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微我無酒,以敖以游
微我無酒,以敖以游
魏無酒的指尖點在眉心,這樣的感覺沈游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
明明是他們以前常做的動作,可自從重逢以來,他們的關系卻像是在一夕之間退回了原點。他不敢越雷池半步,魏無酒待他也溫和有禮,像是一個好久不見的朋友。
朋友。
只是朋友。
他們友好卻又平淡,渾然不見一年前佛羅倫薩他們的小窩裏,魏無酒趁着酒勁抱着他的腰說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的樣子。
呵,酒/後/亂/性是吧?
呵,提上褲子又是直男是吧?
可是他們甚至還沒做需要提上褲子的事。
沈游滿心悲催地畫圈圈。
只是,沈游沒有想到,他等到的不是魏無酒如夢初醒般收回手,而是魏無酒的指尖緩緩向下。略帶幾分癢意的觸感從眉心一路蔓延到唇畔,最終落在他的唇上。
他的……
唇上?
沈游呆住了。
下一秒,他甚至感覺到魏無酒的指尖在他的唇上輕輕地按了一下。
很輕,像是雪花輕輕地落在唇上,卻讓沈游的心都在這個瞬間炸開。像是無數煙花在此時同時綻放,将沈游的眼前炸得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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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渾身上下的思緒都集中在他的唇上,溫熱的觸感讓他整個人都戰栗起來。沈游結結巴巴地喚了一聲:“阿酒……”
也不知道喚一聲“阿酒”是為了什麽,讓他停下不要繼續?還是繼續不要停?
沈游也不知道。
然而沈游心裏已經從他們會不會發生點什麽到這個小鎮裏究竟有沒有藥膏賣再到明天他要不要準備好雞毛撣子讓魏無酒揍他揍得方便一點,魏無酒的表情卻平靜到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魏無酒用平靜至極的語氣說:“手滑了。”
沈游:“……”
沈游:“???”
什麽玩意兒?
手滑?
你家手滑能手滑到這個地步?
沈游心梗起來,忽然間就有了一種滿腔心事付流水的悲催感,他恨不得搖晃着魏無酒的肩膀問問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然而作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魏無酒卻只是平靜地收回了手,好像他剛剛什麽都沒做一樣。他平靜地說:“我困了,想睡覺。”
沈游:“……”
沈游深呼一口氣:“我幫你鋪床。”
将香薰放在床頭櫃上,沈游轉身問:“還有什麽需要的嗎?”
魏無酒摸着旺財柔軟的狗毛:“沒了。”
沈游走到魏無酒身前,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臉,才惡狠狠地說:“好好睡。”
聲音裏的怨念濃得像是要溢出來,聽得魏無酒直發笑。
沈游關上了門,魏無酒才抱着旺財說:“旺財,他好可愛。”
旺財打了個哈欠。
魏無酒又說:“旺財,他怎麽這麽好?”
旺財連尾巴都懶得搖。
魏無酒将頭埋在旺財的肚皮裏:“旺財,我好喜歡他,怎麽辦?”
旺財甩了甩頭,縮了縮腦袋。
魏無酒抱緊了旺財:“旺財,我不想他離開。”
旺財閉上了雙眼,懶得理他。
******
等魏無酒醒來的時候,他伸了個懶腰,走到門前打算開門。但當他的手握到門把手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一道女聲。
女聲?
魏無酒歪了歪頭,确認他應該是沒有聽錯,那确實是一道女聲,甚至魏無酒還覺得這道女聲有幾分熟悉。但是這道聲音太小了,魏無酒的耳朵自從車禍後就不太靈敏,他甚至聽不出來這道熟悉的女聲是屬于誰的。
魏無酒歪了歪頭,打開了門。
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沈游立刻走了過來,握住魏無酒的手腕,問:“睡醒了嗎?”
魏無酒點點頭:“是有客人?”
沈游還沒來得及說話,魏無酒的耳邊便又響起了那道女聲:“才幾天沒見,不認識我了?”
這道聲音……
魏無酒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問:“姜姒阿姨?”
下一秒,一陣撲鼻的茉莉花香萦繞在鼻尖,一雙手掐住了魏無酒的臉:“好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才幾天沒見,竟然不認識我了?”
沈游在一旁涼涼地說:“也沒多久,不過是兩年又三個月零兩天,別說阿酒了,就連我這個親兒子都要認不出你了。”
說着,沈游還挑挑眉:“不過別說,你用的哪個牌子的防曬霜?你出去風餐露宿那麽久,竟然沒變黑。”
姜姒:“……”
姜姒微笑。
姜姒沖着沈游招招手:“小游,你過來。”
沈游往魏無酒的身後躲了躲:“你先保證,你不會以任何方式揍我、打我或者對我進行其他形式的、身體與精神雙重的傷害。”
姜姒繼續微笑:“我不能對我明顯做不到的事做出保證。”
沈游咧出一口大白牙:“既然如此,那我不能過去了。”
姜姒的目光在店裏轉了一圈:“阿酒,你這裏賣雞毛撣子嗎?”
