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調查
調查
多虧了這麽多年做研究的經驗,信息檢索對Dariya來說是信手拈來的事,饒是如此她也沒能找到可以幫她捋清思緒的蛛絲馬跡。
十二月,英格蘭下了場小雪,Jasmine周末去做學校的課外活動不在家,Dariya索性給自己找了個事——她又一次去了上次那個北部的小城。
聞着紙頁和油墨的味道,摘掉咖啡色的皮質手套,她踩着變形的木地板站在暗紅的書架前,按秋景翳剛到這裏的時間,抽出第一份報紙,找尋關于“亞洲女孩”,“意外”的信息,畢竟這座城市的國際學生很少,找起來也不算大海撈針——前提是得有針。
在當地圖書館的檔案室裏泡了兩天,周日午後,Dariya毫無意外的無功而返,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對可能從頭到尾都只是件誤會,可能從未發生過的事執着什麽,連網上都找不出來的事情,遑論沉寂的紙媒,但直覺卻讓她一直懸着顆心。
Dariya買的火車票是open return,所以回去的時間沒有要求,剛好是個難得的晴天,她想起秋景翳說:“那個崖邊的日落很美,下次你可以來看看”,上次是天氣和心情都不配合,現在麽…擇日不如撞日,她坐上了去海邊的公交。
下車的時候距離日落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溫度卻已經降了下來,本想找個咖啡館坐坐,但看到那個餐車還開着,Dariya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老板大叔一眼就認出她了,“今天只有你一個人啊?”
“你記得我?”
“一時半會忘不掉呢,哈哈,上次不是鬧了個烏龍嘛!”
Dariya端着熱可可,咬了咬嘴唇,還是問:“你上次說的意外…能和我講講嗎?”
“意外?哦…哦!你聽見我的自言自語啦?就是幾年前出過一個墜崖案”,大叔指了指那個凸起的懸崖,“喏,就在那,那個遇難的女孩側臉和那天跟你一起的朋友的側臉太像了,所以我才一時沖動問了那麽一句。”
Dariya 太陽穴的神經像是被帶刺的荊棘狠狠挑了一下,剛才也沒覺得空氣冷到吸進肺裏會疼,現在渾身都不舒服,“你見過…死者嗎?”
“沒有,我只是見過照片,那照片拍得也并不清晰,害,我有時候嘴在前面跑腦子在後面追,麻煩你幫我跟她帶一句道歉。”
秋景翳爸媽的那個情況,Dariya知道她是兩人唯一的孩子,正是因為這樣才更讓人冷汗直出,“照片…?”
“說起照片,這事也奇怪,那是我鄰居家的兒子拍的,我跟他都是喝酒到後半夜回來在家門口碰到,他不太清醒說有個東西給我看,一會又說意外一會又說藝術的,我當時也喝暈了沒覺得有啥,他說他聯系了記者,他要被采訪要上電視,第二天酒醒我才意識到好像那孩子跟我說了件不得了的事”,喝醉後的記憶亂序和缺失,大叔邊說邊想邊停頓。
Dariya本就懸着的心此刻提到了嗓子眼,“後來呢?”
“後來…後來好像記者的确來過,但那孩子改了口,說沒照片都是自己喝醉了看錯了,如果墜崖是真的,在這小地方也算是大新聞,但沒有報道提過這件事,住在這附近的人也都不知道這事,可我覺得我沒有那麽醉不應該記錯啊,我覺得我當時真看到了照片,不過如果真沒發生過意外那倒是件好事。”
“那孩子還住你家隔壁嗎?我想去見見他,不瞞你說,我和我朋友都有點在意這件事,畢竟她家的環境比較複雜,父母很早就分開了,有過她不是獨生的傳聞,所以還是想确認一下”,Dariya随意扯了個謊。
“他啊…他家在那之後沒多久就搬走了”,大叔回想的時候臉上摻了幾抹羨慕,“一夜暴富似的,買了輛跑車天天和人炫耀,聽他們說要搬去倫敦,具體地址就不知道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他的名字,你試着找找吧,嗯…我記得他左臉顴骨的地方有兩顆一上一下的小痣,紅發藍瞳,皮膚蒼白,凱特人的特征特別明顯。”
“好,多謝。”
Dariya攥着杯子在手裏轉了轉,她回味着大叔的敘述,太不尋常了,哪裏都很反常。
找人是個廢時間的過程,好在她足夠有耐心。
Owen家所在的區域房價在倫敦屬于中等偏上,相比于曾住的廉價小排房,一夜暴富說的一點沒錯,Dariya敲了兩下獅首door knocker(敲門用的),很快就有個光着腳穿着磨白了的寬松衛衣,和秋景翳差不多年紀的男孩開了門,比起大叔說過的特征,這張臉這些年多了很多釘子。
“Um…Hi…”看到門廊站着的陌生面孔,Owen有些不知所措,“How can I help you, Miss”
“Sorry to bother you, I just have a quick question”,為了杜絕Owen找借口搪塞的可能,Dariya想要觀察他的第一反應,“Have you ever met her”
手機裏女孩的側臉将Owen的印象拖拽回了五年前,蒼白的膚色,噴濺的鮮血,本應該詭異恐怖,但因為那張姣好的面容,将血腥和死亡變成了一種藝術。
Dariya對他呼吸速度放緩肢體動作減少下意識抱起手臂的反應很滿意,這證明她沒找錯人,意外也不是空穴來風,在這裏她能得到想要的真相。
“Are you a police” 沒想到Owen先自亂了陣腳,他不是什麽良心泯滅的人,有人要抹去這個生命存在過的痕跡所以花錢收買他,但這件事一直橫在心裏成了道坎,曾經最讨厭去教堂忏悔,如今一周一次去得比誰都準時和主動,“ I can explain! I had nothing to do with this!”
