來。”
陸晴水跳下馬車對着裏頭的人喊，“到了。”
只見一只紅酥手撩開車簾，繼而一張絕美的臉蛋出現在衆人面前，更令人難忘的是她那雙化不開愁的眸子。
陸晴水扶着她下馬車，問下人，“李探花呢？”
下人愣愣道，“在花廳。”
他沒給陸晴水引路，呆傻看着兩人離去，等人走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心中犯起嘀咕，這位姑娘好像哪裏見過。
解紅抓着陸晴水的手強裝鎮定，這是她第一次來李園，第一次接觸到李尋歡的家。她心中的激動大過喜悅。
“如果你現在後悔了，我可以送你回紅袖招。”
解紅搖頭。陸晴水問她要不要去李園成就一段姻緣，她起先是疑惑的，但她很快反應過來陸晴水說的是什麽，那個風流多才的李探花有一個未婚妻，他們至今未成親。
陸晴水和她說了兩人沒有成親的原因，沒有什麽男子多情，更無紅杏出牆，只是多了一個不相幹的人。
“李探花有個生死相交的結拜大哥，他對林詩音一見鐘情。”
解紅便不懂了，這與他二人又有什麽關聯。李尋歡夜夜流連她的房間，可他從未碰過她，很多時候李尋歡都是喝得酩酊大醉，半夢半醒間呼喚一個人的名字。
詩音，詩音，詩音。
深情不渝，如泣如訴。
她便想，那個叫詩音的女子真幸福，天底下最好的人把她捧在心上，連夢中呼喚的都是她。
她真羨慕啊。
後來李尋歡來的次數多了，每每都是獨自一人喝悶酒，喝醉了拉着她的手喊詩音。她又不羨慕詩音了。
風月場所人來人往，消息也來得快，媽媽和她說那個李探花有個未婚妻，自小訂了姻親，性格品行都挑不出毛病，只不過可惜了。
她問媽媽，那個未婚妻的閨名。媽媽說，她叫林詩音。
那一夜李尋歡照常宿醉她的房間，睡夢中呼喚林詩音的名字。
愛她的人寧願夜夜睡在另一女人的房間裏，也不敢當面說一句我娶你可好。
解紅再也不羨慕她了，她覺得林詩音無比可憐。可憐愛她的人是個懦夫，也可憐她的軟弱。
她答應了陸晴水的請求，只身來到李園，她要做一個不知羞的女人，去破壞一對戀人的關系，她要做一把刀，一根線，斬斷連綿不絕的情意，或者重新編織兩人的感情。
這一次解紅站在李尋歡面前，用一雙憂愁的眸子看着他，輕聲呼喚。
“李郎。”
林詩音頓時臉色蒼白，她看到了解紅，也看到解紅那雙漂亮的眸子，這雙眸子她不陌生，每天對鏡貼花黃時她總能看到，從前李尋歡總愛對她說。
詩音你多笑笑，你笑起來好看多了。
如今她再也笑不出來，她的眼睛積攢了無數愁緒，能抹去它的人連直視自己的勇氣都沒有。
李尋歡的表情很痛苦，他的身邊站着林詩音和龍嘯雲，他們的沉默在逼迫李尋歡做出選擇。
“解紅。”李尋歡開口了。
“我不會辜負你。”
是的，他寧願辜負林詩音，也不想對不起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