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 55 章
晚間冷風,繞過園子才到大門口,門口燈光幽黃,風帶着遠處的沙塵氣息撲面過來,讓柯小禾想起了不久前在葉五府院裏的日子。
那邊很大,很大,直到她那日出來都沒逛完三分之一,聽說那樣的規制是王爺家才能有的。
哪怕現在已經是民國了,可地位不夠高的人依然無法住。看似放開了束縛,實則是又套上了其它的束縛。
葉五說得對,什麽都沒變。
徐母的話從冷淡的近在眼前的枯萎花枝中斷斷續續的傳來,她對兒子說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一切,小到柯小禾完全沒在意到的細節,大到整件事的起末。
好的是,沒有添油加醋,壞的是,加了自己不少見解。
徐以秾靜靜的聽着,柯小禾注意到他連一次點頭都沒有。徐母終于發現自己的兒子似乎沒有給她任何反應。
她開始不安,在這份不安中還夾雜着一絲憤怒與尴尬。
徐母的情緒快要推到頂點,眼淚已經漫到了眼眶,伴随着徐以秾的動作馬上就要爆發,而身後的葉五發出了看好戲的輕咳聲。
柯小禾只是打了個抖,大晚上的她出來的時候就穿了那件單薄旗袍,冷點很正常的,并不是有意要別苗頭啊。
當徐以秾解開軍裝外套披到她肩頭的時候,柯小禾先是愣住了,接着馬上轉頭看徐母。
徐母的眼淚就要流下來,嘴裏已經開始念叨起當年孤兒寡母的不易了。
柯小禾立馬接口,“以秾也常說以前的事,說您帶大他多不容易。”
徐母淚眼汪汪的看了徐以秾,柯小禾繼續說,“最近以秾忙着部裏的事,總不沾家,連衣服都要學生送來,而且忙的脾氣也不好了,我和他說話都愛理不理,一個晚上跟我說話三句都不到。”
話剛落音,身後就傳來葉五的笑聲。
“男人忙一忙是正常的,”徐母說,“這個時候做妻子的就要忍讓,不說相幫在家安分守己就算是興宅之道了,再說了,你看以秾現在的身份也合該是脾氣大點的,你們小不知道,早年間的軍爺那脾氣更大的也是有。”
柯小禾點着頭,雙手攏了軍裝外套,裏面徐以秾身上的熱氣早就散完了,她裸露着的臂膀貼着呢料子,就像被一雙有些粗糙的大手來回摩挲。
徐以秾看了裹着自己軍裝的人就在咫尺,可能是常年穿的衣服此刻貼身覆蓋在他人身上,徐以秾居然生出了一種是自己的身體貼在柯小禾身上的錯覺。
柯小禾每次不自在的轉動,他都能感受到,看着軍裝袖子的擺動,他想象着那是自己的雙手正要擁上去,噢,剛才她穿的是一件雪青色的旗袍?
手臂裸露着的樣子非常好看,一段時間的訓練雖然非常劃水,也讓柯小禾的手臂有了一些不太明顯的線條,不算太硬,剛好緊致……
徐以秾發現自己很喜歡那樣的女性身體,帶着力量但又不會太堅硬。
也許不止手臂,比方說腰,背……
柯小禾還在陪聊聽訓,高跟鞋不是障礙,大概只是天黑燈昏沒注意沒踩穩臺階,身子歪斜了一下。
大概吧,因為歪斜的角度非常讨巧,不過不少,正好讓徐以秾的手貼上了她的背。
柯小禾的身子被輕易的就帶了過去,她順勢靠到了徐以秾的懷裏。
擡起頭來,用最佳的鹌鹑角度,沖徐以秾眨了眨眼。
徐母還在唠叨以女德為基礎的夫妻相處之道,徐以秾一句都沒聽進去,鼻尖湧來一陣檀香,他皺了皺眉,心下升起不快,将柯小禾的身子推正,自己往邊上移開了些。
失去了遮擋的柯小禾反應不過來,她傻兮兮的看着徐以秾将徐母讓進車,自己轉去駕駛位,然後一句話沒對她說,便發動車子開走了……
冷風一直沒停,吹得她又開始發抖,好在身上還有一件軍裝。
她沒明白怎麽回事,好好的,按照道理來說徐以秾好歹應該交待一句,“你早點睡,我一會就回來”之類的話嗎?
葉五咳着走了上來,與柯小禾并排站在門口,他轉頭看着身邊的女子,“我發現一件事。”
“你怎麽還在呢?”柯小禾裝作被吓到的樣子,口吻卻是不掩藏的煩躁。
“哎,”葉五嘆氣,他捂着隐隐作痛的胃問,“有吃的沒?”
“你堂堂貝勒爺還沒吃的?回府裏吃去啊。”柯小禾翻了他一眼。
“給你臉了是不是?”葉五佯裝生氣。
“五爺,”柯小禾笑眯眯的喊出了這個稱呼,“以今時今日的情景,應該是我給你臉了是吧?”
