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幸而逢君
第003章 幸而逢君
封鶴淩恍然回神,在心裏暗笑,封鶴淩啊,你怎得多愁善感起來了。抹去心裏的情緒,封鶴淩生氣道:“小玖,我今日本是要去岚山派吃酒的,不過去誇贊了你幾句,可那莫老頭竟把我趕下山去了!你說我誇誇我徒弟怎麽了!而且你年紀輕輕便有這般修為,難道不該誇嗎!”
瞿玖羲抿唇:“師尊…你以後別專門去人家那誇我了,徒兒受不住……”
其實是不好意思,自家師尊到處炫耀自己,次數多了就挺尴尬的。
封鶴淩不可置信:“嘿!我誇你你還不領情來了!徒弟長大了就要自立門戶了對吧!”
瞿玖羲很是無奈:“師尊,別玩了。”封鶴淩哼了聲:“徒弟大了,嫌棄師尊了不是?我這就走了,去雲微那兒看重陌這小子可有在好好練劍。”說着他便佯裝生氣站起似是真要走了。
瞿玖羲看自己師尊那小老頭模樣,嘴角抿着笑,也不作聲。封鶴淩走出四五步後,果然停下了腳步:“臘月十五便是你二十歲生辰了,加冠禮還是要由你族中長輩來主持的,你母親前幾日來信了,說族中長輩為你取的表字是霁華,為師覺得寓意是極好的。過幾日你便收拾一番下山,過完除夕再回來吧。”
瞿玖羲一怔,他以為封鶴淩又會說些徒弟不親師尊之類的話,卻沒想到他會說這個。在靈山派這些年,封鶴淩對他極好,他所學全是封鶴淩親手教授,把他當親兒子一般。
修仙者和凡人中間終歸是是有諸多條條框框擺在那,世人為修仙者提供物質,修仙者提供保護罷了,兩方互不幹涉。封鶴淩收他為徒也是有忌諱的,只因他有所謂的仙緣才勉強說得過去。為他取表字、出席他的冠禮這些都是封鶴淩不能夠做的。封鶴淩既為他師長,不能同族中長輩商讨他的表字,也不能出席他的冠禮,瞿玖羲只覺有愧于他。
封鶴淩說完便正要擡腳離開,瞿玖羲急忙叫了他一聲:“師尊。”他回頭,看見這個自己看大的孩子也不嫌地上髒污,鄭重地向自己行了跪拜禮:“瞿玖羲定不負師尊教導。”封鶴淩鼻子發酸,一股熱流就要湧上眼眶,他轉頭不再看瞿玖羲:“行了行了,為師知道。喝酒去了,你下山時也別來找為師,為師沒空理你。。”封鶴淩落荒而逃似地走了。
瞿玖羲目送他慌亂的背影遠去,原先那抿着的笑意最終在唇邊劃起微小的弧度。
第二日,瞿玖羲便讓柳新收拾好行李,同封景淵、方玄玉道了別便下山了。瞿玖羲停劍落在懸崖上,瞿家的馬車已候在那兒了,有一對中年男女與一名車夫在車前等候。那婦女雖年近四十,卻保養得極好。一雙柳葉眉、桃花眸襯得她多情妩媚,藍色的立領斜襟襖更顯得她頸項修長,身形苗條。
唐雲看見瞿玖羲很是激動喜悅,雖說她隔個兩三年便來這青石崖一趟,封鶴淩也識趣地讓瞿玖羲下山見見母親。可到底是兩三年才能見上一面,男孩總是長得快,每次見面心愛的兒子都長高不少,變化也很大,她每每都舍不得離開,還想再多看看他,看看這個在她沒有看到的地方就長大了的兒子。如今也是因着冠禮他才能返家待上一月,早知當初就不讓他跟那封掌門走了。
瞿玖羲看母親按捺不住就要上前的急切模樣,心底一軟,快步上前先行了禮:“母親,父親。”柳新也上前作揖:“家主,主母。”瞿肅看愛妻這幅巴不得現在就在青玉崖與兒子訴說思念的樣子,就說:“回來就好,外邊冷,先上車回府吧。”
馬車剛好能坐下他們四人,車夫便趕車往皇城中心的瞿家去了。
車子不緊不慢地趕路,車裏的母親絮絮叨叨地講着這些年皇城發生的趣事兒,瞿玖羲靜靜地聽着,只唐雲問他“靈山派可有千層如意糕”之類的問題時,他便應她一聲“沒有”,然後唐雲就得意地點點頭:“這是咱家鋪子的師傅親創的,靈山派自然沒有的”,可她的得意沒一會兒便垮了下來,心疼地看着他:“你在靈山派吃了不少苦吧。”
瞿玖羲看着眼角添上了皺紋,鬓邊也有絲絲花白母親,只覺這麽多年未在家中侍奉父母,反倒還讓父母擔憂自己,實在是不孝。他伸手握住唐雲,垂眸道:“兒子在靈山派過得很好,師尊也是對我極好的。”唐雲眼角含淚,反握住他的手:“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這時瞿肅見妻子要落淚,強行擠入這個溫情的氛圍,強硬地要聊些家長裏短的趣事兒。
