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微我無酒,以敖以游

微我無酒,以敖以游

聞訊而來的魏無酒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擔憂,他沉下嗓音,眉眼間滿是擔心:“沈游,你怎麽了?是不舒服嗎?”

說着,魏無酒甚至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沈游的臉,看看他有沒有發燒。

沈游卻一下子抓住魏無酒的手,在魏無酒瞬間的錯愕中,沈游一把将魏無酒抱在懷裏。

懷中真實的溫熱那樣熾熱,沈游這才覺得剛剛已經冰冷的身體重新活了過來。他緊緊地抱着魏無酒,聲音中帶着罕見的委屈:“阿酒,你剛剛哪裏去了?我差點以為我又見不到你了。”

魏無酒一陣愕然。

好半晌,魏無酒軟下了心腸,他輕輕地拍了一下沈游的背算作安撫,在沈游耳邊說:“我沒走,真的沒走。”

似乎是溫言軟語起了作用,沈游臉上的慌張與無措終于逐漸消退了下去。他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松開了緊抱魏無酒的手。

沈游看着眼前真實存在的魏無酒,又委委屈屈地問了一遍:“你真的不會走嗎?”

像是一只可憐巴巴的小奶狗,睜着迷蒙的雙眼不解地看向自己的主人,不理解自己的主人為什麽要抛棄自己。

只是從沈游的語氣中,魏無酒聽出沈游已然脫離了剛剛的焦躁不安,他松了口氣,這才說道:“這裏是我的小店我的家,我的旺財還在這裏,我還能走到哪去?”

這句話确實很有安撫力,即便沈游還在不開心于魏無酒并沒有在話裏提起他,但魏無酒說他有牽絆,他不會像一年前那樣在佛羅倫薩的醫院裏那樣不辭而別。

這句話着實安撫了沈游焦躁的內心,讓他逐漸緩過神來。沈游拉着魏無酒,把他按在座位上坐好,才轉身去洗手間裏拿出掃把準備掃地。

魏無酒奇了:“大少爺現在不準備叫家政了?”

已經握住掃把的沈游一怔,随即雙眼一亮:“這裏有嗎?”

魏無酒遺憾地回答道:“餘晖酒店裏有專門的家政,但是要等晚上她們下班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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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游精辟地總結,“都是廢話。”

魏無酒憋笑。

大少爺親自拿掃把掃地,聽着耳邊傳來的沙沙聲,魏無酒卻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他開始忍不住想,現在的沈游會是什麽狀态,會不會是皺着眉,一臉嫌棄地看着滿地的狼藉,畢竟大少爺可從未見過這陣勢,也從來沒拿過掃把。

他甚至還記得第一次去沈游家裏的時候,大少爺吃完飯的碗連收拾都不收拾,直接扔下一句“明天讓阿姨來打掃”,看得當年沒見過世面的魏無酒目瞪口呆。

也才短短一年,大少爺竟然會掃地了。魏無酒都忍不住好奇了:“你怎麽學會做這些了?”

沈游自然而然地回答:“又不是什麽難事,怎麽就學不會?”

掃完了地,沈游将掃把重新放好,才回到桌前将那碗紅蓮羹推到魏無酒面前,說:“吃吧,我特意讓那個大嬸新做的,還是熱的。”

那碗紅蓮羹連紙碗都是定做的,綠色的荷葉狀,包裹着最中間的那朵紅蓮。紅蓮也不知道是用什麽熬成的,呈現出晶瑩剔透的半透明狀,看上去就像一朵真正的紅蓮。

實際上紅蓮是餘晖小鎮特産的紅蓮制成的藕粉加上蜂蜜等原料特別熬制而成的,制作方法十分複雜,餘晖小鎮現在只有齊嬸會做,做法都快要失傳了。

沈游好奇:“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紅蓮羹?看着确實漂亮。”

魏無酒解釋道:“這是我們餘晖小鎮的特産。從古至今,我們都是靠着紅蓮湖生存的。一開始是用紅蓮湖裏的紅蓮為絲綢染色,制作出的絲綢一匹便價值千金。”

“後來,染織工藝被現代化取代了,小鎮裏的人便靠着這碗紅蓮羹活了下來。”

沈游挑眉:“這就是華國古代的那位尚書令最愛的紅蓮羹?”

魏無酒點頭:“齊滺先生的名聲很大的,你在國外都聽過。他的名聲大,他最喜歡的紅蓮羹就受歡迎,在當年染織工業退潮之後,紅蓮羹成了小鎮的經濟支柱。很多年以前,餘晖小鎮就是靠着紅蓮羹,經濟才沒有崩潰。”

說着,魏無酒舀了一勺遞給沈游:“嘗嘗。”

看着魏無酒毫無戒心遞過來的勺子。沈游的眼睛眨了眨,最終什麽話都沒有說,就着魏無酒用過的勺子,低頭咬了下去。

……然後差點吐了出來。

沈游憋了半天,才勉強将口中的那點紅蓮羹咽了下去。灌了一大口水後,他才心有餘悸地問:“這玩意怎麽是鹹的?”

這麽文藝的荷葉,這麽好看的蓮花,誰看了不覺得這是碗甜品?

誰家甜品是鹹的?