“嘿,小丫頭片子,你別忘了你可是我家的丫鬟。”葉五一手捂着胃一手指着她。
柯小禾轉身面對葉五,将散亂在臉頰前的頭發別到耳後,兩個眼睛閃着星光直愣愣的看着他,“賣身契不是已經和一天契約抵消了嗎?還是說你準備取消那個契約?”柯小禾說着轉身進了大門。
“我要是取消呢?”葉五問。
“随便。”柯小禾才不怕呢,她有把握柯懷思現在是不會不管她的。
鐘點工到點回家了,經過柯小禾身邊的時候,柯小禾甩了一句,“送客。”
卻聽到葉五在身後哈哈大笑。
“是,夫人。”
這話是葉五喊出來的,喊得柯小禾的腳步頓了一下,她有點恍惚,一時間分不清“是,夫人。”還是“是,夫人……”
高跟鞋踩在了枯葉子上發出喀喇一聲,葉五在後面笑的更開心了。
民國時的北京城真沒多大,達官貴人住的又近,還沒堵車,一腳油門下去可能就路過好幾個相識的家門口。
徐以秾送完母親回來不過用了半小時的時間,他本以為如往日一樣內院裏早就黑燈瞎火,所謂的“夫人”早早歇息了,可今天一進門居然老遠就看到了一盞小燈亮着。
他看着那燈出了會神,思緒自然的被勾起,這才想起身上的軍裝外套還在人家那,雖然她沒睡,可似乎也不是深夜敲進房門只為取外套的理由。
算了,徐以秾想明日早點去軍部換備用的好了。剛一轉身就與溫軟的身子碰到一起。
他想都沒想,雙手便牢牢扶住了那人的雙臂,觸之是涼涼的膚感,柔柔的肌膚下藏着緊實的肌肉。
柯小禾一手拿一個包子,咬了一口,把另一個完好的遞到了徐以秾的眼前,“餓了吧。”
的确是餓了,軍部的晚飯如果沒有應酬基本都是不吃的,可是随着包子遞送過來的還有一股冷冷的檀香味道。
“怎麽了麽?”柯小禾問,為什麽每次開頭好好的,之後就立馬皺眉頭?
這讓徐以秾開始審視自己的怒火,馬上他就反應過來這不應該怪眼前的人。
“有些事和你确定一下,我們進去說吧。”徐以秾覺得外面的溫度越來越低了,他都有些冷別說只穿了旗袍了柯小禾。
兩人朝着房間走去的時候,他問:“我給你的外套呢,怎麽不穿着?”
“我怕熱包子的時候弄髒了呀。”柯小禾邊吃邊說。
“髒了無所謂可以換一件,你……”徐以秾的話沒說完,好在到了門口他先一步推開房門。
徐以秾将包子放在茶托上,看了眼随意斜搭在床邊的外套,柯小禾走了過去自然的拿起穿在了身上,然後又走到桌邊坐好,擺出乖乖學生的樣子。
“嗯,說吧,什麽事找我确定?”
徐以秾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杯沿抵靠在唇邊,茶水不光冷還沒有香味,難道來人都沒有喝茶嗎?
“沒人喝茶我就沒泡,這都好幾天了,你最好別喝。”柯小禾說。
“你也不喝?”
“我喝可樂。”柯小禾用腳尖指指床下,那裏一箱子瘦腰玻璃瓶的可口可樂,都是讓柯懷思送的。
“關于喜酒的事,可能到時候會來些親戚,如果有不合理的請求希望你忍一忍。”徐以秾說,“酒宴下還會有不少官員到場。”
“明白。”柯小禾點頭。
徐以秾忽然想到車子裏母親跟他催生的事,他鼻尖吸氣本想緩解一下這件事的荒謬但同時又吸進了那種檀香味道。
他不禁問:“送來的旗袍都試過了麽?”
“嗯,都好看。”
“是麽?”徐以秾看到她身上這件,于是問,“這件是不是最喜歡的?”
“是啊!”柯小禾點頭。
“喜歡就好。”徐以秾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杯底輕放發出噠的響聲。
“喜酒那天我要換四次衣服嗎?”
“四件……”徐以秾輕笑,嘴角微微勾起仿佛想到什麽,他搖着頭,“不用,最喜歡哪件就穿哪件,畢竟現在樣樣都講究新式,我們也被要求帶頭做表率。你不要介意就好。”
徐以秾說完就覺得說錯了,好在柯小禾接話快,打消了他的心思,“不介意,新式有新式的好,不啰嗦直接走流程,那我們是中式還是西式?”
徐以秾被問的笑了起來,反問她,“你想中式還是西式?”
“還是中式吧,你家要來親戚的,你媽肯定也不想要西式。”
“不用管他們。”徐以秾說的簡單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