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木石前盟(一)

木石前盟(一)

今年金陵城下了好大一場雪,不同往年的小雪,這場雪洋洋灑灑,下了足足有三天。剛下完雪的天不太好看,鉛雲壓着日頭,一絲暖氣也沒有。富貴人家早就躲進窩裏,拿着丫鬟備好的湯婆子,靠着炭舒舒服服過起暖冬。

沒錢的人家就沒這般幸福了,他們在為生計發愁,為明天的吃飯發愁。老吳就是這樣,他欠了一屁股的債,債主這幾天就要上門,他急着把手裏的鋪子盤出去,偏偏這會沒一個人肯接手他的鋪子,急的他嘴上生泡。

這天,外頭又下起雪來,老吳一家人躲在屋裏頭烤火,身子正暖和了些時,門外響起敲門聲,吓得老吳的孩子抱在一起。

這敲門聲不輕不重,倒不像催債的人來,老吳大着膽子喊, “誰啊”

“買主。”

聽着是個年紀輕輕的女人,老吳和內人對視幾眼,上前開了門,只見冰天雪地裏站着一位妙齡少女,身披鬥篷,恍如神女下凡,她見着老吳問他, “你要賣鋪子”

老吳咽了咽口水,眼睛發直,少女問他好半天才點頭,搓着手問她, “這位姑娘……”

“連人帶鋪我都買了。”少女扔給他一個錢袋子,牽起手裏的馬往回走,走之前問他, “你這鋪子,時常都有誰來”

老吳惦着錢袋子的分量, “像您這樣的富貴人家。”

少女笑了一聲, “我不是什麽富貴人家,我就是一個走江湖。我且你問你,這城裏最富貴是的誰”

老吳不假思索, “薛家。”

少女道, “這便是了,明個到鋪子裏見我。”

她說完翻身上馬,身手利落幹脆,也不怕風雪刮傷臉,長鞭一揚,沒入茫茫大雪中,老吳打開錢袋子來,裏頭澄黃一片,顏色比那三月春還要好看。

第二天天氣大好,昨夜的雪全停了,老吳穿上最體面的衣裳,告別妻女獨自一人往鋪子裏去,這會時辰稍早,街上行人稀少,他一路來也沒遇到熟人。到了店鋪,裏頭黑壓壓一片,什麽也看不清,老吳正想着昨日的少女何時來,外頭響起馬蹄聲,片刻後停下,昨日的少女進來了。

一進店她就取下了身上的鬥篷,露出身上的衣裳,憑老吳歷經數年的毒辣眼光,一時半會也瞧不出那料子是什麽,只覺得這衣服又輕又軟,繡着金絲銀線,上頭的繡工尋遍整個金陵城都做不出來。

她見了老吳笑道, “你來的挺早。”

老吳拱手, “姑娘早。”

少女擺擺手, “別叫我姑娘,我既然買了你的鋪子就是你東家,我姓陸,你叫我陸東家就是。你的難處我知道了,我會幫你解決,相反你得幫我做件事。”

有一位雪中送炭的貴人老吳自然感動不已,對陸晴水說好長一通感激的話,這才小心翼翼問, “不知陸東家有何吩咐。”

陸晴水随便尋了個位置,她的難處說難也不難,只是有些麻煩。這個世界也是陸晴水看過的一本書,名氣大得很,許多人喜歡,可這不代表真到了這個世界行事方便。

“城中薛家你知道不”陸晴水非常不習慣老吳的眼神,簡直跟看稀有動物一樣,她是女人沒錯,怎麽地,女人就不能抛頭露面了。

下次還是去武俠世界做買賣。陸晴水心不在焉想着, 《紅樓夢》什麽的一次就夠了。

老吳道, “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說的就是薛家。”

陸晴水說, “我要見薛家女兒,這鋪子随你折騰,錢不夠找我要,只要薛家女兒能到這鋪子來,事成之後這鋪子歸你。醜話我先說在前頭,你若是敢有二心……”

陸晴水直接捏碎了桌角。

老吳一下子跪在地上,不住磕頭,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打一巴掌再給一顆棗,這招陸晴水用得很好,她親自扶起老吳,語氣款款, “昨日的錢袋乃是用來安置你妻女,我這還有一些本錢,你拿去吧,想做什麽買賣只管大膽放手去做。別惹了官司就行。”

老吳接過沉甸甸的錢袋,心裏早就樂開花,他恭送陸晴水出門,打量店裏破舊的擺設,再想到陸晴水那一身叫不出名字的衣料,心裏頭慢慢升起一個想法。

立春剛過,冰雪還未消融,城裏就開始熱乎起來,西街的鋪子陸陸續續開張,其中最熱鬧的就是新開的霓裳閣,不是說這店裏的衣服有多好看,而是身為店主的老吳。

街坊鄰居都知道老吳因為他娘生病欠了一屁股債,他娘一死催債的就上門,老吳被逼的東躲西藏,本以為回鄉下避難去了。哪知不知從哪弄來一大筆錢財,不僅還了債,還開起衣料鋪子來。

