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澀霧
這一場覺昏昏沉沉睡了很久, 睡到孟書溫幾乎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不知道為什麽,大片大片被塵封的記憶又被重新翻出。
那些想回憶起來的,不想回憶起來的, 像是決堤的河流, 統統湧上。
孟書溫迷迷糊糊地在床頭摸到手機,打開看了一眼時間。
即刻清醒, 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
竟然已經九點多了。
因為平時沒有固定的工作時間,孟書溫很少有睡前定鬧鐘的習慣, 除非有什麽要緊事,鬧鐘會提前幾天就定好。
昨晚失眠又不停地做夢,再加上前幾天在醫院忙前忙後沒怎麽睡過好覺, 沒有鬧鐘的加持, 一下子睡到九點多才睜眼。
打開手機,消息一條接一條地彈出。
群聊裏,幾個人七八點鐘就紛紛打卡上學或是上班, 閑聊了幾句。
孟書溫往下翻, 看到孟母的聊天框。
【媽媽】:溫溫,你不用着急過來, 在家裏多休息一會。你爸基本沒什麽事了,剛辦理完出院, 下午就能回家。
發消息的時間是半個小時前。
孟書溫倉促去洗手間洗了把臉, 溫度調到冷水檔,打算讓冰冷的水流讓自己清醒一下。
簡單綁了個低馬尾, 她正要往外走, 餘光忽然瞥到鏡子裏嘴唇蒼白的自己, 眉頭一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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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憔悴的,怎麽像昨晚做了什麽不法之事一樣……
想了想又飛快補了個口紅, 總算看起來精神了點。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暖洋洋的,溫度有所回升。
孟書溫打車到了醫院,孟母已經去上班,孟父精氣神恢複得很好,開始閑不住,在走廊裏走了好幾圈。
孟書溫坐在椅子上看着,有點無奈:“都五個來回了,您休息一會吧。”
孟父不幹,輕哼一聲,自顧自地溜達:“我都在床上躺好幾天了,再休息下去,四肢都要退化,沒準再過幾天就要拄拐了。”
孟書溫拗不過他,搖搖頭,低眸看了眼手機。
興許是快到午休時間,沉寂了幾個小時的群聊又開始活躍起來。
【林璐之】:崩潰了,我厭蠢症發作,你們知道那個讨人厭的實習生剛才問我什麽嗎?
【蔣雲雲】:哈哈哈哈哈哈問你什麽?
【林璐之】:問我複制和粘貼的快捷鍵是什麽!我就想知道這麽簡單的東西不會就算了,百度難道是擺設嗎?我這麽寶貴的時間是用來回答他這些腦殘問題的嗎?!
【蔣雲雲】:好讓人無語……
【林璐之】:我真的要發瘋了啊啊啊,他到底是怎麽進來的,我都懷疑他不會是上頭哪個領導家的關系戶!
兩個人又閑聊了好一會,發現孟書溫和宋南方一整天都沒什麽動靜,于是單獨把這兩個人艾特了出來。
孟書溫見狀連忙在群裏冒泡,發了個“我來了”的表情包。
她們在群裏讨論了會關于中午吃什麽的話題,十幾分鐘過去,宋南方仍然毫無蹤影。
孟書溫推測:可能是在忙吧。
【林璐之】:他以前再忙都不會忘記在群裏劃水,算了,我一會給他打個電話。
短暫的閑聊暫時結束,大家各自去吃午飯。
孟父已經停下來,帶着眼鏡看手機,孟書溫問了一嘴:“爸,你中午想吃什麽?”
孟父摁着屏幕,似乎在忙:“吃什麽都行。”
想了想,孟書溫打算去醫院門口那條商業街看看。
剛搭上電梯下樓,電梯在三樓停下,走進來一個熟人。
孟書溫有些詫異,喊那人名字:“宋南方?”
沒想到剛才還提他,轉眼就在醫院裏和他碰面。
宋南方回頭看向她,也挺訝異的模樣:“書溫?你怎麽會在這?”
