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番外:電影《2012》(完結)

番外:電影《2012》(完結)

番外:電影《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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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候機廳的巨大玻璃牆可以看見外面過于濃厚的烏雲,惡劣天氣導致他們前往莫斯科的飛機已經延誤了一個半小時,再這樣下去,謝心洲在柴可夫斯基音樂廳的音樂會很有可能趕不上。

謝心洲焦慮起來會出現刻板行為,以前在90濕度的天氣裏擰琴弓是一種刻板行為,分離焦慮時候在家裏很大聲地放着自己根本不感興趣的音樂。而現在,他焦慮地等着廣播,拇指在喻霧的耳釘上來來回回撫摩着那枚祖母綠。

喻霧摘下來給他的,畢竟在外面被捏着耳垂這個動作太怪了。

謝心洲就捏着他拍賣底價220萬的Harry Winston在盤,同時憂心忡忡地看向停機坪,巨大的寬體客機安靜地停在外面。

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十五分,烏雲在天上湧着。有游客開始發牢騷,詢問地勤人員,只是刮了點風又沒下雨,為什麽拖延到現在。

地勤耐心地解釋說高空有雷,乘客聽了覺得荒謬,立刻提高聲音說這哪兒打雷了你指給我看看。因聲音太大,兩個警衛朝這走了過來,那乘客才偃旗息鼓。

謝心洲也急,他明白急沒用,這是沒辦法的事。

他捏着喻霧的耳釘還在來回地摸,這時候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航班沒有取消,他們直飛到莫斯科需要8小時多點兒,音樂會在48小時後。

謝心洲有點後悔了,該再提早一天出發,天氣變化來得突然,措手不及。

他輕輕嘆了口氣,整個候機廳最不缺的就是嘆氣聲,剛開始延誤的一個小時裏已經嘆完一輪了。第一輪嘆氣謝心洲沒有動靜,他沉默地接受了延誤的現實,第二個小時他也沒嘆氣,因為航班沒有取消,他抱有希望,然後摩挲喻霧的耳釘。

第三個小時,他終于嘆氣了。

喻霧說: “要不,看個電影”

謝心洲搖頭: “不想看。”

喻霧稍微有點擔心,耳釘在他手指之間,拇指用完全相同的節奏在撫摸祖母綠寶石,他像個節拍器,穩固,循環。但喻霧認真地思考過,他不想幹擾謝心洲的一切,他希望他保持在他舒服的狀态裏。

不過……是謝心洲松動了。他終于沒再繼續看停機坪,轉而看向喻霧,問: “你想看什麽類型的”

喻霧笑起來: “什麽都行。”

“嗯……”謝心洲思索片刻, “iPad給我。”

“耳釘。”喻霧說, “幫我戴上。”

謝心洲已經能熟練地幫他戴耳釘,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是謝心洲在幫他戴耳釘,他耳洞的位置,謝心洲可能比他自己還要熟悉。

喻霧的黑色頭發長了許多,已經有劉海兒了,或許是年紀漸長,黑發顯得他比謝心洲還成熟些。

謝心洲挑好了電影,喻霧把iPad支好,放在前面的桌上。

電影是一部末日片, 《2012》。

蠻符合謝心洲當下的心情,大概是,如果趕不上柴可夫斯基音樂廳的音樂會,那世界滅亡好了。

他們各戴一邊耳機。

電影剛開始,到11分鐘的時候,喻霧想起了前幾個月看的《鋼琴家》。他記得當時謝心洲說,就像法國一定會保護蒙娜麗莎,戰亂之下,那些朋友們一定會保護鋼琴家。

因為電影進行到11分鐘,知曉世界末日真相的法國人,将《蒙娜麗莎》放進了保險箱,拿出一副贗品懸挂于牆上。

看到這裏的時候喻霧稍微偏了偏頭,看向謝心洲的側臉。謝心洲眼睛看着屏幕,擡手,用一根食指抵住他下颌,把他臉推回去,說: “看屏幕,別看我。”

《2012》這部末日災難電影,多年來口碑和評分都很好。謝心洲會喜歡的原因是,它沒有出現那種“小孩拖後腿”的拉血壓劇情,也沒有出現過量的愚蠢行為來推拉劇情。

以及它對宗教的“不敬”,比起災難片注重大場面,特效的刻畫,哭天搶地也好,山崩地裂也罷,謝心洲覺得《2012》中的絕望,是被擊潰的宗教建築。

“科爾科瓦多山頂的救世基督,崩塌了。”謝心洲看着屏幕,說, “這電影當初在各國應該被罵得挺慘,他們在電影裏甚至毀了梵蒂岡的聖彼得大教堂……喔,就是這一段。”

畫面裏是梵蒂岡,教皇立于教堂,面向信徒們。

在世界末日降臨之際,他們選擇相信祈禱的力量,信徒們手捧蠟燭。有些位高權重的人已經被邀請至方舟之上,但依然決定留在這裏,從前謝心洲覺得是信念在支撐他們,是教義告訴他們,不必害怕死亡。

