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微我無酒,以敖以游

微我無酒,以敖以游

沈游帶着魏無酒在拆禮物。

姜姒女士這兩年間也不知道受到了什麽刺激,這次帶回來整整一卡車的禮物,魏無酒家那麽大的房子都被塞得滿滿當當。

沈游充當苦力,魏無酒只需要在拆禮物的時候,被沈游握住手拆開密封紙箱的膠帶。

沈游在魏無酒的耳邊科普禮物的來歷,因為姜姒女士十分貼心地為每一份禮物都貼上了标注,沈游只需要照着念就可以。

禮物多是一些當地的特色,還包含着姜姒女士到處游玩時拍下照片。她将這些照片制作成了立體書,還将一些當地景觀制成了等比模型。

魏無酒用手感受着幾千裏外的空間,聽着沈游一點點地訴說,想象着這些地方可能的樣子。

有那麽一個瞬間,魏無酒甚至忍不住想,如果他的眼睛沒有盲掉該多好,他就可以用自己的雙眼去看世界的色彩。

沈游的聲音突然停止了。

失去了沈游聲音的世界又變得一片寂靜,寂靜到魏無酒都忍不住開口問:“怎麽了?”

傳來的是沈游結結巴巴的聲音:“沒、沒什麽。”

沒什麽沈游會這個樣子?

魏無酒沒有繼續問下去,因為他好像已經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果不其然,沈游很快說道:“我媽給你的禮物裏……有一箱子的……嗯……顏料。”

姜姒沉醉在南美的時候并不知道魏無酒身上發生的意外,她甚至還在紙箱中的卡片上寫到她得到這一箱子的顏料有多麽不容易。

這是她在南美的一個部落中無意中見到的。那個部落很原始,但卻盛産一種很奇特的礦石,那種礦石制作成的顏料是一種很特別的顏色,是姜姒從未見過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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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姒對顏料沒有需求,但她知道,魏無酒一定會喜歡這份禮物,所以她去找這個部落的人換顏料。但語言不通,再加上這種顏料在當地大概是被賦予了一些神秘色彩,使得姜姒的行動屢屢受挫。

最終沈游也不知道姜姒做了什麽才換來了顏料,但看姜姒在信中都忍不住抱怨這份顏料的難得,都可以想象姜姒究竟付出了什麽。

只是可惜,這份禮物遲到了,寶貴的心意在這一刻變成了對魏無酒來說如同雞肋一樣的東西,扔掉是真的可惜,魏無酒也肯定舍不得。但這份禮物卻已然注定魏無酒可能這輩子都不會使用。

聽完沈游的話,魏無酒沒有多說什麽,而是将這份顏料放到一個櫃子裏鎖好。

魏無酒說:“替我謝謝阿姨,她在那個時候都想着我。”

見魏無酒沒有失落,沈游終于放下心來。他吐槽道:“我媽當然想着你,我看你才像她親兒子,我就是個撿來的。還有我爸,你真應該聽聽他是怎麽說我們的。‘你能不能像阿酒學學,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說着,沈游嘟起嘴,說:“阿酒,快來教教我,怎麽才能讓老人家喜歡我?”

“……”魏無酒認真且嚴肅地說,“首先,不要叫叔叔阿姨老人家。”

沈游:“……”

魏無酒:“背地裏也不行。”

沈游:“……”

******

餘晖酒店是餘晖小鎮裏唯一一家酒店。因為近幾年來餘晖小鎮游客尚可的原因,裝潢還是很可以的。

姜姒走進餘晖酒店的時候,一個小姑娘揚起笑臉問:“美女,住店?”

姜姒搖搖頭:“我來找人,他叫柏攬洲,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

小姑娘的臉色瞬間嚴肅起來:“你找他做什麽?”

姜姒笑了:“怕我是壞人?”

她走近小姑娘,将一張名片遞給小姑娘,說:“給柏攬洲打電話,這是我的名字。”

小姑娘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姜姒,腦中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麽狗血電視劇,但手上還是利索地給柏攬洲打了電話。

電話不過一分鐘,期間小姑娘連連點頭。等她挂了電話之後,便對姜姒點點頭:“美女,你進去吧,房間號是503,電梯在那邊。”

柏攬洲已經燒上了熱水。姜姒進門的時候,柏攬洲還在道歉:“不好意思,姜阿姨,熱水剛剛燒上。”

姜姒一點不客氣地坐到沙發上,渾然不管柏攬洲這個主人并沒有邀請她入座。她将包随意地放在地上,沖着柏攬洲揚了揚下巴:“知道我來找你的目的嗎?”

