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竹馬（8）
第8章 竹馬（8）
8
普通班開學之後，學校明顯熱鬧了很多。
周自遠在實驗班裏待不住，每節下課都要跑下樓來，認識幾個新朋友。
沒過幾天，他就憑借自己不錯的性格和大方的出手，收獲了一群“小弟”。
林眠去小賣部買零食的時候，去操場上做課間操的時候，甚至在班上寫作業的時候，都能看見——
周自遠被一群人簇擁着，圍在中間，笑容燦爛。
衆人一口一個“遠哥”，把周自遠哄高興了，周自遠大手一揮，要麽請他們去小賣部吃東西，要麽帶他們逃學出去打游戲。
每當這時，林眠都會下意識去看傅铮。
他怕傅铮心裏不平衡。
畢竟，原本被衆星捧月的人應該是傅铮。
不過還好，傅铮沒什麽反應，神色平淡。
他不在乎，黃毛他們卻很着急。
“傅哥，紅毛那小子最近都要嘚瑟上天了，你還不管？”
“你再不管，他都要取代你變成學校裏新的校霸了。”
“就是，傅哥，之前總圍在我們身邊的那個耗子，現在也不來了。前幾天我在小賣部碰見他，他還敢朝我甩臉色。”
Advertisement
傅铮端坐在位置上，握着黑筆，認真地完成林眠讓他一定要做完的作業。
黃毛他們喋喋不休，越說越氣憤，最後一巴掌拍在課桌上，下了結論：“必須給他點顏色看看！”
話音落下，幾個人都伸長脖子，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傅铮。
傅哥，你肯定要出手的吧？
傅铮面不改色，繼續寫作業，寫完選擇題，又在大題空白處寫下一個龍飛鳳舞的“解”字。
在衆人即将失去耐心的時候，傅铮似是随口問：“那你們想給他看什麽顏色？紅色還是綠色？”
“當然是紅色……”衆人頓了頓，“什麽顏色？當然是教訓他一頓，揍他一頓！”
傅铮語氣平淡：“他又沒惹我。”他頓了頓，補了一句：“也沒惹眠眠。”
“但是他威脅到傅哥你的地位了啊！”
“什麽地位？”
“學校一霸的地位！傅哥你忘了？剛開學的時候，你跟高三的打了好幾次架，才奠定了你校霸的地位……”
黃毛話還沒說完，傅铮忽然打斷他：“別說了。”
旁邊的眼鏡也碰碰他，朝他使了個眼色，讓他看班級門口。
只見林眠左手一根脆骨腸，右手一根黑胡椒腸，手腕上還挂着一個塑料袋，和胖子一起，正從外面進來。
趁着林眠還沒靠近，傅铮低聲對他們說：“我答應過眠眠，要好好學習，不會再摻和這些事情，以後不要再說了。”
黃毛等人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只是他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林眠就到了眼前：“我回來啦！”
林眠走到他們面前，把啃了一口的黑胡椒腸遞給傅铮，又把手腕上的塑料袋給甩下來，放在黃毛的桌子上：“你們要的東西，自己拿。”
都是辣條可樂之類的零食。
幾個人對視一眼，沒再說話，把東西分掉。
林眠在傅铮身邊坐下，湊到他面前，去看他放在桌上的練習冊：“做完了嗎？”
傅铮點頭：“嗯，選擇題做完了。”
林眠皺起小臉，擡起頭：“不是，英語作文你寫什麽‘解’啊？”
“忘記了。”傅铮拿起筆劃掉。
這時，有同學啃着冰棍，從旁邊經過，看見他們滿桌的零食，眼睛一亮。
“诶，小眠，實驗班那個周自遠今天在小賣部請客，你也去啦？可惜我收到消息過去的時候，他人已經走了，分我一包好不好？反正你也沒花錢。”
林眠擡起頭，大聲道：“我沒去！這是我們自己花錢買的！”
