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踏月留香（四）
踏月留香（四）
僅憑那一句話，陸晴水就成了龜茲王的座上之賓。他們出來時琵琶公主親昵挽着陸晴水的手，感情好的像一對姐妹。
就不知道誰的年齡更大些。
侍女很快搬來幾張新桌子，給新來的客人入座，濃烈的酒香撲鼻，加上貌美的歌姬，有再多火氣也會消去。楚留香等人很快樂在其中，至少胡鐵花看起來樂不思蜀，沉迷酒中了。龜茲王給陸晴水介紹座上另外五位客人。
左面的三個是“龍游劍”的吳家兄弟，獨行大盜司徒流星。另外一個綠衣人是殺手杜環，而坐在杜環身旁的叫王沖。
前四位龜茲王加了不少前綴，比如什麽大名鼎鼎，威震八方，赫赫有名，只有最後一個，龜茲王就一句話帶過。
陸晴水掃了對方一眼，見對方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也不放在心上，因為琵琶公主的演奏要開始了。
她抱琴方式與常人不同，橫放在膝上彈奏，這琵琶的制式也是少見，一般琵琶乃是五弦，這只只有四弦，話雖如此，自琵琶公主手下流出的樂聲不比大家差。陸晴水聽得入神，幾乎一時癡了。
但一曲終了，陸晴水嘆息， “也算上天一遭了。”
琵琶公主聞言笑道， “你的嘴怎麽比男人還甜。”
陸晴水說， “我這人一向只說實話。”
琵琶公主笑得更開心，男人的吹捧固然能讓女人開心，但是女人的贊譽也是極妙的。
琵琶公主又道， “你既然只說實話，我且問你，在座的人你能打過幾個”
這話并非琵琶公主，更多是龜茲王的用意，只不過通過琵琶公主的口說出，多少算是顧忌陸晴水的面子。
方才在帳篷一幕龜茲王後來暗想深覺丢臉，只因一句石觀音可能在他這裏安插了奸細就心下大亂，脫口求陸晴水幫忙。現在一想不知陸晴水底細，就有了琵琶公主出口詢問一事。
陸晴水眨眼， “兩三個吧，我劍術不太好。”
琵琶公主問， “哪幾個”
陸晴水放下手裏的酒杯，眼睛環視一周，指了指右邊和左邊。
殺手杜環和楚留香。
楚留香不自覺摸摸鼻子，他不是自作多情，講真話在場沒有一個人能打過他，他不出頭自是有他的原因，可陸姑娘提溜他出來作甚。
陸晴水想得很簡單，她劍術不行，一般人還能打，遇到高手估計就歇菜了。可她不想在此暴露自己會槍術，思來想去楚留香再合适不過。她打贏一個杜環，輸了楚留香也不算丢臉。
龜茲王笑問杜環， “可願一戰”
杜環兩只眼珠子盯着陸晴水，顯然陸晴水已經惹怒了他，這會龜茲王問他，杜環便說， “我出手必見血。”
陸晴水接嘴， “我打人不打臉。”
一把千葉長生也就能舞出朵花來，輕劍劍法問水訣，重劍乃是山居劍意。陸晴水從來沒有碰到重劍，這重劍照臉掄的秘訣她也不會。
杜環冷冷笑一聲，起身拔出一把劍來，顯然打算動真格了。
陸晴水也站了起來，提着千葉長生入場，待兩人站定，衆人便發現陸晴水手中長劍的特別之處。它太漂亮了，漂亮的不像一個江湖人的佩劍，它更像富貴人家挂在牆上的裝飾物，鑲嵌着寶石，镌刻花紋，用來彰顯身份地位的東西。
而不是決定生死的劍。
杜環也看到了陸晴水的劍，他眼裏藐視之色更重，只說了句得罪，起手便往陸晴水喉嚨刺去。楚留香等人看的心頭一跳，陸晴水輕輕松松避開了，千葉長生在半空中劃過，美的像一道流光，同時暗藏殺機。
兩人來回數招，杜環已是心下微亂，本以為這個女人是個花瓶，誰知劍術極佳，隐隐有蓋過他的趨勢，他失策了。這樣下去輸得人恐怕是他。
杜環心下過了幾個來回，還在猶豫要不要使出看家本領時，陸晴水已是一劍刺去，直沖杜環肋骨，杜環下意識往後退去。手中發出幾枚暗器，他這招雖然不齒，也算自保。
邊上觀戰的楚留香見到陸晴水躲閃的身法，和胡鐵花講道， “我看她不止會一種武器。”
胡鐵花道， “有什麽奇怪的，江湖人十八般武器樣樣精通。”
楚留香笑了沒再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不會去揭穿，只是陸晴水剛才那一手讓楚留香覺得，另一種武器她可能用的更好。
若是有機會，他想見識見識。