而現在,謝心洲覺得那是一種“意義”。

他說不上來具體的,人類作為群居的智慧生命體,每個人卻又截然不同。不同的追求,不同的信仰,以及對萬事萬物不同的理解。

留下還是逃亡,信仰帶來的是平靜還是瘋狂。

電影畫面中聖彼得大教堂穹頂的《創造亞當》,上帝與亞當指尖的距離仿佛隔着銀河,穹頂從那裏斷裂開來。有人解讀這裏上帝抛棄了人類,謝心洲的想法是,在電影之中這一幕更适合稱為“我們就到此為止”。

世界末日帶給每個人的意義也不一樣。

謝心洲又一次看向落地窗外,風卷起的樹葉打着旋兒飛上天,雲層越壓越低,人類工業高精密度的大型飛機在自然界的風雨中毫無招架之力。

事實上這是謝心洲第一次問自己,如果今天是世界末日,他要做什麽。

很多人在看完一部末日片後,大概會在演職員表出現的時候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謝心洲直到今天,今天的這個當下,才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然後他看向旁邊認認真真看着電影的人,無可挑剔的側臉,幾縷黑發垂着。他會認真地聽謝心洲拉琴,也認真地看謝心洲選的電影。謝心洲的一切他都仔仔細細地放在心上,盡管他并不懂古典樂,也不能完全看懂謝心洲喜歡的這些電影,但他一直是認真的。

最後,海嘯來襲,西藏的大喇嘛獨守在高山,敲響銅鐘,葬身大海。

此時廣播響起,請飛往莫斯科的乘客前往登機口準備登機。二人同時擡頭,看向屏幕,确認了是他們這班飛機準備起飛,喻霧合上iPad把它塞回包裏。

“走吧。”喻霧說。

謝心洲還看着屏幕: “就我們這班飛,其他飛機還在延誤。”

喻霧笑了笑: “俄航機長,臺風都飛,什麽高空雷雨,小場面。”

謝心洲站起來,背好大提琴: “這麽酷嗎。”

“那肯定。”喻霧伸手, “你不怕吧”

“有什麽好怕的。”謝心洲牽住他。

此行前往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樂廳,是謝心洲的個人音樂會,他沒有帶伴奏,他即将一個人坐在舞臺上演奏。

外面狂風大作密雲暗沉,還真有點世界末日的意思。謝心洲擡起頭,冰涼的空氣吸入肺葉,牽着他的手卻無比溫暖。

“天好黑啊。”謝心洲說着,在排隊上飛機的時候,向喻霧靠近了一步。

喻霧将他手又握緊了些,半開玩笑地說: “你居然開始在乎這個世界了。”

“偶爾吧。”謝心洲說。

他們進入機艙,謝心洲靠窗坐下,俄航機場果真不是浪得虛名,滑行後擡輪升空的角度驚人。電影中也有這樣的情節,飛機沖破雲層,俯瞰加州湮滅。

他們升至對流層,再到平流層。

他們還牽着手,謝心洲回憶着順了一下後面的演出行程,兩個月後去到維也納,在金色大廳,年底的新年音樂會,在卡內基音樂廳。

所以如果世界末日真的近在眼前,他會有遺憾,是那種“還沒來得及”的遺憾。而又因為他沒有任何信仰,他不會在死前禱告。

那麽他會做什麽呢。

謝心洲側過臉,問: “喻霧,如果今天是世界末日,你會做什麽。”

“什麽都不做。”喻霧回答得很快,他看了眼擱在座椅扶手上牽着的兩只手, “就這樣。”

喻霧問: “那你呢”

舷窗外的烏雲透不過氣,客艙的燈成為這高空上孤獨的亮點。機艙內廣播平靜的女聲告訴乘客們,架這飛機會避開高空雷區前往莫斯科,請大家不用恐慌。

然而話雖如此,大約是網絡上對俄航山航這類硬核航空公司的刻板印象,有乘客緊張到後悔上飛機。謝心洲又偏頭看窗外,雲層朦胧,從深灰色變為淺灰色。其實起飛的那會兒還是挺震撼的,飛機離開陸地沖進黑雲,頗有一種不知飛往何方,再也沒有跑道可以着陸的絕望感。

“世界末日只是‘全劇終’罷了。”謝心洲說着,看向他,微笑, “我會鼓掌祝賀。”

喻霧輕輕擡眉,他有些欣喜,他也的确喜歡這樣的人。輕描淡寫又潇灑。

“然後在三萬英尺高空吻你。”謝心洲說, “過來。”

喻霧乖乖地靠過去,讓謝心洲親吻他。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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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寫這樣形式的番外,感覺還不錯,盡量維持住了整本書的基調。

對我來講是新的嘗試,不曉得大家的觀感如何,如果喜歡的話,還請打一個五星好評,謝謝各位!

那麽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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