魏無酒搖搖頭:“不賣。”
然而在沈游越發得意的目光中,魏無酒淡淡地補充道:“但有幾根削好的木棍,我可以再給你找一副橡膠手套,免得傷手。”
魏無酒的貼心明顯讓姜姒很滿意:“給我。”
沈游頓時瞪大了眼睛,差點跳起來:“阿酒,你不能給她!我媽會打死我的!”
姜姒:“我看你就是找挨揍。”
好在沈游雖然找挨揍,魏無酒最後卻到底還是沒有拱火。他沒有去找一根能削人的棍子,而是将姜姒勸到了桌子旁,給姜姒倒了一杯花茶:“阿姨,你怎麽來了?不是說要去亞馬遜多待一陣子?”
姜姒喜歡到處旅游,覺得哪裏好玩,可能會在那裏待很久。差不多是兩年前,姜姒說要探尋亞馬遜森林,背上背包就走了,之後誰都聯系不上她。
姜姒說:“覺得沒意思了,就回來了,再好看的風景也不能看個七八年不是。”
她抿了一口花茶,笑道:“還是以前的味道。我喝過你做的花茶之後,就覺得別人做出來的花茶總不是那種味道。還有存貨嗎?給我帶幾包走。”
沈游在一旁咋舌:“你是鬼子進村嗎?吃喝不算,還要打包帶走?”
“瞅你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姜姒看着他一臉嫌棄,“一包花茶你都舍不得?我是你親媽!”
“親媽”兩個字實在是太有沖擊力,以至于聽到這兩個字,沈游頓時就如同霜打的茄子,徹底蔫了下去。他嘟囔了一句“親媽就能明搶啊”,卻不敢讓姜姒聽見。
突然,沈游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他當即拉着魏無酒的袖子說:“我媽肯定帶好東西來了,咱們一會兒去翻一翻,不能讓她只吃不吐。”
姜姒:“……”
你可真是我親兒子。
微笑。jpg
哪怕魏無酒看不見,他大底也能猜到姜姒現在應該是個什麽表情。他推了推沈游的小臂,示意沈游見好就收,別真把人氣壞了,到時候拿棍子抽他。
但沈游才不管,他拉着魏無酒的手就往外走:“走,咱們去看看,我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克裏斯汀應該已經到了。”
克裏斯汀是姜姒的助手,一手包辦姜姒的行程。
果不其然,沈游的話音剛落,他就聽到門外傳來了車輛行駛的聲音。餘晖小鎮不大,小到鎮內甚至沒有公交車,因此鎮內很少有車輛經過。
沈游咧着嘴笑了笑:“你看我猜的……嗯……媽?”
透過透明的櫥窗,沈游看着門前的卡車,一時之間陷入了沉思。
克裏斯汀穿着正裝從車上走了下來。她自己推開門走了進來,沖着沈游招招手,又問魏無酒:“我親愛的小阿酒,還認識我嗎?”
一點都不普通話的普通話,魏無酒聽過一次就不會忘記。他沖着那個方向揮揮手:“克裏斯汀,好久不見。”
克裏斯汀甩着金色的波浪長發,将一串鑰匙扔給沈游:“親愛的小游,自己去看吧,阿姒給你準備了好多好吃的。”
沈游接住鑰匙,拉着魏無酒就往外跑:“阿酒,拆禮物了!”
魏無酒無奈地跟着沈游跑。沈游打開車廂的大門,司機走下來問他:“小夥子,要不要幫忙搬?”
沈游:“要的,大哥,我們家在樓上,都幫我搬上去。”
沈游和司機大哥搬箱子,魏無酒實在搞不懂沈游把他拽過來是幹什麽的。結果沈游大言不慚地說:“我搬東西,你坐着喝茶吹空調,這合理嗎?”
魏無酒:“……”
實不相瞞,魏無酒也有點想找雞毛撣子。
姜姒放下手中的茶杯。她轉頭看向櫥窗外,就看見那棵老槐樹下,沈游笑嘻嘻地蹭了魏無酒一臉灰。偏偏魏無酒看不到,只以為沈游是在和他玩鬧,完全沒想到這個小王八蛋已經把他畫成了花貓。
陽光點點,姜姒忍不住說:“要是我會畫畫,我肯定把這一幕畫下來。年輕人啊,多好。”
克裏斯汀撐着下巴:“阿姒,你自己覺得自己是個老人家,可不要帶上我,我還年輕得很。”
姜姒笑了出來。可是漸漸地,她的嘴角又逐漸收斂起來,櫻花一樣柔美的唇卻顯露出冰冷的弧度。
姜姒說:“克裏斯汀,有人欺負我的兒子,你說,我要怎麽辦才好?”
克裏斯汀咬着剛剛買來的紅蓮羹,臉上是對紅蓮羹赤/裸/裸的嫌棄。她将紅蓮羹推到一邊,說:“親愛的阿姒,我們是文明人,知道嗎?”
姜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說得對,我們是文明人。”