孟書溫張了張口,剛想三言兩語解釋孟父生病的事情,宋南方卻忽然想起什麽,試探地說道:“你該不會是來看岑放的吧?”
孟書溫一怔,旋即意識到他話裏透露出的信息:“岑放……生病了嗎?”
淩晨,他們剛不歡而散。
如果岑放身體出現什麽不舒服,來醫院看病,那就只能是這幾個小時之內發生的事情。
宋南方沒想隐瞞,點了點頭:“他胃病挺嚴重,淩晨不能進食,只要超過十一點吃什麽東西,一準發作。”
原來岑放淩晨不能進食。
想起男人昨晚安靜吃東西的模樣,孟書溫忽然有些頭疼,很懊惱地說:“他告訴我淩晨以後可以吃飯,我就給他煮了一碗面……”
嘆了口氣,宋南方看破一切,也一語道破:“估計只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孟書溫有點自責。
明知道他有胃病,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讓他淩晨的時候吃東西。
本來平時也沒有吃宵夜的習慣,怎麽偏偏就一時腦熱……
不自覺關心起他的狀況,孟書溫抿抿唇,問道:“岑放現在情況怎麽樣,好點了嗎?”
宋南方撇撇嘴,很無奈:“不怎麽樣,一直吐,臉色挺差。”
孟書溫憂心忡忡,卻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了。
宋南方看了她一眼,問:“你要去看看岑放嗎,見到你去,他估計會開心不少,沒準直接藥到病除。”
孟書溫搖搖頭,露出一絲苦笑:“還是算了,他現在應該不是很想看見我,剛發生了不太愉快的事。”
電梯到達一樓,門緩緩打開。
孟書溫和宋南方一道走出去,但目的地不相同,沒走幾步就要分開。
宋南方腳步停下,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
孟書溫忽感芒刺在背,局促地說道:“那我就先走了,下次見。”
有風吹過,宋南方最後說了什麽。
那一句話,聲音很低,卻每一個字都異常清楚地落入她耳中。
“岑放就算誤會了,那就一直讓他誤會下去吧,哪怕是騙他……書溫,你知不知道,你說的每一個字,都可能要了那小子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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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父徹底出院以後,最近發生的這一切才算真的塵埃落定。
又能坐在電腦前心無旁骛地工作,孟書溫抿了一口咖啡,忽然感慨,平時有些枯燥平淡的生活竟是如此閑适安逸。
終于把手頭上次沒處理完的照片處理完,孟書溫伸了一個懶腰,忽然想起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看過社交媒體。
點進微博,一大堆留言和評論的小紅點湧進視線。
孟書溫随便翻了翻私信,手指一頓,忽然看見一個有些眼熟的昵稱:裏裏不吃胡蘿蔔。
孟書溫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是一年前互相關注上的博主。
原本也是一個比較有名氣的攝影師,不過半年前忽然開始露臉在社交媒體上直播,之後很少再接攝影的委托,走了顏值賽道,成了美女網紅。
自從開始直播以後,裏裏的流量直線飛升,之前做攝影工作的時候只有十幾萬粉絲,現在微博粉絲數量已經達到八十多萬。
孟書溫有點疑惑,在印象裏兩個人似乎沒有什麽聯系,微博也很少和對方互動,她怎麽忽然給自己發私信。
點開紅點,孟書溫好奇私信的內容。
【裏裏不吃胡蘿蔔】:vv老師,你好,希望你不要覺得我的私信有些唐突。前兩天我不經意聽到萬騰娛樂公司內部提到了你的名字,似乎有意向簽你。
【裏裏不吃胡蘿蔔】:但我忍不住來提醒你一下,無論他們開出的條件有多豐厚,有多誘人,千萬千萬不要簽約萬騰娛樂!一切都是謊言,都是假象,這個公司就是一個大坑!好多博主被騙了!