同學懷疑地看着他：“小氣吧啦的，我又沒說我一定要。”
“都說了我沒要他請的東西了！”林眠從口袋裏摸出傅铮的飯卡，“我自己刷卡的，一共十塊五毛……”
同學皺着眉頭，不等他說完，就轉身離開：“知道了，知道了。”
林眠癟了癟嘴，坐到位置上，狠狠地啃了一口脆骨腸。
煩死了！
好幾道目光同時落在他的臉上，黃毛一行人看着他，問：“林眠，你去小賣部遇見誰了？”
就連傅铮也看着他：“眠眠？”
“就是……哎呀，沒什麽大事啦。”
林眠不肯說，衆人又看向和他一起去買東西的胖子。
“你說。”
胖子看了一眼林眠，最終還是扛不住壓力，全部交代了。
“我和小眠去小賣部的時候，那個周自遠也在，還說什麽，他的飯卡裏有兩三千，今天小賣部的全場消費由他買單，讓大家随便拿。”
“什麽？”衆人震驚到下巴幾乎掉到地上，“他瘋了？”
“當然了，我和小眠沒有要他的東西。”胖子連忙解釋，“小眠拉着我，我們兩個在外面等了一會兒，等周自遠他們走了，才進去買東西的。”
傅铮臉色微沉，抿了抿唇角。
“不過，那個周自遠好像認識小眠。他出來的時候，跟小眠打了招呼，還問小眠要不要進去拿點東西吃，他來付錢，表情很嚣張。”
“咔嚓”一聲，傅铮把手裏的烤腸簽子折斷了。
林眠趕緊掰開他的手，把簽子拿走：“傅铮，我又沒花他的錢。”
“就是。”黃毛挑了挑眉，“眠眠花的是傅哥的錢。”
傅铮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但是人家卡裏有兩三千，傅哥卡裏只有十塊五毛。”
“傅哥，真的不打算出手嗎？”
林眠握着傅铮的手，沒什麽威懾力地瞪了他們一眼：“閉嘴，你們不要唯恐天下不亂。”
他轉頭看向傅铮：“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再打架，要好好學習，離那個周自遠遠遠的。沒什麽大不了的，他就是在浪費生命，兩三萬而已，我們以後也可以賺到。”
正巧這時，上課鈴響了。
林眠搖搖他的手，喊了一聲：“傅铮？”
傅铮神色稍緩，微微颔首：“我知道，不會打架的。”
“那就好。”林眠松了口氣，轉回身去，準備上課。
“不是吧？”衆人震驚，“傅哥，就這樣算了？”
林眠回頭，大聲道：“就這樣！你們不要再撺掇他打架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要那麽兇嘛。”
幾個人縮了縮脖子，不敢多說什麽。
但是眼鏡碰了碰朋友們，讓他們看。
只見傅铮抱着手，靠在後面的桌子上，神色慢慢陰沉下來。
胖子說的——
周自遠跟林眠打招呼，還要請他吃東西。
傅铮想象中的——
眠眠一個人站在小賣部外面，烈日曬着，寒風吹着，紅毛不良少年經過眠眠身邊，伸出手，堵住他，輕佻挑眉：“林眠，你和傅铮就吃這種東西啊？要不要我請你們？”
眠眠像一只可憐巴巴的小黃鴨，躲在牆角，被高大可怕的黑影籠罩，紅着眼眶，不知所措，只敢把事情藏在心裏，回來了也不敢跟他說……
天殺的，該死的紅毛！
傅铮握着拳頭，猛地捶了一下桌面。
不止林眠，就連林眠放在桌上的水杯都被他吓了一跳，差點跳起來。
“傅铮，你幹嘛？”
林眠拍拍他的拳頭，和班上其他同學一起，向老師鞠躬問好：“老師好。”
傅铮一言不發，緊緊握住林眠的手，把他拽到自己身邊。
必須給那個紅毛一點顏色看看！讓他離眠眠遠一點！
*
中午放學。
一行人去學校外面吃了豬排飯。
回到教室，林眠一邊喝着冬瓜茶，一邊寫作業。
傅铮飛快地把單詞抄完，遞給林眠：“眠眠，寫完了。”
林眠轉頭看了一眼：“嗯，很好。”
