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我會被他搞到灰飛煙滅!◎

“您要在這裏睡嗎?”

巫辭震驚地向檀斐确認。

不是不願意, 檀斐願意留宿,簡直蓬荜生輝,他高興還來不及。

只是他家條件有限, 實在太簡陋……

“我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吧。”檀斐的語氣漫不經心, “反正現在不是空了個房間嗎?”

說完, 他瞥了肥肥的房門口一眼,語氣嫌棄:“但,我不要睡那個人的床。”

懂了!

巫辭get到了檀斐的點,馬上接話:“那您睡我的床!我睡肥肥的。”

檀斐直接拒絕:“你也不許睡他的床, 好髒。”

沒想到他會這麽說, 巫辭愣了一下, 呆呆看着他:“那,那我睡哪?”

他睡哪?

檀斐挑眉,還沒答話,就聽到巫辭懵懵懂懂地接了一句:“和您同床共枕, 我肯定沒有問題的。只不過總有一種亵渎神明的感覺, 有點怪怪的。”

檀斐:“……”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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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檀斐擡手揉揉眉心,“你睡你的床,我睡他的。”

“不行,您睡我的床,我的床幹淨。”巫辭堅持,說着就往自己房間裏走, “您稍等我一下,我給您換新的床單被套。”

“我自己換。”

“我來就好,您也不知道我把幹淨的床單放在哪。”說話間, 巫辭已經輕快地跑進了房間, 開始忙上忙下。

檀斐站在房間門口, 欲言又止,最後選擇沉默。

他當然知道巫辭把幹淨的床單放在哪,就在衣櫃最右邊那扇門後面最頂上的那一層,藍白色條紋的,配套的被套也是藍色的。

他不僅知道床單被套在哪,還知道巫辭的工作制服、睡衣、襪子和內褲都習慣放在什麽地方。

可如果就這麽說出來,會顯得自己像個偷窺人輕車熟路的變态。

所以檀斐選擇保持沉默。

他看着巫辭手腳麻利地換好新的床單被套,把舊的扔進洗衣機,又拿出打掃工具,準備走進肥肥的房間。

檀斐還是沒忍住,伸手拽住了巫辭:“現在很晚了,明天再打掃吧。”

聽他這麽一說,巫辭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才發現已經十點半了。

這個時候打掃衛生,必然會影響到周圍鄰居的休息。

“可他的房間有點髒。”巫辭收起手機,說得含蓄。

“那今晚就不睡他房間了。”檀斐說,“你還是睡你自己的床。”

“那您呢?”

“我在你房間打地鋪湊合一晚。”

“我絕不可能讓您睡地上。”巫辭堅持,“而且家裏也沒有多餘的褥子。”

檀斐:“……”

他擡眸,看着一臉無辜的巫辭,沉默兩秒:“那你想怎樣?”

一個小時後。

已經分別洗漱完畢的巫辭和檀斐躺在一張床上,默契地保持沉默。

家裏有備用的洗漱用品,巫辭拿出來給檀斐用了,只是檀斐比他高很多,巫辭的睡褲穿在他身上,一下就縮成了七分褲。

臨睡時,巫辭捧着疊得整整齊齊的粉色小兔毛毯,用雙手虔誠地遞給檀斐:“這是您最喜歡的小兔毛毯,您今晚蓋這個。”

檀斐:“……”

這個梗過不去了是吧?

檀斐忍了忍,從他手裏接過小兔毛毯。

和平時一樣,在床上躺下後,巫辭略施術法,關上燈。

他将雙臂平放在身體兩側,睜着眼,呆呆地直視着天花板上的符紙。

剛搬來這裏的時候,巫辭随手寫了個祈福的平安咒,貼在了天花板上。

肥肥看到了,興奮地嚷嚷說自己也要貼,還讓巫辭給他寫健康咒、暴富咒和桃花咒,他全都要貼上。

巫辭一邊說沒有那種咒語,但還是一邊按照他的要求洋洋灑灑畫了幾張紙,看着肥肥高高興興地拿走,貼得牆上到處都是。

現在回想,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肥肥就在算計自己了嗎?

可這是為什麽呢?

如果肥肥缺錢,可以跟他說,他不會不管他的……

“在想什麽?”