好多感嘆號,孟書溫甚至能想象到對方焦急的表情和強烈的語氣。
想了想,孟書溫回複道:謝謝你的提醒,具體情況方便和我細說嗎?
她在最後留了自己的微信,如果裏裏上線看見的話,就可以直接加上她的聯系方式。
孟書溫看過裏裏之前拍攝的照片,很獨樹一幟的風格。
女生和她年齡相仿,長得也非常漂亮,即便後來沒有繼續堅持攝影,走上了新的道路,孟書溫也真心希望她能發展得越來越好。
但這麽看起來,表面的扶搖直上似乎是假象,裏裏很可能在簽了萬騰娛樂之後被公司擺了一道。
思緒紛亂,孟書溫嘆了口氣,她把電腦關機,躺在床上安靜地閉目養神。
大腦一放空,又不自覺想到了岑放。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
剛吃完飯就開始不舒服了嗎,居然一聲不吭。
還騙她。
孟書溫睜開眼,從床上坐起。
她突發奇想開始收拾自己有些混亂的桌面,又莫名其妙地拿着抹布到陽臺邊上擦起玻璃。
忙活了一個多小時,本意是想讓自己的心靜下來一些,卻沒由來地變得更加混亂。
大腦變得不受自己控制,剛放空,又下意識想起岑放。
孟書溫打開手機,準确無誤地找到岑放的聊天框。
上一次和他聊天還是兩個人一起玩游戲的時候,将近三個小時的語音通話記錄映入眼簾。
除此之外,空蕩蕩的聊天背景裏,什麽都沒有。
孟書溫緩慢地,用指尖敲出了四個字:你還好嗎?
又懊惱地抓了抓頭發,統統删除。
她不确定現在的情況,自己還有沒有立場發關心的消息給他。
畢竟歸根結底,他現在進了醫院也有自己的一部分原因。
況且今天宋南方不是說了,岑放一直在吐,情況不是很好。
“你很好嗎”這四個字顯得十分多餘。
想了想,孟書溫又輸進去幾個字:……對不起。
遲疑着不敢點擊發送,孟書溫的指尖下沉又擡起,如此循環反複多次,還是沒能把消息發過去。
索性氣餒地手機往沙發上一扔,整個人重重倒進綿軟的沙發裏。
這麽糾結的時刻對孟書溫來說是很少發生的。
但岑放一個人占了絕大多數。
孟書溫又趴在抱枕上猶豫了很長時間,翻來覆去,柔順烏黑的長發已經有些淩亂翹起。
最後經過好長一番思想鬥争,她終于鼓起勇氣,下定決心,将胳膊下面壓着的手機撈起來。
屏幕還亮着,保持在和岑放聊天的界面。
孟書溫正打算直接把關心的話編輯進去,定睛一看,忽然眼前一黑。
估計是方才她坐立難安的時候,胳膊不小心壓到了。
屏幕上,顯示五分鐘前。她給岑放發了一條消息:
【……對不起啊寶寶我真的笑暈了哈哈哈哈哈哈】
因為平時和女生交流的時候,彼此之間總是會下意識和禮貌性地稱呼對方為“寶”。
以至于就連輸入法都記住了一些常用順序,例如“謝謝啊寶”“不客氣啊寶”,還有——
“對不起啊寶”。
老天爺,老天奶,究竟誰能來救救她……
對誰“寶寶”都可以,對誰“笑暈”都無所謂。
但唯獨對岑放,那一串不經意點到屏幕形成的句子顯得也太莫名其妙了。
孟書溫面無表情地長按這句話。
然後發現,因為超過時間限制,已經沒有了撤回的選項。
也就是說,岑放會看見。
哦。
不過是一條消息而已。
看到又能怎麽樣,又不會天崩地裂,無所謂。
孟書溫關掉手機,閉了閉眼,冷靜地安慰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根本冷靜不了!
