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澀霧
晚風微涼, 孟書溫匆忙披了個外套就往岑放家的方向趕。
不知道他家裏有沒有什麽退燒藥,孟書溫還中途去了一趟藥店。
到岑放家門口的時候,她胸口起伏, 輕輕喘着氣。
視線一頓, 鑰匙就在鎖孔上插着。
這是……忘記拔下來了麽?
孟書溫盯着看了半晌,想着那人還生着病, 還是不讓他親自來給自己開門比較好。
想着,手下便轉動鑰匙, 旋即咔噠一聲,門開了。
房間裏黑漆漆的沒有開燈,再加上現在是黑天, 周遭昏暗又安靜。
孟書溫換好鞋走進客廳, 張望片刻,沒發現他的身影。
心中疑惑,孟書溫試探地輕輕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岑放?”
沒人應。
心頭倏地騰起幾分不好的預感。
岑放……該不會是已經燒得意識不清了吧?
猶豫了幾秒, 孟書溫輕輕推開他卧室的門。
走進去, 一盞昏黃的臺燈亮在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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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書溫往前看了眼,猝不及防和男人目光相撞。
他薄唇抿着, 見到她輕輕擡起下巴,下颚線棱角分明, 蒼白病氣卻過分漂亮的一張臉, 帶着因為發燒升騰起的紅暈,像是開在危險峽谷最深處的花。
漆沉幽深的視線望過來, 孟書溫無端心頭顫了一下。
“你門口的鑰匙忘記拔下來了……”孟書溫結結巴巴地解釋, “想着你還發着燒, 我就自己進來了。”
岑放安靜地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到她手裏的袋子上。
見狀, 孟書溫擡了擡手,示意:“給你買的退燒藥,你自己吃藥了嗎?”
岑放搖搖頭,眉頭蹙了蹙,聲音有點啞:“不吃。”
特別像一個讨厭吃藥耍無賴的小朋友。
注視着他的臉,孟書溫想了想,軟下聲音道:“吃藥好得快,好了以後你就不難受了。”
“我好了以後,你就要走了。”
岑放垂下眼睛,說得很可憐。
孟書溫嘆了口氣,忽然有些拿他沒辦法。
生病的人都是很嬌氣的,岑放現在就像是一個意識模糊,又不忘記撒嬌的嬌氣包。
重逢以後,孟書溫倒是第一次看見他這副模樣,和前幾天的冷清疏離大相徑庭。
……怪可愛的。
孟書溫想起什麽:“你量體溫了嗎?”
“沒。”
“你家裏有體溫計嗎?”
岑放搖搖頭。
孟書溫一時犯了難。
她還以為每個人家裏都會常備體溫計,所以方才在藥店裏就沒有買。
沒想到岑放真的連體溫計都沒有。
孟書溫緩步朝病床上這人走過去,男人見她靠近,黑眸微閃,有些局促卻還是稍稍擡起下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孟書溫用手背貼了下自己的額頭,又貼了下岑放的。
滾燙的溫度一瞬間傳到手背,孟書溫一怔,忍不住說道:“你太燙了,岑放。這種情況肯定硬挺不住的,必須要吃藥。”
岑放執拗:“我不想吃。”
孟書溫深吸口氣,語氣稍沉,威脅說:“你不吃藥的話,我現在就回家。”
“……我吃。”
睫毛顫了顫,岑放改口很快,聲音低低的,“阿溫,我吃,你別走。”
孟書溫無可奈何地把杯子接滿溫水,又看了看說明書,倒出兩粒退燒藥遞給岑放。
他看了她一眼,接過藥片,毫不猶豫地放入口中。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溫熱的指尖輕輕擦過她的掌心,孟書溫身體僵了僵。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夜深人靜的房間裏。
臺燈暖融融的黃線,将氣氛襯托得很暧昧,很不對勁。
岑放就着溫水把藥片服下,皺眉:“好苦。”
嬌氣得不行。
孟書溫看了眼藥盒,側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功效,哄道:“良藥苦口,一會燒就退了。”
他嗯了一聲。
把沒吃完的藥放回盒子裏,孟書溫直起身,打算把藥盒裝進塑料袋。
不料剛一轉身,手腕就被人拉住。
岑放很忐忑地看着她:“你……要走了嗎?”
“我不走。”孟書溫把手裏拿着的的東西給他看,“我就是放個東西,馬上就回來。”
不過是幾步遠的距離,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卻從始至終沒有移開一秒。
像是擔心她憑空消失了一樣。
孟書溫坐在岑放身邊。
四目相對,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原本是有很多話的,但看到岑放恹恹病着,又覺得現在不是适合開口的時機。
“你的胃還疼嗎?”孟書溫問道。
“不疼了。”
想到之前的事,孟書溫低下眼睛,局促不安地揪着手指:“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晚上不能吃東西,害你犯了胃病。”
“不是你的錯。”他黑眸沉沉,“是我隐瞞。”
孟書溫輕輕嗯了一聲,可能是因為對面的人還沒有退燒,一副很虛弱的模樣,她的聲音下意識放輕不少:“岑放,你以後要對我說實話。別為了想和我多呆一會,就拿你自己的身體做代價,不值當的。”
頓了頓,她補充:“而且,會讓我很內疚。”
靜了幾秒,岑放垂下眼睫:“對不起。”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就是和你說一下這個事情。”
孟書溫看着對面這人楚楚可憐的模樣,忽然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
算了,他是病號,凡事先讓着他。
又安靜呆了一會,兩人誰也沒說話。
孟書溫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待了半個多小時。
她又湊近,伸出手想摸摸岑放額頭的溫度。
還是有點燙,但好像比剛才降下來一點。
“有所好轉,估計再等一會就會退燒。”
稍稍放下心,孟書溫剛要把手抽回去。
未料,有人忽然拉住她的手指,誘導一般,帶着她的手靠近自己發熱的臉。
還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手背。
無盡暧昧的舉動,他在撒嬌。
特別像一只含蓄內斂,又期待主人撫摸自己的大型犬。
一時間,孟書溫忽然感覺自己渾身上下被施了定身法術。
沒來得及做出其他的反應,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就這麽呆呆地被岑放控制着手。
被迫地,輕輕觸碰他的臉。
“阿溫。”
沙啞低沉的聲音降臨到她耳邊。
岑放目光灼灼,如同深不見底又暗潮湧動的海水,随時準備找機會,将面前渾然不覺危險的人吞沒。
他近似蠱惑地引導:“留下來,好不好?”