陸晴水聽着外頭人對老吳的八卦,再看恭敬站在自己跟前的中年人,笑道, “你倒是有腦子,知道趁熱打鐵。”

老吳憨厚笑道, “還是陸東家宅心仁厚,救我一家子于水深火熱中。”

陸晴水倒是不在意這點錢,她的大唐動不動就是幾百萬黃金,她口袋裏的幾千金說出去簡直丢人,可換了世界,一兩黃金就頂破天了,更別提黃金千兩。

“小錢而已,不必在意。”陸晴水懶懶道,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從來都不是問題,再說這個世界她以女子行走确實有些麻煩,可若是化作男裝她又覺得無趣。她的交易對象是薛寶釵,用女子面目相見,肯定有更大說服力。

“薛家那邊動靜如何了”

提到這個老吳就為難了,四下無人他便和陸晴水講道, “薛家惹上了官司,下人都不怎麽走動。”

陸晴水挑眉問是怎麽一回事,老吳說, “那呆霸王打死了人,這幾天都在躲風頭。”

陸晴水便知是書中一事,也正是這事讓薛家母女進了賈府,她當時看着沒什麽感覺,這會遇到了,心裏頭就有些煩悶,倘若薛寶釵真走了,她在這下的局就全泡湯了。

原先還打算着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現在魚都要跑了。

陸晴水也不是真沒解決辦法,以她的身手翻牆幽會佳人都不是問題。可這樣為難落了俗套,看起來像她這個開店的求着客人上門。

不行,她可是有脾氣的店主。陸晴水面無表情沉思了會。想起書中諸多判詞,心上一計,招來老吳。

這幾日金陵城流傳幾首歌謠,說是童謠更像幾首詩,其中一首唱道,

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

玉帶林中挂,金簪雪裏埋。

薛姨媽聽了下人說的,罵道, “殺才,個沒良心的咒別人家女兒,也不怕自己孩子遭報應。”

床上的薛寶釵剛醒來,聽薛姨媽在外頭罵人,道, “娘,外頭出了什麽事。”

薛姨媽趕緊往屋裏走,拉着女兒的手慈愛道, “就是幾個下人閑言碎語,被我罵了一通,你別往心裏去。”

薛寶釵哎一聲,她實在頭疼得很,應付幾句繼續睡下了。

這邊陸晴水沒等來薛寶釵,倒是等來兩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跛足道人和癞頭和尚。

他們兩一見了陸晴水便罵道, “何方妖孽在此作祟。”

聽聽這臺詞,她好好一個大活人被打成不是人了。陸晴水軍人情緒作怪,端坐在那,手裏頭祭出牽月楊柳,衣裳也換作戰甲,她眉宇透着殺氣,帶着征戰戰場的血氣陰沉沉問, “你猜猜我是誰”

跛足道人和癞頭和尚見了陸晴水暗叫不好,他們修道的最忌諱殺生,尤其是當兵的,手底下沾了人命,偏偏還歸武曲星官管,沾了一身因果不怕,只要順勢而為,自有功德享。

當下兩人收斂态度,畢恭畢敬, “不知哪位仙君下凡,我等多有得罪,還望仙君海量。”

他們嘴上随時客氣,心裏頭奇怪哪個仙君想不開投作女身,又生在太平盛世,這一身殺氣怕是難消。

陸晴水見狀有空子可鑽,收了牽月楊柳笑呵呵道, “都是自家人,客套什麽,坐下說。”

跛足道人和癞頭和尚自是受寵若驚,等陸晴水把知道的和不該知道都套清楚了,她就将兩人打發走了。完事盯着這天惋惜不已。

和凡人做交易有什麽意思,倘若能從這些修道裏的騙一兩個來,她也用不着每個世界亂跑了。希望下次她能抽中高位面的世界。

走了跛足道人和癞頭和尚,陸晴水的日子還得過下去,她算着日子薛寶釵什麽時候進京,一邊計劃去京城開店,不想一日店裏進來貴客,指名道姓要見陸晴水。

陸晴水收斂一副懶相,精神抖擻去見這位貴客,不出她所料,來人正是薛寶釵,正如書中所述,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臉若銀盆,眼如水杏。

正是美人各有各的動人之處,陸晴水邀請薛寶釵坐下,開口道, “聽老吳說你要見我。”

“正是。”薛寶釵見來人是女子,面上放下警惕之色,同陸晴水親密聊起天來,聊了幾句她才道, “這幾日金陵城有些意思。”

“可嘆停機德,堪憐詠絮才!玉帶林中挂,金簪雪裏埋。”薛寶釵緩緩道, “好詞好詞,真是好詞,正是我和颦兒的寫照,這判詞寫的好,寫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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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想怎麽賣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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