“那我可以去打球了嗎？”
“可以，記得提早半個小時回來睡午覺。”
“我知道。”傅铮轉頭看向後排，“走。”
衆人都快睡着了，聽見他說話，連忙擡起頭：“嗯？小眠終于肯放傅哥走了？”
傅铮帶着一行人，從後門離開。
一行人浩浩蕩蕩，上了樓梯，來到實驗班門外。
傅铮抱着手，靠在走廊上，身邊的“小弟”們摩拳擦掌，都準備大戰一場。
眼鏡扒在門邊，推了推眼鏡，觀察裏面：“傅哥，人好像不在。”
傅铮淡淡道：“找人問問。”
“行。”眼鏡露出一個微笑，禮貌詢問坐在第一排的學生，沒多久，他就回過頭，“傅哥，那小子上午就逃課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衆人都看向傅铮——
傅哥，現在怎麽辦？
傅铮想了想，轉頭朝樓下走去：“打球。”
行吧。
人不在班上，他們也不可能出去找，這是老師的工作。
只能再等機會。
大中午的，日頭正盛，連蟬都不怎麽叫喚。
但高中生精力充沛，根本不怕。
籃球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準準地落進籃筐裏。
“傅哥牛逼！”
隊友們的歡呼聲響起，忽然，一個書包從天而降，被丢到他們面前。
衆人擡頭看去，只見周自遠坐在圍牆上，像是準備翻牆進來，那個書包也是他的。
“不是。”黃毛小聲吐槽，“他也太裝了吧？現在學校又沒關門，他翻什麽牆啊？”
緊跟着，跟周自遠一起逃課的小弟們也從圍牆那邊翻了過來。
好幾個人他們都眼熟。
“我靠。”黃毛又忍不住了，“耗子、猴子、禿子，你們現在也跟着這紅毛混了啊？”
“不是，你怎麽說話的？你自己不也是黃毛？”
“就是，你自己滿頭黃毛，還說別人？”
對面幾個人看向傅铮，朝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啦，傅哥，你最近被你那個發小管得死死的，整天寫作業，我們實在是受不了，啥時候你把你發小給踹了，我們再一塊兒玩……”
“你滿嘴噴什麽糞？”黃毛一群人急了，“小眠那是為了我們好，我們小眠成績可好了，你們一群年級倒數，還有臉讓傅哥踹了小眠？我們先把你們給踹死！”
“林眠就那個年級二百五是吧？我們遠哥的同桌還是年級第一呢！二百五算個屁？把你們全都教成二百五！”
“想打架是吧？”
“怎樣？怕你哦？”
“來啊！”
兩邊人氣勢洶洶，撩起衣袖，拽着對方的衣領，使勁推一把對方的肩膀，眼看着就要打起來了。
可傅铮和周自遠，只是站在他們後邊，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衆人推搡了一會兒，沒聽見“大哥”發話，都不約而同地回頭看去。
“傅哥？”
“遠哥？”
——打不打？
教室裏，林眠看了一眼時間，從抽屜裏拿出傅铮的校服外套，鋪在桌上，準備午睡。
傅铮估計是不會回來睡午覺了，他自己睡。
林眠剛趴下，忽然，有同學在走廊上一邊跑，一邊喊：“傅铮和周自遠打起來了！快去看熱鬧！”
林眠驚醒，從桌上彈起來，沖出教室，跟着看熱鬧的學生跑下樓。
怎麽會這樣？
他不是已經努力讓傅铮和周自遠保持距離了嗎？
傅铮不會被記過吧？不會影響高考吧？
林眠沖到籃球場上，卻被堵在人群外圍，只能踮着腳往裏面張望。
下一秒，他愣在原地。
籃球在傅铮手上，周自遠等人阻截，一個完美的側身閃避，傅铮擡手投球。
圍觀人群轉身離開：“沒意思，散了散了，不是打架，是打籃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