現在應該怎麽辦。
慌亂地點開屏幕,孟書溫連忙打字和對面解釋:抱歉,剛剛沒注意,誤觸了屏幕,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發送過去後,孟書溫的目光又下意識瞟到上面這條礙眼的消息,沉默幾秒,掩耳盜鈴地将它删除。
實在沒眼看。
岑放還沒回,估計是沒有看手機。
出了這個小插曲,孟書溫後知後覺自己的臉頰莫名發燙,心跳也加了速,撲通撲通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回蕩。
欲蓋彌彰地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孟書溫又回到手機前。
思忖片刻,她還是忍不住發了一句:你現在好點了嗎?
等了半天還是沒收到回複。
孟書溫不忘把手機靜音解除,然後放到枕邊。
困意襲來,她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意識越來越混沌。
直到一聲短促的提示音将她從睡夢中叫醒。
反應了幾秒,孟書溫趕緊點開手機。
是一條剛蹦出來的好友添加申請。
并不是他回複了。
孟書溫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麽感覺,好像很平靜,又莫名覺得酸澀。
整理好多餘的思緒,她看了眼驗證消息,來添加的人,頭像是一個痛扁巨型胡蘿蔔的少女卡通畫,申請理由寫着:我是裏裏不吃胡蘿蔔。
加上好友之後,裏裏給她發了一個禮貌性問候的表情包。
【裏裏】:vv老師,沒想到你竟然秒通過,淩晨四點多了還沒睡啊哈哈哈。
孟書溫自然不好意思說自己是被消息提示音吵醒的,想了想,随便找了個熬夜的理由搪塞。
【裏裏】:那我就進入正題了,vv老師,之前我也是被萬騰娛樂挖過去的,因為這個公司規模龐大,而且看起來很專業,許諾給我的待遇非常優厚,所以我也沒有多想,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裏裏】:一開始都很正常,幫我成立了團隊,還給了我很多流量扶持。直到第一筆錢到賬那一天,我發現實際到賬的金額數目不對。
孟書溫眉頭一皺,已經猜到結果:是不是少給了錢?
裏裏似乎覺得打字費力,幹脆發來一條語音。
女孩聲音清亮,帶着一絲怒火:“豈止是少給很多,vv老師,這麽和你說吧,假如他們原本許諾給我一千,最後到我手裏的只有一塊錢!而且發現不對勁以後,我馬上去找負責和我對接的工作人員,她一改之前的态度,一問三不知,發消息隔了十幾個小時才回,最後和我說財務上的事情不歸她管,她也不知道。”
孟書溫非常訝異:“這不是在騙人嗎?”
裏裏很無奈:“這公司真的是,一簽一個不吱聲。我認識的其他朋友,原本手裏有點錢的,已經在走解約程序了。像我們這種原本就是靠自己白手起家的,根本賠償不起巨額違約金。”
孟書溫想了想,建議道:“有沒有嘗試過走法律程序?”
“我也想過走法律程序,但是沒有足夠的時間、精力、財力,實力相差懸殊,我們沒法和他們抗衡。而且實不相瞞,當初簽合同的時候,他們使了點上不得臺面的手段,上面有一些霸王條款我們當初壓根沒發現。”
孟書溫着實被這種為難的處境吓到,想了好半天,自己力量微薄,也愛莫能助,只能安慰對方幾句。
裏裏滿不在意地說:“我現在就是和他們純耗着了。前幾天我聽見他們想簽你,就想着必須讓你知道他們的真面目。”
孟書溫抿了抿唇,發自真心地說:“謝謝你,裏裏。”
那邊靜了靜,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其實給你發私信之前,我心裏有些打鼓,因為我們之間畢竟沒有什麽交集嘛,我不确定你會不會相信我的話。況且,萬騰娛樂也有一些着重培養的博主,萬一他們是真心看重你,又顯得我多管閑事,讓你白白錯過這個機會……只要你不覺得我冒昧就好。”
“不會的,我真的很感謝你能把這些事情告訴我。”孟書溫想了想又說,“我很喜歡你的攝影風格,還買過你的攝影圖冊。”
裏裏的聲音很驚喜:“啊啊啊vv老師你居然買過我的攝影圖冊!當時關注你的時候,我還沒什麽名氣,沒想到你居然會回關我,我當時超級開心,我也超級喜歡你的!互關以後我一直想找機會表達我對你的喜歡,但又怕大家都是同行,讓你覺得有負擔。”
孟書溫被她的真誠感染,彎彎唇:“怎麽會有負擔呀,有人喜歡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況且一年前我關注你的時候,我也不溫不火,我們算是…裙絲貳爾貳五酒義四其…見證了彼此的成長?”