“Hey, relax, ok I’m not a police and you’re not in trouble alright She’s my family. I just want to know what happened to her. Please! Would you please tell me something, anything you saw, anything you could remember I swear to God this conversation ispletely confidential. I won’t tell anyone else, I just need to know the truth, please”(別怕,我不是警察你也沒有惹麻煩,她是我的家人,我只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拜托,請你告訴我吧,無論你看到了什麽還記得什麽都告訴我吧,求你了,我發誓我們之間的對話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告訴我事實,好嗎?)
“Finee on in”Owen糾結了一下,還是答應了,都過去這麽多年了給錢的那個人應該不會再盯着他不放了,而自己也确實憋久了需要傾訴,更何況Dariya言辭懇切,神父說若要獲得罪赦需辦告解*,省察痛悔定改告明他都已經做過了,還剩下補贖,他不僅要為那個死去的女孩祈禱,也應替她訴說真相。
五英裏外的Harrods(哈羅德百貨公司)愛馬仕裏,一群櫃姐殷勤地環繞着一位雍容而雅的客人,賀詩妍坐在沙發上,莊重大方目若秋水,骨子裏散發的貴氣不要任何珠寶金銀的堆砌,她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看到了從外面走進來的年輕男人,“晨晨,你不是說出去接電話嗎?怎麽還自己跑去人那麽多的地方排隊買蛋糕了?”
“媽,我有事得出去一趟,這不是給您陪個不是嘛”,秋晨從甜品區買的賀詩妍最喜歡的焦糖布蕾正挂在他的中指和無名指上,“等會司機送您回家,好嗎?”
“這幾個月又要陪我還要兼顧工作很累吧?”賀詩妍查出了胃癌,做了手術但恢複的并不理想。
“媽您別這麽說,我喜歡陪您,看您高興我也高興”,秋晨瞥了一眼櫃姐小心翼翼拆開的包裝盒,那是一枚他幾年前花了200多萬美元拍賣到的紅色Birkin,賀詩妍最喜歡這個包包,去哪都愛帶着所以磨損得嚴重,“修複的不錯,跟新的一樣呢。”
“嗯,別的就算了,這個包是你畢業進公司自己賺錢給我買的,我舍不得它有瑕疵,好啦,你有事就去忙吧,我逛一會就回去了,別擔心。”
“好,我盡量早點回去”,秋晨跟賀詩妍的秘書叮囑了幾句,讓她注意着點太太的身體,逛街不着家的時候提醒着點。
出了商場,秋晨矮身進了停在路邊的深灰色賓利飛馳後座,孔助理關了車門坐進副駕讓司機開車,“抱歉秋總,我知道您陪夫人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擾,但…”
“我沒生氣,這些說辭就省了吧,說說,怎麽回事?”
“今年有一位女士和小姐走得很近,她在調查當年的事,盯着的人說她找到Owen了。”
“這麽有耐心去翻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她對秋景翳挺上心啊。”
“是,從每周發回來的報告看,兩位的關系很好,小姐是第一次和人這麽親近”,孔助理本想強調一下不是物理距離是心理距離,但還是算了,不多這個嘴了,畢竟這位秋總第一次聽說秋小姐交男朋友的時候心情不怎麽好,他一點都捉摸不透秋晨和秋景翳的關系,放任她在外面吃苦,卻又讓人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在意又不關心,但這不是他該關心的事情,他只要做好老板丢給他的工作就好。
“哦…”秋晨的食指在大腿上輕敲了兩下,不知道在想什麽,車裏安靜了一小會,他說:“她知道了,說不定是件好事。”
“她什麽都知道了,您還打算讓她繼續待在小姐身邊?”
“當然,她還有用。”
Dariya是下班之後才來找Owen的,從Owen家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她正要搭地鐵去火車站,去路被一輛陌生的豪車攔了下來,她警惕地站在人行道裏側,貼着防窺膜的車窗勻速降落,車裏坐着的人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
秋晨紳士地打開車門,做了邀請,“Dariya小姐,我們聊聊?”
“你是誰?”
“啊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秋晨,秋景翳的哥哥。”
令人震驚的事情接踵而至,Dariya覺得今天接收的信息着實有些過載,“你…找我有什麽事?”
“你要去火車站吧,順路捎你一程,上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