孟書溫眨了眨眼,心跳亂了一拍。
留下來?
和他待在一起?
理智驟然回歸。
孟書溫後知後覺,自己的臉頰已經燙得不行,連忙無措地縮回手,宛如觸電。
這人怎麽都生病了……
還不忘勾引她。
平複着自己頻率過快的心跳聲,孟書溫輕咬下唇後退幾步,直到退進一個安全距離,眼裏閃過一絲窘迫:“不、不行,我還有工作沒處理完……”
上一秒差點就脫口答應下來。
指尖顫了顫,看到男人在被自己回絕後,沒精打采地垂下頭,孟書溫堅定不移的想法險些動搖。
他、他還真是……不容小觑。
孟書溫如是想着。
一個詞語浮上心頭,很能精準描述剛才的岑放,雖然不太适用,但又特別貼切——
小妖精。
簡直是在千方百計剝奪她的理智,蠱惑她的心。
偏偏她還不是個意志堅定的主兒,很容易就被哄騙過去。
像是為了說給岑放聽,又或者是為了說給自己聽,孟書溫看着他,結結巴巴地說:“我今天過來,主要是因為擔心你身邊沒有人照顧,而且我們住得近,我過來也很方便。如果留下來的話,實在有些于理不合。”
岑放沉默了幾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半晌,才雲淡風輕吐出一句:“是我越界了,抱歉。”
孟書溫定定注視着岑放的表情,陷入沉思。
男人眼神清明,好像沒有剛才迷迷糊糊的樣子,估計退燒了,意識也清醒不少。
又看了一眼時間,很快就要天亮了。
臉上熱意逐漸消退,孟書溫抿了抿唇:“你能吃早飯嗎?”
岑放看向她,點頭。
孟書溫沒動,有些懷疑地問:“真的能?”
“嗯。”
“那我給你做點粥吧,你一會起來可以直接喝。”
從房間裏出來,孟書溫沒有掉以輕心。
她這次學聰明了,打開手機給宋南方發消息。
【孟書溫】:問你一個問題。
宋南方回得很快:我在。
糾結了幾秒,孟書溫在屏幕上敲着字:岑放可以吃早飯嗎?
【宋南方】:可以吃。
隔了一會,宋南方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勁,後知後覺發了一堆感嘆號過來。
【宋南方】:等一下!!!!書溫,你現在和那個臭小子在一起?!!!!
【孟書溫】:他發燒了,我剛好離得比較近,所以來照顧他。
【宋南方】:哦喲喲喲喲喲,這小子在你面前又嬌氣了,又不是金剛不壞之身了。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宋南方調侃的人是岑放,但孟書溫卻莫名有些臉紅。
把米倒進鍋裏清洗幹淨,口袋裏的手機還在不停震動。
孟書溫擦了擦手,又點開看消息。
【宋南方】:書溫你必須幫我好好罵他!他胃病嚴重着,忽然發燒了不說,還大半夜不聲不響地回了家,不接電話也不回消息,差點把我急死!
【孟書溫】:好,我一會說說他。
【宋南方】:不過……語氣別太重哈!那小子吃軟的,你輕聲細語随便說幾句話就能把他迷得七葷八素的,他最聽你話。
盯着“七葷八素”四個字看了幾秒,孟書溫又覺得臉熱,欲蓋彌彰把手機關掉。
身後隐隐傳來響動,孟書溫回過頭,看見岑放正站在廚房門口,漆黑眼睛盯着她。
“你怎麽從房間裏出來了?”孟書溫有些訝異,“我一會就好。”
岑放仍然看着她,輕輕嗯了一聲。
他并不着急,只是想讓她待在自己的視線裏。
把粥煮上之後,孟書溫走到岑放身邊,說道:“估計還有十幾分鐘,你先去休息一下。”
垂眸看着她,岑放有些為難似的,輕輕吐出幾個字:“我走不動,忽然渾身無力。”
孟書溫愣愣地聽着,不明所以。
這人都能越過客廳從卧室走到廚房,但是從廚房走回客廳就渾身虛弱無力……?
正納悶,身邊的男人忽然卸了力氣一般,孟書溫連忙接住他。
“你沒事吧?”
岑放搖搖頭,面上雲淡風輕,卻順理成章地依偎上孟書溫的肩膀,像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嬌夫。
孟書溫只好把他扶到沙發上。
和岑放待在一起莫名不自在,孟書溫随口想了個理由脫身:“我去廚房看看粥。”
旋即慌亂脫逃。
有笑意自眼底一閃而過,轉瞬即逝。
岑放坐在沙發上,耷拉着眼皮,安靜等她回來。
察覺到手機有消息,便拿出來,低眸懶懶掃了一眼。
【宋南方】:又幸福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