柏攬洲坐到姜姒的對面,他的臉上是恰到好處的微笑,溫和的看不出思緒:“是我的錯,是我應該去拜訪您的。”

這就是打太極死不悔改,姜姒倒也沒生氣,她挺直脊背,對柏攬洲說:“你是個好孩子,我還記得在佛羅倫薩藝術大學的時候看到過的你的畫作,很有靈氣,充滿對世界的想象。”

柏攬洲不明白姜姒什麽意思,便随聲附和道:“感謝您的誇獎,只是我已經很久沒有畫出過那樣讓我滿意的作品了。”

“僅僅是沒有畫出過那樣的作品嗎?”姜姒的聲音忽然間就尖銳起來,“據我所知,這一年裏,你一幅畫作都沒有畫出來過吧,這可不符合你說的,僅僅是沒有畫出過好的畫作啊。”

這番話讓柏攬洲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他臉上的笑意不再,變得有幾分陰沉:“您是什麽意思?”

柏攬洲變得尖銳起來,姜姒卻在剎那間又變回了一副溫柔可親的樣子,好像她從來都是一副好說話的樣子。姜姒聲音柔柔地說:“我哪有什麽意思?我只不過是說了一句實話罷了。”

說到這裏,她挑眉反問:“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是實話,所以柏攬洲根本沒有辦法反駁,所以柏攬洲的臉色難看成這個樣子。

柏攬洲無話可說,但是姜姒有:“我那傻兒子和他爸爸一樣,都是個大老粗,不懂這些。但是我懂,我覺得你也懂。”

柏攬洲的臉色有難看了幾分。

他懂。

他當然懂。

一個正值年少的天才畫家突然畫不出作品來,還能是為了什麽?“江郎才盡”四個字幾乎都要刻在柏攬洲的腦門上了。

但是柏攬洲不想承認這一點。

他可以承認一切,唯獨不能承認,他這輩子再也畫不出畫作來。

柏攬洲只能硬邦邦地說:“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聽不懂?”姜姒頓時笑了出來,“你怎麽可能聽不懂呢?難道真的要我和你說一說你的畫室裏那些被作廢的畫稿?”

柏攬洲抿着唇不說話。

姜姒:“其實有時候我也挺好奇的,你這樣一個在繪畫上這樣有天賦的人,怎麽就突然間畫不出畫來了呢?”

“為了什麽?能說一說嗎?”

這句話實在是太過尖銳,也實在是太沒有禮貌,如同一柄尖利的刀直戳人的心窩子,冷漠得根本不像是姜姒能夠說出來的話一樣。

柏攬洲根本無法想象,他此刻的臉色能有多難看。

柏攬洲不說,姜姒也沒有繼續逼問,只是像話家常一樣輕飄飄地說:“你說你一個挺好的孩子,回去安心畫畫不好嗎?”

柏攬洲的臉色已經難看到無法直視了,他近乎冷硬地直接下了逐客令:“姜阿姨,如果你沒事的話,可以先陪一陪自己的孩子,畢竟你們已經那麽久沒見。”

柏攬洲的破防直接讓姜姒笑了出來:“這點話都受不了了?”

柏攬洲還沒來得及開口,他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柏攬洲坐着不動,姜姒卻笑着說:“去接吧,沒準是什麽很重要的電話呢。”

柏攬洲抿了抿唇,到底還是在說了一句“抱歉”之後,走到一旁拿起了電話。

屏幕上是一串沒有任何備注的數字,但柏攬洲認識這串數字,他知道這個電話是誰打來的——

他的導師。

柏攬洲忽然間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回頭看向姜姒,發現姜姒正撐着下巴沖着他笑。笑容溫和慈祥,像是一個母親在看着自己的孩子。

但柏攬洲很清楚,他不是姜姒的孩子,姜姒也不應該對他笑得這樣慈祥。沉默片刻,柏攬洲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姜姒聽不清楚,但她看着柏攬洲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她的笑容卻越來越燦爛。

大概過了十分鐘,柏攬洲才陰着臉挂斷了電話。

姜姒不問都知道:“怎麽是你的導師在催你的畢業作品嗎?”

柏攬洲還有什麽不明白:“姜阿姨,你不覺得這樣的行為很過分嗎?”

“這就過分了?”姜姒看起來是真心的疑惑。

她說:“其實我也不想這樣,你們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我們大人摻和進來做什麽。可惜我的蠢兒子太傻,遇到之前只知道亮拳頭,所以只能我這個做母親的來幫他讨一個公道了。”

姜姒站了起來,她走到柏攬洲身邊,伸出手貼心地為柏攬洲整理了一下領帶,溫柔得像是一個母親——

可柏攬洲只覺得渾身發冷。

姜姒說:“你們小孩子先打打鬧鬧的,我也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只要你現在住手。但如果你要繼續下去,那可就別怪我了。”

姜姒擡眼,眼底滿是冷冽:“我再想讓兒子成長,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吃下一個我根本舍不得他吃的大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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