身邊忽然傳來一道低低的聲音。

巫辭怔了怔,才意識到,今晚自己身邊還躺着另一個人。

他微側過臉,對着檀斐,乖乖回答道:“我在想肥肥的事情。”

睡覺前,巫辭突然發現,枕頭只有一個,他非要把自己的枕頭讓給檀斐,果不其然還是被檀斐拒絕了。

最後檀斐用疊起來的小兔毛毯充當了臨時枕頭,兩個人蓋一床被子。

一床被子搭在兩個人身上,中間空出一截,空蕩蕩的。

檀斐平躺在床的另一側,腦袋下枕着的毛毯前兩天剛被巫辭洗過,摸起來軟軟的,帶着洗衣粉的清香,以及巫辭身上那股莫名好聞的清冽的草木氣息。

他閉着眼睛:“你很在意。”

“是的。”被檀斐看穿,巫辭沒有覺得不好意思,大方地承認了,“雖然知道不該一直糾結這種事,但此時此刻我的情緒就在這裏,是真實存在的,我一時半會兒沒有辦法灑脫地走出來。”

“相比起隐藏,敢于表達自己的情緒并不是一件壞事。”

黑暗中,檀斐的聲音無比清晰,雖然不帶什麽情緒,卻像鎮定劑似的,讓巫辭的心情慢慢平緩下來。

“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會告訴自己,我畢竟是個普通的人類,無法脫離原始情緒,所以不必太苛責自己。”巫辭收回視線,再次望向天花板,忽然忍不住笑了下,“聽起來是不是很像在給自己找借口?”

“不會。”檀斐依然閉着眼,長而密的睫毛在皮膚上投下陰影,一頭銀發安然地披散于枕頭上,“人本來就應該更在意自己的感受。”

說完,檀斐感覺到,躺在身邊的巫辭翻了個身,似乎把臉朝向了自己這邊。

“神主大人,我可以朝你這邊躺嗎?”巫辭輕聲問。

“你已經這麽做了。”檀斐輕嗤一聲。

巫辭笑彎了眉眼,曲起一條胳膊,墊着枕頭,腦袋枕在胳膊上,在黑暗中凝視着檀斐的側臉,語氣擔憂:“您的靈力還好嗎?”

“不知道。”檀斐回答,“或許過幾天就恢複了吧。”

“怎麽會突然消失呢?您知道是什麽原因嗎?”

“可能是睡太久了,靈力被睡丢了。”檀斐語氣平靜地講起冷笑話。

巫辭沒忍住,發出了很輕的笑聲。

黑暗中,誰都沒有說話。

就這樣安靜了兩分鐘,檀斐主動開口:“我的靈力原本就沒有完全恢複,加上那個陣法本來就是殘缺的,我想大概也有一部分原因在這裏。”

“我以為您已經來去自如了。”聽他這麽說,巫辭的語氣倏地變得緊張,“您這兩次出現都不需要召喚了……”

原來不是這樣的嗎?

連靈力都消失了,檀斐現在的狀況,豈不是比之前更糟糕?

“巧合罷了。無論是那個陣法,還是被召喚出來的我。”檀斐的語氣始終淡淡的,聽不出什麽情緒波動,“你能召喚我,是因為那天維度裂縫正好出現,而你現在看到的我,并不是我的本體。”

“不是您的本體?”巫辭被他這句話吸引了注意,忍不住掖了掖枕頭,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跟他聊天,“可您現在就完整地在我眼前呀,我可以觸碰到您,還能抱到您。”

雖然閉着眼,但檀斐還是清晰地感覺到,身邊的人在窸窸窣窣地動,連帶着搭在他身上的被子都被扯了扯。

被牽動的不只被子,還有他的思緒。

遲疑兩秒,檀斐還是開了口,将最近幾日自己的猜測告訴巫辭:“我只是一縷蘇醒的元神,即便是在第五維裏,也居無定所,四處漂泊,這大概也是我能被你召喚出來的原因。如果換作真身,你未必能成功。”

他只是一縷元神?

巫辭一頓:“那您的真身在哪?”

“不知道。”檀斐呼吸平緩,“我也在找。”

巫辭若有所思。

他好像明白檀斐為什麽不願意跟他回巫山了,也明白為什麽檀斐會一直這麽虛弱了。

原來現在的檀斐只是一縷蘇醒的元神。

也就是說,他的本體,很有可能還在沉睡中,并沒有徹底蘇醒嗎?