裏裏的性格很活潑,碰巧兩個人又有很多共同的愛好,對某些事情的觀念趨于一致,不知不覺就聊起天來。
孟書溫和她很投機,等互道了晚安以後,一看時間,已經快五點。
再等一會,天都要亮了。
原本被消息提示音吵醒,頭還有些暈暈乎乎的。
看了很長時間手機之後,孟書溫感覺自己現在特別清醒,甚至有些飄飄欲仙的感覺。
孟書溫不死心地又看了一眼和岑放的聊天框。
還是沒有任何回複。
真的……生氣了嗎?
因為生氣,所以根本不想理她。
也不想回複她的消息。
孟書溫忽然覺得心裏有點空落落。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明明是她想劃清界限在先,現在岑放不回消息,反而又有些悵然若失。
點開聊天框,又關閉。
重複了幾次後,孟書溫心亂如麻,剛打算退出去,忽然發現最上方的備注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對方正在輸入中。
孟書溫安靜地盯着這七個字。
此時此刻,她滿含期待與忐忑,等待屏幕中間蹦出一個方正的對話框。
然而等了半天,無事發生。
孟書溫疑心微信是不是出了什麽bug,害她在這裏守株待兔似的,傻傻守了好半天。
又過了一會,還是沒消息,孟書溫徹底放棄。
她剛把手機關上,還沒有超過幾秒鐘,新消息的提示音忽然叮咚響起。
孟書溫身體一僵。
反應過來時,指尖已經飛快點開屏幕。
這次終于是他的回複。
【謝謝關心,我沒事。】
疏離又冷漠的态度。
孟書溫懸着的心沉入低谷。
她指尖頓了頓,想回個“好”,又沒什麽心情。
孟書溫盯着屏幕愣神,眼睫緩緩垂下。
剛有些難過,下一秒,語音通話的頁面驟然彈出。
在這寂靜的深夜裏,歡快悠揚的鈴聲節奏,像是富有神奇魔力的打擊樂器。
讓孟書溫的心跟着一下下發顫。
她點了接通,将手機貼近耳邊,試探地喂了一聲。
半晌,那邊才傳來岑放低沉發啞的聲音,還帶着若隐若現的鼻音,莫名有點委屈:“阿溫。”
孟書溫受不了這種語氣叫她,不自覺心軟下來:“嗯。”
“我剛剛撒謊了。”
“什麽?”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孟書溫絞盡腦汁想了想,也沒清楚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撒謊了?撒了什麽謊。
等了幾秒。
他聲音很低地說:“我發着燒,頭很暈,一點都不好。”
孟書溫心一緊。
這一刻,什麽保持距離,什麽劃清界限,她統統忘得一幹二淨:“你發燒了?嚴重嗎,身邊有人嗎?”
她從床上直起身,語氣裏的關心快要溢出來:“你……你身邊有沒有退燒藥,現在還待在醫院嗎?”
“不在醫院,我在家裏。”
懶倦地拖着長調,莫名像是在撒嬌。
孟書溫穿衣服的手一頓。
似乎已經極力抑制,但還是忍不住,岑放将手機拿遠,輕咳了幾聲。
孟書溫感覺心都跟着提了起來。
下一秒,他悶悶的聲音從聽筒傳出,落入她耳中:“阿溫……我好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