母子倆:……
又過不多時,已是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了,在馬車裏可以聽見小販們清脆的叫賣聲和行人的說話聲,聽聲音就可以知道街上的熙來攘往。
這時卻有一道刺耳的男聲在人群中響起:“你個小雜種,爺告訴你,你再在爺面前行乞讨爺煩,爺就弄死你!”一道尖銳的女聲又接過話茬兒:“哎喲這位爺,您不用管他,他不過是我們芳菲樓打雜的一條狗,不值得您發這麽大的火。外邊冷,您趕緊進來喝杯酒暖暖身子。”
一道尖銳的女聲又接過話茬兒:“哎喲這位爺,您不用管他,他不過是我們芳菲樓打雜的一條狗,不值得您發這麽大的火。外邊冷,您趕緊進來喝杯酒暖暖身子。”
估計是離馬車還有十幾尺,傳進馬車裏的聲音剛好能讓人聽清而已,那一男一女也沒再說話,估計是喝酒去了,剩下的便只剩喧鬧聲了。
在街道上本來就行駛緩慢的馬車停了下來,車夫道:“家主,前邊有個孩子被打倒在路邊,大家夥兒在看熱鬧呢。我們繞道還是徑直過去?”旁人看見瞿家的馬車過來定會繞道的,車夫甚至覺得自己問得多餘了,盡心的家仆是不用主人操心的,照這種情況直接過去便是。
這樣想着,他都握好馬繩,只要瞿肅開口便馬上駕馬前行了。卻聽得馬車裏傳出小主人的聲音:“停一下。”好勒!王車夫便要揮鞭前行,卻在離馬屁股一尺遠處停下,等等、小少爺方才說什麽來着?停下??
原是瞿玖羲從未下過山,不知人情淡漠、人性醜惡,在車裏聽聲音便覺這男女太過分了些,又聽得王車夫說外邊是個孩子被打,百姓卻都在看熱鬧,眉頭皺得更深了。封鶴淩從小便教他禮義廉恥、君子行正義之道,卻沒告訴他凡人有凡人的規矩,世态炎涼之事、卑鄙無恥之人遍地都是,哪能處處都管、次次都幫呢。
瞿玖羲讓王車夫停下後,便伸手掀開布簾,還沒掀起第二層珠簾,就聽他父親道:“小玖,你不必管。”瞿玖羲回頭看瞿肅,那雙極像他母親唐雲的桃花眸裏滿是不贊同,他不顧父親阻攔便把珠簾掀開,下了車。
瞿肅見愛子不贊同地看了自己一眼便下車了,他一怔,這二十多年南北奔波也算是見多了這些不平之事。況且自己本為商人,百事利當先,自然不會去管這些事。比起兒子,自己确是失了一份正義感。但也不曉得這是好是壞啊……
旁邊的妻子挽着他,笑眯眯地說:“我們糖糖去山上煉了十五年,如今也能替人出頭、伸張正義了。”瞿肅:……他無奈地說:“你整日待在家中,哪懂世道險惡?”唐雲不贊同:“得了得了,就你最懂。走,我們下車看看去。”
卻說這一邊,本來有些百姓看見瞿家的車都打算讓道了,可這馬車突然停下了,還從中走出一個俊俏公子,身着藍色交領衫,白皙的臉上還有些冷。衆人的視線全都聚在他身上,有消息靈通者已大概猜到這位是瞿家公子了。
瞿玖羲走向人群中心,他身長五尺五寸,站在人群中也看不到車夫說的被打倒了小孩兒,想來那孩子真的倒在地上了,走路也不禁帶了急切,但封鶴淩教他的禮儀體态都沒忘,走得雖急,卻還帶着風度氣質。
一些兒識趣的人紛紛讓道,卻有兩名壯漢也不怕瞿玖羲,他們平時就在街上稱霸,家中有幾家店鋪就仗着財勢欺人了。其中一人飛揚跋扈道:“怎麽?你來施舍他的?我可告訴你,你要施舍這個小雜種就是跟我劉爺過不去!”另外一人明顯是他的家仆,陰陽怪氣道:“小公子,你可掂量着自己的份量,劉爺也是你能惹的?”這兩人早先在人群內圍,不知道瞿玖羲是從瞿家馬車下來的,就更不會聯想到他的身份了。
瞿玖羲站在兩人面前,終于看到了這個趴在地上的孩子,他額角流着血,頭發髒污,身上衣裳破破爛爛,背上有大人的腳印,衣角上是血漬,身形瘦小,很明顯的營養不良。
祝容聽到這劉爺及其家仆的話,也沒好奇擡頭看來者,在他心裏這人最多不過來看個熱鬧,最多再感嘆幾聲可憐,能不一起辱罵他算不錯了。
祝容斂去神色,安靜地趴在地上,只等這些人都走了,他好回到自己的住處,他真的很疼,真的好想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