半晌,就在檀斐以為對方睡着了的時候,又聽見巫辭問:“我記得,您跟我說過,神也是有欲望的。”

檀斐勾了勾嘴角:“神如果沒有七情六欲,楚人又怎麽會以戀娛神,又怎麽會有這麽多人神相戀的故事傳說?”

“我以為那些都是世人的幻想與藝術加工。”巫辭嘟哝,“真的有人神相戀嗎?”

“現實遠比藝術瘋狂。”檀斐聲音平靜,“你們所謂的神,不過是生活在另一個維度裏的另一群普通人罷了。”

因為閉着眼,檀斐沒有看到,在他說完最後那句話後,巫辭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訝異的笑容:“檀斐,你真的好特別。”

“怎麽特別?”因為這句誇贊,檀斐的眼珠在合上的眼皮下輕輕游走。

“就……”巫辭抿了下唇,想了想,“您說的好多話,好多想法,都是在凡人的認知裏,大逆不道的那種。”

“又是亵渎神明嗎?”

“嗯。”巫辭聲音帶笑,“讓我知道,啊,原來神是這麽想的,和凡人眼中的神完全不一樣耶。”

檀斐發出一陣很輕很綿長的笑聲。

他又不是神,當然和神不一樣。

“或許鴻濛是那樣的吧。”檀斐随口說,“神也分三六九等,要說真正的神,恐怕只有那位開天辟地的始祖神才算得上。”

“我真的很好奇也很想見見始祖神……”

巫辭的聲音逐漸變成呢喃,他像是快要睡着了。

直到躺在身邊的人不再說話,只發出均勻而輕微的呼吸聲,檀斐才睜開眼,望向天花板。

忽然間,他瞥見天花板上貼着一張符紙。

檀斐辨認出來,那是一張祈福咒,上面用隽秀的字體寫着:“平安喜樂,順遂無憂。”

檀斐輕勾了下唇角,剛想要側過臉看巫辭,卻聽見,身邊那個他以為已經睡着的人忽然開口:“晚安,祝您今晚做個好夢。”

會有人祝掌管夢境的神明做個好夢嗎?

檀斐閉上眼睛,唇線微微抿起一個上揚的弧:“嗯。”

會有的。

-

第二天上午,檀斐剛睜開眼,就看到一雙清澈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一怔,驀地坐起身,環顧周圍一周,睡昏的大腦忽然啓動。

檀斐扭過頭,看到巫辭站在床邊看着自己,身上系着圍裙,手裏拿着鍋鏟,臉上洋溢着笑容:“早啊,您醒啦!”

“……”

檀斐沒回答,他蹙起眉,眼神不善地看了一眼陽光明媚的窗外,伸手抓了抓頭發。

見狀,巫辭突然反應過來,原來這位神明,是有……

起床氣?

神也有起床氣?!

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感覺,眼前這位神明似乎變得更有趣,也更平易近人了。

在巫辭好奇的注視下,檀斐閉上眼,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現在幾點了?”

“現在是上午九點。”巫辭說着就往門口走,“我在做早餐,您洗漱完就可以直接出來吃。”

早餐和平日沒什麽不同,是巫辭用平底鍋煎好的荷包蛋、吐司片和切片午餐肉,聞起來香,吃起來脆,做起來還省時省力。

只是今天坐在同一張餐桌上用餐的對象,變成了巫辭和檀斐。

也正是因為對象變成了檀斐,巫辭還貼心地準備了牛奶。

檀斐個子高,整個人窩在小小客廳的逼仄的空間裏,顯得有些憋屈,一雙長腿無處安放。

他一邊咬着邊緣被煎得微焦卻香脆的煎蛋,一邊聽巫辭跟郝芒打電話。

“小天師,是這樣的,阿敘昨天晚上跟我提了一下,考慮到周嘉逸這一期主題的特殊性,這期節目從直播改為錄播會更安全一些。今天平臺也和我溝通了一下,他們也是這個意思。你看……”

巫辭的手機很便宜,質量也一般,那頭郝芒的聲音一字不漏地傳進檀斐的耳朵裏。

“啊?這麽臨時嗎?可下午就要開始錄制第二期節目了呢。”提到和錢有關的事情,巫辭的腦子總是清醒的,“郝哥,我和你們簽約的是直播協議,上面給的也是直播的費用,如果改成錄播,制作成本就不一樣了,你看,預算是不是也要加一點呢?”