聽着沈游狗狗震驚的聲音,惡作劇得逞的魏無酒努力壓下嘴角的笑意,故作無辜地問:“你不知道嗎?那位小齊大人喜歡吃鹹的,所以紅蓮羹當然是鹹的。”

沈游持續性震驚。

魏無酒卻毫不在意地往嘴裏塞着讓沈游見了恨不得跑的紅蓮羹,邊吃還能邊笑得出來:“哪裏鹹了,挺好吃的啊。”

沈游笑不出來。好半晌,他看着越吃越香的魏無酒,才憋出來一句:“你故意的!”

沈游不吃鹹的,魏無酒不是不知道!沈游甚至咬牙切齒地想,這個小王八蛋就是故意給他喂這玩意!

沈游話中滿滿都是控訴,誰料聽了這樣充滿意見的話,魏無酒不但沒有反思自己的過錯,甚至還笑眯眯地說:“你才發現啊?”

沈游先是氣。可是轉瞬,當他看到魏無酒臉上毫無陰霾的笑意的時候,他突然又覺得這樣好像也沒什麽。

不就是騙他吃點鹹的東西嗎,多大點事,只要魏無酒喜歡,他幹吃鹹鹽都行。

沈游徹底沒了脾氣。

眼前的魏無酒小口小口地吃着紅蓮羹,明明只吃下去一點點,卻将嘴都塞滿了,看上去像一只準備窩冬的倉鼠。

沈游的眉眼間染上幾分笑意:“慢點吃。”

恍惚間,畫面在眼前模糊,沈游忽然就想起了在佛羅倫薩的日子。魏無酒會做很多很多的好吃的,每天沈游最開心的事就是猜想魏無酒會為他做什麽好吃的,順便用生命祈禱,魏無酒千萬不要做披薩。

他和魏無酒最大的沖突,就是不理解為什麽魏無酒做披薩的時候要放菠蘿。

這簡直恐怖。

好在魏無酒對披薩也不感冒,在經歷了沈游堅定的拒絕之後,沈游再也沒吃過一次加菠蘿的恐怖披薩。

但是他想念魏無酒做的飯,很想很想。

魏無酒将吃剩的紙碗遞給沈游,指了指一旁的垃圾桶:“扔了。”

“……”沈游,“好。”

魏無酒又指向一個貨架上的一個檀木盒子:“看到那個盒子了嗎?第三行,第二個,棕褐色的,上面畫着夜宴圖的那個箱子,給我拿過來。”

沈游又不怎麽順路地将走到架子旁找到了魏無酒說的那個盒子。盒子入手有點沉,也不知道裏面都裝了些什麽東西。

沈游将盒子遞給魏無酒,好奇地問:“裏面裝了什麽?”

“給客戶定制的木偶手辦。”魏無酒解釋道,“我一直在擔心上色的事,還想着要不要招幾個學生幫我分辨,沒想到現在你來了。”

魏無酒眨眨眼,他擡起頭看向沈游,空洞的眸中都仿佛有光彩出現:“你要不要幫我?”

沈游:“!!!”

沈游只覺得自己仿佛被一個天大的餡餅砸中,砸得他眼冒金星迷迷糊糊,一時間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魏無酒請他幫忙!

魏無酒不會趕他走了!

他可以一直陪着魏無酒了!

沈游激動的話都說得結巴了:“要、要,你還要我做什麽?我都可以的。”

聽到沈游緊張到語無倫次的話,魏無酒頓時便笑了。他沒有再說什麽,而是拿起刻刀與做了一半的木偶,繼續雕刻。

他明明眼盲,手下的動作卻連一絲一毫的停滞都沒有,仿佛他的眼睛并沒有壞,依舊能看到這個世界的萬般色彩。

手下寥寥幾筆,手中木偶便有了活靈活現的神态。是個Q版小人,他正抿着唇笑,唇畔隐隐帶着幾分羞澀,像是個腼腆的大男孩。

一直等到魏無酒累了停下來休息,沈游才探着脖子問:“這是誰?”

“齊滺。”魏無酒解釋說,“一個客戶找我定制的,要我做一套十個齊滺的木偶手辦,給錢很大方。”

是他不了解的領域,沈游頓時興致缺缺,收回了探頭探腦的興趣,選擇趴在桌子上,像是屋裏累極了的旺財。

只是沈游沒有睡,而是放肆地用目光上下打量着魏無酒。似乎是在欺負魏無酒看不見,他眼中的熾熱一點都不隐藏,像是鈎子一樣勾勒着魏無酒的眉眼。

黏黏糊糊的,仿佛要擰出蜜來。

魏無酒仿佛什麽都沒有察覺到,還在專心致志地雕刻自己手上的木偶。

看着這樣神情專注的魏無酒,沈游眨眨眼,又想起了一年前雙眼尚且完好、還能夠畫畫的魏無酒。

有畫室裏的魏無酒,陽光灑在畫作和魏無酒的身上,到處都是暖洋洋、金燦燦的;

有阿爾諾河旁的魏無酒,日落和晚霞都只能成為他的點綴;

有學校裏的魏無酒,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好像世上什麽事情都難不倒他;

有他們的小窩裏的魏無酒,芳草和鮮花都蓋不住他的鮮活。

最終,無數個身影朦胧明滅又合而為一,聚焦成了眼前的魏無酒。

真實又溫暖的魏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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