高手過招一個大意就能決定勝負，杜環露了破綻在陸晴水眼裏他就不再是無敵的，僅五個來回後，陸晴水的劍就已經架在了杜環脖子上。
陸晴水笑眯眯道， “說來慚愧，我門派專治殺手。”
杜環臉色不再是慘白的了，他臉上紅白交換，幾輪過後不甘心道， “我認輸。”
陸晴水收了長劍，拍拍杜環肩膀， “沒事，多練練，下次咱們可以互相切磋交流，我很想了解你們殺手行當是怎麽做生意的。”
杜環沒說話。
龜茲王哈哈大笑，他的笑聲很好緩和了氣氛。幾個侍女親熱帶杜環回到座位上，琵琶公主才把目光投向楚留香，詢問楚留香何時上場。
“我就不用了。”楚留香又想摸鼻子，贏了他欺負女孩子，輸了被人看不起。
“比比吧。”陸晴水挽了個劍花， “萬一你贏了，我就不救你了。”
這話說的莫名其妙，可楚留香有種莫名的感覺，他對上陸晴水的眼睛，心中有種不好的感覺。不救是什麽意思
比起上場比試，陸晴水和楚留香的較量只能用虛僞來說，胡鐵花看了會和邊上姬冰雁說， “他以為自己是來唱戲的嗎”
姬冰雁連眼皮都懶得擡， “他難得唱戲，你捧個臭腳給他面子。”
胡鐵花才不想捧臭腳。
比試結束陸晴水抱拳吹捧楚留香， “香帥技藝高超，在下輸得心服口服。”
“你是楚留香!”王沖站起來叫道。
龜茲王眼睛一亮，琵琶公主圍上來親自給楚留香送酒，被團團圍住的楚留香望着人群外的陸晴水苦笑。
他怎麽覺得被陸晴水賣了。
陸晴水一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表情，她拎了一串葡萄溜之大吉，要知道她最不喜歡這種應酬了。
離了熱鬧區，陸晴水四下亂逛，如今她是龜茲王的貴客，一般人也不攔着她。陸晴水吃着葡萄越走越遠，又是回到與琵琶公主初遇的地方。只見翡翠一般的湖面中突然升起一個女人，她生得極美，若是用天仙來形容，那就是侮辱了她。陸晴水自認為她已經見過無數漂亮的女人，可看到她時，陸晴水還是一下子失了神，手中的葡萄掉在地上。
這副癡癡的模樣讓女人笑了起來，她趟水走到陸晴水面前，用那雙比星光還要明亮的眸子望着陸晴水，然後說， “你沒我好看。”
陸晴水摸了摸臉蛋， “能見人就好。”
女人伸出柔弱無骨的手來，她在陸晴水臉上拂過，用一種可惜的語氣說， “女人的臉要好好保養。”
陸晴水認真點頭。
她這副乖巧的模樣叫女人喜歡，女人語氣溫和許多， “你瞧見了什麽”
她問這話時身上不着寸縷，一頭烏亮的長發垂下堪堪掩住春光，但這樣子就很美了。她問陸晴水話時就像個孩子，讨着要大人的禮物。
于是陸晴水給了禮物， “我瞧見了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但她不在我面前。”
女人變了臉。
陸晴水說， “她來得快去的也快，我在水中見了她一面，便覺得前半生都白活了。”
女人看了陸晴水很久，她忽然笑了起來，陸晴水得承認這個笑容差點沒閃了她的心。她捂着胸口退了一步。女人問陸晴水。
“你躲什麽”
陸晴水說， “我得離你遠點，不然心不聽使喚。”
女人笑出聲來，她的玉臂搭在陸晴水肩上，纖纖玉指挑起陸晴水下巴，氣吐如蘭， “你們做生意的，嘴巴都這麽甜。”
陸晴水說， “我這人一向只說實話。”
做生意當然要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然她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女人說， “你來這裏做什麽”
陸晴水如實回答， “我要見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女人說， “見到她要做什麽。”
陸晴水目光炯炯， “把鏡子賣給她。”
是的，把魔鏡賣給石觀音。鏡中的精靈可以變幻成石觀音的模樣，它可以模仿石觀音，成為另一個石觀音，做石觀音最愛的人。
石觀音一定會滿意這筆交易。
這樣，她才能拿走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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