他裝得不動聲色,好像完全忘了,昨天在尉川敘面前建議由直播轉成錄播的人是他自己。

“對對對,小天師,預算是肯定要加的,這個你放心,我們可以補簽一個協議。之前我們是按照單期直播給錢的,現在陣容升級,我想跟你改簽一個第一季的整季打包價格……”

打包價?

昨天剛丢了三萬塊,今天更多的錢不就來了嗎?

巫辭擡眸飛快地看了檀斐一眼,目光狡黠:“郝導,前天您和我說,如果能說服檀斐……”

檀斐同意的事情,他還沒來得及跟節目組說。

檀斐挑眉,不動聲色地咬了一口煎蛋。

“只要檀斐同意加入,他什麽都不用做,往旁邊一站就行!”聽到檀斐的名字,手機那頭的郝芒激動起來,“當然,如果檀斐願意互動,哪怕只有一點點,說一兩句臺詞,那就更好了!”

“那費用的事情呢?”巫辭一針見血。

“費用沒問題的!”郝芒誇下海口,語氣又一轉,“但也不能太誇張,小天師,我們這個經濟情況你也是知道的。你看這樣,在你的價格基礎上我多給檀斐一倍,這樣OK嗎?”

“郝導,你也知道,檀斐他是神欸。我想請他跟我回家都是難上加難的事情,更何況是說服他,讓他來錄節目。”巫辭換上了故作為難的語氣,趁機提出自己的意圖,“這個價格,連請檀斐當個打醬油的背景板都勉強。尉川敘是個凡人,我雖然是巫師,但能力有限,很難保證不會遇到需要麻煩檀斐出手的危險。他若出手,那可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郝芒聽懂了,巫辭覺得不OK。

不,應該是檀斐覺得不OK。

他猶豫了一下:“你說得也對,可是……”

“檀斐是神明,長得又比明星還好看,就算是被供在廟宇裏的神像,也是要有佛衣披風,穿金戴銀的,更何況是檀斐這種剛下凡的會走路會說話的神。”巫辭狡猾得很,字字不提錢,卻字字不離錢,“郝哥,真不是錢的問題,我好說話得很,但我們檀斐不一樣,檀斐是神,他不在乎那點錢,要的就是一個尊敬。要是片酬低到離譜,別說檀斐不同意,我都會不樂意,錢太少,那就是在亵渎神明!”

檀斐:“?”

他擡頭瞥了巫辭一眼。

他那晚在夜市攤是這樣教他的嗎?

“可……”

“郝導,您也說了,我們節目今非昔比,已經不是之前那個随時面臨腰斬風險的情況了。”巫辭說得煞有其事,“現在不僅有國家陰陽事務管理局冠名支持,又拉到了廣告和贊助,要是能請到神明坐鎮,那才是真真正正的陣容大升華啊!肯定能賺翻了!這點成本又算什麽呢?”

郝芒明顯被他說動了,但依然試圖打迂回:“這樣,小天師,你能不能先幫我說服檀斐,勸他先把今天的節目錄了,詳細的費用等錄完了我們再聊。”

“那這樣的話,今天下午就只能是我單人出鏡了,檀斐是肯定不會來的。”巫辭憂郁地嘆了口氣,連表情都像模像樣地變得哀愁起來,“沒确定下來的話,我是真不能和檀斐提這事。不是我不想幫你,欺瞞神明可是重罪,我怕我被神譴。哥,神譴你知道是什麽嗎?神怒,天怒,八百八十八道天雷全砸我身上,我會被他搞到灰飛煙滅……”

“別別別,小天師,你開個價!你開!只要能讓檀斐下午跟你們一起錄節目!多少錢我都出得起!!”

聽着手機那頭郝芒瞬間慌亂的聲音,檀斐擡起頭,眯起眼看巫辭,用口型問:我?神譴?你?

還把他搞到灰飛煙滅???

作者有話說:

詭計多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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